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広畅坐起来,低头看着半阖着眼的陈然:“怎么了?”
陈然突然睁开眼,冷冰冰地盯着罗広畅:“我记得你说过,我们做事不讲手段,只讲目的。”
罗広畅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坦然地点头:“对,手段没有高贵和卑鄙之分。”
陈然静静地睁着眼思索了一会儿,摇头笑笑说:“算了,是我想多了。”
罗広畅听懂了陈然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他有点惊讶,但又觉得并不怎么惊讶。
这个问题是无法深究的,所以他淡淡地换了个话题:“为什么突然取消行动?”
陈然有些疲倦地叹了口气:“摆明了是个圈套,我不能让我的人去送死。”
罗広畅皱眉想了想,大口抽着烟问:“那针对暴雨计划的行动全部都要取消?怎么上报?”
陈然还没有回答,他身上的通讯器就急切地振动起来。
“老大,头儿坚持要继续行动计划!”陆衡在线路那头说。
“这臭小子!”陈然边骂边起身,“一个两个都不省心!我马上回来!”
第38章B21
游艇停泊在一片环状礁石构成的浅滩外侧,已经下了锚。
苏闲顺着舷梯滑到底舱里,下面的人没什么动静,他撇撇嘴,好像有点不满。
船不大,是那种租给游客的经济型号,里面的布置很紧凑,有个狭小的起坐间,挤一挤大概能塞下三四个人,不过每个人都得坐的腰板挺直,手脚紧缩。起坐间后面是两个分开的卧舱,里头是上下铺的四个铺位,分别在走道两边,按照广告上的说法,这叫特别适于家庭租用的理想之选。再后面是个简易卫生间,有马桶和淋浴器。
黎英坐在起居间靠近舷窗的沙发上,两个手下站在一边,苏闲下来的时候他只是抬眼看了看。
“这里是潜流区。”苏闲一屁股也坐到沙发上,“叫你的人不要随便下水,死了没法收尸。”
“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停在这里?”黎英抬手止住手下的冲动。
“派克岛海军基地,”苏闲伸手拽过桌面上的海图,指着上面的一个岛屿,“这就是我们的目标。我没兴趣打世界大战,而且就凭我们这些人也不可能硬攻进去,所以要找一个能混进去的办法。”
“老大……”黎英的手下忍不住低声叫了起来,“那可是军队!”
“当然是军队,是不是,黎老大?”苏闲轻轻向后一靠,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说你的计划。”黎英没有理睬手下的叫嚷,只是冷冷地看着苏闲。
“OK,说重点。”苏闲点点头,指向海图上的另一点,“两个半小时以后,这片海域附近会有一条偷渡的难民船经过。我的计划是抢夺这条难民船,在尽量靠近派克岛的海域里发出求救信号。凌晨的海面上能见度很低,近海巡逻舰的航游也比较松散,以黎老大现在的人手和武器装备,夺船和靠近都应该能够做的到。”
“我要听你只有两个人的那个计划。”黎英的目光忽然变得很阴毒。
“两个人,”苏闲看着黎英,笑笑,“也还是难民船,不过是混在里面冒充难民。”
“你怎么能确定发出求救信号以后来的就是派克岛的巡逻舰?”黎英皱眉想了想。
“当然要点特别的动静。”苏闲依然满不在乎地笑,“比方说,炸船。”
“炸船?你这个狗娘养的!”一个越南人终于忍无可忍地冲过来,“那些人也是人!”
“哗啦——”舱口处突然响起了清晰的拉枪栓的声音。
越南人顿时刹住脚步,扭头看向那边,目光凶狠到恶毒。
辛宁不为所动地端着枪靠在舷梯边,面色沉静得像是夜色下的大海。
“你大概不知道,”黎英直视苏闲,话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也是跳海过来的。”
“那正好。”苏闲迎着他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说,“露出破绽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我弟弟,跟我一起跳的海,就是死在海上的。”黎英的声音冷得像是带着冰渣,“他死的时候才十几岁,在船上生病了,没有药,蛇头怕传染就把他直接扔到了海里。我手下这些兄弟,几乎个个都是跳海过来的,你想让我带着他们去炸难民船?”
