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雁声眉毛挑起来。
谢复临又搞什么鬼?
谢复一现在还是他的学生,他当然近水楼台可以影响他,但是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一下子对他冷淡?
还是同居的事?
赵雁声沉思。
不过是早晚的事,早点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省掉路上的时间,增加睡眠时间,而且晚上也可以呆在一起。
即使已经累到性欲也消失的时候,如果心爱的人就在旁边,也有别的意义。
苏童生递了个纸条过来。
“吵架了?”
赵雁声打赌一定是阮大少又做了什么事刺激到他。
那个阮少爷也真是木头疙瘩,追苏童生用和别人一样的办法,——怎么会成功!
他这样直线前进让苏童生整天处于狂躁状态会对周围人带来困扰啊。
赵雁声决定先解决自己的问题。
又发消息:晚上见面吗?
******
只是和以前一样的约会,没有关系吧……
谢复一望着手机屏幕。
只要不答应同居就可以了吧?
虽然在那个咖啡厅有小小的包间,要做什么事都可以……
只要不答应同居就可以了吧,如果他问起的话……
呆呆的读秒。
其实自己的身体是抗拒的。晚几分钟回复等待的时间也像煎熬一样。眼看着秒种走过去了,想一分钟够久了吧,三分钟够久了吧,那边感受到他的刻意拖延了吗?会不会觉得被冷淡了呢?
丧气,以前都没有那么痛苦的事。
相比之下无法知道他心意的时间根本不会那么痛苦。在揣测他心意,或以为他对自己没有爱意的时候,虽然难受但是非常的坦然,唯一的出口就是停止爱之前继续爱。
但是现在却自己单方面的犹豫着,角力着,逼迫自己降低自己的温度,为了使双方的爱能更稀有,更有力。
“为了爱情烦恼?”
冷静派师姐突然出现,谢复一吓一大跳。
“真不像你做出来的事啊。”
没有悬念的看到这个小师弟把手机赶快藏起来
这个小孩一向不像小孩,条理清晰从不感情用事,意志坚定。
是什么让他开始患得患失,思路混沌起来的?
“秉持你一贯的做法去做就好了。”
谢复一心惊胆战,她知道多少?
师姐斜目,假装看看窗外飞过一只鸟。
“人啊,无论什么领域,只能以唯一的风格去处事啊,妄图把自己变成更有利的状况而刻意改变思路是没有用的。”
谢复一垂头,但是本能行事……他已经落后他很远了啊。抛弃战术,因为爱而爱才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不是吗?
“别人的经验是没有用的哦。”
谢复一一楞。
大他五岁的师姐已经摘下面具,以与他们导师极相近的凌然姿态教导道。
“依靠别人的经验只会使自己不知所措啊。我是不知道谁给你出了什么主意,但你现在这样混乱的状态难道会比以前单纯的走神好吗?”
谢复一后退一步。
大师姐细长的眼睛狐狸样狡黠。
“你已经谈恋爱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你是算命的吗??
大师姐不屑。
“而且谢主任一定反对吧?他一直占用你时间……”
不顾谢复一撞墙她继续说。
“诚实的交往吧,既然能面对谢主任这样的强敌仍然决定坚持下去你们就是认真的吧?在认真的情侣当中真诚是最重要的啦。”
还、还是回到原点了?
“不要学人家搞阴谋诡计……,虽然适当的欺负下是比较有利于感情的联系啦……”
她摸摸下巴。
“……但无谓的离开具体情况的理论会伤害真正重要的人哦。”
顺手开始顺毛。
“要相信自己的爱人啊……是为了什么才在一起的呢?是会做让自己害怕的事的人吗?会伤害自己吗?”
摸着摸着就慈祥起来。
“人啊,总是忘记最初的时候,渐渐就把对方当成陌生人啊。”
谢复一想说我们还没有交往那么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边还是说。
“相信对方。如果对方认真的在对待你,你也认真的对待他。有什么事情就好好商量,不要听别人的馊主意。别人绝对没有你了解他。”
谢复一抬起头。
大师姐笑眯眯。
“下次带出来看看吧……大家都很好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啊……”
再慈祥也是八卦啊……
谢复一又垂下去。
雁声……
03.
绿光咖啡屋是大学城边缘地带的一个咖啡厅。灰暗的招牌走复古路线但更实际的意义好象还是使“绿光”两个绿色霓虹灯字更醒目诡异。
和招牌一样实际的是灰暗但舒服的包厢。
除了男女约会,其实这里也很多学生带了笔记本来写论文,送咖啡时看到几近疯魔的两块镜片反射白光是常有的事。
“来约会吗?”
