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传说 下——梁微云
梁微云  发于:2012年0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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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鲁兹十一世抬头,气极,恨极,自觉对不起他的臣民,花了五天时间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情绪因对方毫不避忌的揭露爆

发出来,他抓起沙滩上的石头狠狠朝海中的侩子手扔去:“禽兽才做得出这种事情!那是八百条人命!”

恶毒的言词像火辣的鞭子般抽过来,洛西法兴奋起来的眼神,牢牢锁在皇帝身上:“哈哈哈,多么有良心的话啊!吼出

这句话之前,你不先回顾一下自己的理想吗!

“我们是第一天认识吗?我们共同经历的一切是假的吗?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知心的朋友,你就是这么支持我去实现

理想的吗?”费鲁兹十一世的表情因愤恨而扭曲:“在牺牲掉八百条无辜的生命后,理想?谈理想?你毁了我的理想!

洛西法笑起来:“你一生有无数的朋友,但只有我,会把一切阻碍你理想的事都做了,无论是否肮脏。你的眼睛,只需

看到未来,看到结果,看到自己的理想实现的那一天。

“别用蛊惑人心的话掩盖自己的罪行!做出这种事,你的罪行难道不是我的罪行?”

“那就承认我们的罪行,把你要做的事进行到底!你的理想,不为八百个人存在,而是费鲁兹帝国三百万臣民!陛下,

每条生命都可贵,没人该为别人平白无故去牺牲,您确定自己真地应该信守这种平庸的想法吗?这种想法配得上一位跨

时代的伟大帝王吗?这个世界自有人类起,每一点进步都建立在一小部分人的牺牲上,区别只在于,大家属于收益的大

部分,还是被牺牲的小部分。战场上与天挣命,利益场中尔虞我诈,经历过一切,道理,你应该比谁都明白!

费鲁兹十一世像被刺痛般咆哮:“别来和我说道理!为了得到想要的,我可以耍阴谋,可以放弃一切,但这个计划,从

来不包括牺牲八百条无辜的生命!”

男人冷冷道:“那你的皇兄呢?当初为了夺得皇位不得不干掉他时,你不就已经冷血地放弃一切了?他的死是为了你的

理想,现在八百个人的死也是,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像利剑,瞬间击溃费鲁兹十一世的心,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可以愤怒,但不能虚伪,你不能永远披着道德的外衣,去获得一切。诚实一些吧,承认自己从来不是高尚的动物,

承认自己太过执着,心甘情愿放弃一切,否则有朝一日世界变成你想象中的样子,你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成功者

。”

“你为什么能一脸平静说出这种话!我恨你,恨你!”

洛西法的表情仍然平静,扭曲从来只在心里,他大笑道:“恨我吧,安德烈!”

把你对自己的恨,全转到我身上来!像我这种禽兽,你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

费鲁兹十一世愤恨地向海中扔石头:“如果手里有剑,我会一剑刺穿你的心!”

“所以你五天来压抑着不肯见我?怕一见我就会崩溃,恨不得杀了我,杀了这个沾污你理想的罪人?”洛西法看一眼漫

过胸口的滔滔海水:“我给你机会,真想杀我,就不用顾忌我们的交情,站在那里,什么都别做,很快海水会把我淹没

,梦中的死亡就是我的死亡。我代你结束一切罪恶。接下去的路,剩下你一个人,你要坚定地走下去。”

像触碰到费鲁兹十一世的底线,引以为豪的理智被丢到另个世界,他红着眼暴跳如雷:“凭什么威胁我?没你,我也可

以完成一切!”

