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簿(第一、二卷)——营长小五
营长小五  发于:2012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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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敬德忙道“谢殿下挂心”之类,那叫“阿凤”的小姑娘却悄悄走近颜子睿,脆生生的声音故意装作老成,故而分外

可爱起来:“喂,你是哪里冒出来的?”

颜子睿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就忍不住笑,那阿凤怒道:“喂!我和你说话呢!”

颜子睿看她站在自己身前,明明高不到自己一半,却犹自一股盛气凌人的架势,一看便是宠惯了的千金小姐,便蹲下身

笑道:“你看我是哪里冒出来的?”说着伸开手,只听骨节格拉格拉几声,指节竟凭空长了半寸多。

阿凤目瞪口呆地看这颜子睿,樱桃小口里清脆地吐出两个字:“妖怪。”

从此阿凤便管颜子睿叫做颜妖怪或者妖怪哥哥,颜子睿痛不欲生,想自己姓名表字无一不意蕴深刻风流倜傥,却在偌大

的秦王府百十来口人前被一个小毛丫头成天妖怪来妖怪去地吆喝,颜面何在,天理何在!由此便悔不当初,但这是后话

,暂且放过不提。

那唤作“宜珂”的女子拉起阿凤斥责地看了一眼,阿凤满不在乎地噘嘴。宜珂对颜子睿歉然笑道:“阿凤是在下舍妹,

唐突了少侠,还望见谅。在下季宜珂,敢问少侠尊姓讳名?”

颜子睿被她柔婉到极致的笑容微微晃了心思,却不知为何想到青城子在陇州除夕夜下的清浅笑容,愣了一瞬才抱拳道:

“在下颜子睿,见过季姑娘。”

阿凤也抱拳:“在下季凤儿,见过颜妖怪。”

颜子睿额头青筋乍现。

在道明来意后,季宜珂便引着房玄龄、杜如晦和颜子睿往宏文官走,一路上阿凤蹦蹦跳跳缠着颜子睿问这问那,对颜子

睿一手缩骨功好奇不已。颜子睿无奈万分,他对付流氓混混一套又一套,偏偏碰到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便成了旱地里的

癞蛤蟆,干鼓肚没办法。

一直到了宏文馆,季凤儿还死死吊着颜子睿的手臂要学颜子睿那一手“冒出来”的功夫,颜子睿被她磨得两眼发黑——

这是十三天狱第七重心法化出来的内家功夫,和江湖上的缩骨功还不是一个路数,且不说能不能外传,就这么个伶牙俐

齿又一团天真让人打不得骂不得的毛丫头,让颜子睿如何教得下去?

正长吁短叹,心中悔青了肠子不该撇下青城子独自来这长安城时,只听一声浑而不重的男声传了出来:“阿凤,怎么还

在这浑闹?刘叔叔教你背的《千家诗》都背完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季凤儿似是独独服帖这人,当下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跟着丫鬟一溜儿小跑走了,那身法端的是练轻功的

好料子。

须臾间,一个人影从正殿的屏风后转了出来。那人穿着家常的箭袖胡服,衣襟袖口却有密密绣以鲜活的龙纹,英气勃发

,两道剑眉斜长入鬓,眼中似有英越的剑芒,耀眼却不伤人,鼻梁稳挺有山岳之势,唇线利落,面色丰华,一派江河广

阔天地浩大的气度。

他头戴金玉攒珠蝉翅纹的通天冠,通天冠是位级最高的冠帽,只有皇族血脉才能戴得,颜子睿在惊异于此人的贵胄之气

时,便也断定此人定是当今高祖皇帝最得力的战将兼爱子,秦王李世民。

此时他星目含笑,双手抱拳,声音激越敦实:“两位先生受惊了!”

