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了扯唇角。从变成死士的那一天起，我已经忘了哭，忘了笑，忘了痛。有的只是惟命是从。对少爷惟命是从。必要时刻，只要少爷要我死，我不得不死。这就是死士。

“哟，景侍卫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呀？是不是弊得太久了？要不奴家帮你解解火……”话落，他虚假的笑着靠过来。

我身影一闪，已躲开他伸过来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带情绪的道，“叶映柏，少爷有事吩咐你。”

男鸨听到‘少爷’二字身躯颤了颤，随即换了神色，正经的低声道，“少爷，有何吩咐？”

我轻轻的把少爷交代下来的话对他说了一遍，他大惊失色地道，“这，苏清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可以让旗馆声势冲天，就这样让他走，损失巨大呀！”

抿抿唇，不出声。心生歹毒，想一把火把这害了苏清的青楼给烧毁，可是不能，这青楼已成为少爷的产业。我暗暗的握紧拳头，静了许久道，“别多事，这是少爷交代的。少爷说了，这一次是为了刺探苏清。”

男鸨垂着头顿时明了，少爷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如此看来，苏清怕是早已落入少爷的手掌心了。“是，映柏明白。”说话便出门对着守在门外那彪形大汉低语了几句，然后回屋，看见我已隐身躲在暗处，也只是静静的在等着苏清到来。

房内烛火幽幽，我望着那袅袅升腾的明烟出神，偶尔，取暖的火盘会发出啪啪的声音来。心中一动，想起那个如蕴有日月灵气的玉人，不禁勾了唇，动身出了旗馆去到城内最好的店铺，让掌柜拿出他那儿最好的雪貂衣，扔下几张银票便赶回了旗馆。

苏清淡漠着神情站在房内，一盏烛火把他的面容照耀得清冽疏离，叶映柏围在他身边呱噪的说了一大堆话，我看着苏清那妖娆的眼瞳幽幽，细眉微蹙，忍不住重重的咳了声，叶映柏终于止了嘴，拿出了卖身契。我默默的看着苏清的卖身契，然后，走过去递给他，他面有惊色，接过去一看，大大的震惊好半响。呆呆的跌坐在檀香椅上，怔然，然后垂下了眼泪。

看着他玉面上的泪水，我的心有凄凉的悲哀。因为我知道，苏清爱上了少爷……

雪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只见整个天地都是一片白茫茫。似是被雪淹没了一样。

雪停了，风依然很大。呼啸的咆哮，我看到苏清萧索的身子，仍不住把一直拿着的雪狐貂给他披上，他淡淡的看向我，琉璃瞳孔有着疑惑，我的心一跳，面色不自然的红了起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他说，只好借少爷的名义为自己不当的行为做解释。我在心中苦笑，暗骂自己没有用。但是，这是第一次，我和苏清两人单独相处，我想给他留下美好的印象。所以，我选择了说谎。无视自己的心声。

苏清紧紧的抓住雪狐貂衣袍，神情无比温柔地微笑说道，“……你们的少爷，很温柔。”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此刻这个表情应该是属于我的，而不是少爷的……我握紧了拳头，我说不出口，说不出；少爷根本就没有爱上你，你只是一个棋子……我才是真心爱上了你……我是一个死士，即使我说了又如何？我能够给他幸福吗？说出来只会让他受伤和痛苦……

我又默然地放松手，心颤着把少爷交代下的话说给苏清听，痛苦地看着自己的心被毒蛇吞噬，却无能为力。

苏清叫着少爷的名字低下了头，我沉默的看着他，一点一点地，贪婪地把他刻印在我的心上，让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在心头清晰的看见他……

好一会儿，苏清果然不出少爷所料，问了我韩府的位置，并让我给他带路。

去到韩府大门，苏清淡然的对我道，“景，你在这等我。”说完就把披衣脱了给我，然后我看着他没有一丝犹豫的跟着韩府奴仆进了去。他知道，他很明白在这个时候去韩府是做什么，可是他没有半点的犹豫。

