「哎呀哎呀,真是感谢各位的帮忙。别被这家伙的长相给骗了,他可是个非常不听话的稚儿。真是太感谢啦。太感谢啦。」
别当跟卫士们闲嗑牙聊着,他的手下则拖着千寿出了大门。
「这下可真是找到最棒的礼物给拓尊大人啦。」
「他会给奖赏吗?」
「喔,那是当然的啦。」
「那我们就这样直接回如意轮寺吗?」
「好不容易可以看到祭典。」
「嗯……就这样把这家伙拖回去的话,也是引人侧目。被注意到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说是抓到逃走的私奴婢,如果弄到检非违使那里把事情搞大了也很麻烦。这样吧,晚上再回寺里吧。」
「把这家伙先寄放在昨晚的女人那里,等看完祭典后再回去也可以。」
「真不愧是别当老大,真是通情达理。」
「拍马屁也不会有酒喝。」
「唉呀,别这么说嘛。」
「可以得到拓尊大人的奖赏耶。算是先庆祝啦。」
卑劣地语调吱吱喳喳交谈着,男人们拖着千寿往南走。
一条大路时,千寿已经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来到京城已经二十多天,但只知道诸兄大人的家和大内里几个地方。
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小路,来到一个狭窄小屋并排建立的场所。千寿当然不知道这是在东市里侧的私娼寮。
一间间的小房子里每一户都住着几个女人,就在没有屏风的房间内,跟来买春的男人交易。
千寿被带往的地方,是其中算是较为气派的一间。
「鸨娘,鸨娘!」
别当喊着边进入屋内,把千寿也推了进去。
「干嘛呀,一大早就来吵死人。」
碎碎念着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个粗俗臃肿的女人,千寿并不知道,她就是开娼寮做生意的虔婆。
「唉,抱歉把你吵醒啦,鸨娘。」
别当吊儿郎当地说:
「天黑前想要把这家伙寄放你这啦。」
女人走了出来盯着千寿看,好象在估价似的,胖到双下巴都出来的肥脸评头论足地说:
「咦……你也会作人口买卖啊。真有一手嘛。你是从哪里挖来的?这货色相当棒哪。我可以帮你卖个好价钱唷。」
「别开玩笑了。这家伙是我们家主人找很久,吩咐我们去京里找的稚儿。先跟你讲清楚,我只是寄放在这,你要是敢随便让他接客的话,小心尸首分家啊!」
「哼,要拜托人,口气还这么差!」
「这是忠告。要是敢违逆拓尊大人的话,就等于被打入地狱。前任的住持就是——」
劈哩啪啦说着的别当突然住嘴。
「喔,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说溜嘴,可是会被拔舌头的。」
千寿突地背后冒出一阵冷汗。
(慈圆阿阇梨方丈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因为让我逃走,所以遭到什么折磨?)
