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忘 下——轩辕赫连
轩辕赫连  发于:2012年0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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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脉自开是天意,它下面的副脉却都处于封闭的状态,而这些司情的副脉就是在后天打开的脉络中最具力量的经脉。而

林寒竹所练的剑法诉求的正是这些副脉中的一支,他开脉的代价就是【心头有爱,枕边无人】。”

听到这里,长秋已经将头全埋进了臂弯中,蹴雪仰头看着月亮,说:“还不打算和我说实话吗?”

“……没错,害他变成这样的是我,我就是和他有肌肤之亲的……枕边人。”长秋的声音从衣服里闷闷的发出来,压抑

的像是埋葬在坟墓里,“可为什么有事的是他?如果这是老天对我们的惩罚,那该死的也应该是我啊!明明是我先勾引

他的,把他拉进这种不堪的感情里的明明是我啊!”

蹴雪苦笑道:“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哪有谁勾引谁这么一说。人活一世倏忽如白驹过隙,找个人一起走完寒暑

冬夏又怎么会有不堪呢。”

长秋这才发现到自己的话无意中殃及到了蹴雪和流楫,仔细想来这两人虽然没有主动提起,但也从来没有刻意掩饰他们

间的暧昧,其实门中也不是没有人在背后嘀咕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长秋一直以为蹴雪根本不在乎,现在听了他的话突

然明白了,原来他并不是不在乎,反而是太过在乎这份感情以致连自己都忘了分桃断袖这种事终究是要被人非议的。

“我不可能看着他就这么下去,总该能做些什么吧?”

“后路倒也不是没有,我本来是想等你们活着回来再告诉你们,可不知道怎么竟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这么说你有办法救我哥!那为什么要等到报仇之后呢!此次一去本就没什么胜算,他如今这副样子不是明摆着去送死

吗!”

蹴雪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说:“摆脱开脉束缚的法子就是废了他的武功,你觉得大仇未报前他会同意吗?再说,本不

该通的脉络一旦打开就不会闭合,所以即便废了内力,人也不可能像开脉前一样活蹦乱跳,要林寒竹那种人一夜之间虚

弱的像个耄耋老头,要不是经历过生死浩劫,他恐怕无法接受吧。”

蹴雪说的没错,如果要寒竹在苟且偷生和报仇雪恨之间选择,他宁愿死在鸿旧衣手里也绝不会废掉武功。尽管素昧平生

,但那个男人的存在已经让林寒竹把他拥有的东西赔了个精光:他的年少、他的爱情、他的至亲、他的朋友、他的未来

、还有他溺在心脏里的“天下无双”。对鸿旧衣提不上恨,他其实更像个符号,寒竹只希望他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这个被

他摧毁的世界,越快越好。

蹴雪见长秋一言不发,说:“总之你现在和他不要再做什么亲密的事,只要能撑过九月初六,一切再从长计议吧。”

长秋从蹴雪那里出来后一直感觉轻飘飘的,迷迷糊糊的又走回了幽篁苑,深更萧索秋意荒凉,长秋席地坐在寒竹的窗下

,用手臂为自己搭建起一个单薄的怀抱。

天大亮时,绮珑才起来扫院子,看见窗下靠墙而睡的长秋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摇醒他:“长秋,长秋,你怎么睡在这

里?天!你身上哪来的血啊!长秋!你怎么了!”

一直似睡非睡的长秋迷迷糊糊的站起来,脑子里沉的像装满了沙子,他回头望向屋里,地上的血迹已经不见了,床上的

寒竹也已换了一身亵服,此刻正靠着墙壁发呆。四目相对,寒竹一脸惊异,嘴唇动了几动却没任何声音。

这时,一个弟子直冲进院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大公子!啊,二公子正好也在,你们快去看看,掌门刚刚昏过去

了!”

一听这话,寒竹立刻翻身下床,拎了件袍子冲出来,问:“好好的怎么昏过去了,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掌门起床时还好好的,在看了断云山藐云阁发来的请帖后就突然全身抽搐,然后就晕过去了!”