我沉默的看着韩府门外那两个大红灯笼，一动不动似石雕。嘴角流下血丝。我用力的擦去，双眼紧紧的盯着韩府。

苏清，苏清……少爷根本不值得你这样为他付出……可我不能，不能告诉他，不能坏了少爷的大事，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对他动了情，爱上了他……

鹅毛大雪又下了起来，风吹得更大更冷，我依然没有动，痴痴的看着韩府大门，因为我知道苏清随时都会从那里出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都黑了下来，直到半夜，苏清才从韩府大门出来，他对我露出苍白惊心的笑容，身体微颤抖，随即蹲下墙角呕吐，在风雪中站得太旧，身体已僵硬，我艰难的动了身体奔过去，我忍耐着心中的痛，轻轻的叫他。目光落在那沾血的衣裳上，脸色顿变，苏清站起身来看我，淡然一笑，华光十色。

我吞下欲出喉咙的难受，无声。

玉府。

少爷在幽暗的光线下称赞我做得好，让苏清带回了韩老爷的契约书。我咬紧牙齿，泣血而出，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我面不改色地发出询问，“既然苏清的心已属于少爷，为何少爷还要对苏清用‘噬心’？

少爷冷哼一声，眼神阴冷至极，“因为苏清将会失忆，所以需要‘噬心’控制他从林惊风那里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沉默。

少爷又轻笑地叹息，“只是……”舍不得苏清。后五个字悠地收口，面不改色的改了本意道，“去，找人快马加鞭的把这幅画送给林惊风。”

我面无表情的接过画卷，喉咙全然是血腥味。

少爷的意思，是不是要把苏清送给林惊风？我突然害怕的颤抖起来……

按照少爷的吩咐把画卷护送到京城给林惊风，在暗中观察他看到画卷的神情时，我就知道，少爷已经成功的引起了林惊风的兴趣。我踉跄地骑着最快的马匹回来，一路上没有休息，累死了三匹快马。回到苏州城，任务完成之后，少爷让我不必回玉府，去苏府待命。但我并没有立即去苏府，而是跑到酒肆去借酒消愁。

心头浮现苏清的身影，再到少爷，再到林惊风，我趴在木桌上，五脏天翻地覆般难受。

酒肆的小二巍巍颤颤的靠过来问，“客客官，您还好吧？”

“哈哈……”我突然仰头大笑，扔下银两，踉踉跄跄的走出了酒肆。

下雪了。

灰白的天空上雪花就像扯碎了的棉絮，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的飘下来。我仰着头，怔然，那个人总是喜欢像这样站在雪景中，也不知在想什么，不撑伞，衣裳穿得也少。又想起和他站在雪中看着路边孩子嬉闹的情景，我痴痴地笑了起来。跌坐在一颗粗壮的棵树木下，半眯着眼，心上全然是苏清。

一个穿得很厚的老儿从我面前走过，我半眯着眼看他手中那支‘算命’旗幡，不由的叫住了他。他眯着眼线看我，道，“你要算什么？”

我要算什么？我是死士，我要算什么？

他见我沉默，不由得叹息一声，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了。

好自为之吧……

我望着因为长期拿剑而布满了厚茧的手掌，这一双手背负住多少条人命？沾了多少人的血？

喉咙一阵腥甜，我吐出了一口血来，看着白雪中那刺目的鲜红，心中俨然有了决定。

我慢慢的站起身来，往苏府走去。

就让我……为你活一回吧！

小剧场

说实话，我比较心疼景……

景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冷冷的说，“既然心疼我，还让我那么早死？还让我死得那么悲惨……”

我一阵沉默。然后傻笑的说，“剧情需要……剧情需要。”

景盯着我看，把我盯得心里发毛，他又说，“我也很需要苏清……”

封晋天悠地出现，“苏清，是我的。”

于是，两个人打了起来。

我愣愣的看着打得难舍难分的他们，突然又出现一道声音说，“清儿是我的。”

