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一声问好，陌生的声音。裴文走到了门口，看到了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生，左耳的耳垂上戴着一颗云狼耳钉，脖子上挂着几条闪亮的银色项链。

73.温馨早餐

“你朋友？”

裴文见陈洛呆立着看着门口的人，便问道。

“嗯……”陈洛含糊地答道，“以前一起租房子的。”

门口的人是孙奇真。他将裴文从上到下扫了一眼，下意识地碰了碰鸭舌帽的帽檐，又将目光落在了陈洛身上，“我来为昨天的事道歉的。”

陈洛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

“……不用了，又不是你的错。”

孙奇真耸了耸肩，“没事先沟通好也算我错。”

“……哦。”陈洛一边说着，一边觉得一股热从脖子升到了脸上。

裴文一定意识到了，自己对他说了谎。甚至于，为什么会有人认识他们的新家，直接找上门来，都难以解释。这样的事瞒着裴文，虽然没有恶意，被揭穿了却也有些尴尬。

快点说完话快点走吧！他在心里暗暗祈祷着。

“……那没什么事的话……”陈洛捏紧了门把手，“你就先回去吧。”

“陈洛，”裴文却在他的身后开了口，“别人一早上特地赶来，让他进来坐坐吧。”

“不用了！”陈洛一听有些着急，“他家就住这里附近的……”

话还没说完，回头的时候，孙奇真已经一脚踏进了他们的屋里。

“那我不客气了，我可是早饭也没吃就赶过来了啊。”

“谁……叫你这么早来的！”孙奇真贴得太近了，陈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表现诚意呗。”孙奇真弯腰脱了鞋。他一俯身，脖子上的银链子便互相碰撞着发出声响。

“陈洛，我下去买早饭。你想吃什么？”裴文碰了碰陈洛光光的肩膀。

“……还是原来那些……”

“你呢？”

孙奇真耸了耸肩，“我不用，喝杯水就走。”

裴文居然真的把他当客人了……陈洛苦恼地想着。

特地挑那么早的时间不请自来，那个家伙分明就是来捣乱的。陈洛只希望那家伙不要在裴文面前说出什么讨厌的话来。

裴文听了，也没多说什么，便回身去卫生间洗漱。

“进来吧。”陈洛满不乐意地皱了皱眉头，朝着客厅里看了看。孙奇真看到他的态度，苦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便走进了屋子。他自顾自坐到了沙发中间，摘下了鸭舌帽扔在了身边，对着沙发对面的橱门玻璃仔细地理着头发。

“喏，水。”陈洛倒了杯白开水放在他面前，“我去刷牙，你等会儿。”

陈洛往卫生间跑的时候，裴文正从里面出来。陈洛抬眼看了一眼裴文，裴文并没有看他，径直往门口走过去。

“下去了。”他向陈洛打了声招呼，便走出了门。

听到裴文的关门声，陈洛心里终于放松了些。他用牙刷在嘴里捣着，开始思忖怎么把客厅里那个人打发走。刷完牙，他随手抽下架子上的毛巾，用冷水冲湿了，在脸上胡乱揉着圈。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孙奇真。孙奇真靠在门框上，两手交叉着抱着胸。他们在镜子里目光交接了。

“房里一股刚刚做过的味道。”他有些懒洋洋地从镜子里打量着陈洛的脸。

“谁……谁让你去房里的啊！”陈洛顿时就生气了，脸却跟着红了起来，“再说你特地过来干嘛！”他愤愤地搅干了毛巾随手往架子上一甩，“还有上次，你根本就不是碰巧碰到我的吧！”

孙奇真从齿间轻笑了一声，“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喜欢你是开玩笑的啊？”

“不是那个问题啊！”

“我就想亲眼来看一看，你所谓的同居生活。”孙奇真将两只手插进了口袋里，“看看你男朋友到底算什么神人，能把你这孙悟空给收了。”

“你可别说看到你幸福我就安心了这种恶心的话。”

孙奇真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我可不是什么绝世好男人，看你跟别人好还能安心的。”

“那你到底想干嘛？”

“想啊。”

“滚！”陈洛瞪了他一眼。

孙奇真却走进了那个狭小的卫生间里。

“你跟他至少是去年六月份的时候认识的。或者说是六月份的时候开始对他有感觉的。那个时候你就开始拼命守着你的手机，跟你说话还经常发呆。经常整个晚上不回来，但是第二天再见到你的时候，不见得你的心情有多好。我还一直以为你是被哪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我看你就是个跟踪狂，什么都不说，一样一样偷偷看在眼里。”