“还不快去找郎中!”一听藐云阁寒竹就知不妙,回头见长秋也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疑虑的看向自己,两人互相点点头,

快步向师傅的院子奔去。

寒竹肚腹之间仍有隐隐的痛感,身形自然比不上往日,很快就落下了一截。正当他打算慢走几步时,一只手臂穿过了他

的腋下,跟着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鼻尖靠上长秋的胸膛,依稀能嗅到血迹的味道。寒竹扬起头看长秋,他仍是一脸的

云淡风轻,目光却执着的看向前方,仿佛怀里抱的不过是坨棉被或者什么物件。

不多时他们就到了师傅门前,长秋默默的放下寒竹,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寒竹晃了下神也赶忙追了进去。床榻之上,

魁梧的师傅仰面躺着,眼睛失神般的盯着房顶,半张的嘴角不时有些许白沫流出,样子颓然间不堪了许多。

寒竹和长秋跪在师傅身前,这才看清他的眼角竟然湿漉漉的,一道细细的泪水顺着师傅红褐色的皮肤一直流进他花白的

鬓发里。

“师傅,您这是怎么了?”不管出于什么动机,他毕竟是一手教会自己武功的恩师,看着他如此颓唐的模样,寒竹心里

还是酸涩的难以自持。

师傅似乎还说不出话,只能颤巍巍的抬抬手,寒竹会意,从他手里轻轻的抽出一张淡紫色的请帖,拿到长秋面前和他一

起端详,等到把帖子从头到尾看了足足三四遍后,已经有冷汗从寒竹额头伸出来。

“师傅,鸿旧衣不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去拜祭先帝吗,怎么现在突然要在九月初五到初七举办什么聚贤大会呢!”

师傅仍旧呆呆的躺着,寒竹明白他苦心经营二十年的大计突然出现如此变故是多么大的打击,便低头不敢再多问。

长秋又看了一遍帖子,说:“天下第一大派召集江湖各门派掌门相聚切磋也不是没有先例,但是这么大的盛事居然在召

开前五天才把请帖送到,而这时间又正好在九月初六前后,实在太蹊跷了。”

“不止如此,即便抛开这日子不谈,师傅说过他曾和刘钦打过交道,所以这聚贤大会师傅是断然去不得的。另外,师傅

素日最喜结交朋友,各门派中认识他的不在少数,这就使找人代替他出席成了绝路。最麻烦的是,以藐云阁如今在江湖

一呼百应的地位,如果我们陌裔公然缺席,那就摆明是在全江湖人面前挑衅他的盟主的地位,必将把陌裔推上众矢之的

,到时别说师傅的真身和我们的复仇大计,就连整个菟于都会惹来杀身之祸。”寒竹紧皱着眉头看向长秋,声音凝重:

“这个聚贤大会根本就是针对陌裔的鸿门宴,怎么走都是死棋。”

长秋猛的转过头,眼神中透出些许惊恐:“难不成,我们的计划走漏了风声?”

就在这时,几条影子从门外探进来,寒竹和长秋回身往去,原来是小弟子请来了蹴雪和流楫。

蹴雪扫了一眼地上的两人,径直走到掌门的面前,抬手就要为他把脉。

“啪!”未等蹴雪的手碰到掌门,寒竹就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

“又怎么了?”蹴雪不咸不淡的问寒竹。

寒竹扁扁嘴,尽量轻松的说:“公子扶容,在我们面前你就别装了,街上随便拉个赤脚大夫都比你医术高明,你还是别

插手了。”

正在这时,一直呆躺着的掌门突然扭过头,反手抓过蹴雪的手,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寒竹和蹴雪霎时僵在

原地,还是流楫先察觉不对,抢步上前把蹴雪拉到自己胸前:“恩公!你这是干嘛,别吓到扶容!”