“睡前故事讲得不错。”苏闲拍了两下手站起来,拐过去一把勾住辛宁的脖子,顺便把他肩头的枪也卸下来拎在手里,一面笑嘻嘻地冲着起坐间里的人挨个摆了摆枪口,“他妈的都折腾一天了,我们现在要去休息一会儿。黎老大,你还有时间慢慢想,想通了叫我。”
勾肩搭背的人影消失在卧舱的窄门后,黎英低头盯着眼前的海图。
过了一会儿,卧舱里传出些异样的声音,一个越南人转身拿拳头砸着舱壁低声咒骂。
另一个越南人接到黎英抬头丢过来的眼神,点点头,直起身走过去耳朵贴到门板上。
卧舱里的上下铺都很窄,靠舱壁的那边安着搭勾铰链,不用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靠壁收起。
苏闲一进门就把辛宁按到收着的铺板底面上,啃咬般地用力吻着,一边抬起手腕举到辛宁眼前。辛宁把身体的重量到放到身后的舱壁和铺板,背抵着铺板中间的金属支架,随着苏闲湿漉漉的吻咬发出轻微的鼻音,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乱,依然精密而准确。腕表上的旋钮被灵巧的手指轻轻拧开,拉出一根细线,辛宁把旋钮的那端塞进苏闲的耳蜗里,还细心地替他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按照苏闲用唇形报出的数字调到了特殊加密频道。
腕表上的连线不长,苏闲只能把那只手支在舷窗的窗框上,头尽量地凑近过去。
凶狠又缠绵的亲吻限于这个姿势而放慢下来,苏闲的眼神里更多是任务状态中的专注。辛宁瞥了一眼紧闭着的舱门,主动贴上去,一面断断续续地低声呻吟着,好像有点克制又有点兴奋,一面张开五指来回抚摸着苏闲的身体。那些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精干,不算细腻的皮肤上带着燥热的手感,每一丝轻微的震颤都从手心里忠实地反应过来。
苏闲略偏着头,眉心的地方挤出几道深刻的纹路,耐心地听着耳机里空频呼叫时的沙沙声。
辛宁的动作让他开始深呼吸,鼻翼鼓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很快就喷出了喘息声。
喘着气,苏闲的目光低垂下来,带着点好笑的看了辛宁一眼,嘴唇动了动。
他说:“你来。”
辛宁有些惊讶地抿了抿嘴唇,很快地闭了下眼又睁开,突然把紧贴在胸前的人推开些,同时伸手向后拉下了下铺的铺板。苏闲用空着的那只手抱着辛宁转身,背脊紧贴到舱壁的硬塑胶上,然后慢慢顺着舱壁往下滑。他无声地笑着坐下,伸开两腿,人向后仰,片刻之后干脆全身放松地完全躺倒,戴着表的那只手姿势慵懒地曲在耳边,胸腹间肌肉短促而频繁的振动让他看起来心情好得简直大半夜的都在阳光灿烂。
辛宁嘴角边的笑意闪了闪,身体覆上来,四肢交缠地摩挲着,眼底里划过一丝顽皮的光。
苏闲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猛吸住一口气,腰腹上的肌肉就干净利落地紧绷凸起。
近在耳边的呼吸声和呻吟声纷纷乱乱地直往他竭力要保持清醒的脑袋里钻,伴随着这些声音的,还有辛宁意味缠绵的啃咬,故意的轻,故意的慢,故意的厮磨。以往这种因为特意放慢了速度而显得带有明显控制感的动作向来都是由他加诸到别人身上,头一次真切的自身体会让苏闲本能的有些排斥,而他这种略显得紧张的排斥反应反倒让辛宁的动作更加慢条斯理起来。
