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簿(第一、二卷)——营长小五
营长小五  发于:2012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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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子睿挨了骂,见青城子神色严厉,也觉得自己太过优柔,只得忽略心头莫名的不安,道:“师父教训得是。徒儿……

徒儿这就上路。”想了想,又道,“师父一路保重,我,我在长安等你。”

青城子看着少年清亮无遮的眼眸,只觉得心中绞痛,却还要强装平静地笑道:“那是自然。我还要看你在秦王手下如何

逞你的江湖之勇呢。”说着拿出怀里的玄铁递给颜子睿,“这是灵妙宫的信物,也是灵妙宫入口八卦天机门的钥匙。你

到秦王府让人把这个给秦王看,他便会接待你。”

颜子睿接过尚带着青城子体温的玄铁,想到当年第一次见到夷落山灵妙观飞仙台上的八卦阵时,自己对奇门遁甲尚一无

所知,当时看着青城子算过天干地支用这枚玄铁令开启灵妙宫的八卦天机门时,惊讶得嘴都合不拢。而如今,一晃七年

了。

青城子看着颜子睿,不由又叮嘱道:“秦王府人才济济,你到了那里,需得谦和大度,虚心向人请教。府里的两大谋士

房玄龄和杜如晦两位先生更是人中翘楚,于你一定大有裨益。你志不在小,但有时仍见小孩心性。你需记得天机先生当

年所说‘神驹日千里,尤有不可追’,万事必要三思而后行。”

颜子睿用力点头,道:“我记住了。师父你也要早些来,有你从旁指点,我才安心的。”

青城子心中苦涩,然而自知此刻绝不能功亏一篑,成为颜子睿拖累,便狠狠心道:“在蜀中伤势一好,我自会过去。然

而两地相隔甚远,我估摸着尽快也得两年功夫。秦王人中龙凤,这两年若是得秦王青眼使你大展宏图那也不枉我倾囊相

授,若你意在江湖,名传江湖也罢。我只需你在关隘面前切不可忘了自己志向。”

颜子睿只觉得心中慌乱一片,一股朦胧的不详之感紧紧攥住自己心神,他不由上了车后仍不住回顾青城子,口中急切道

:“师父,两年之约,我必不负你期望,你,伤好之后一定要来长安啊!我在长安等你!”

青城子五脏之内气血翻涌,经脉紊乱之苦此时似到了极致,浑身仿佛有千根尖针狠狠刺戳,他深深吸气压下错乱的内息

,装作不耐烦地上了另一辆车,对颜子睿挥手道:“去罢去罢,别和大姑娘出嫁似的,这会儿赶紧出了陇州咱们都还能

赶上投店。”

颜子睿被他这么一说,心中无法,只能架着车先走,赶了好一段路还频频回头,冬日午后清冷的阳光里,少年眉宇间的

不舍和忧心看起来异常清晰。

车夫吆喝了一声便也要起驾,忽听得身后爆发出一通撕心裂肺的咳,车夫回过头,看见车厢里那人月白色的袍袖上赫然

溅开数蓬殷红的血,车夫吓了一大跳,赶马的鞭子顿在了空中。

那青年抬头笑了一笑,他脸色惨白,更衬得嘴唇红得不吉祥,浑身没一点活人气。他声音清泠如早春刚开化的雪水:“

对不住,老哥,弄脏了你的车子,回头从车钱里扣吧。”

