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琳的天使+番外——萨福之歌
萨福之歌  发于:2012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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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度过了那么久的岁月,我真无法想象……”

身为人的名字吗……

伯提沙撒默默地想了很久,又拿过诗集翻开,月光洒在那宛如鹿舌的花朵上,他用指尖反复摩挲着被压平的花瓣和诗

行。当他转过头想要开口回答的时候,他看见耶利米已经睡着了。

血族能够听见人类平稳的呼吸和心跳声,岁月在耶利米脸上留下了刻痕,有点浮肿的眼睛周围隐隐浮现出青黑色,很

长但有些稀疏的睫毛温驯地覆盖住了眼下的肌肤,他一只手依然搭在伯提沙撒的臂膀上。

“我身为人的名字,是哈拿尼雅。”伯提沙撒凝视着耶利米的睡颜,轻声说,“母亲给我的名字,意思是神的恩典。

我知道我是蒙受祝福而生的,但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她,忘记了如何作为一个人去生活。我也不再记得自己如何步入黑

夜,甚至初拥时极端的狂喜和痛苦,我也已经不再记得。你说得对,时间会埋葬一切,我完全明白,没有什么能够延

续到足以越过永生的尽头。”

像一片落雪那么轻柔,他慢慢拉起耶利米的手,吻了吻那粗糙的指尖。

“但是,或许这一次会有不同。我渴望重新得到自由,我从未如此强烈地感觉到,对那推动万有命运的上主同时充满

了感恩和诅咒。何等奇异,当你降临我的生命,在你眼中我好像见到了永恒。”

三、(上)

在晚宴时,耶利米表明了离开的意愿。

“我当然尊重您的决定,对于您五年来的付出,我不知该如何表达我们的谢意。”亚伯兰公爵不无遗憾地说,“尽管

我非常希望您能留下来随我出征。噢,您应该还不知道吧,明年可能又要开战了。”

随耶利米出席的伯提沙撒将餐刀撞在了盘子边沿,他低下头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一向不拘小节的公爵并未留意,接着说道:“今天我收到了基路伯大人从以琳写来的亲笔信,内战随时可能爆发,教

廷呼召我们随时做好出征的准备。”

“内战,那么敌人是谁?”耶利米皱起了眉头,“战火刚刚平息不到二十年,教廷又要发动战争?”

“为了维护信仰的纯洁,强力是必须的。”公爵坚决地说,“大陆的东部,就是蒲阿蒂埃、梵契利、卡格利阿瑞这些

地方,异端正在兴起。东部的主教们公开反对教皇陛下的赦令,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维护教会的统一。”

“是这样吗,那么谁又得到了这样的权利,可以论断自己的弟兄为异端?”耶利米注视着公爵,毫不退让,“即使一

切思想都是有罪的,也没有人间的法庭有权审判。以琳究竟是为了真理,还是为了专权而战?”

“我真是诧异,您这样的圣徒竟会有这样的看法!”公爵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教廷的权柄是神圣的,亚多尼洗德

教皇陛下是上主在尘世的代言。无论敌人是异族或同胞,接受呼召是我们的使命,信仰不可避免要付上代价!”

耶利米几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不对,教会不是神圣的,教宗也只是会犯罪的凡人。没有人能得到使人流血的

权柄,只是罪恶常常假借真理之名。”

“我和您所想的相差太多了。”公爵转向伯提沙撒,“我想听听您的看法,您也认同您的兄长吗?”

“如果就此事而言,我认为内战是完全无益的。因为信仰和爱情一样,永远无法被强迫。”伯提沙撒从容地回答道,

“一旦选择的自由被剥夺,信仰的本质也就被消解。因此为信仰所流的血,仅仅对殉道者才有意义。”

“然而堕落是不被允许的!”公爵抬起右手在空中挥舞,“人必要吃自己所结的果子,为此我们才在地上兴起刀兵!