辛宁像是个不知足的孩子,一触即走地舔着,吻着,时不时的也用齿尖轻咬几下。
不会很痛,但也不会全无感觉,不论敏感不敏感的地方,只是由着性子而去。
苏闲随着辛宁的触碰抬起头,抻开颈部的线条,露出了难得轻易示人的要害。
越来越急促的脉动也随着暴露出来,就在皮肤下活泼有力地跳跃着。
他有些无奈地在心里对自己笑了声,靠,这小混蛋,学得还真快。
身上的衣服只被掀开了一块,带着细微温度差异的滚烫肌肤有时会不经意似的贴到一起,然后又很快被各自的衣物隔开,下一次这样零距离的贴近还要等待两具身体在纠缠移动当中再次出现那样的巧合。确定的温柔和不确定的热烈搔得人心底一阵阵难耐。苏闲微微眯起眼,曲起膝盖正准备给辛宁一点更明确的要求,辛宁的耳廓一颤,突然抱着苏闲一翻身,瞬间调换过两个人的位置。
辛宁抓过一旁的手枪冲着门锁就是一枪,门后的人一下扑倒进来,僵硬地趴在地上。
“滚!”苏闲扭过头,声音暗哑地咆哮,眼神像是滴血的刀光。
“你,你们继续……”跌进来的人慌乱地陪着笑脸,连滚带爬地钻了出去。
门被咣当一声带上,又颤巍巍地在惯性中滑开,随着船身的起伏轻轻来回晃荡。
卧舱里又传出两声泄愤似的枪响,有人在骂,有人在低低地说着话。
然后湿漉漉的暧昧喘息和呻吟又肆无忌惮地响了起来,而且愈加变本加厉。
少了一扇门的遮挡,现在连织物被撕裂和肉体在碰撞的声音都变得纤毫毕露,清晰可闻。
黎英终于站起来,脸色铁青地爬上舷梯,把那些淫靡的声音都踩在脚底。
甲板上的风总算还清爽。
第39章A22
罗広畅和陈然进门的时候,陆衡正把通讯设备上的耳机往头上套。
回头看见陈然,陆衡略为尴尬地笑笑,有些疑惑的眼神在跟着陈然进来的罗広畅身上轻轻飘过。
陈然看了陆衡一眼,一个人在地下室里的时候陆衡很少用耳机,这种状况有点反常,所以陈然的目光很快落到闪动着音量和频率的通讯器上。陆衡似乎有些无奈,他看懂了陈然眼里的疑问,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轻轻放下耳机,伸手打开了扬声器的开关,高高低低的呻吟声和喘息声立刻充满了整个密闭的空间。
扬声器的音质很好,前后景里的声音层次分明,甚至能分辨出换气时细微的口水吞咽声。
陆衡喜欢自己动手改东西,这对喇叭被他在空闲时改过几次,号称能够达到丹拿实验室的顶级音效标准,可现在这种过于高保真的声音却让陆衡很头疼。气声和鼻音交替着在机要通讯室用木板包裹着的密闭四壁上振荡反射,声波从每一个角度进入人的耳鼓,线路那头两个人高低不同的嗓音其实配合得很完美,一个略微沙哑,一个清亮甜美,契合得仿佛是在演绎一场灵肉二重唱。好吧,在这么理想的听音环境里,如果播放的或空灵或激荡的发烧音乐,陆衡觉得自己都会比现在更陶醉。
陈然不动声色地边听着边拉了把椅子递给罗広畅,一面简单地给双方介绍:“陆衡,这是国安那边总部政治处的罗主任。这位是我们负责通讯联络和技术支持的陆衡同志。”
罗広畅玩味地笑笑,点点头坐下来,探究的目光一直在陆衡身上打着转。
机要通讯室这个地方平时除了陆衡和陈然,连苏闲都很少会来,总共只有两把椅子。
所以陆衡瞥了陈然一眼,自己站起来,把身下的椅子推了过去。
陈然抬眼,陆衡已经调整好情绪,笑笑说:“坐太久了,我站一会儿。”
扬声器里这时忽然奇峰突起地响起了枪声,有人咬牙切齿地发出咆哮,然后是些乱七八糟的杂音,又是两声枪响。
陈然正在往下坐,听到那个骂人的声音,又挑起眼皮看了看陆衡。
罗広畅看看陆衡,又看看陈然,清清嗓子笑出声:“苏闲那小子这又是在唱哪出啊?”
