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琳的天使+番外——萨福之歌
萨福之歌  发于:2012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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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利米抬起头,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不要!”

然而几乎是同一时刻,伯提沙撒伸长的利爪捏爆了人类的头颅。

他们在月光里坐下,伯提沙撒老实地说:“对不起。”

耶利米摇摇头,说:“谢谢你。”

他查看伯提沙撒脸上和手上的伤口,有几处深可见骨,但都已经开始愈合。

“你是很厉害的血族,你有爵位吗?”耶利米下意识地以一种几乎是环绕的姿态试着轻触伯提沙撒的脊背,“你藏起

了你的双翼?”

伯提沙撒轻柔地抓住耶利米的手挪开了,摇摇头说:“我已经失去双翼,也不再被自己族人认可了。别在意这个,你

伤得很重。我看见你为那孩子疗伤,现在照顾你自己吧。”

耶利米摇摇头,开始给自己的伤口做简单包裹:“我只是恩典的器皿,我无法治愈我自己。没关系,已经习惯了,会

好起来。”

伯提沙撒站起身帮他裹伤:“我跟你来是不想看见再有人类被我的族人所杀,但这结果真是出乎意料。”

耶利米说:“这样的结果,我倒是一点也不吃惊。”

伯提沙撒看着满目狼藉问道:“现在该怎么办?我似乎做得有点过了。”

耶利米停下来,抬起头然后开口说:“没关系,圣殿若是被拆毁,三日就可以重建。”

教堂里的执事和僧侣们战战兢兢地从阴影里探出头来,他们恐惧的目光在地上的尸体和月光里的两人之间不住游移。

耶利米疲倦地闭上眼睛,背过脸去说:“你们可以告诉镇上的人,躺在地上的乃为神的子民牺牲,血族已被圣骑士所

杀,今后不会再有邪恶吞食他们在长夜的安眠。至于你们,忏悔吧,在父神面前。然后你们的行为也要结出果子,与

悔改的心相称。要记得那从尘土里题名召你们的乃是公正无伪的神,祂必照着各人所行的待他们。即使今日我离开了

,祂却要再来!”

伯提沙撒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给耶利米披上了,然后扶他起来。耶利米倚靠着血族站住了,低声说:“我们走吧。”

他们从后面走出教堂,月亮渐渐落下,尽管镇子中心有如此大的响动,还是没有任何人敢出来探察。他们沿着路慢慢

行走预备离开时,有孩子清脆的呼喊声停住了他们的脚步。

“耶利米哥哥!”

他们回过头,贞德正从夜的深处跑过来,她用小小的手臂一下子抱住了耶利米。耶利米蹲下身,抚摸着孩子细嫩的脸

庞,因为她那红肿的眼睛而露出悲哀的神情。

“我会长大!”孩子把脸藏在他怀中,“我会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去保护那些和我一样的孩子!”

她断断续续地小声抽泣起来,又一次用力攥紧了耶利米的衣襟。耶利米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我知道,我知道

。你的父母也在天国守望,你会成为神的喜悦,在地上做圣洁的光,我知道。”

有火把微弱的光从路的尽头过来,是收留了贞德的人家强压恐惧出来找她。那时候,伯提沙撒正俯下身,伸开臂膀抱

住了耶利米和孩子。

他们离开镇子,走到树林中去。伯提沙撒对耶利米说:“那孩子应该看出来了,我是血族,但她并不怕我。”

耶利米说:“你是不一样的。”

伯提沙撒自嘲地笑笑:“因为我忙着挨打,没有去撕裂她父母的喉咙?”

耶利米停下来,转向伯提沙撒,郑重地开口说:“你做出决定,并战胜自己的欲望。你的选择将你和其他血族分别开

,比起我曾经的很多同伴,你更像是一个人类。”

伯提沙撒顿了一下,说:“即使我手上沾满血污?”