掌门侧着头,仍旧用那种眼神盯着蹴雪,不一会又有白沫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流楫感觉出蹴雪的不安,便揽过他的肩膀说:“林公子说的是,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你们好好照顾恩公吧!”说罢就搂

着蹴雪快步离开了。

“要你去找大夫怎么把蹴雪公子找来了,再去找!”寒竹少见的对着小弟子吼了起来。

在小弟子眼里,公子扶容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夫,真没想到找他来竟然还有错了,一时心里很是委屈,便不服气的“哦

”了一声。

“等等……。”寒竹叫住转身欲走的小弟子,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别再让蹴雪和流

楫两位公子接近这里,记住了吗?”

可能是寒竹平时嘻嘻哈哈久了,底下的人几乎都忘了他在门中仅次于掌门和左右使的地位,突然见到他如此冷峻威严的

样子,小弟子差点连话都不会说,捣蒜一样的点点头,撒腿就跑了。

寒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对吓唬个小弟子,但是他此刻心真的太乱了,太多的东西乌云一般団积在一起,千丝万缕,毫无

头绪。当他再回过头时,看见长秋正趴在师傅嘴边好像在听师傅说什么,片刻后,长秋点点头站起身来,然后直到小弟

子再次请来的郎中为师傅诊完脉,长秋也没有和寒竹有任何交流。

好不容易等师傅服药睡下,寒竹这才和长秋到厢房用餐。见长秋还是没有和自己说话的迹象,寒竹鼓起勇气说:“长秋

,刚才师傅和你说什么啊?”

长秋没有抬头,边夹菜边说:“师傅让我们提防蹴雪。”

不理会寒竹停在半空的筷子,长秋夹起一小口米饭,更正道:“其实师傅的原话是,除了蹴雪。”

第廿二章

寒竹回到幽篁苑后也一直在想长秋的话,师傅为什么让他们除了蹴雪,难道他也认为报仇的风声走漏了,而且那个捅出

消息的人就是蹴雪?寒竹不禁想起他向蹴雪说走嘴的情形,客观上来讲,不会有人比蹴雪的嫌疑更大,但是不知道为什

么,寒竹就是觉得蹴雪绝不是城府那么深的人,也更不愿意相信蹴雪会做出如此不仁不义的事情。

长秋几乎一整天都没说什么话,寒竹此刻很想知道他的看法,以前寒竹总觉得长秋就是一只大开的扇贝,心里想什么一

目了然,而现在他才意识到那都是建立在长秋愿意向他袒露的基础上,一旦长秋合上外壳,那寒竹就全傻眼了。

考虑到师傅病情严重,寒竹给王家的两位公子飞鸽传书,希望他们能过来看看老人。几天后,两位公子风尘仆仆的赶来

,身边却少了那几个公子小姐。

寒竹一边给他们引路一边问:“怎么不见上次那几位?”

几月后再见王二公子,感觉比先前温和了不少,容貌还是艳丽异常,见寒竹问话答道:“见异思迁,乐不思蜀。”

寒竹听得一头雾水,尴尬的看向王大公子,他却笑得一脸狡猾:“本来就没有定,哪谈得上迁呢?”

寒竹知道这个话题很深奥,干脆不再说话,陪笑着带他们进了师傅的卧房。

在床边伺候的长秋一见人来了,便和两位王公子问了好,然后得体的退出屋子,紧掩房门。

寒竹看见长秋出来很想和他说说话,却始终迟疑着不敢上前,长秋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寒竹这才懊恼的蹲在地上

叹气,和长秋没交流的日子看来又要加上一天了。

因为忌惮陌裔已被藐云阁的人盯上,王家两位公子还是赶着天黑前下了山,掌门的塌前又只剩下寒竹和长秋。夜已经很

深了,掌门却迟迟没有睡去的意思,可能因为见到了王家的后人,他的气色突然好了很多,脸庞也有了些许红光。掌门

把寒竹和长秋叫到眼前,颤巍巍的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锦囊,吃力的交到寒竹的手上。

