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推开了玻璃门，走进了那间办公室。为了不至于吓他一跳，陈洛轻轻地咳了两下。裴文回头看了一眼，愣住了。

真是让陈洛心满意足的表情。陈洛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笑嘻嘻地拖了个椅子坐到了裴文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裴文挪了挪椅子为他让出了点位置。

“不知道，被外星人附身了，然后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在这里。”

陈洛笑着说道。

裴文笑了笑，没有追问下去。

“再等我一会儿，马上好了。”

“嗯。”

陈洛在裴文的身边坐了一会儿，复又站起身走到了落地窗户前面。低眼望过去，车灯连着车灯，萤火虫似的在眼前乱晃。参差不齐的楼房朦朦胧胧地亮着灯，延绵到了天边，被黑色的天吞没进了影子里。这样俯视着夜景，觉得天和地都很大，每一点灯光都扩散出了柔和的光晕。不知不觉间，好像自己的心魂也被摄住了，为这夜色着了迷。

“有时候觉得累了，我也喜欢这么站着。”裴文的声音。

陈洛回过头来，裴文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看着裴文的脸，让陈洛心里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滋味。那时的陈洛，在裴文的脸上看到了很陌生的表情，没有看一眼自己，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

“裴文……”没有经过思考，他的名字就从嘴里跑了出来。

“……嗯？”惊醒了似的，裴文回过神来。

“没事。”陈洛摇了摇头，背靠在玻璃上，仰脸瞅着裴文。

目光相碰，陈洛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俏皮的笑。就好像是再自然不过的发展一样，裴文注视着陈洛的脸，慢慢凑近了。陈洛似乎看到，裴文的眼里慢慢燃起了许久不见的生气，那样在做'爱的时候才会看到的，男人的表情。快要吻到他的时候，陈洛突然朝旁边缩了一下，对着裴文调皮地笑了笑。裴文再凑上来的时候，陈洛没有动，但是快要吻到的时候，陈洛又朝后快速让了一下。不是想要逃走的距离，而是挑逗着你继续下去的小陷阱。和陈洛目光接触的一刹那，裴文突然抱紧他，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他。

虽然陈洛是引诱的那一方，被裴文抱住的时候，他却完全地缴枪不杀了。他们的嘴紧紧贴着，舌头互相交缠着。他喜欢隔着西装抱着裴文的感觉，手绕到他的身后，在他的肩胛骨上贪婪地抚摸着。

“家里的……那张碟，都积灰了……”

陈洛有些委屈。裴文没有回答，在他的脸上，脖子上到处吻着。仅仅是吻，陈洛的身上便发了热。他的手从裴文西装的下摆探进去，将他的衬衫从裤子里拉出来，探进衣服里，在他的脊背上摸索着了一圈，又绕到胸口。

“……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啊……又瘦了……”

隔着衬衫，陈洛看到自己的手在裴文的胸口模糊的形状。

“哪里？小弟弟？”裴文带着笑意，俯视着陈洛的脸。

“不知道小弟弟有没有瘦一点，”陈洛忍不住笑了，“那么久没见到了，他大概都忘了我长啥样了吧……”

话没有说完，裴文便又吻住了他。陈洛的后背靠在硕大的落地玻璃上，凉意透过衣服，渗透到背上。身体的正面却被裴文紧紧贴着。他感觉到自己的扣子被松开了，裤子被裴文拉下一半来，挂在膝盖这里。裴文的手伸进他的内裤，在他的私`处揉捏着。陈洛禁不住在齿缝间抽了口凉气，微微蹙起了眉。

办公室外突然传来了人声。

陈洛顿时吓懵了。裴文将手抽了回来，把他拉到了办公室角落里的资料室里。

“还有人吗？走的时候别忘了锁好门，关掉电！”清洁工阿姨的声音，在挨个房间地关照着。

“咦，人呢？电脑还开着……”走到裴文这间的时候，阿姨嘀咕着走了进来。

“裴文……要不要……”蹲在资料室的角落，陈洛悄声说着，喘息还没有平息。

裴文将手指点在陈洛的唇上，“别出声，我出去一下。”他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陈洛，整了整领带就从资料室走了出去。

“不好意思，刚在资料室。”裴文对正在往办公室里到处张望的阿姨说。

“哦，”看到有人走出来，阿姨应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

“嗯好的，我会记得的。”

“这么辛苦，这么晚还在加班。”阿姨笑着说。

裴文也笑了笑，“是挺晚了，你也辛苦了。”

“那你记得关门，我待会儿不过来了啊。”

裴文点点头，目送着阿姨出了门，才回头回到了资料室里。

“刚才吓死我了……”见裴文走进来，陈洛便小声说道。他坐在地上，背靠着资料室里的书架上。资料室没有窗户，是封闭的一间。因为一直关着门的缘故，空气带着古旧的书页所特有的味道。