车夫忙道“不碍的不碍的”,回过头仍旧赶车,心里只求菩萨保佑,这人可千万别死自己车里。

车辙辚辚,靠车里的青城子突然分外想喝一口杜康酒——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拾玖

时隔七年,颜子睿又来到长安。

十里烟花地,三千软红尘。长安比七年前又繁华富庶了不知多少。

一路上,为了怕青城子被太子的人追上,颜子睿特地留了些破绽,那些人果然一路循着追来,颜子睿出手伤了几个。他

在灵妙宫虽然十三天狱学得不错,然而除了和青城子拆招,再没有和别人交过手,故而一再下手留情,未曾夺人性命。

从灵州过歧州,长安在望,算着青城子应该无碍了,颜子睿才换骑鞍马,变了装束,赶到长安城。

长安城暮鼓已响,夜色笼罩下来,在和秦王府隔着一条街时,颜子睿决定下马投店,明日再去不迟,于是便沿街找入眼

的客栈。

此时从街东行来两架马车,一个武将装扮的人领着一队玄黑铠甲的士兵护卫左右。颜子睿在一路上听人议论的不少,见

那匹乌骓马上的武将面黑如炭,腰间缠金丝单鞭,手执丈八大矛,心道这莫不是酒肆里说书老头儿们常说的那位善于“

解避槊”的尉迟敬德?那些说书的老头儿只要一提到这位尉迟将军,必要提到秦王在与窦建德虎牢关大战时,秦王一勇

当先刺入敌军腹部,而尉迟将军亲随秦王左右,护得秦王周全的故事。

再看那列士兵,个个神情肃穆、行动有度,再加上玄衣黑甲,必是秦王亲兵“玄甲军”无疑了,只是不知道这么晚了尉

迟将军带着一队玄甲军在秦王府外溜达个什么劲。

颜子睿心存疑惑,下了马在街边等这一队车马浩浩荡荡地开过去。

然而就在那些人离颜子睿不到十丈远时,陡然从角落里飞窜出十来个黑衣蒙面的刺客,手里持着明晃晃的匕首,匕首锋

刃上反射出暗哑的蓝光,一看便知是淬了剧毒。

电光火石之间,变化陡生。颜子睿想不到甫一进城就遇到这等阵仗,当下有些愕然地想:莫非这便是师父提过的宫廷内

斗?

只见尉迟敬德倒也不惊慌,对着那些偷袭的刺客爆喝一声,抡起手里的长矛呼啦啦划了个圈,当下挑飞一个对手。然而

那些蒙面刺客看来都是一流高手之列,且事先必定是布置周密了,五六个与尉迟将军缠斗不息,剩下十来个却一起扑向

那两辆车架。那些玄甲军本领也都了得,双方立刻激斗起来。

颜子睿对偷袭这等作法颇有些不齿,血性一起,当下提气掠步,一势“青云连纵”扑入战局,与那些刺客拆解起来。尉

迟敬德眼角瞥到这一幕,“咦”了一声,然而他此时被五六个人缚住手脚,也顾不得许多。

尉迟敬德惯战沙场,却是枪来刀去硬碰硬的功夫居多,手里一杆长矛舞得虎虎生风水泼不进,这等江湖械斗般讲究身法

技巧的却不是他所长,偏偏那五六个人吃准了同伴定能拿下那两架车里的人,只一心缠住他,闪转腾挪轮番进攻,像是

张开一张细密的网,尉迟敬德在其中束手束脚,长矛的威力也就大减。

颜子睿看他被那几个人圈在中心,玄甲军暂时能撑住一刻,便翻身一个“浪抬头”跃到尉迟敬德身边,一招“小扣手”

擒住一个刺客手腕,同时改扣为抓,真气运转到指尖在刺客腕上内关、神门两穴上狠狠一冲,这两处穴位连着心脉,颜

子睿真气醇厚且阴阳相掺,远非寻常高手可匹,那刺客登时受不住,痛呼一声便翻眼晕了。

合围之势稍解,尉迟敬德果然悍将,趁着这一当口长矛一横格开眼前的两个刺客,另一手飞快接下腰间软鞭,这软鞭比

长矛灵活得多,当下一个的刺客被当脸抽中,一个眼珠被抽出眼眶,只留下个血肉模糊的血洞。颜子睿见这惨状不禁愣

了,尉迟敬德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帮手,嘿然道:“谢谢少侠出手相救,”说话间一个玄甲军的惨叫传来,原来那边

已经有好几个玄甲军倒下,一个刺客的匕首眼见就要扎进车架,尉迟敬德不由急道,“我这没事。少侠快去救房、杜两

位先生!”