这样把自己的事一件件猜测着，让陈洛心里很不舒服，好像从头到尾都被人窥探着似的。

“别小看我啊，我小时候可立志要当狄仁杰第二啊。”孙奇真无所谓地歪了歪脑袋，“不过长得帅的男人十个有十个是花心的，让你每天丢了魂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人，真的适合你么，我看你重新考虑一下比较好。”

长得帅的男人？陈洛不禁在心里偷偷想着，竟从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口中听到这种评论。

“谢谢你！我不用考虑！”陈洛走上去拽着孙奇真的胳膊往门外拉，“你给我快点滚回去，在他回来之前回去！不准再来了。”

陈洛把孙奇真拉到门口，跑进客厅里把鸭舌帽拿出来，塞进孙奇真的手里，“快点！你要再来的话我把你脑袋按到脚心上一脚踢楼下去。”

孙奇真接过帽子，拿在手里习惯性地整了整，“虽然你笨得跟猪一样，不过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啊？？”

“算了，没什么。”孙奇真把帽子仔细地戴到脑袋上，转身走出了房间。

陈洛终于松了口气，“砰”地关上了门。

出了门的孙奇真沿着走廊走到了楼梯口。

“你还真是大方，让这么可爱的男朋友跟别人一块儿呆着。”

裴文的手里并没有拿着早餐，空手站在楼梯口。

“有些事他比较想一个人处理。”他定定地看着孙奇真，“而且看到他看你的表情，我也放心了。”

那样冷静的表情，波澜不惊的口吻，隐隐带着股挑衅的意味。

“嗤，”孙奇真齿间发出一声不屑，经过裴文身边的时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往楼下走，“真想揍你。”

裴文瞥了一眼他的背影，转身朝自己的家门口走过去。

进了屋，陈洛正在房里叠被子，叠得像一把焉了的咸菜。

“陈洛。”

“狗爸？”裴文那么快就回来，让陈洛有些惊讶。

“朋友走了？”

“嗯……”

“我们一起出去吃吧。”

“哦……好啊！”陈洛一屁股坐到床上，将上身的衣服穿好了，“我们不要去店里吃。”

“你想去哪里？”

“去……”陈洛歪着脑袋想了想，“去路边的那种！”他想到了好主意，两只脚在地上动了动，踢到了脚下的拖鞋，“小时候一直这么吃的。大饼啊油条啊豆浆啊，就站在路边很没形象的这么吃，特别香！”

“嗯。”

“那你把装逼衫脱掉，”陈洛指着裴文说，“我们穿背心大裤衩大拖鞋去，衬衫这种东西太煞风景了！”

“……”

“脱嘛！我来！”陈洛笑嘻嘻地蹦下床，就折腾起来。

裴文无奈地看着他笨手笨脚地解纽扣。

“算了，我自己来……”

“不行！”

“扣子要掉了……”

“不行！”

“陈洛……”

陈洛抬起头来，伸手抱住裴文的脑袋，重重地吻住他，鼻子里止不住地泄露出几声笑来。还没等裴文回应，他便放开了。

“你可是我上过的男人，”他直直地看着裴文的脸，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当然要我来。”

裴文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74.祸根

吃完早餐，陈洛整理了一下，去了父亲的公司打工。他和裴文约好了下午在地铁站见面，一块儿去裴文母亲的家里拜访。

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陈洛比预定时间早了很多，就到了地铁站。他随便找了家甜品站坐了下来，要了杯果汁。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他就开始咬吸管。

心里紧张得要命。好像千军万马的蚂蚁在啃着心，让他难受极了。

虽然跟裴文确认了好几次，只是单纯地吃个饭而已，他却还是忍不住想东想西，头脑里尽是些不着边际却又让人担心受怕的想法。

陈洛最怕的就是，裴文的母亲是不是在怨恨着他。

回过神来的时候，陈洛发现吸管已经被自己嚼烂了。他看了看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左右，便起身走出了甜品站。

裴文不知何时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就快要紧张死了……”陈洛迎上去，愁眉苦脸地说道。

裴文摸了摸陈洛的脑袋，“实在不想去的话就不要勉强了。在外面吃个饭就回去吧。我明天自己去就行了。”

“要去的。”陈洛坚决地说。

裴文摸了摸陈洛的手心，因为紧张的缘故，手心里都是汗，热乎乎的。

“别怕，妈不会叫我们分手的。”

“嗯……我就是觉得她会不会很讨厌我……”