男人不再说话,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皇帝。海水不因他的沉默停下涨潮速度。洛西法抬起头,凝视天空。二十年,一眨

眼,整整在他身边二十年……喜欢躲在兄长背后的男孩长大成人,有了个性,有了阅历,有了判断……有了理想。男孩

成为男人,男人成为皇帝,而理想,从没改变。

海水不知不觉漫到颈部……。

……陪着他度过童年,陪着他游历民间,陪着他走上战场。自他登基,自己收起直呼其名的习惯,心甘情愿在称呼上给

他应有的威仪。

一个大浪过来,唇边尝到咸湿的滋味……。

我的陛下,世上总有人比你还要了解你自己。不要怪我,关键时候,我不得不逼一逼你。

费鲁兹十一世瞪着洛西法,不相信他选择在梦中死去,可是片刻,波涛汹涌的海面只看到洛西法的脑袋和枣红色的长发

,再过一会儿,海水真地会将人吞没。

死吧,死吧,死了就能赎罪,当一切没有发生过。费鲁兹十一世停下投掷动作,愣愣地看着枣红色随着海水飘荡。

他们互相望着,洛西法眼睛一闭,任由最后的大浪袭来……。

费鲁兹十一世呆住了,海面上什么都没有,空白得就像他的脑袋。

忽然跳起来,冲进海里:“该死!”

他恨他,恨不得让他死,但他怎么可以真地去死?

在海中挣扎着想要靠近,可距离太远。来不及,根本来不及!

皇帝徒地睁开眼,从床上跳起来,不顾侍从惊讶的眼光,衣衫不整冲出寝殿,狂奔到不远处一处宫殿。一脚踹开门,将

床上的人拎起来猛摇:“混蛋,给我醒过来!”

洛西法双眼紧闭,脸色铁青,明明浑身干燥,却呈现溺水症状,已经感受不到呼吸。

费鲁兹十一世狠狠揍了他两拳,吼道:“醒过来!醒过来!你敢死,我……我……!”

不一会儿,手里的男人猛烈咳嗽起来,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声音,贪婪地呼吸起空气,虚弱地睁开眼:“陛下……您

下手太重了,好痛。”

费鲁兹十一世喘着粗气,一下子坐到地上,瞪着面前缓过气来的人,后怕和激动让他脸色潮红,而他的拳头,还在蠢蠢

欲动。

常穿的黑色袍服扔在床脚,只在皇帝面前,洛西法才以真面目示人,可这般枯瘦的身体,自己都觉得鄙弃,他扯过披风

,把自己遮住,回过头看着费鲁兹十一世。

皇帝逐渐冷静下来,情绪都已发泄,五天来已经撑到极限。这一折腾,疲累彻底把他掏空,连最后移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把洛西法扔到床上,在边上躺下,闭了眼,声音轻喃,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哀求:“什么都别说,就……这样吧。

洛西法明白他的意思,责备也或自责,愤怒也或怜悯,他的罪也或他的罪……不用再说,最终,他离不开他,就像他离

不开他一样。

看着陷入沉睡的皇帝,轻轻抚摸他黑色的发旋,洛西法在头顶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狡猾笑容。睡吧,安德烈,总有一天

你会知道,罪孽并不存在,那些人根本没有死……。

痛苦是必须的,但也是暂时的。

31.骚动

圆月到月缺,前方景象终于与梦中所示重叠。沙漠变得稀疏,接壤着戈壁,再过去,频现一种针矛型的长草。回首不见

戈壁时,队伍进入辽阔的莽原。

气温下降,酷热不再,摆脱汗水淋漓的粘滞感,草原上的凉风吹得人精神一振。进入莽原的隔日午后下起雨来。哈莱一

阵欣喜,拒绝阿克斯拿来的雨衣,酣畅淋漓地淋了场雨。这雨却下个没完,到晚上也不见停。雨中草原太过泥泞,黑熊

早早下令扎营。

哈莱独自窝在帐篷里,擦干净身体。自那日和阿克斯打一架,死活不肯和他同马同居。黑熊也不管他们,三个人三顶帐

篷,虽费事,也省事。

门一闪,伸进一张脸来,阿克斯笑道:“让我进来躲躲雨?”没等哈莱同意,已经坐在帐篷里。

斜眼觑他,这人又想干吗?