耶利米一边转身继续行路一边回答说:“你悔改的日子,旧事已去,一切都成为全新的。”

伯提沙撒看着他艰难行走的背影,高声问:“你要往何处去?”

耶利米又一次停下来转向他,回答说:“我担心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我,所以必须马上离开。我最后一点旅费已经留给

了贞德,所以必须要去工作。”

伯提沙撒说:“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耶利米说:“你的生命远比我长久,我不能指导你什么。我只知道你选择了不再夺取人的生命,你可以这样活下去。

伯提沙撒沉默了,而耶利米静静地等着。

“但是我想和你同行,一个人的流浪实在太过孤独。”看起来依然年轻的血族仿佛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开口,“尽管我

知道你并不需要我,对你而言我是个负累。”

耶利米微微笑了,在这个漫长夜晚里的第一次,他裹紧了身上过大的斗篷。

“那不重要,如果你需要我,我随时都在。”

二、(上)

耶利米把剑卖掉了,然后买了食物、药草和衣服。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他们到达了森林深处的湖泊。伯提沙撒按着耶

利米所吩咐的把自己打理干净了,换上甚为体面的衣服。他修饰过仪容后,越发显得气度高贵。而同样清洁过身体之

后耶利米开始给自己上药,他并不算健壮的上身布满了伤痕。在这时伯提沙撒才看出,他竟有一头及腰的长发,平日

都扎紧了藏在袍子里,现在散开披在背上,像闪着光的绸缎一样。

“真是少见啊,”伯提沙撒走过来在耶利米身边坐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发梢,“圣骑士并不都留这样长的头发。

耶利米慢慢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低声说:“和我的身份无关,这是为了纪念。”

“纪念无法忘怀的人吗?”

“不,是为了提醒自己恒久的决心。”耶利米开始把微微卷曲的头发编成辫子,“五年前我做出抉择,从那时直到天

国的日子,我决不再剪发。”然后他转过来对伯提沙撒笑了一下,说:“都已是过去的事了,让我们谈点更有意义的

话题吧。”

伯提沙撒点点头,移开视线停留在湖面闪烁的银色波光上,继续问道:“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去做什么样的工作?”

“再走两天就进入亚伯兰公国,我希望公爵愿意资助我留在当地讲学。”耶利米看见伯提沙撒吃惊的样子就笑了,“

放心吧,我有麦基洗德公爵的亲笔信,他向我保证亚伯兰公爵是极为敬虔又慷慨的。”

“啊,我只是有点吃惊原来你是位老师,虽然这样看来你确实挺像的。”

“我曾在战争结束之后进入阿旁拿学院学习,在离开教会以前完成了艺学部和法学部的课业,有教授课程和设立学校

的资格。若是讲解自由七艺,尤其文法、修词和辩证,我是很有自信的。”

“我想我可以做你的助教,”伯提沙撒稍稍低下头看着耶利米微笑,“坦白地说,我曾经学习过大陆上所有的人类语

言。在蛮族五百年入侵之前,黄金半岛上所有伟大贤者的着作我都读过许多遍。”

“好吧,你成功地让我嫉妒了。”耶利米笑着把上衣穿好,“你究竟活了多久啊?”

“我已经记不得了,”伯提沙撒慢慢闭上眼睛,“生命漫长得好像一场梦境。”