被他的气宇所惑,颜子睿此时才看出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居然已有了这般山停岳峙的王者风范,不由暗自咂舌。

房、杜二人与他见礼后便自然落座,君臣之分并不明显,杜如晦向李世民引荐道:“这位是青城子的高徒,颜相时颜少

侠是也。方才路遇太子党刺客伏击,便是这位少侠出手相助,过程想必玄甲军士方才已先行与殿下说过了罢。”

李世民起身抱拳道:“原来阁下便是一举击毙十余死士的少侠,听闻少侠武功高绝,有燕赵遗风,此番护得房、杜二位

先生周全,本王代二位先生谢过。”

颜子睿见他襟怀坦荡,待人不拘礼数,已经生出相交之意,忙连道“殿下客气”,正宾主言欢间,此时站在李世民身后

的白袍文士冷冷泼下一盆凉水:“你说你是颜子睿,可有证据?”

李世民回头斥责:“肇仁,不得妄语。房先生和杜先生都首肯过,难道还有假?”

颜子睿心中愤愤道,肇仁,哼哼,原来这尖嘴猴腮的小白脸便是刘文静,官拜纳言。不过看你这脸色惨白印堂发黑,必

定是个劈腿老婆太监儿子的潦倒短命相。

其实刘文静长相清冷斯文,面色白皙,眸黑似点了漆,加之一身儒雅的文士白袍,说风姿还有几分,但颜子睿见他无理

在先,凤凰也看成了麻雀,眉清目秀的刘文静在他眼里便成了尖嘴猴腮的索命小鬼。

刘文静似和李世民这般对答惯了的,一点不惊慌,仍旧看着颜子睿,嘴角一抹似是冷冷的嘲笑:“证据呢?”

颜子睿被那冷笑一刺,泼皮本性露头,当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也冷冷还他一记阴笑,懒洋洋地抱着手臂,拖腔拿调

地道:“证据么,自然是有的。只是判命的阎王跳梁的小鬼,正主要看我才好拿出来。”

刘文静被他拐弯抹角地骂跳梁小丑,脸上登时一怒,浮起两片浅绯的愠色,刚张口要说,李世民回头,声音竟有是些哄

的:“肇仁。”

颜子睿奇了:这敢情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方才李世民发狠话跟重拳打棉絮上,现在这一声倒哄得他变作捋顺毛的波

斯猫,一声不吭了。真是奇也怪哉!

颜子睿生性散漫惯了,见不得人对他有一丝轻慢怀疑,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利落地拿出怀里的玄铁,递给李世民,眼睛

却还乜着刘文静:“这是灵妙宫的信物,信不得我没关系,灵妙宫青城子的名号总信得过罢?或者再试试我的十三天狱

剑法?”

刘文静嗤笑一声道:“青城子也不过江湖宵小尔——”话音未落颜子睿身形一闪,众人眼前一花还未看清怎么回事他的

手掌已经斜切如刀架在刘文静脖颈血脉上,声音森冷:“你说我没关系,但如果让我再听到你说我师父一句,就去阎王

府逞你的口舌之快罢!”

说罢足尖掠地,没提真气便平平撤步后滑,一瞬站定在原来位置,衣袖不动。李世民按在剑柄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收回。

刘文静定定看着颜子睿,慢慢的笑了:“不错,你果然是青城子的徒弟。”

颜子睿于是明白过来:占尽天下便宜无敌手的颜小爷居然平白被的索命鬼小白脸摆了一道。

于是脸色像结了一层秋霜:“我的话你最好记住。”

“名师出高徒,古人诚不我欺。”李世民抚掌笑道,“颜少侠的十三天狱怕是已经到了十重以上了罢。”说着把玄铁还

给颜子睿。

颜子睿没想到一个庙堂之上的王爷尚能有如此精微的江湖见识,吃惊之余默默接过玄铁放入怀中,杜如晦适时地打破僵

局,道:“青城子托人传书给我,说相时有要事相告,却不知所谓何事?”