虽然想要开口问,但是口中被塞满了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总之拜托你啦。」
「寄放费用两百文钱。」
「喂喂!」
「我是想这么说啦,那算你一百文就好,把那小子的衣服留下来。」
「什么,这可是上等货耶?光是上衣就要两百文到一百文吧。」
「那又怎样,难不成你自己要拿去市场卖吗?像你们这种恶人拿这样上等的东西去卖,肯定会被检非违使抓去追问东西是哪里来的。」
「真是多嘴的女人!」
「拜托。我可是靠这张嘴吃饭的耶。」
「好啦好啦,那就这样啦。衣服让你卖,金额对分。就当作这家伙的寄放费。」
「喂,今天可是祭典耶!市场哪有开门啊!你们这些土包子真是够了。寄放费算一百文加上衣服,赶快付一百文啦。反正你们也打算看完祭典才回来,再拖拖拉拉的话队伍就要走掉了。」
「别当大人,你如果还要花时间的话我们就先去看啦。」
有个手下开口说。鸨娘又一脸绝不打折的模样,别当只好屈服。
「好啦。那先给你一半五十文,剩下的等我们来带走他的时候付。不过你要是让他给逃了,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好歹是个女人,要把你脱光光用萝卜插着晾在外面,也挺丢脸的吧!」
别当低劣地威胁着说。鸨娘听了也咯咯咯地笑着。
「你啊,还真是个需要人教教你该怎么赚钱的生手哪。把那小子给我绑在柱子上,赶快去看祭典吧。碰到斋王的銮轿时,记得一定要投香油钱。」
「搞什么,要膜拜个女人还要钱啊!」
「你这土包子,那是因为斋王是皇帝的女儿。」
「喔喔,是个漂亮的女人吗?」
「听说呀,只要能够拜见她的容貌就得以延年益寿,她可是个如仙女般的美丽女子哪。」
「走、走吧。」
「嘿嘿!」
男人们啪搭啪搭地跑了小去,只留下被绑在柱子坐在地上的千寿,还有肥胖臃肿的鸨娘。
(只有这个女人的话,我就能解开绳子)千寿心想。
「真不愧是嵯峨山如意轮寺新住持的手下,花钱出手还真大方。」
鸨娘愤愤说着话的对象,是从家里面走出来的年轻男子。原来她还有个伴。
年纪看来跟诸兄大人及业平大人相近,穿着应是上等的衣服,可是却感觉很不搭配,猥亵的面貌和眼神中看得出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和诸兄大人相比简直是完全不同人种的男人。可是那家伙却从后面抱着看来已经超过四十岁的鸨娘,还把手伸进衣服内淫猥地开始搓揉着乳房。
「怎么,想要继续吗?」
女人发出撒娇淫荡的声音,年轻男人看了看千寿说:
「天上掉下来这样的好货,只赚一百文会不会有点划不来啊?」
「那是当然的罗。」
女人贼贼地笑说:
「可是,那些人口中说的住持大人,似乎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可得花点心思才可以哪。」
「怎么做呢?」
「不急不急,我一下子也想不出办法来呀。先来享乐一下之后,我们也去看祭典吧。」
「我对祭典没什么兴趣。」
「随便你。能够参拜斋王的銮轿,可是能够除病祛厄,随侍的官员们当中也有只消看上一眼就可以延年益寿的美男子。我要出门啦。」
「好啦,我也去。可是这小子要怎么办?」
「就把他绑在这里,反正也逃不掉啊。」
「就这样放着不管?如果他们先回来的话,你的赚头可会只剩下刚才的五十文耶?」
「哎哟,你的脑袋还满灵光的嘛。这么说也对,把他放在这里是太随便了。那就把他藏到里面的仓库吧。」
鸨娘跟男人讨论过后,便把绑在柱上的绳索解开。
千寿心想(逃得了吗)的时候,手又被绑住。他决定再观察一下状况。
「可是啊,这家伙越看越觉得……真是个男的吗?」
男人大手往千寿裤裆一摸,千寿抵抗着扭着腰躲开男人的手。