所以当叼着牙签嬉皮打扮的老板这样问时,谢复一想他一定是存心的。但他今天没心情和他说笑。
沉默的找到短信上说的楼梯下的那间,赵雁声已经坐在里面,笔记本一样很尽责的照着他一脸白光。
一样的白色照耀他疲惫的面容,却远不是可怕的特摄剧场景。谢复一看到,稍稍显得苍白但仍然好看的面孔比往日更多了点慵懒的味道,看到他来了,更转为愉悦。比普通的善意只多了一点点的愉悦,只让他确定这是愉悦的愉悦,为什么不更饱和的对他笑呢?想象了一下赵雁声咧嘴笑的画面。
“外面很冷?”
看他抖了一下赵雁声奇怪问。
谢复一泄气,摇摇头放下包。
“来。”
张开手,和往常一样,等他坐到他身上来。
为什么不更敞开一点呢?今天谢复一又怨恨的想。为什么不是像电视剧里或学校里那些傻里傻气的情侣那样夸张的张开臂膀呢?为什么只是略微改变手势的角度,只是腾出胸前的那块地方给他看到,引诱他,用这个漂亮的姿势诱导他,投入他怀中。
头的方向也变了,如果奇怪我为什么还站着,难道不是应该问我吗,或者站起来拥抱我。为什么只是暗示性的侧侧头?
“怎么了?”
他真的问了,谢复一一楞。
他站起来,已经搂抱住自己,紧贴着摸着头发。
“这两天怎么回事?谢主任又欺负你了?”
大哥怎么会欺负我啊……
谢复一贴在他心口上嘀咕。
那里热烈的心跳和往日一样真切,稳健。他略微有点低沉的嗓音萦绕在室内,专门是为他播放的一样,最终回绕至他耳边。
“复一……”
意料之中的,熟悉的吻,熟悉的爱抚。
每次都不是为了做爱,但每次都又会变成做爱。熟悉的肢体缠绕上来的时候,永远都不厌倦,渐渐因为料想到将要发生什么而更发热。
站着或在哪里根本无关紧要,只是和他磨挲,会逐渐变成无法剥离的缠绵。
谢复一再次觉得很悲哀。
“怎么了?”
在心绪涌动中那个人的动作意外停止了。当他无法挥去那些烦恼的状态下那个人安慰的拍拍他的背,当他是小孩一样哄着。
谢复一把头埋起来。
怎么说啊,说我不要同居?
可是我的身体在干什么啊……
呜……
赵雁声顺着他的背,很无奈。
好吧,如果不愿意,那我们再等一等好了。等到你毕业的时候,我毕业的时候,我们一起从谢复临的魔爪中挣脱出来。
不禁笑。
其实真的要答应了,也很为难啊。要请闫玉京帮忙说情,要再次面对那个人,从亲情的立场上完全割裂他们的关系,这难道就是对复一好吗?
他是这样爱他,希望保护他。
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但是如果你的亲人还不接受的话,如果你还害怕的话,我们再等一等也好。
稀薄的空气使爱更稀有。让我们再偷偷偷情,早出晚归。赵雁声说。
“这样也不错。”
谢复一听不懂。
赵雁声说。
“再等一等吧,明年,我们毕业。”
谢复一盯着他。
赵雁声好笑。
“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议,你可以说你的想法,有什么好别扭的呢?”
他唉声叹气。
“你要是喜欢现在这样,那我们再过一年也不错。”
谢复一搂住他。
我不是不愿意啊,不是不愿意,真的。
只是,一点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害怕……
赵雁声拍,这个小孩的身体明显放松了。
他放心了?
“以后有什么事要说出来……”
低低的鼻音,“恩……”
赵雁声笑。
“那么……”
赵雁声“恩?”了一声。
谢复一低着头,用浓厚的鼻音说。
“我们来做爱……”
“噗嗤。”
赵雁声想我今天真的很累啊,如果不是为了怕夜长梦多本来应该是不来和你见面的,晚上还要赶回公司。
但是手还是伸入进去,引导身上的小孩温顺的趴伏在自己胸前。
哎,复一……
赵雁声又是无奈起来,无奈的,纵容的,循着那点点暖意,行到尽处。
心底的另一种异样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光,被刻意忽视在那里。
04.
都停止以后,他问。
“送你回去?”
语调还带着些许暧昧的。
谢复一含糊应。
“恩。”
去哪里啊,回谢家还是学校?
路过地铁口的时候谢复一走进去。
赵雁声跟着他。
小高峰的时候,人流依然绵密。
两个人一前一后,要贴的很紧才不会走丢。
上扶梯的时候,身前小小的身影真的很可怜。赵雁声想难道被拒绝的不是我吗?