颜子睿惊讶道:“师父曾经传书给杜先生?那么——”

杜如晦苦笑着截断他的话:“我知你心中所想,但青城子超凡出尘,泛若不系之舟,这传书也是有来无往,我等羁縻凡

俗,并不能找到他。”

颜子睿失望之色昭然,垂眼闷声道:“师父……托我告诉秦王殿下,秦王府出了内贼,说有个叫‘八丈惊雷’雷重喜的

,已经暗地里投靠太子党。”

李世民无可不可地点头。

颜子睿道:“你早已知道?”

李世民失笑道:“我不是神仙,能掐会算。怎么会知道?”

颜子睿心念电转:“太子党这不是第一次了罢?”

李世民一直剑芒沉稳的眼中这才闪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点头道:“东宫与秦王府不合已久,这些小动作不过是饭

后调剂罢了。和你同来的尉迟敬德将军,建成曾让人送了他整整一车金银珠宝。建成笼络人心向来不吝工本,只是连累

了你们师徒。”

颜子睿本来心底怒他将此时看得如此微小,却导致他和师父相隔一方,此时听他如此说,倒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季宜珂上前道:“这位颜少侠一路风尘,想必辛苦,不如先跟我去整顿休息了,再来与殿下清谈不迟。”

颜子睿何等眼色,一点就透,当下道:“相时一路行来,形容不堪,也正有此意,有劳季姑娘。”

李世民看着颜子睿,笑道:“那宜珂你便代我款待相时公子。”

他此时直呼颜子睿名讳,季宜珂了然一笑,款款道:“殿下放心,我省得。”

别过众人,颜子睿便和季宜珂出了宏文馆。

一直默不作声的房玄龄目随他出去,这才开口道:“颜相时,后生可畏。”

杜如晦自然而然地接口:“管家命,老气横秋。”

贰壹

季宜珂善解人意,安排的住处朴实却舒适,没有一点王府盛气凌人的架势,颜子睿客气谢过,却发现她一双剪水秋瞳正

含笑地看着自己,登时脸就一红,说话也结巴起来:“季、季姑娘,还有别的,咳,事吗?”

季宜珂扑哧一笑,道:“敢问相时公子贵庚?”

颜子睿不适时地想起某人的回答:如何,颜小爷改做媒婆了,要替你师父保媒?

季宜珂狐疑地看着发愣的颜子睿,道:“相时公子莫不是有何难言之隐?”

颜子睿回神,尴尬道:“啊,不是。我今年十八。”

季宜珂道:“我果然虚长你两岁,你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季姐姐罢。”

颜子睿呐呐:“哦,季、季姐姐……”

心中却冒出老大一串疑问:这天仙似的美人怎么眼神恁地怪异?让自己叫一声姐姐,虽然自己是无所谓,可是,好像占

了便宜这位季姐姐就很高兴似的,莫不是什么怪癖罢?

季宜珂哪里知道他脑中这堆浆糊,只笑道:“我便托大叫你一声相时了。相时,你可是当年天机先生托付《瀚海录》的

小友罢?”

颜子睿一激灵,脱口而出:“你是谁?怎么知道的?”

季宜珂眼底滑过一丝伤恸:“说来我还要谢你完成了爷爷的遗愿呢。我是天机先生的孙女。”说完不等颜子睿回神,便

行礼走了。

颜子睿愣了一刻,才提起自己的包裹忙忙地追出去:“哎——你等等!”

季宜珂走得不快,颜子睿一式“天霜落梅”就到了她跟前,接着在包裹里一阵翻检,抽出一个布包递给季宜珂:“给。

季宜珂狐疑地打开,原来是那管精钢铸就的天机笔,季宜珂凝视片刻,抬起脸来笑道:“谢谢你,相时。”

颜子睿慌忙摆手:“本来就是天机先生的遗物,应该归你的。”

季宜珂被他逗笑,眼波里却尤有褪不尽的哀思:“爷爷将天机笔给了你,便是将衣钵也传与你了,只可惜,你不能得他

亲传。不过,我也算得爷爷几分皮毛了,你若愿意,我可教给你。”

“江湖一支笔”的功夫啊!颜子睿登时觉得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咔叽把他砸呆了,愣了足足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摇头:

“不了,我还是不学罢。”

季宜珂没料到他居然拒绝,奇道:“江湖一支笔的功夫,江湖人人引颈而盼,相时公子果非凡品。恕我好奇,能知会我

各中缘由么?”