阿克斯从怀里掏出一套干净衣服,塞过来:“换了吧,晚上凉,不比沙漠里。”

不情不愿地接过,衣服入手很暖,带着淡淡的雪松木气息。

一种气味带来一种心境,哈莱瞬间软下来,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心甘情愿一头栽在这个独特的味道里。轻

轻说声谢谢。

阿克斯撩开一角帐篷门,看雨水击打草原,太阳早已隐没,远处一片蓝灰色的雾蒙。回头,心意如愿穿到身上,他顺理

成章拿起干布,替少年擦拭淋湿的头发:“长得真快,等我们回去,肯定全长回来了。”擦到一半,忽然从背后抱住哈

莱,声音透着一股压抑已久的热情:“士兵说,你为了抓我们扑进火海。他们都错了吧?你为了救我才这么做,是不是

,凯米尔?”

帐篷里几声干笑,片刻后哈莱才察觉,那僵硬的声音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不是!”

阿克斯一字一顿道:“撒谎。”

热气喷在脖子上,一路痒到心里,哈莱暗骂自己不争气,一点没有推开他的欲望。

“我十岁当上雇佣兵,从来只有我保护别人,没人想要保护我。你是第一个。”阿克斯在他颈边呢喃:“为什么?”

哈莱半边身体都酥软了,为什么?他哪敢回答这个问题?

阿克斯将怀里人抱得更紧:“你明不明白,我急,对你吼,因为我也想保护你!看到你轧自己心口,看到你被沙漠吞噬

,我……哎……。”说不下去,耳边只余一声叹息。

大雨劈里啪啦,掩盖了外界的动静,小小帐篷反而显得寂静,叹息萦绕着两颗心,哈莱低下头不说话。心想,我怎么不

明白?

阿克斯竖起耳朵:“什么声音?”过一会儿笑出来:“你心跳得真快!”

两具身体密密贴合着,没什么能骗过对方。哈莱掩饰似地哼了一声,试图挣脱他的怀抱。

阿克斯不肯放手:“别动,我比你还紧张。嘘,什么都别说,我想抱着你。”

哈莱不知道,此时是让他抱着幸福一些,还是回头抱着他幸福一些。见他第一眼,不就想这么做了吗?仰头凝视,面前

的侧脸没有了拳头的印记,显得光洁漂亮,像神话里的男人一样充满魅力,哈莱眼睛发热,盯着淤青消失的地方,心中

期盼地呐喊,吻下去,吻下去,吻下去!

面前专注的眼光,简直是种无声的勾引,阿克斯受不了,想要的近在咫尺,何必还留距离?火热的唇覆上去,从少年脸

颊一路擦过,终于找到和它同样渴望同样滚烫的自己。

一瞬间,哈莱心底有种沉醉的声音。想回抱,想亲近,想占尽鼻间独一无二的雪松木气息,想……这么沉沦下去,该有

多么甜蜜……可总有理智把他拉回来。哈莱不期然挣扎起来。

啪,帐篷里响起让人无法忽略的一声,本想推开对方的手,因激动过度甩在不该甩的地方。羞愧瞬间在哈莱心中腾起。

摸着再次中招的脸,阿克斯清醒过来,不可置信的眼神变了几变。等激情终归平静,理智回到嘴边,自嘲一笑道:“怎

么忘了,我还是殿下的囚犯。”

“不……。”哈莱嚅嗫几次。

“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阿克斯给出一抹宽慰人心的笑,分寸离去。只是一撩帐篷挥手而去的动作,未免流露难以

克制的怒意。

留下哈莱一人,捂着发烫的脸,久久无法平静。

有些事,想解释,但无法解释;有些人,想珍惜,却不是时机。

哈莱心情郁闷,听着雨声,翻来覆去。到后半夜,趴在身边的鸡毛焦躁起来,冲出帐篷,在营地里狂吠。始终警惕的心

让他取了盾牌和长刀跟出去。

大雨滂沱,没法生火,营地里漆黑一片。第一个出来的是卡迦,和哈莱一样穿戴整齐,毫无瞌睡痕迹。两人不可避免互

看一眼。

黑甲骑士们被吵醒,陆续走出帐篷,大家并不鼓噪,零时点起火把,悄悄拿起武器,把听力让给环境。

雨太大,足以抵消一切黑暗里不知名的动静。这时后面有骑士一跺脚,啊地叫了一声。

大家朝他脚边看去,一个很小的黑影从地上窜起,贴着小腿,被骑士用刀背一砸,掉地上。稍时他两腿乱蹬,一头栽倒

,痛苦呻吟。火把照耀下,两脚黑压压的,竟然爬满那种东西!