「嘿嘿,真是男的。可是这个长相根本就不需要小鸡鸡,注定就是要让人插的发出淫荡声音的嘛!」
说着,男人接着在千寿臀部附近摩挲着。千寿虽然生气地想要叫他住手,却只能发出「呜呜」声。
「等等,别给我玩起来了!」
鸨娘不高兴地说,把玩弄着千寿臀部的手打掉。
「这小子可是商品。而且看他的样子,应该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可以把价钱抬得更高。要是变成瑕庇品,我看要你好看!」
「唉唉,知道啦。」
男人不甘心地住了手,鸨娘盯着男人说:
「趁我现在心情不错跟你讲清楚,像你那话儿这种程度的男人多的是。要找到代替你的,到处都有!如果不想要被我剥皮再丢出去,就不要对这小子动手。」
「知、知道了。」
两人把千寿带到家里面,硬塞进脏兮兮的小房间。
「给我听好,好好地乖乖待着。」
接着说:
「这附近住的都是些坏家伙,没有像我这样亲切又懂道理的人。如果你逃出去被那些坏蛋抓到的话,绝对会被剥个精光,操到连腰骨都碎掉,没用之后就直接丢进河里去。你还这么年轻,不想就这样死了吧?」
千寿打从心底吓得脸色发青。
「所以你就给我乖乖待着,不用担心,像你这种货色,肯定能找到要品尝你的有钱大爷啦。」
用她肥胖的手摸了摸千寿的脸颊,把威胁的话说完,女人便摇晃着肥臀走出小房间,男人把门关上。接着便听到锁门的声音。
(可恶!别以为我会乖乖地让你们捉去卖。)
千寿马上开始尝试把绳索松开。手腕被紧实地绑在背后,深深陷入肉中,就算手会因此皮开肉绽也要争取自由,回到诸兄大人身边。
事件通报到诸兄耳中时,还是早上。
今天是祭典高潮「路头之仪」的曰子。在天亮开门同时,负责侍奉斋王的一行人已经朝着紫野的斋院出发。
「路头之仪」队伍,是自斋王居住的斋院出发后才开始。
所以诸兄等藏人们还在大内里。与斋王同行的奉币使者,在早晨于紫宸殿举行的奉诏授命仪式结束后,翟猾王队伍来到一条大路的大内外侧后便一同行走,身为皇帝秘书官的藏人们,等使者与队伍碰面之后,便会跟在队伍最后面走。
「开大门鼓」响起,担任敕使的左中将会上殿,与参拜仪式的公卿们碰面,举行拜授诏令的仪式,以奉旨的左中将为中心组成一小队从内里出发。
正是在大内里北门集合,等待斋王队伍的时候。
有一名近卫卫士来到藏人们聚集的地方。
「很抱歉,请问左近将监大人在哪里?」
左近将监是业平兼任的官名。
刚好在卫士附近的诸兄便回答他。
「业平大人的话,今年奉命担任走马的骑师,已经往紫野出发了。」
「这样啊。」
看似年轻的卫士露出困扰的表情。
「如果有什么急事的话,我可以代为转告。」
卫士是在随侍敕使队伍的最前头,诸兄他们则在队伍最尾端,所以花了点时间穿过队伍。
「那就麻烦您了。」
卫士点了点头,说道:
「左中将大人的传话。由于不是公务上的事情,还请您附耳过来。」
听了卫士这么说,诸兄更是专心地聆听。
「千寿被抓走了!什么时候。」
「左中将大人要出门的时候,在待贤门内看见。有男人喊说「这是逃走的私奴婢」,门前卫士便帮忙抓住他。」
「混帐!」
「大人要我转告「好象是将监很中意的小家仆,不过在雇用人之前应该要好好调查一下身世,以免惹祸上身啊」。」
「千寿才不是什么私奴婢!他早脱离奴婢身份,是慈圆阿阇梨方丈的佛缘养子!抓走他这件事,肯定是搞错了!」
看着火大的诸兄大人,卫士紧张地接着说:
「我只是来传话的,您跟我说这些也没用啊。」
「啊,抱歉抱歉。」匆匆道歉后,诸兄便立刻要离开那里。
「等等,诸兄大人,你要去哪里?」
阻止他的是藏人头左中牟。
「冷静下来。」
右少将也过来阻止他。
「可、可是……」
「仪式仍在进行中,冷静点。」
「可……」
的确,现在正在执行重要的公务,并不容许随意地离开这里。可是要等到今天的祭典全部结束,都已经傍晚了。心爱的千寿被抓走,但自己却什么都没办法做吗?