颜子睿也觉得自己果非凡品,简直是超凡圣品,寺庙里的泥菩萨房梁上的木疙瘩是也。暗暗惋惜了一声,诚恳地对季宜

珂道:“相时多承季姐姐美意。只是我已经有师父了,而且……也只想有

这么一个师父,所以,唉……”

季宜珂瞧他神奇甚是诡异,不像在说师父,倒像在说已经有了关门弟子要金盆洗手,不过心下也甚钦佩,便笑道:“想

必你师父听见你这么说也会十分欣慰,这也是机缘。那么我便不叨扰了,相时你好好休息罢。”

颜子睿苦笑一声,目送季宜珂走远。盘算着日子,青城子该到唐门了。

宏文馆内。

刘文静看房玄龄、杜如晦彼此冷着脸取笑不辍,喝一口茶,好整以暇地道:“半月不见,两位的感情倒越发好了。”

杜如晦对刘文静笑得温文尔雅:“非也,我遇乘风归去,奈何管家命阴魂不散。”

房玄龄一张冷脸堪比上古奇砚,既硬且黑:“你不是乘风归去,你是要咳血归去。”

李世民按住额头:“几位,我们能否一谈建成派人去灵妙宫一事?”

房玄龄咳了一声,道:“臣以为,太子党此举是下策,不必多加理会。”

杜如晦点头:“且《瀚海录》的正真功用想必太子党并不知晓。咱们现在大可按兵不动,《瀚海录》所言一事,可到尘

埃落定之时在作计较。”

李世民洒脱一笑:“我本不信这个,你们几位非攥着不放。”

刘文静捧着茶盅,指尖透出隐隐青白,是寒气浸透肺腑所致:“你不信,自有信的。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还就非老天

爷帮忙不可。”

李世民看着他指尖:“怎么又成了这个颜色?”

刘文静摇头:“死不了。颜相时那个小子的煞气很厉害,灵妙宫的十三天狱果然名不虚传。”说

完朝杜如晦一笑,“我和老杜拼着一口气也不会死在你穿龙袍之前。”

房玄龄眼色一厉,刘文静仰面笑道:“哈哈,又戳到老房死穴了。房先生清名在外,可要宽恕则个。”

李世民头疼道:“你若不刺人,清名早该在魏征之外,怎么偏偏跟个犟驴拉磨似的?”

刘文静冷笑道:“我稀罕那些个破名声么。”

李世民苦笑摇头,然后正色道:“颜相时功夫不错,人也颇通透,除了有些浮躁之外,倒和青城先生有几分相像。”

杜如晦道:“可惜青城子闲云野鹤,不然这宏文馆中必有他一席。他托书给我,嘱我代为看顾相时。我冷眼看了,相时

不错。”

房玄龄道:“只怕他未必想留。”

刘文静冷笑一声,越发懒散地靠在坐席上:“相人相面,看人看眼。那小子眼神跟豹子似的,灵妙宫现在一个人没有,

整个荒坟堆活人墓,我都怀疑他是怎么熬下来的。”

杜如晦道:“肇仁所言很是,颜相时动静有度,眼中精华内敛,虽说师承青城先生,性子终究是他自己的路子。”咳了

一阵,又接着道,“且青城先生在书信中也向我坦言了,他心脉尽损,虽说是去唐门求解,不过依信中的口气,一路寄

情山水听天由命也未可知。此事颜相时全然无知,青城先生也嘱托我万万不可将这一段捅给他知晓。”

李世民叹道:“如此,青城先生在相时身上花的心思也不可谓不深了。青城先生高拔,徒弟也必定不差,两位先生费心

罢。”

房玄龄的脸更黑:“我和克明现在被圣上禁足,不得靠近秦王府。还是常在府中走动的刘先生更适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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