裴文没有再多说什么，随手带上门，就走过去吻住了陈洛。害怕还会有什么人来，陈洛心里一直有些慌慌张张的，却又抵挡不住裴文的诱惑。房里不透一丝光，连裴文的脸都看不清，陈洛很快就被吻得头晕目眩。

那天晚上，他终于得偿所愿地被裴文抱了。回家的一路上，他都沉浸在偷情一般的有些新鲜又有些刺激的感觉里，嘴上不说什么，脸颊却泛着潮红。

“天晚了，在外面吃吧。”在地铁上的时候，裴文说道。

“嗯。”陈洛凑上来轻轻说，“狗爸，我们以后要不就别用‘海宝’了吧，反正……”

他想说，反正我也相信你。那句话到嘴边，却突然觉得，也许又要提醒起裴文那天的遭遇。转念一想，便说道，“反正……我又……又不会怀孕……”

“嗯。”

“我们去吃鱼，帮抹布带点回去。”

“嗯。”

见裴文答应，陈洛调皮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那一天，抹布却没有吃到他们带回家的鱼。回家的时候，抹布没有来接驾。枕头上也没有，床底下也没有。陈洛有些担心，一个个橱门拉开，以为是抹布躲在哪个橱里，想和他们捉迷藏。却听到裴文说，“好了，别找了。”

阳台门开着一条缝。

抹布逃走了。

69.寻猫

陈洛看着微微开着的阳台门，心里咯噔了一下。

“走的时候忘了关了……”他跑进客厅，倏地推开阳台门，空空如也，只有月光静静地洒在阳台上。他走进了阳台，向下张望着，“是从这里下去的么……”

他们的家在三楼，离阳台不远的地方是二楼的空调机的外挂。在那里很容易就能跳上路边的梧桐树。

陈洛沮丧地锤了一下阳台，“怎么办……我去找她！”他说着，又走进客厅里，“阳台门开着吧，如果她回来了还能进来……”

裴文也跟着走到了家门口。

“狗爸，你要不不要去了吧……”陈洛有些内疚，“都是我没锁门才会逃走的。而且你也累了……”

“不能怪你。天很晚了，我们一起去。”

“嗯……”陈洛也不再说什么。

看着裴文的神色，陈洛才意识到，虽然他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担心得很。裴文那家伙很喜欢抹布，简直就像是疼女儿一样。陈洛还记得他们搬来这里不久的时候，说好要一起帮抹布洗个澡。抹布怕水，拼命挣扎。裴文便看不下去，甚至问他，“要不算了吧？”要说他是心软，倒不如说是纵容。

一直到深夜里，他们都在小区里喊着“抹布——！”他们在草丛里，车库中，任何黑洞洞的空间张望着，他们走遍了街区里的每一条路，甚至是他们从未去过的角落，对着什么也看不见的花坛重复着她的名字，但是一无所获。抹布就像是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般，彻底地没了回应。

本来，抹布就不懂自己的名字叫抹布。陈洛试过，叫她任何名字，咪咪也好，罐头也好，猫也好，只要是对着她说话，她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有反应。

那个晚上，他们空着手回了家。裴文反而安慰着陈洛，叫他别担心了，抹布玩够了会自己回家的。

第二天，陈洛从学校回来，走到了自己家的那幢楼下。他踌躇着想了想，反正裴文也没有回家，不如再去找找猫吧……要是等他回来能给他个惊喜就好了。他转身又往外走，穿过熟悉的街区，往更远的路上走了。

陈洛走了很远，走进了陌生的街区里。抹布或许会遇到些什么，他不愿意想太多，他只觉得抹布一定还是在哪里调皮着，才会忘了回家。

“你有看到过一只这样大的猫么？白色的，背上有点灰黄的……脸和脚爪都是黑的……身体很细长的。没见过？”

他逢人就这么问道。得到的答案却都是失望。

这一片街区人很少，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这样大的。纯白的？不是……”

他一路走着，几乎都快忘了来路。

“哟！”

正在往草坪里张望，陈洛突然感到被人在身后重重拍了一下。他回头，看到站在身边的人，不禁睁大了眼睛。

“孙奇真？”

站在面前的是曾经一起租房子的室友，陈洛有些惊讶。

“干嘛呢，没头苍蝇一样跑来跑去。”孙奇真带着个高高的鸭舌帽，左耳上戴着一个和克劳德一样的云狼耳钉。他的双手插在宽松的牛仔裤口袋里，歪着脑袋看着陈洛。

“找猫。我们家猫丢了。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白的，脸和爪子都是黑的猫，这么大的……”陈洛用手比划了一下。

“没有……”他看着陈洛比划着手势，回想了一下。

陈洛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你住这儿？”孙奇真跟上了他。

“嗯。”又一次落空了，让陈洛心里有些闷闷的。

“不是吧……”孙奇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似的，“骗谁呢，光你家那车不是能把这里一栋楼都买了么。你搬过来那天可把我吓一跳。”