勾在他手指上。
冰凉的食指,惹人爱怜。
地铁里都是无机物混着冰激凌的味道,白光很刺眼,无所遁形的,光天化日的。两个人手指慢慢握紧。
从旁边的扶梯看不到,从他们身后也看不到,互相漠视的人群中,如暗语的接触,抚慰,即使刚才的性爱也无法代替的轻微的接触,秘密的接触,将压抑着的不安,化为无形。
不想放开。
小孩粉色的耳后只有擦肩而过的人细心才能发现。低着头,把发热的面孔藏得更低一点,假装是太热了。
他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混迹在人群中。
“本次列车,方向……”
列车到了,随着人流涌上,随着人流涌去角落。又有谁在叫骂着,来不及下车的人,错过这趟车的人,隔着没有情感的门各自咆哮。
不需要说话。
名正言顺的可以拥抱在一起,他的头抵在他的胸前,他的风衣可以给他遮挡。幸灾乐祸的人们乐意看怒叫的人来消减自身被压迫的痛苦,而这个角落里没有人觉得是痛苦。他们乐意被压迫在一起。
当觉得痛苦的时候一定是他们被分开觉得无所凭依的时候。与其那样不如用自己柔软的地方来承担对方坚硬的地方,用自己坚实的地方承受对方的惶恐,让两种温度融化在一起。
渐渐车厢变得空旷。崭新的白光依旧照耀着他们,把他们照成角落的一个阴影。
还在车上的人瞌睡着,或是呆若木鸡。
“终点站!终点站!”
隐秘处不为人知的纠缠终于停止下来。
“诶……”
互相嘲笑。
“要坐回去吗?”
空无一人的站台上堂而皇之的走出去。
突然间想潜逃。
不知道要去哪里。
******
赵雁声始终觉得,工作的最大好处是可以自由支配金钱。
比如现在这个时候,要脱离困境,只要叫一辆车,找一个旅馆,订一间房间。
“够么?”
谢复一靠在他背上问,他其实不介意拿自己的信用卡刷一刷。
赵雁声数钞票。
“唔,只够一间,委屈你和我挤一挤。”
谢复一低声笑,指尖又跟他勾在一起。
他好象迷上了这样的交流,纯粹的肢体的贴近使一切烦恼都简单了。
有什么呢?当对方回应他的指尖时,一切都没有关系了。
打开房门,懒洋洋的眯着眼睛。
“不错啊……”
赵雁声拉开窗帘远眺。
“前面是海滨乐园。”
谢复一靠着他。
“是在那个地方……?”
赵雁声搂住他。
“下次我们一起去玩……”
气息又是缠绵。
只是想在一起,即使什么都做不了,即使什么也不想做,只是想紧贴着,像从出生就残缺的那部分一样,像前世注定的孽一样,粘在一起,睡在一起,在暖和的被窝里共同呼吸。
“不打电话回去不要紧……?”
谢复临从那以后就开始派车准九点停在赵雁声楼下。
谢复一已经迷迷糊糊,对赵雁声提醒的他大哥可能有的反应完全不感兴趣。
嘴角勾出笑容。
再把这个小孩子搂的紧一点,让两具彼此交托的身体连结的更紧密一点。
只要和他在一起,任何心中的黑暗,永远无法活过来的那一些死去的部分,即使要永远忘记,也没有关系啊……
即使要从此放弃所有自卫的念头,如果是为他。
离黎明还很早,远处摩天轮的光还有闪烁的光点。
唯一明白的是,迷惑人的幻影都会泯灭,身边的人是永恒。
05.
城市的清晨是很美妙的,特别对于眼看着它从混沌的红色清醒过来的人来说,颜色上的漂白已经有种呼出一口气的轻松感。
当然空气也会清新不少,不过这个是传统说法,苏童生坚持在科学上是没有根据的。
这天已经是赵雁声进入这个公司的第三个年头。
两年前他以实习生的身份成为这里的设计师助理,后来跟随几个同校出来的师兄,至今仍然非常感谢他们对他进入这个行业加注的推力。当然也许也是他们不愿意放过捉弄新人的乐趣,赵雁声想。
“完成了?”
苏童生从里面走出来,赵雁声将屏幕侧了点给他看,看到苏童生勉为其难的认同。
“那么,我先回去了?”
这个人和他不同,还得熬两天,赵雁声于是决定不和他计较。
“……别忘了明天去H市。”
苏童生嘀咕。
赵雁声敷衍着应声,收拾桌上狼籍的茶杯、文件,恩,还有一个纸盒子。
这是昨天复一来探他的时候带来的巧克力蛋糕。
明明对甜食无感,但还是记得他喜欢的蛋糕店的牌子和口味,那个小孩得意的拎了这个过来的时候十万分的邀功姿态。
“再晚一步就没有咯。”
限量生日才有的华丽纸盒不知道他是怎么向店员要来的。那些姑娘应该也很为难吧。
但是也许也是很情愿就给他了,毕竟是那样漂亮的一个小孩。
“笑的很恶心……”
恩……苏师兄又在嫉妒了,不用介意不用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