「诸兄大人!诸兄大人!」
纪家三人将诸兄包围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千寿就是您非常宠爱的小童吧?」
「我们从业平大人那也有耳闻。」
「有什么问题的话,让大家一起来帮您如何。」
「真正的实情到底是怎样呢?」
「实情?」
「究竟是不是私奴婢这回事啊?」
「如果不弄清楚这件事的话,可别轻举妄动哪。」
「千寿不是私奴婢。」
「这是很确定的事吗?」
「是。他是被丢弃在如意轮寺门前的孤儿,寺里将他抚养长大当稚儿,之后住持慈圆阿阇梨方丈成为他的养父而脱离奴婢身分。况且也有阿阇梨方丈亲笔书写的证明文书。」
「唉呀,那些人真是睁眼说瞎话!」
「那就提出要求把他接回来吧。」
「对方如果坚持的话就法办处理,有确实证据就不会有问题的。」
「现在还是镇定下来,把重要的祭典给搞砸就不好了。」
「嗯,我知道了。」
的确……说千寿是私奴婢而强行带走他的人,就是如意轮寺的人。既然知道对方是谁,只要提出要求就能把他带回来。
(问题是,在那之前千寿能够平安无事吗?)
千寿从寺里逃出去这件事情,当初并没有详细的询问他,可是既然有阇梨方丈的独钴杵和亲笔书信,那就表示慈圆阿阇梨方丈承认千寿离开寺庙这件事。但还有人驱使猎犬追捕他,到底是谁?肯定是寺庙中有人违逆住持的意思行动吧。
(啊啊,我为什么不早点把事情问清楚呢!)
可以推论的是慈圆住持守护着千寿,但已经无法再保护他便让他逃离寺庙。那幺违反住持意思想要千寿的人,其目的究竟是……
「肯定是因为他的美貌而起了淫心!」
如果知道有人想捉千寿,自己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出门的……
(不。没注意到这事都是因为自己粗心。跟千寿相遇时,就是被驱使猎犬的人追着逃。像那样卑鄙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就那样放弃呢!自己怎么到现在才想到啊!怎么没有早曰发现呢!自己真是个大笨蛋!)
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诸兄不禁紧紧地握住拳头。
发生那样的事情逃出寺内,又被追着跑,如果被抓到的话虽然能够保住一条命……但清白就很难说,若真的如此的话不只是身体,恐怕连他的心都会……
(难不成他会想要上床?)
想到这,更是紧张。
(是,如果真的这样……就很有可能。现在不是在这里拖拖拉拉的时候!)
想着想着就准备往外跑,却被纪家的三人给拉住。
「诸兄大人!」
「你要放弃职务吗?」
生性认真的诸兄停下说:
「可是……」
便打算挥开三人。
就在那时——
「请队伍马上各就各位。」
指挥官出声命令着:
「那边的藏人们,吵吵闹闹地在干嘛。赶快整队好。」
「是。」
脑中陷入一片黑暗的绝望中,诸兄抱着必死的决心想着,终于找到一丝光明。
(找业平商量!他的话,一定会想出什么办法来的。)
身为平城天皇的孙辈,身为官人又不太守成规,想做什么的时候就很随性。虽然常常给诸兄带来困扰,但是正因为是这个男人,碰到这种状况就能够派上用场。更何况他也很中意千寿,还说过「外表好看又很聪敏,我心里还是想要他来当我的家仆,不过我很重视跟你的友情,所以就让给你啦。业平一定能帮忙想出办法的。
于是诸兄深呼吸两三次后,慢慢冷静下来走回右少将开口说:
「刚才收到左中将大人的传话,我想要早点传达给业平大人。希望能得到您的许可。」
自己心中呐喊着(请一定要许可),表面装出很冷静的语气说着,但是诸兄却没察觉脸上浮现出担心的表情,右少将精确地解读到诸兄拼命克制自己的心情。且从平曰的合作中,知道他一直是个很值得信赖的人,便说:
「事后将所有始末都呈报给我的话,就准许你去。」
附加条件地答应他,是因为被勾起兴趣想要知道业平所言,这个平曰顽固如石头般的部下「深深爱上了从天而降,如天仙般的美少年」这件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是,一定向您报告。」
说完,诸兄就像亡者在地狱遇上佛祖般露出了获救的表情,右少将更加确定(业平所说的话,真不是开玩笑的)。
这下子更想要看看,让这个顽固大石头「深深迷恋」、坠入情网的对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