颜子睿一个激灵回神,忙折身回到车架边,他十三天狱功夫精纯,身形看起来飘逸自如,怕伤人性命,使的都是灵妙宫

的寻常招数,却也招无虚发,百十来招之内便将十来个刺客尽数放倒在地,却是未伤及一人性命。

尉迟敬德也已经解决了那几个缠斗不休的刺客,眼见着颜子睿的功夫,虽都是寻常的路数,那轻功身法却不寻常,不由

皱眉道:“这轻功莫非是十三天狱?你是灵妙宫什么人?”

颜子睿见尉迟敬德解决的几个刺客都横尸当场,对眼前的这人便再无半分好感,冷了脸硬邦邦地道:“青城子是我师父

。”

尉迟敬德道:“青城子竟是你师父?他人呢,秦王殿下可找他好苦。”

想到青城子也不知现在到了哪里,颜子睿心中更是烦闷,刚要恶声恶气地顶他两句,却见那几个玄甲军手起刀落解决了

那些已无还手之力的刺客,只留一个打脱下颌骨绑了起来。颜子睿何曾见过这样草菅人命,气急喊道:“他娘的有爹教

没娘养,砍人比砍柴利索!这人不是畜生,要是你们老子亲娘你们也这么砍?!”

他与青城子一起时性情已平和很多,一时情急却忍不住翻出了要饭时的老底子,说完更想起青城子的禁口令,越加烦闷

起来,当下便甩手要。,尉迟敬德是个油锅脾气,听他对自己人满口秽语,一怒之下便要抓他斥责,颜子睿哪还管他,

一招“金蝉脱壳”从尉迟敬德手下轻飘飘走脱,尉迟敬德更怒,再不管颜子睿刚助自己御敌,一抖软鞭便要使杀手,颜

子睿自是不怕他,撤掌当胸聚起真气便是对打的架势。

这时一架车的门帘掀开,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道:“这位少侠可是颜相时颜公子?”

那人穿着寻常的儒士袍,身体瘦削,面有病色,五官无甚出色之处,然而他神色温文,看着倒十分可亲。颜子睿听他叫

自己名讳,奇怪之下反问道:“你是何人?”

颜相时正是颜子睿的名讳,当年和青城子初遇时,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竟会将自己的字“子睿”二字告诉青城子,须知这

字一般只有亲近之人才叫得,后来青城子也就一直叫他的字,这“颜相时”三字于他倒有些陌生了。

那青年男子甚是客气地朝颜初拱手道:“在下杜如晦,虚领秦王府属官一职,今日蒙少侠出手解围,感激不尽。敢问少

侠可是灵妙宫主青城子高徒颜相时?”

颜初心中一惊,不想这看起来全无脾气之人居然是秦王肱骨之臣、“房谋杜断”中的杜如晦!

这时另一车架里的人也走了出来,那人唇角下弯,面容深刻,眼神精明强干,然而出口却有笑意,他对杜如晦道:“车

子有锥子还是你嫌咳不出血来,有人拉着你脖子出来吹风么?”

仿佛应着他的话似的,杜如晦赶着咳了两声,才对着他道:“管家命,你一日不损我便要少二两肉。”

颜子睿看着他俩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房、杜二人在他心里高风亮节的高大形象顷刻碎了一地。

房玄龄这时方看着颜子睿,神色肃然道:“你便是颜子睿罢?”

颜子睿道:“房先生如何知道?”

房玄龄点点头,似乎对颜子睿从容不迫的态度颇为欣赏,道:“你又如何知道我便是房玄龄?”

颜子睿道:“民间传秦王府上有两大肱骨,‘房谋杜断’算无遗策,既然‘杜断’在此,晚生斗胆妄断,先生必是‘房

谋’无疑。”说完顺道腹诽一句;而且你看起来与杜如晦如此熟稔,两人唇枪舌剑半斤八两,乌龟对王八,想说不是一

伙儿都难。

杜如晦笑道:“英雄出少年,颜少侠果然聪明过人。”

颜初一顶高帽子戴得舒坦,便礼尚往来道:“在下颜相时,受家师所托见秦王殿下有要事相告,见过杜先生,房先生,

尉迟将军。”在向尉迟敬德行礼时,颜初的脸仍是臭着的。

杜如晦道:“你师父传信与我说过了,赶早不如赶巧,既然遇上了,这便一起入府罢。”看见颜子睿的眼睛又瞟向地上

的死尸,又道,“既然是青城子的高徒,便不是外人,在这里说话不方便,若有什么误会也去了秦王府再行商议,颜少

侠意下如何?”