“但信仰的前提岂不就在于,堕落的自由永不会被剥夺?”伯提沙撒的声音低沉下来,“人并非生而圣洁,人只是生

而无知。所谓善,必然是知晓了堕落的快感,却依然甘愿持守圣洁。”

耶利米有些吃惊地看看伯提沙撒,而血族露出了一个微笑,又对公爵说道:“我还要强调,我之所以认同,并不是因

我爱着耶利米的缘故。”

公爵不以为意,但耶利米愣了一下,才开口说:“公爵先生,您有您所要坚持的,对此我与舍弟无意冒犯。但是,以

诺和以撒已经成年了,我请求您尊重他们的决定,请不要强迫他们随您出征。”

“我,我当然会让他们自己做出选择。”公爵犹豫了一下,看着自己在旁聆听始终一言不发的两个儿子,“你们已经

不是孩子了,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我们完全明白,父亲。”较为年幼的以撒立刻说,“但是在得到更准确的消息之前,我们怎么能确定东部教区的要

求是异端邪说呢?而且我认为无论以任何理由发动战争都已使自身站在了不义的立场……”

“以撒!不要轻易下定论!”长子以诺止住了弟弟,转而恭敬地对父亲说,“现在讨论这个是不是太早了呢,父亲?

战争并不见得会爆发,至少在五旬节庆典结束之前,教廷一定会维持以琳的稳定。相比之下,老师马上就要离开了,

这才是更重要的事吧?”

公爵因为儿子们的话语而有些讶异,不过依然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为着遥远且含糊的事态争论不

休,却忽略了近在眼前的离别,实在是我的疏忽。你们两个,要将多年来老师辛苦的教导铭记在心。”

“这是一定的,父亲。”以诺一边说,一边和弟弟一起从坐席上起身走到耶利米旁边。“老师,这实在太突然了。”

以撒拉着耶利米的手说,“我们会想念您的。”

耶利米抬头看着两位日渐成熟的贵族青年,几乎是慈爱地说:“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导你们了,但愿那最紧要的你

们常常记得。”

以诺俯下身,回应他的老师说:“我们的手若有行善的力量,必不吝惜。如此父神就与我们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

“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两位青年依次弯下腰,耶利米轻轻吻了吻他们的脸颊,“盼望还能与你们相见。”

以琳是坐落在旷野中的城市。

“我依然能隐约记起,数千年前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曾和母亲还有族人们流浪行经此地。那时候这地全然荒凉,只有

十二股水泉,七十棵棕树,我们曾在此暂驻休憩。”

然而今日这里已大不相同。以琳是整片大陆上最宏伟最繁华也最神圣的城市。她拥有壮美瑰丽的圣伯利恒大教堂,中

厅拱顶刺穿云霄,如同荒漠上高耸的灯塔。教堂可容纳全城居民举办弥撒,墙面几乎被巨大的彩绘玻璃窗覆盖,里外

装饰着超过五千枚木雕石刻,被敬称为“伯利恒圣书”。大陆的学术中心阿旁拿学院坐落在以琳东部,古时的艺术珍

品也藏于此地。这里有发达的商业和手工业,晚祷的钟声响起时,数千个小作坊里的人们停下手头的工作闭上眼睛,

整座城市的脉动都归于静寂。每日每夜,来自四境的商队穿过高大的城门抵达或是离开,万族的方言在此汇集交换着

海陆的传奇。鲜血曾经染透这里每一寸土地,但而今坚不可摧的城墙依然沉默地守卫着城市,刀弓被深藏,争战暂且

平息。

耶利米和伯提沙撒到达以琳时,已经是五旬节的晚上,朝圣者的帐篷盖满了原野,火光如同星海将城墙内外一齐照亮

。弥撒由亚多尼洗德教皇亲自主持,平日宽绰的大教堂被挤满了,伯爵和铁匠紧挨着跪下,农民和骑士一起领受圣餐

。教廷租赁了数百辆马车,艰难地沿着拥挤的街道将面包和干酪像小雨一样投掷向人群。甚至整座城市的每一处屋顶

上也全部站满了人,因而太多的人只能选择留在城外,耶利米和伯提沙撒也是如此。

“如果我们的脚程再快些就好了!”站在同样远道而来的朝圣者中间,伯提沙撒不禁抱怨道,“我还从没有参加过五

旬节的庆典,城里一定热闹非凡!”

