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只狐狸自己功力退步了。我不过是略施些小小的法术,他便受了影响,怪不得我。”俏皮声音理直气壮的说道。
“呵,你啊……”威严的声音轻笑着,“罢了,他当初苦苦恋了他主子千年,才算修成正果。如今,不过是过了两年,你我只管静静瞧着罢——”
“静静瞧着很无趣啊。”俏皮声音带着一丝娇嗔意味的说着。
“你控制那三人的意识,挑起这一场事端,还不够么?若是当真伤了他们任凭哪一个,看将来他二人回归原位时,如何寻你算账。”威严声音带着一丝威胁恐吓的说道。
“等他们回归原位时?那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了。他们还会记得这些?”俏皮声音中带着一丝不信。
“呵,你莫要忘记,你那义弟,可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威严声音这会儿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说着。
“呃——”俏皮声音一阵语塞,随后试探的问着,“他若是来找我寻仇,你不会不管的对吧?”
“……”
“你不会忍心眼见我被他欺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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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华殿中,御紫炎缓缓睁开双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方才睡梦之中,似是听到谁在对话,仔细回想,却又记不起对话的内容了。
感受到覆在自己手上的温度,御紫炎抬头看去,御天行安稳的睡脸映入御紫炎的眼帘。
低头看看御天行宽阔手掌将他的小手整个包裹起来,御紫炎唇边不禁勾起一道弧线——这便是他的父皇,是他的生身父亲。虽然带着前世的记忆,这父与子的关系似乎处处透着些不自然,但是,对于从未得到过父爱的御紫炎而言,却已是足够。
或许,他可以在父皇身边再待久一点,不必去在意后宫嫔妃们隐隐带着一丝狠毒的视线,不必去在意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的猜疑推测,更加不必去在意……父皇那双流金黑眸之中偶尔透出的试探与探究的意味……吧?
毕竟,父皇说了,他是他的皇儿;毕竟,父皇说了,他会保护他;毕竟,这回父皇受伤,全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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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情况相同?”
御华殿中,御紫炎疲惫的再次合上眼睛。御天行却是阖着双目低声说着。
“正是。”,默单膝跪倒淡淡应道,“被带入天牢后,平王爷突然昏睡过去,又突然醒转,醒来后,却是对宴会上自己行刺之事全无印象,反倒是不断大声斥责诘问着。穆王爷、云王爷同样如此。”
“……”御天行沉吟片刻,随后说道,“你且令人继续监视,有何异常再行禀报。”
“是。”默应了一声隐去身形。
御华殿中再次恢复平静,御天行心中却是再一次引起波澜——自从这个三皇儿降世,便似乎处处透着不寻常。影卫玉佩,三王行刺……御天行感到,他的命格,似乎在一点一点偏离过去既定的轨迹。
只是……对于这种偏离,他却隐隐的带着一丝期待——不知那早已熟悉得令他生厌的命格,到底会因这个身世成谜的小人儿,带给他多少意外与“惊喜”呢?
第十五章:父子亲情
冬去春来。转眼间御紫炎在御华殿中已是住了将近三载。
夏季日落的晚,暑气尚未散尽,御天行知道御紫炎不喜夏天燥热,特意命人在御华殿中央摆着千年寒冰降暑。御紫炎觉得很浪费,这里比前世的夏天凉快一些,在地上洒些水足矣。可是他提了一次御天行不听,御紫炎也就作罢。
停下抚琴的手,御紫炎问坐在一旁看乐谱的霜洁,“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已是酉时三刻。”霜洁放下手里的书回道,“殿下可是饿了?刚刚陛下派人过来说今天事务繁忙会晚些。叫殿下先行用膳。”
霜洁如今已是十四岁,出落得亭亭玉立,淡淡的性子,如水温柔,骨子里却透着倔强。看着霜洁,御紫炎总是不由得想起清——他的干姐姐,他的妻。
“是啊,殿下,您抚琴已经抚了一个时辰了。该歇歇了。用完膳奴婢才好给您讲下一段《仙草集》啊。”霜月端着一碗酸梅汤走了进来,说道。
御紫炎听言笑了一笑,起身离开琴,接过霜月手里的碗。两年了,霜月还是一样,活泼爽朗,就像他前世另一个好友,筱阳。
“是是,月神医~~~”收起回忆,御紫炎打趣道。
放下空碗,看看窗外,御紫炎转身对霜月仔细的吩咐道,“月,帮我再备一碗酸梅汤可好?还有几样爽口小菜和包点,和一碗莲子雪耳羹,一并放在食盒里,记得盒底多镇些冰。”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霜月和霜洁相视而笑,知道这是要送去给皇上用的。三殿下小小年纪宽待下人从不摆主子排场,又如此体贴父皇、乖巧懂事,心底对御紫炎的怜爱自又多了几分。
不消一刻,御书房外面已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身后两名秀丽宫女,一人提着食盒,一人端着茶盘。
看到御紫炎来,李祁正要行礼,“见过三殿下。”
“李大人不必多礼。”稚嫩童音,却淡淡的;谦和温雅,却又有一丝疏离。
“谢殿下。”
“父皇还在忙吗?”御紫炎精致的眉微微皱起。最近尚水蠢蠢欲动,边疆有些不太平。加之南边因连日大雨御涟江水线猛涨,随时有暴洪的危险。所以御天行已经有近半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天气燥热本就易伤身,这两天他更是不眠不休,身体怎么受得了。
“回殿下,兵部的大人们刚刚散去。稍后工部和户部的大人会过来。这会儿皇上正在小憩。殿下稍候片刻,下官这就去请皇上起身。”跟随御天行多年,李祁知道,这三殿下来看他,可比小憩让他心情好得多。
他还知道休息一下。听李祁这样说,御紫炎的脸色才稍缓了些,“不必了。既是如此,让他歇着吧。茶点放下,等他起了,务必让他用些再——”
“炎儿来了?”还没交待完,只听房里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轻轻叹息一声——难得空暇,御紫炎本不欲打扰他,可是既然醒了,也好监督他用些膳食。不然谁知他何时才会想起用膳。别人又不敢提醒他,况且就算说了他那位父皇也不会听。
推门进去,御紫炎走到睡榻旁,“父皇,吵到你了?”