颜子睿心道去便去,我还怕尉迟敬德这炭烧脸不成。主意已定,便执礼甚恭地道:“先生叫我相时即可,相时谨记师嘱

,唯二位先生马首是瞻。”

房玄龄道:“哈哈,不愧是青城子的徒弟。既如此,那便走罢。”

听他二人一再提到青城子,颜初便有些黯然,再懒得多说什么,一行人便向秦王府行去。

——卷一·灵妙宫中日月长·完——

卷二:为君沙场剑如霜

贰拾

尉迟敬德辔马前行,颜子睿施展十三天狱里的轻功步伐“天霜落梅”与尉迟敬德齐平。尉迟敬德是当朝有名的武将,生

性又豁达勇慨,见颜子睿轻功脚步轻灵有度,双袖中真气飘然,若列子御风而行,惜才之心渐起,也就不计较颜子睿的

臭脸,道:“你是第一次下灵妙宫罢?江湖争斗可比这凶险多啦,刚才那些都是东宫的死士,我们若不杀他们,一来他

们也会自尽,二来他们也会借机杀我们。”

颜子睿在街头厮混数年,岂不懂得赶尽杀绝以防东山再起的道理?只是眼见那么多人血溅当场,数十条人命须臾全成了

鬼兵,仍是郁郁。

尉迟敬德见他不语,接着道:“这次是东宫对付我们没成,要是成了,你杀他们不杀?况且这还只是针对房先生和杜先

生。你知道去年平阳公主薨,太子请殿下去东宫喝酒,被齐王李元吉下了毒的事么?幸好刘文静看出不对来,那酒只沾

了口,却也让殿下生了场大病。”见颜子睿脸色稍好了些,又接着道,“这两方争夺就和打仗一样,都是你死我活。你

今天留了活口,明天脑袋说不定就搬家啦!”

颜子睿道:“夺人性命,总是有违天道。”

尉迟敬德见他搬出天道来,一时也不好驳斥,便道:“嘿嘿,我是个武人,辩不过你们这些看书的。等到秦王府让杜先

生和你好好说说你就通了。唉……真看不出你是灵妙宫出来的。”

颜子睿不悦道:“灵妙宫怎么了,就该杀人成性么?那是十三天狱走火入魔!”

尉迟敬德看着少年跟斗鸡似的羽毛贲张的警惕劲儿,倒是生龙活虎的,道:“你打仗说不定倒是快好料,要不跟殿下说

说,让你进玄甲军罢,历练两年说不定就是个虎贲将。”

颜子睿乜他一眼,心想:过两年老子跟师父闯荡江湖去了,谁陪你们玩宫变!

说话间,秦王府到了。

一进门就有一团石榴红的物事扑将过来,不知是何暗器,颜子睿大惊之下忙跳到一边,那篷石榴红便径直扑到杜如晦的

怀抱里,一把水里刚捞出的夏藕般脆生生的音调从杜如晦的怀里传出来:

“杜叔叔可把你们盼来了!”

颜子睿惊魂甫定,这才看出原来那是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穿一条石榴红的流金长裙,上身穿杏黄色短褥,梳着双丫髻

,脸色白里透红,端得甜美可爱。

杜如晦被她扑得猛咳了两声,却丝毫不以为忤,摸着她的头道:“杜叔叔也想你得很,这阵子可惹你三郎哥哥生气罢?

你三郎哥哥现在在哪呢,我和你房叔叔正找他。”

正说着,一个容色秾丽,却穿着素淡的妙龄女子婷婷生莲地走过来,从杜如晦怀里拉过那小丫头道:“阿凤,别浑闹。

”说着对房、杜二人施施然行礼道:“宜珂见过两位先生,二位先生一路受累了,秦王殿下在宏文馆快把府里的墙都望

穿了,请先生这就跟我移步过去罢。”说完转向尉迟敬德道,“殿下嘱我慰劳将军,说辛苦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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