“这里已经吵极了,不是吗?”耶利米开心地大笑着回答说,“放心吧,最棒的游行我们是不会错过的!”

是的,尽管还有无数戏剧和游艺,但五旬节最重要的活动就是全城彻夜游行,队伍不仅走遍所有街道,也要沿城墙环

绕以琳一周。二十年前战争结束时,有位国王向教廷奉献了九位守卫者的雕像,安放在以琳的九个城门上,每个雕像

的底座上刻着守卫者蒙召时被赐予的名字。游行的队伍就依照顺序,首先穿过六翼撒拉弗的城门出城,然后经过四翼

的基路伯和身为女性的托罗努斯,接下来是托米尼恩斯、卫尔特斯和帕瓦斯,普恩斯巴利提斯、阿克安杰尔和安杰尔

。队伍将再次穿过撒拉弗所看顾的城门,入城后人们会沿着游行线路自行散去,这个狂欢的夜晚才算是告终。

三、(下)

耶利米和伯提沙撒随着人潮涌到了基路伯的城门外,四翼守卫者的巨大雕像高高伫立,在地上无数火把的照映中显得

面目模糊。兴奋的人群不住翻滚着,直到有人高喊:“游行的队伍到了!”顷刻间,人们像红海一样分开了。伯提沙

撒忙拉着耶利米挤上了高处,越过无数人头顶,首先看见阿旁拿学院的学生们列队走了过来。他们黑色学袍的前襟和

袖口刺绣着精致的绿色花纹,因为刚刚结束授予学位的晚宴,个个喝得烂醉如泥,有的高举双手在空中挥舞,有的早

将礼帽不知扔到了何处。

“嘿,年轻的朋友啊!”学生们齐声歌唱,往日市民见到他们必定唯恐避之不及,今天却为他们大声欢呼,“何不与

我一同,如鹰展翅上腾!真理必使你得自由,真理必使你成永恒!生命短暂如同日影,朝花夕落尽成捕风!要追问创

造天地的上主,因祂智慧可畏不能测度!祂抬举我们超乎万物,又在自然中重写圣书!赞美祂命定晨光,赞美祂交替

寒暑!赞美祂陈设星宿,赞美祂永远赐福!”