然后一道白色身影加了进去。

我默然地数了数，就差林惊风了。

一说曹操，曹操就来。

林惊风带着兵马把这里团团包围，冷哼的说，“清寒现在在我的怀抱里，他是属于我的。”说完，他就骑着骏马把苏清带走了。

封晋天冷笑，“想跑？没门。”身影顿时消失。

玉岚和景也同时追了去。

一阵风打过。

我慢慢的转过身，苏清站在我对面冲着我笑。

……那林惊风抱的是谁？

苏清淡然地说，“自然是替身。”

我抹冷汗，好腹黑。

第十五章：噬心蛊

天边露出了一丝鱼肚白。空气中满是松脂燃烧的味。

封晋天紧抿着薄唇，狭长的黑眸显现出孤傲和冷漠，还有火星点点，精美的蝙蝠面具在熊熊大火中异样诡惑。他身影一闪，已来到我面前。他伸手抚摸我的脸，仿佛没有听到我刚才那番话一样，道，“你累了，需要好好的睡一觉。”

我怔然，恍若经年，天快亮了。我无动于衷地望着火焰奔腾，封晋天横抱起我，对着站在旁边不看不听不闻不问听候吩咐的黑衣人道，“把船烧了。然后回绝宫复命。”

黑衣人应声领命。

封晋天横抱着我，很快就消失在江流边上。

身后是火光漫天。封晋天做事一向心思慎密，他断然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给别人。

＊＊＊＊＊＊

封晋天撩开了我的衣襟，修长有力的手指轻缓的落在我的前胸上捏拿，我忍耐着他由捏拿转成暧味的抚摸，身体不禁轻轻颤抖着，因为他突然的温柔。

我的心寒碜着，一突一突的，只见封晋天那精美的面具上闪过琉璃般的光彩，头脑昏涨，手断然的拈了上去，他身躯微震，我顿时醒悟，手又生硬的转了下来，捉住他那略比我宽大却结实的手指，淡漠的说道，“你要做便做，不要捉弄人为乐。”

封晋天狭长的黑眸子仿佛沾了桌上那烛火似的，下巴忽地被强硬的捏着，似要捏碎了般，痛得我忍不住皱了眉。接着唇被温热的东西覆上，嘴唇被粗暴蹂躏。我受不了这样的折磨，紧闭的唇瓣逸出了一声轻吟。

呼吸有些急喘，封晋天才恋恋不舍的结束这个漫长的热吻，用充满诱惑的声音说道，“我原想好好对你，但你不要。粗X暴对你便有了感觉？看来亦是一个贱东西。”他意有所指的暗示我身下。

我紧蹙着眉，的确，我对于这床第之间的事总是有一种难以忍受的抗拒，却又偏生不得不做这些事，以至于现在很难有感觉……小心隐藏了这么久还硬是教他给发现了。也或者是以前被那些不是东西的人虐待有关……总之我很难有欢意。

牡丹花饰纹蓝衣外袍剥落，已显出银白色单衣。雪白浑圆的半裸肩膀若现若隐透出无限暧味的气息。可我却没有半点注意到自己目前的这个模样，只是半起了身，准备把衣裳穿好，封晋天邪魅的笑，迅速把我压倒在床上，嘴唇在那无暇的肌肤上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我心惊，没有挣扎。看到他眼里透出的阴冷，我便知道此劫难逃，他决不会让我好过。心里亦有几分明白，封晋天是想找出我的弱点，好支配我。呵，我冷笑。

我忍耐的咬着唇，他用手捏开我的嘴，不让我咬唇瓣，身下巨大的东西却是暴力顶入，心中痛的一阵紧缩，我喘着气，那里不禁焉了下去，他亦不理会我，加快了速度，脸色煞白，额上一片水渍，我痛的用手指攀在他的脊背上，用力的抓，直接感觉指甲入了肉，粘了血，我怒狠的心才有点点快愉。