“这是特殊频道的紧急呼叫。”陆衡靠在桌边微调着接收频道。
刚才不知道线路那边发生了什么,频率有些轻微的飘移,一阵沙沙声后声音又清晰起来。
“秤砣,能听到吗?”苏闲的声音在依然响个不停的呻吟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头儿,真人演出都已经听了大半场了,很有料啊。”陆衡习惯性地开了句玩笑。
坐在一边的陈然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知道陆衡已经完全恢复了他沉稳冷静的常态。
“谢谢啊。”苏闲吸了口气,轻声笑起来,“代表辛宁同志也谢谢你。”
那边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陆衡那个隐忍多时的白眼终于还是冲着天花板翻了出来。
“苏闲,我不想听解释,也不要任何理由。”陈然从陆衡手里接过话筒。
“老大,”那边静了一小会,“这是机会。基于我的判断,我坚持。”
“那说正事,哪套方案?”陈然摇摇头,不再浪费时间。
“潜入采用第三套方案。”苏闲压成气声的声音这时清晰而平稳地通过扬声器传出,“撤离我倾向于采用第二方案,但是要看到时候情况怎么样,我会尽量保持联络。”
“头儿,我这里能得到防御系统的实时图像。”陆衡插进来说,“时间也许不能保证足够长,但在他们的反侵入体系开始运作之前我有信心可以给你提供足够的支援,所以你一定要想办法保证联络畅通。”
“第三套方案……”陈然在出声地思索,“确定要用难民船?你知道黎英的背景。”
“我确定。”苏闲冷静的笑声里夹杂着压在喉咙里的喘气声,显得很温和,甚至有点软绵绵,但他话里的含义却没有半点温和的意思,“我不需要一个头脑太冷静的替罪羊。既然对手是张开了袋子在等我们自投罗网,不送点什么进去未免太不够意思。只有他们激烈地开打我才有机会,越激烈越好。黎英是个狠角色,被我们追杀到将近走投无路的时候还会想要孤注一掷,是一头被逼到了绝境的孤狼,就是死也会多咬死几个当垫背的,想必会给那些在等他的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在那种混战的情况下,你打算怎么把样机带出来?”这是陈然最后的问题。
“我傻啊,带着那么大的东西还能跑路吗?”鬼知道那边在干什么,苏闲的笑声被什么打断了,声音变得有点断断续续,好像是咬紧了牙硬挤出来的,“炸了它,留个烂摊子给安全情报局的人去收拾也不错嘛。我把主控板或者关键模块的残片带出来,应该就够家里那些人研究一阵子了。”
“苏闲,必须要整机!”一直在旁听的罗広畅突然拽过陈然手里的话筒。
那边一下子变得很静,突兀的寂静,空白的沙沙声随着时间的推移像水一样流过。
几十秒之后,苏闲的声音终于又响了起来,他有些惊讶地开口:“罗队?”
“苏闲,必须要整机。”罗広畅只是语调平缓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是!”这次,线路那头传过来一个字的干脆答复。
“等你回来咱们聚一聚,我也很多年没见你了。”罗広畅的语气柔和下来。
“好啊,只要您别老琢磨着怎么把我灌趴下就行。”苏闲又低声笑了。
“头儿,我们再确认一下第三套潜入方案和第二套撤离方案,海水淡化室的构造详图我已经发到你的黑莓上了,还有接应小组的大致座标……”陆衡从陈然手中接过话筒,开始进行最后的行动计划和支援确认。陈然的手冷得有点不正常,陆衡轻轻地瞟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凝神在屏幕上跟苏闲尽可能精确但又简介地核对关键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