寒竹提起锦囊的下角,两个长命锁伴就着清脆的碰撞声滑落在他的手心里。

“为师的大限就快到了,想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除了大哥就是你们两个了,我知道你们恨我,恨我把自己的仇恨强加在

你们头上,害得你们这两个无辜的孩子不得不面对生死的浩劫。但是师傅我一生无后,你们就是我的孩子啊,除了你们

我还能指望谁呀……。这两个长命锁为师本想等你们报仇前再给你们,可现在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不过这样也好,

我在天有灵化成这长命的锁链,好好的保护你们。”

寒竹和长秋看着老泪纵横的师傅双双跪倒在病榻前,忍住哽咽将银锁戴在脖子上。掌门又把手伸向寒竹,示意他把自己

拇指上象征掌门地位的扳指取下来。

“师傅,这使不得!”

“竹儿,听话,我死以后你就是菟于山陌裔派的掌门人,天经地义,莫要再推辞。”见寒竹终于把扳指握在手里,掌门

又握住长秋的手,说:“秋儿,自此以后你和寒竹既是兄弟也是主仆,你要像你们的干爹辅佐我一样好好的辅佐寒竹,

陌裔上上下下就靠你们了。”

冷冰冰的手被长秋紧紧的反握住,掌门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好了,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对了秋儿,别忘了为师交

待你的话。”

寒竹狐疑的看向长秋,长秋点点头,然后径自退了出去。

刚出院子,寒竹就抢步截住长秋,开始了几天来和长秋的第一次谈话:“长秋,你真要伤蹴雪?!”

“骗子…。”

寒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便弯下腰平视长秋问道:“我问你是不是真要按师傅说的伤害蹴雪,你在说什么啊?”

长秋微张开嘴却终究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从寒竹身边绕了过去。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寒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长秋,即便在两人关系最暧昧不安的时候长秋也像司南一样执着的看着自

己,而现在是什么让他变得这样畏缩,甚至连看自己一眼也不敢了呢?

寒竹再次堵在长秋面前,霸道的托起他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长秋想挣脱却拗不过寒竹,干脆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两

道泪水也就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寒竹手足无措的放开长秋,却又立即把他抱回怀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寒竹已经无力消化,在这个时候,他最需

要的就是长秋,生自己气也好,怨恨自己也好,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就够了。

长秋感到眼皮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温润的让人心都碎了。在他即将沉溺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响在了耳边,它说:“

周长秋,你是林寒竹的毒,快点离开吧,你又要伤到他了。”

这个声音是长秋自己的,一平一仄都出自他的胸腔。恢复理智的长秋猛的睁开眼,推开寒竹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后没有

传来呼唤,只有细不可闻的哽咽。

几个时辰后,一轮新的太阳从天边升起,辉煌的光芒扫过陌裔的每一寸屋脊。雄伟的大殿里,陌裔上上下下所有人齐刷

刷的跪了一地,长老、弟子、丫头、厨子,无论何种身份,他们此时都穿着同样素白的孝衣,寒竹跪在人群的最前面,

几步外的高台上躺着老掌门的灵体,为了让陌裔躲过这一劫,他了断了自己的性命。从这一刻起,他一手创立的菟于山

陌裔派,改朝换代。

在众人的注视下,寒竹招来门中的信使,站起身异常冷峻的说:“立刻动身去藐云阁,就说菟于山陌裔派老掌门暴病仙

逝,新掌门需尽披麻守灵之礼,无法到往聚贤大会,请鸿帮主体谅。另外吩咐下去,将老掌门仙逝的讣告尽快送到各大

门派,不得有误。”

“是!掌门。”

信使的话提点了众人,顷刻间满堂男女低头垂目,异口同声:“恭请掌门发号施令,我辈必将万死不辞。”

周寒竹如立于鸡群的仙鹤,视线一马平川的扫过黑压压的人群,埋着头的子规、埋着头的烛尘、埋着头的绮珑、还有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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