封晋天深深凝视着我，加大了顶X入的力道，我再也忍受不住这种剧痛，昏迷了过去。

……

天色已黑，我才悠悠然睁开了眼眸。身下撕裂开的痛楚让我拧紧了眉，封晋天见状，冷笑一声说道，“好生对你，偏不识好歹。”我不语，起床，发现身子上的贪爱过的痕迹然也清理好。轻睐了他一眼，心生了疑惑，也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总觉封晋天有些不同了起来。至于那里不同，我又说不出个所以来。

总之是有些东西变了。我并不知道变的是什么。但他确实是变了。

封晋天给我准备的衣裳总是极好的，唯一不变的是，颜色如雪，袖口有菱纹，衣摆边上綉着明艳至极的牡丹，大朵大朵的栩栩如生。我把衣裳穿好在身，眨着眼睫望向他，说道，“林惊风说我本就被下了毒，难道你在救我时没有发现什么吗？”

封晋天敛下眼睛，戴在五官上的精美蝙蝠面具形成一片阴影，嘴角抿出一丝冷笑，阴森的气氛在内室蔓延开来。

叩，叩，叩。

突然门扉响了三声。

“谁？”封晋天望向门口厉声叫道。

“主子，属下已将苏少爷要的人带了回来。”屋外那人说道。

封晋天收回威慑的目光，走过来一把横抱起我，我淡然抬眸，讽刺地盯着他，他略略低下头，伸出舌尖来舔舐了一下我的耳根，我挑眉讽刺暗想，他不会在怜惜我身下太痛走不了路吧？转念间，他倒是开口说话了。“你中的不是毒，是蛊。噬心蛊。”

“噬心蛊？”

“那是一种控制人心的蛊虫，大约像绣花针般长和大小，从人的伤口处无声无息的进入人体，融合在血中，再加上血腥红的催化作用，蛊虫一旦爬入了中蛊者的心脏，那么，那个人就会变成活人傀儡。平时倒是和常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一旦听到下蛊人命令的声音，中蛊者便会失去意识，不完成任务不会醒，即便是死。”封晋天清清冷冷的说道，眼睛非常淡漠。

我垂下了眼眸，唇角勾起一抹血色的笑。

耳边响起了玉岚的声音，“这花美得过火，却太毒。彻记，服用过多会死得无声无息。”

封晋天瞥了我一眼，又道，“噬心蛊和血腥红加上一种叫‘琼浆’的酒混合一起，会让人丧失记忆。若是长期以血腥红的花晒干作为沐浴用的花瓣的话，那种香味渗入人的肌肤内，虽然身上会带香味，却也是一种毒，长期使用会让人患上癫狂之症。最后心脉尽断而死。”

袅袅烟气中，玉岚说道，“这是用血猩红花制成的干花瓣，用于沐浴可以使身体上的伤痕愈合得很快，并且没有疤痕，还会有香气缭绕在身体内，那是因为花瓣的功效渗入了皮肤内，隐约间便可以散漫出一种独特的香味。”

心脏骤然被黑暗内隐藏住的黑手抓紧，我却不动声色，淡笑抬眸，伸出手去抚上封晋天淡薄的唇，缓缓道，“你懂得真多。那种花，太美了，美得一碰就碎，却比蛇蝎还要毒。”封晋天说得很清楚，可我没有问他，解噬心蛊和血腥红的毒的方法。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他仿佛清楚我心里想的，横抱着我的手臂骤然收拢，让我紧紧贴在他的胸前，似乎听到了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天很黑，如同被人在天际上打破了大瓶大瓶的墨一样，浓黑得让人心惊。

这个晚上没有月亮，而我自断肠崖出来之后就一直都在夜晚出现，因为我现在对阳光有一种痛恨，痛恨它的璀璨和明亮。也是因为在我恢复了记忆之后，想起了那个哀哀欲绝的日子。我亲眼目睹幽儿被凌虐而死的那一天，阳光也是那样金黄灿烂。所以，我恨，我憎恨，可是我无法报复，唯有让自己存活于黑夜。黑暗的夜。

我靠在封晋天的肩膀上，像个熟睡的婴儿一样很安静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