草原上闪起一点点荧光,呱呱呱的声音从无到有,地毯般卷来,地上的人被数量巨大的黑影淹没。挣扎、翻滚、嘶吼,

不过瞬间,黑影褪去,地上白晃晃,只剩一副人骨。

哈莱一惊,这就是康堪萨斯说的危险?

大家苍白着脸退开。声音再次卷来寻找新的猎物,几个靠得近的骑士不幸倒地。

“上马!快上马!”黑熊大吼。

哈莱还在转头找马,被人拦腰一抱,扔在马背上。来人一鞭抽下,让马跑起来。哈莱回头叫:“鸡毛!”

阿克斯道:“走。”捞起鸡毛跳上另一匹。

黑影比想象中速度更快,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大家只能凭跳跃在黑暗中的渗人荧光和铺天盖地的鼓噪判断,数量应该十

分巨大。有来不及上马的骑士,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马匹比人更能感受临近的威胁,有的拼命脱了缰绳逃命,有的被

死死栓在地上,瞬间遭到黑影侵袭。

骑马闯入阴郁的草原,哈莱左看右看,大声问阿克斯:“卡迦呢?”

“后面!”

哈莱放下心,跟着骑士逃离这片区域。

骑了片刻,前面的人刚驰入一片密集的长草滩,不约而同纷纷惨叫。

后面敢忙勒马,不用看都知道,前面也有那种东西!

而身后的鼓噪越来越响!

阿克斯当机立断,掉转马头,带领大家向侧面奔逃。

哈莱叫了一声跟上来的卡迦,也许大雨滂沱听不清,他没反应。

雨水模糊了眼睛,每一次奔踏飞溅起无数淤泥。哈莱听到边上传来卡迦隐忍的咳嗽,于是悄悄放缓马速,希望对方一直

保持在自己的视野里。无论怎样,作为团里唯一知道卡迦身体状况的人,他不敢掉以轻心……。

卡迦对前面的阿克斯叫:“抓一个看看,什么东西!”

阿克斯会意地一勒马。

卡迦转身,对追在最前面的黑影利落一箭。黑影咕地一声被钉在地上。

阿克斯眼明手快,抄起地上长箭,着马赶上,倒转箭杆一看:“靠,是蟾蜍!”

哈莱奇怪:“蟾蜍还吃人?”

阿克斯把箭杆插到马帮子里:“肯定不是我们知道的那种!”

……

黎明时分,雨停了。

没人料到这一逃就是整夜,也没人想到草原上的恶魔如此有耐力。紧追不舍的食人魔何时退去,没人说得清。威胁消散

停下马,大家筋疲力尽瘫倒在地。黑熊清点人数,六十四人的队伍,如今只剩四十七,且陷入两难境地——昨晚仓促离

去,所有的装备、食物和水还在那里。必须回去,这点大家心知肚明。

一晚紧张激烈,松懈下来时四目相对,哈莱别过眼,阿克斯却镇定如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上来摸了摸哈莱的脸,入

手冰冷一片,于是邀他共乘一骑。

哈莱还想拒绝,被阿克斯硬拉上马。

再次窝在他的怀里,发现这男人已经一身干爽,胸膛温暖无比,哈莱不可思议地叹气:“天赋异禀真是种实用的能力。

阿克斯轻哼一声:“有人还不喜欢用。”

来时马蹄飞溅,泥土翻飞,回程的路不难找。大家对四周始终警惕,好在草原恢复平静,恶魔们随着太阳初升,彻底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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