月光照在湖水和林木上头,世界好像都笼罩在乳白色的光雾之中,但大地上的一切却又被映照得那么美丽明亮。

伯提沙撒说:“仅仅是为了打发掉没有尽头的黑夜罢了。我曾造访那些饱学而长于思辨的智者,在火光里争论,在黎

明来临前不着痕迹地离开。我也曾学习演奏所有的乐器,琴弦反复磨破指尖以至于来不及自愈。当人们向着混沌和爱

欲跪拜,我也会加入其中,酗酒然后癫狂,和那些摆动腰肢的女人或男人交合。人类岂不是喜爱争战吗,当士兵手中

的火把照亮了黑夜,我也在战场上享受屠杀,撕裂生命但不是为了存活。我曾经将黄金和宝石散给乞丐,也曾从大火

和狮子口下救人的性命。我尝试过一切,我拥有过一切,但没什么能真正让我满足,没有哪一种喜悦能够延续到足以

越过永生的尽头。

“从东方入侵的民族在这大陆上混战五百年,那时血族的数目剧烈增加。我的族人耽于狩猎和繁衍,但我只是热衷于

阅读和学习。我记录每一个夜晚的天象,标识那些在星光下开始活跃的生物。杀戮是没有意义的,我仅仅在必要的时

候进食,不需要动用力量就能找到甘心顺服的人,我饲养他们好像人类饲养牛羊。在以琳战争爆发之前,我曾以为自

己完全可以这样生活直到末日。

“人类是何等坚韧啊,在你们自相残杀的废墟之上,新的国度被缓慢重建了,甚至比起曾经的更加严整。我们的先代

巴比伦王惊叹于教廷巨大的影响力,他相信只要毁灭以琳取而代之,就可以在地上兴起黑夜的国度。从上古之时我们

就隐身于人类的历史背后,但欲望使战争爆发,你们的抵抗虽然英勇却毫无用处。开战第四十日入夜,血族围攻以琳

,我记得那一晚正是五旬节。”

伯提沙撒仿佛因为回忆而疲倦了,而耶利米看着他,继续平静地说下去:

“血族远比人类强大,速度、力量、自愈的能力、不死的生命。除了白昼的日光,没有什么能真正止住你们的脚步。

这战争于我们而言是近乎绝望的,你们经过的地方,几乎所有僧侣和贵族都战死了。先代巴比伦王带领他的公爵们展

开蝠翼飞掠以琳高高的城墙,屠杀在每一条街道上被反抗,最后的剑刃也被折断。那个时候你的族人抓住我的头将我

举在半空中,手腕被打断了但我依然在祷告。那个瞬间是我一生之中最深刻的恐惧,但也成就我一生之中最伟大的神

迹。所有在以琳战斗的人类和血族都看见了,终末之时高天之上,有大光撕裂云幕落下,在圣伯利恒大教堂的上空闪

耀如同太阳。没有爵位的血族几乎立刻被烧死了,而光芒如同火舌落在我身上。这一次圣灵浇灌使圣骑士出现在大地

上,有少年人也有老者,有乞丐也有选帝侯,最后站出来与血族作战的一共是两千九百人。”

伯提沙撒苦涩地说:“是的,你们赢了,先代巴比伦王被圣骑士的领袖、教廷的守卫者撒拉弗和基路伯杀死,血族几

近分崩离析。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加入战争,因为对我们而言这成了存亡之战。天啊,这又有什么好说的,最终我们还

是输了,一败涂地。战后有一千圣骑士进入教会出任公职,其余的如你一般重新回归民间,曾经庇护我们的黑夜从此

充满了危险。为了生存,许多血族不得不躲藏在隐秘处进入休眠,我也被迫如此。战争结束数年之后我才恢复自由,

开始在大地上流浪直到遇见你。当你看见我像尸体一样被扔在角落里,我已经近十五年不曾进食。这就是我的一生,

寥寥数语就足以勾勒但用尽全部词汇也无法形容。”

耶利米沉思了片刻,轻声问伯提沙撒:“你曾说过不再求生是因为空虚,但真的仅仅如此吗?我不相信这一切毫无意

义。”

伯提沙撒说:“不是空虚,但那又是什么呢?时间让我忘记了曾为人的一切,战争让我重新记起无望的痛苦,被狩猎

的恐惧。在我强盛时自以为能与至上者同等,在我软弱时才知道自己是谁。力量岂没有衰竭,甚至我们的寿数也有穷

尽,那又是什么将我与走兽分别?就是理性、意志和情感,就是血族与人类所共享的一切。假若伤害你们,我就是在

否定我自己。”

耶利米低下头,握住了伯提沙撒修长冰冷的手指,在苍白的肌肤下并没有血液流动:“那么在你看来,即使分掌昼夜

,人类和血族却并没有不同。”

伯提沙撒回握住耶利米的手,人类的皮肤总是带着温度:“在我的族人看来这真是可笑的软弱,但我厌弃必须伤害别

人才能活下去的自己。”

耶利米叹了口气,说:“生命无可立足,这就是你的空虚。可是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死将是永死吗?”