陈洛不喜欢那样的话题，没有搭话。

“喂，请我去你家吃点东西，我都饿死了。”孙奇真接着说道。

“你家不在这儿？”陈洛有些莫名。

孙奇真犹豫了一下，“算是在吧。”

“我还要找猫，你自个儿买去。”他俯身一路走着，张望着花坛的深处。

“喂……都找了那么久了，也该吃饭了吧！”孙奇真满不乐意地说，抬起膝盖撞了撞陈洛，“我没带钱，你接济接济老朋友啊。”

这个家伙，一向这么自说自话，还偏要拖着别人跟着他的步调。虽说有点麻烦，但一起住了两个多学期，除了爱跟他斗嘴以外，也没做过什么让他特别讨厌的事。陈洛郁闷地看了他一眼，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知道了知道了，走吧！”

和孙奇真吃些东西，聊聊天或许也不错。在裴文回家之前把他打发走就好了。陈洛这么想着。

“我说，你从我们那儿搬出去，就住这儿？”孙奇真一路走着，一路踢着石子。

“嗯……”陈洛还在四处张望着。

“喂，你丢了个猫怎么跟丢了魂一样。”孙奇真皱了皱眉头，“什么样的，帮你找！”

“算了……回去吧。”

陈洛特地没有按原路返回，想在路上碰碰运气。但是抹布始终没有露面。

“先说好了，我家现在能吃的只有速食面。你自己下。”

“成！”

他们沿着狭窄的楼道走到了三楼。开门，张望。抹布还是没有回家。家里空荡荡的。

陈洛觉得心里也顿时空荡荡的。

孙奇真跟在他的身后脱了鞋，走进了厨房里。陈洛从厨房的橱门里扔了包速食面给孙奇真，孙奇真抬手接了下来，“你不要？”

“不要，我晚点还吃饭呢。”

陈洛说着从电饭煲里拿出锅子，蹲下身去舀米。

“你都会做饭了？！我不是幻觉吧！”孙奇真从鼻子里笑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脸，“醒醒啊喂！”

陈洛没有说什么，仔细地舀了一杯米出来，就走到水斗边准备洗，“锅子在旁边的橱里，你自己翻。”

“我说，”孙奇真把那包速食面搁在了灶台上，走到陈洛身边，背靠在了水斗边的橱上，“我们学院下个月和商院有个比赛，你来当个外援。”

“哦。你们那个玻璃人又骨折啦？”

“对啊。”孙奇真把鸭舌帽拿了下来，掏出手机，对着黑色的屏幕整着头发，“第三次了都，受不了他。”

陈洛的手熟练地翻捣着生米。

整完头发，孙奇真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他闲着回头看了看陈洛，又低头，来回翻看着手里的鸭舌帽。

“喂。”

“干嘛？”陈洛关了水，瞥了他一眼。

“我说，你也是的吧。”

“什么东西啊？”孙奇真的口吻不太对劲，陈洛一时摸不着头脑。

“别装了。”孙奇真皱了皱眉头。陈洛回头看了看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都传我这里来了，你是gay吧。”

陈洛顿了顿，“……你也是？”

“嗯。开学第一天就看上你了。”

“哈？”

有些突然，陈洛一时反应不过来。

和他住了那么久的室友，居然和自己一样是个gay。之前，陈洛不是没有怀疑过。和刘奇他们不小心买了男同性恋的成人影片看的时候，刘奇显得很好奇，孙奇真的反应却特别大。那时陈洛便有些怀疑。但是这个事实从孙奇真口中说出来，仍旧让陈洛惊讶了。

从小被人欺负的缘故，陈洛渐渐学着把自己的性取向藏得深一些。但他以为，同类之间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的。

“你……”

他头脑里还在猜测，孙奇真是不是想跟他开个恶劣的玩笑。

“还以为你是直男，我想我大概没戏唱了，你搬走就搬走吧。结果这两天突然听人说你是gay。”

“听人说……有多少人知道了啊？”陈洛把盛着米的锅子端起来，用擦布擦了擦锅底的水。孙奇真突然伸手从后面抱住陈洛。陈洛惊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掰过脸，吻住了。

“唔！”

孙奇真的手臂紧紧扣着陈洛，舌头使劲地往他齿缝里钻。陈洛惊叫了一声，拼命想别过脸。他伸手摸着灶台，把手里的锅子往上一搁，抬起手肘使劲推开了孙奇真，把他推得朝后一踉跄。

“你这混蛋怎么口水那么多啊。”陈洛用袖子抹了一把嘴。

“我很惹你讨厌？”

“……我有男朋友了。”

孙奇真愣了，就像是被打了一闷棍。只那么一刻，他僵硬的表情便化作了自嘲似的笑。他拍了拍手里的鸭舌帽，复又戴到了头上，“你跟你男朋友住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