御紫炎按下御天行欲坐起的身子,由香囊中掏出一瓶薄兰精油,在双手中指上各点了一滴。
“无妨。炎儿来看父皇,比就寝更能放松提神。”
御天行满足的闭上双眼,任那两只小手轻轻的揉着他的太阳穴。
“边疆的战事可平息了?”待提神醒脑的精油被吸收了,御紫炎接过李祁早已备下的湿帕,擦擦手,才要转身重新洗了再递给御天行,谁知御天行已拿过他手里的帕子想要擦脸。
“不行,帕上有精油伤眼。”御紫炎一把抢过帕子。重新在温水里面洗过,才又递给御天行。
御天行笑了笑,接过湿帕,说道,“刚刚接到捷报,尚水已经投降请和了。”
御紫炎接过帕子,又递给他冰好的酸梅汤,“解解暑。”
三年的时间,虽不足以长到让御紫炎对这个父皇付出全部的信任与依赖,却也不似初见时那般疏离与生分。三年的朝夕相处,御紫炎稍稍认识到这个威严而冷漠的“皇帝”在他面前却是一个和颜悦色、对他宠爱有加的“父皇”。
“哼,好大喜功,劳民伤财。自找麻烦不算,还麻烦别人。”御紫炎撇撇嘴,很不满尚水那个好斗的武夫皇帝没事找事连累御天行整天操劳。
“呵,若是君王皆似炎儿一般英明贤德,天下人则大幸矣。”
“天下人如何紫炎不想管,也管不到。紫炎只知,御寰有父皇这般明主则幸矣。”
“哦?父皇可以认为炎儿这是在称赞父皇么?”
御紫炎挑眉侧目,“难道父皇认为紫炎不会称赞父皇么?”
御天行自信一笑,“朕自认上无愧天地下无愧朝臣百姓,是个绝不会有辱御寰千年基业的君主。”
御天行自信的模样使得御紫炎嘴角微微上扬,这个自信的男人是他今世的父皇呵。
“不过——”御天行将御紫炎小小的身体揽到身前,愉悦的说道,“平日难得见炎儿称赞何人,父皇得了炎儿的赞赏可是欢喜得很呢。”
“嗯,若是父皇忙于国事之余多分神关照一下自己的身子,紫炎会更加赞赏父皇。父皇没有听过‘劳逸结合’么?父皇哪里都好,惟独这一点总是做不到。”
“唉,炎儿长大了,胆子也愈发大了,这会儿居然教训起父皇来了?”御天行说笑着,坐起身来看看桌案上摆好的包点和小菜。
轻轻拭去御紫炎精致的小脸上挂着的汗珠,御天行夹了一点小菜放到小碟里递到御紫炎唇边,心疼地说,“这么热的天跑来做什么。这些事情吩咐奴才们做就好了。”
“紫炎还不饿。整个下午都在抚琴,活动一下待会儿用膳也香甜些。况且,紫炎若不来,他们可能劝动父皇百忙之中记得用膳?”吞下送到眼前的小菜,御紫炎心知御天行方才只是玩话,亦不去理睬,更未想过若是放在旁人如此口气对一国之君讲话怕早已身首异处。
听着小人儿不紧不慢的解释着,又明嘲暗讽自己不顾身体且不听人劝告的事实,御天行苦笑着就着他递过来的包点咬下去。包点很是清淡爽口,口中散开的汁水里透着的药香,解暑滋补。御天行知道三年来他对炎儿的疼爱没有白费,这个淡漠的孩子,开始和自己慢慢亲近起来。
御紫炎不动声色在细微处用下的心思,对自己忙起国事来不照顾身体的不满,让御天行感到深深的欣慰。冰冷了多年的心,似乎慢慢的有了些许温度。
“既是战事有所缓和,便请父皇忙里抽闲多休息。听您的声音——”命人收了用过的东西,又端上莲子雪耳羹,看着御天行喝下。
“战事虽暂时有所缓和,却仍然大意不得。尚水边关守将看似有勇无谋实则粗中有细。所谓兵不厌诈,需防他明里请和,实则缓兵之计。便是当真求和,议和的条件也尚需明细。他尚水连番挑衅生事,若不给他些教训,我边境便当真永无宁日。”
“唉,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便有贪欲,有贪欲便有纷争。若是有何一劳永逸之法便好了。”御紫炎悠悠叹道,全然觉此时自己说出的话根本不是一个两、三岁孩童说得出的。
御天行则似乎早已习惯了如此模样的御紫炎,不仅不去追问御紫炎从何学得这番话,反而问道,“炎儿可有何良策?”