伯提沙撒说:“我知道,为了换取这漫长的黑夜,我已经交付出所有白昼和一个不灭的灵魂。”

二、(中)

因为持有麦基洗德公爵的亲笔信,他们十分顺利地见到了亚伯兰公爵。年过四旬的亚伯兰公爵身体依然强健如壮年,

但有极深的伤痕从右眼穿过整个脸颊,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都已经齐根断掉了。他请耶利米和伯提沙撒坐下,热情有礼

地说:“迎接一位圣徒的到来是我极大的荣幸。更何况我们虽然素不相识,却曾在以琳战争中成为战友,同为神的子

民而战。”

耶利米笑着点点头说:“我在少年时听闻您的英勇,圣骑士降临以先,您和您的骑士曾潜入深谷密林中搜寻血族的藏

身处,你们是真正的英雄。”

“在那时这也是无奈之举。”公爵因为回忆过往岁月,露出悲哀又自豪的神情,“那时敌人显得何等强大,固守堡垒

只是坐以待毙,惟有利用白昼才是我们人类的契机!为了搜寻整片山林,无数个夜晚我们冒险潜藏在野外,谁又能说

我们心中没有恐惧?但人若不付上牺牲就注定什么也不能得到,最终我们还是找到了吸血鬼的巢穴,曾忍受的苦难都

是值得的。他们在沉睡中就如尸体一样,我们将那些嗜血的仇敌拖到阳光下,目睹他们惨叫着灰飞烟灭。就是为了这

个,我愿意付出性命在所不惜。十多年过去了,我也不再年轻,但曾经历过的一切依然清晰如同昨日!您呢,当年您

还年幼吧,能够起来争战,让人敬佩的无畏啊!”

“我们是上主的剑,”耶利米平静地说:“所劳碌的是祂在尘世的工作。”

“你们确是祂旨意的代行者,你们的力量让人何其敬畏。”公爵十分感慨地继续回忆道:“战后我曾有幸在以琳见到

教廷守卫者,那九个孩子中没人超过十五岁。啊,您肯定也见过圣骑士的领袖们吧?容貌秀美的少年人们,背生双翼

,悬停在空中,那分明就是天使降临尘世啊!他们的声音和形象,我真是永生难忘。只是六翼的撒拉弗,用一对翅膀

遮住了自己的脸。您可曾见过那位大人的真容呢?”

“他是圣骑士的领袖,但也是上主的仆人。”耶利米回答道,“只有在舍弃自我时,才能得着荣耀。所以只要他展开

六翼,就必有一对遮脸。虽然他所行的事被世人传颂,但我认为您完成的功绩比他毫不逊色。在其他贵族畏惧逃跑时

,您起来争战,所以战后教宗提升您为公爵,将逃亡者的土地夺来给当得的人。”

“人若安居在神赐我的土地上,就是我的责任,是祂命定于我的产业。”公爵低头看着自己残缺的左手,“我没有什

么能在祂面前自夸的,这是应尽的本分。我也并不寻求尘世的赏赐,我所珍爱的已经被战争夺走了,我的妻子被吸血

鬼杀害了。幸而她是作为人类死去的,我等待着我们在天国重逢的日子。”公爵抬起头,疤痕狰狞的脸上露出最为温

柔的笑容,“我只想好好养育她为我留下的孩子,所以我对您有一个请求。我的老友在信中盛赞您的敬虔和博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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