耶利米站在高处,用力鼓掌,甚至与学生们一起高唱:“真理必使你得自由,真理必使你成永恒!”伯提沙撒从没有

见过他这么兴奋开怀的样子,在耶利米向来稳重的面容上,显出少年人一般的神态。

以琳市民的队伍走在学生后面,男女老幼都拿着花束或点燃的长烛,无论穿着粗麻衣的平民还是披着羊毛斗篷的贵族

,脸上都带着最为欢欣的笑容。男人们穿着及膝的上衣,戴着圆饼头饰和敞胸披肩,做工的人脚蹬无跟鞋,老爷们则

用衣领将两耳覆盖。富足的人穿着有花样的缎子,只买得起粗毛织物的人也染上了流行的小四方格图案。最值得一看

的还是精心装扮的女人们,戴着尖顶高帽配以透明面纱,即使在黑夜的火光中也能辨识出衣服鲜明的色调。贵妇人们

把家徽绣在前襟,装饰着宝石纽扣和白貂皮镶边。少女们头戴花环,高腰身的裙子有宽大的袖子垂于地面。而那些素

日有善行的人,无论是何身份,都被人用金色饰带束在腰上。到处都是嬉笑喧闹的声音,到处都是歌唱颂赞的声音,

队伍像一道在雨季欢腾的小河向前流动着。

但真正的高潮还在后面。当穿着蓝白二色细亚麻长袍的圣骑士们骑着白马缓缓出现时,欢呼声高到极点,所有人都疯

狂了。这些战争中的英雄,在战后也守护以琳二十年直到今天。他们有男有女,年龄各异,有的俊美秀丽,有的貌不

惊人。上主所赐的剑和力量可以再次交托,一些垂垂老矣的圣骑士已经为自己选定了继承者,所以有老人与少年共乘

一骑。公职圣骑士们统一佩剑,而那些本已经归隐民间的,多半带上了自己当年战斗时的老伙伴。所有圣骑士的宝剑

都闪烁着金色或银色的光芒,他们向人群挥手致意,目光所经之处总会引发巨大的欢呼。在城中游行时,他们马踏厚

厚的花瓣前行,即使在荒凉的城外,人们仰慕的目光也足以代替最上等的绸缎铺在他们脚下。

忽然在人群中有人用通用语高声唱道:“上主啊,统管全地的大君王!你的慈爱上及诸天,你的信实达到穹苍!”立

刻有人接着唱道:“我们要在你殿中安居,你的圣灵已降临此地!”于是有带着各种口音的人们齐声应和:“你已拣

选你宝贵的器皿、圣洁的国度、属神的子民!”而后歌声从四方传来:“你已赐下荣耀圣洁为冠冕,使你的义仆得称

完全!哦我们的主啊,万物颂扬你的作为,你的名在全地何其美!”

耶利米远远地注视着圣骑士们那如同群星闪耀的阵列,嘴角渐渐浮现出微笑。他听见伯提沙撒的声音:“如此陌生,

如此熟悉……”就轻轻拉起了血族的手说:“来吧!我们也加入他们!”

游行队伍一路走着,早就有不甘寂寞的朝圣者们跟在了队尾。他们来自四境各国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样貌和语言,

穿戴风格各异的服饰。因此队伍越走越长,甚至学生们已经散开回去学院时,队尾才刚刚经过了阿克安杰尔的城门。

为了不被拥挤的人流冲散,耶利米紧紧拉着伯提沙撒的手。那时走在他们旁边的一家人,很明显来自东方,两个秀美

的双生女儿用头巾蒙住了自己的长发,其中较为活泼的那个,一边走一边拍掌唱歌。尽管耶利米听不懂她所用的古老

语言,还是不禁被她悦耳的歌声和纯真的幸福打动,就在伯提沙撒耳边笑着问道:“学识渊博的家伙,能听懂那孩子

在唱什么吗?”

伯提沙撒因为那凑近的气息而屏住了呼吸,片刻后才开口说:“是的,我能听懂,她在唱……”又侧耳听了听,他斟

酌着慢慢说道:“‘万民啊,当欢喜快乐,为了造物之主;列邦啊,当赞美称谢,为了众光之父……’”

他突然停下了,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歌唱的少女随着队伍越走越远,那微微飘动的头巾消失在人群中。耶利米也站

住了,依然牵着他左手,惊讶地看着他的脸。人流从两侧挤过去,他们就像河中的礁石,过了很久,耶利米才看见有

泪水涌出伯提沙撒的眼睛,就低声问:“怎么了?”

仿佛刚刚从梦魇中醒来,伯提沙撒伸手遮住了眼睛,用颤抖的声音回答说:“我想起来了,那是我母亲的语言,两千

年前我也唱过这首歌。”

被唤醒的记忆和现实重叠,一样是拥挤的人流在面前分开,欢悦的笑脸,赞美的歌声,稻、麦、核桃和糖果像小雨一

样被扔到他身上。“我穿着白色的长袍,我的冠用鲜花和橄榄枝编成。人们簇拥着我,在远处搭建了华美的彩棚。”

伯提沙撒闭上了眼睛,“我手里攥着一只金指环,在彩棚那里有新娘等着我。那一天原来是我新婚的日子。”在摇曳

的火光中他能看见母亲苍老而幸福的面容,她慢慢摘下了朱红色的头巾,沙漠干燥的风吹拂着她的白发,“而我的父

亲,他展开巨大的蝠翼从天降临,投落的狭长阴影遮住了我的眼睛。”我一直在寻找你,我的儿子,寻找超越我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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