御紫炎轻摇头,苦笑道,“紫炎只知历史上平息战事最常用之法便是联姻。若以大局为重,则其不失为一良策。只是紫炎私心觉得被送去联姻的公主太过可悲,为了国家利益牺牲个人的幸福。
退而次之,尚水屡次进犯全因其土地荒废,国库屯粮不足,百姓食不果腹。若是能授以农耕之术或以粮换取其他资源,或许亦可稍稍缓解其进犯之心。只是,无奈当今尚水帝太过昏庸,骄奢淫逸,且鼠目寸光,恐怕无论联姻抑或助农通商都难以卓见成效——”
说至此御紫炎忽而坏笑道,“或者,父皇干脆在尚水物色一位懂得审时度势,且会与御寰互惠相帮的皇子,暗中扶持,而后取代现在的昏君,如何?”
御天行捏了捏御紫炎白嫩的小脸,笑意吟吟说道,“炎儿可知你此刻的表情有多么可爱?”
御紫炎撇撇嘴,“紫炎知道自己只是痴人说梦。”
御天行并未承认也并未否认,看似全未将御紫炎的话当回事,心中却在暗自惊讶——他未想到,他在心中不过初见雏形的设想,如今年仅三岁的御紫炎竟也会提出。
“好了,父皇。”御紫炎打断御天行的沉思,郁郁道,“父皇何苦事必躬亲?父皇手下那般文武大臣白白领着国家俸禄不成?所谓食君禄、分君忧。若是他们只会听命行事,那父皇不如早些换些有能之人。”
“呵,炎儿可是在心疼父皇?”御天行轻笑着问道。
御紫炎翻了个白眼,“你为父,我为子,皇儿关心父皇,不对么?”
“呵。”御天行又是一笑,并未回答御紫炎的问话。
自从这小家伙住进御华殿,他的笑容似乎一直不曾断过呢——御天行心底想着。本是想要将这个看不出命格的孩子留在身边方便观察,却不想成了他的开心果。
“这是上好的普洱。父皇虽平日爱喝龙井。只是天气燥热,您近日又肝火偏旺,龙井大凉,怕伤了龙体,苦了一班太医。”
“炎儿这般体贴细心,日后你封王出宫建府,叫父皇怎么过啊?”御天行没来由的叹息一声,好似语重心长——若是能忽略他故意在御紫炎耳边吐着热气的动作。
第十六章:交待身世
“还有十二年的时间不是?足够父皇学会如何照顾好自己了。”御紫炎不动声色的偏了一下头躲过那股搔得耳朵发痒的热气,低着头淡淡回道。
看着剔透的小耳朵染了淡淡的粉,御天行满意的躺回睡榻之上,任御紫炎用温热的帕子为他敷眼。
“唉,父皇太多国事操劳,无暇照顾自己,炎儿一直留在父皇身边可好?”御天行轻轻地说着,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
御紫炎这一次并没有答话,只是撤掉已经凉下的帕子,用干布巾轻轻吸了御天行脸上的湿气,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在两手拇指各点了一滴菊薰精油,轻轻为御天行按压着眼睛周围的穴位。
方才的薄兰精油,顾名思义,乃是提取了薄荷与兰花精华混合而成,自有提神醒脑之功效。而如今的菊熏精油,则是菊花与薰衣草之精华混合而成,名目、养神。
自从两年前御紫炎跟随霜月学医,自是识得今世不少植物药草功效,这一世的植物,倒是与前生并无太大分别。
前世御紫炎便是对中医药理略同一二,如今更是学得得心应手,“仙草集”中,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令御紫炎每每被书中新奇世界吸引了去。
而这两种精油,便是御紫炎为了御天行整日操劳政务,融合了今世医术,与前生对植物精油的了解,和霜月一同研究制成的。
“皇上,工部和户部的各位大人已在外面候着了。”
御紫炎帮御天行按摩完毕,正巧李祁走过来,说道。
“嗯,叫他们进来吧。”
“紫炎先行告退。”
“炎儿。”御天行拉着御紫炎的小手,莫名有些不舍小人儿离开身边。
“父皇,紫炎回去用膳。”御紫炎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无奈。君臣议事,他一个三岁幼童怎可留下。前年太小才任由御天行抱着他到处走。如今说什么他断不肯再这样惹人注意了。平日里御天行对他百般宠爱已是招来无数白眼红眼。他不想招来太多麻烦。
“是父皇疏忽了。炎儿快些回去吧。天气热,早些歇了。”
“父皇才是,方才虽用了些茶点,议事过后定要记得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