“没有理由讨厌你。”裴文说，“又不是你把我掰弯的。”

说的倒轻巧……陈洛撇了撇嘴，暗暗地想着。

母亲的确是没有讨厌他的理由，但是人心是个复杂而又莫名的东西。

“裴文……你不问我嘛？今天早上孙奇真说的……那个……道歉的是什么事情……”

“问过了。你告诉我是你上课睡得困了。”

陈洛一时语塞。

走进地铁的时候，裴文习惯地搭着陈洛的手，确认他还走在自己身边。

“其实嘛……就是……”陈洛解释起来，“那天他们叫我去当外援，队里有个人说我是同性恋，还说了很难听的话，后来我们就打起来了。”

裴文关切地看了陈洛一眼。

“这种事不要放心上了。”

“嗯，我才不睬他。”陈洛撇了撇嘴。

“要别人都来理解我们是不可能的，说不到一块儿的，最多以后不相往来。”

“嗯，我知道的。”

“那现在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貌似很莫名地传到很多人耳朵里了。而且很莫名地添了很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细节。什么我特地化了妆跟男朋友约会，把谈了很久的女朋友甩掉了之类的。”

“女朋友？”

“估计就说那个女生吧，外语节那天你看到的那个。她也真会乱说！”

“对不起，该早点告诉你我要来的。”

“不要说对不起……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能传那么远的，问题是我都不知道有那么多人认识我的！”

裴文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陈洛自己好像还没有意识到，他长着一张很惹人疼爱的脸。

拉拉队的女孩子们回到班里便传开了，校队里有个可爱无比的男孩子。原本不受到关注的校篮球队，不知何时也渐渐多了很多女生观众。进了球的陈洛和队员一击掌，露出小虎牙笑着的样子，一回头发梢就滴下汗来，眼里闪烁着光芒的样子，他自己自然不知道有多可爱。走在路上，常有人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人，用下巴朝他走过的方向指指，“就是他！”这么悄声说一句。明里暗里喜欢他的女孩也不少，却突然从人口中听闻，他是个gay。这么冲击性的消息，女生自然很乐于传播。就算原本不知道陈洛是谁的人，如果经过他身边，也会被身边的人灌输一番。

“你看，那个就是校队的陈洛！”

“听说他喜欢男人诶，和男朋友出去的时候还会化妆！”

陈洛对这些都毫无知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孙奇真的那个院队男生挑衅了。

麻烦不在于他是个gay，而在于他本人受到了关注。

在地铁上，裴文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来。当知道他们已经在地铁上的时候，她关照了一下从哪个出口出去，便挂了电话。

等他们从地铁口走出来，却发现母亲将车停在了那里，正等着他们。

母亲按了按喇叭，吸引他们的注意。

“妈……”裴文有些歉意，“你特地出来做什么。”

母亲低下头，从大墨镜后面看着裴文，“想快点见到你呗。”一边说着，一边从车窗里向他伸出手。裴文无奈地笑了笑，接过她的手，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阿……阿姨……”旁边的陈洛有些窘迫地打了声招呼。

母亲回过头去看陈洛，脸上的笑收了去，“你叫我什么？”

陈洛顿时不敢说话了，重重咽了口口水。

看到陈洛紧张的样子，母亲像是绷不住了，脸上复又露出一丝笑来，“应该叫妈。”

陈洛只觉得脸上一热，险些哭了出来。

“妈……”

“嗯，快点上车吧。”

裴文想坐在母亲的身边，被母亲赶到了后车厢，陪着陈洛。一路上，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不到十分钟，母亲的车速便慢了下来。

她自嘲似的摇摇头，小心地将车右转，开进了一个住宅区里。

“我每次最怕在这里打弯，树太多了，搞不好哪天就撞进去了。”

“妈……”裴文有些担忧，“你后来又撞过么？”

“没有，不过现在开到这里就有恐惧症了。”

“在这里出过车祸？”陈洛惊讶地问。

母亲笑了起来，“这我不好意思说，你问裴文吧。”

陈洛将目光转向了裴文。

“她有一天，转弯的时候就直接撞那里面去了。”裴文看了看车窗外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幸好是树，有缓冲，所以没有受伤。”

“否则我儿子的小命就交在我手里了。”驶进了树荫里，母亲将墨镜摘了下来，“吃感冒药吃得头晕了，买的新车又不太习惯。”

“哈……”陈洛张望着车窗外。他们驶入了一个别墅区，宽阔的道路两旁是一片浓绿。高墙掩映着各家的住屋，只有红色的瓦片房顶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