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森比杜峰更快地泄出来。
然后他以被子蒙头,在里面大口喘着气。
杜峰一把把被子揭开:“你想把自己闷死?”
白森闭着眼去抢被子,抢不过,便翻身向里,只管紧紧闭眼。
“阿森,你的脸好红。”杜峰见他害羞,就愈加想逗他。
白森果然更窘迫了,杜峰打赌那一刻他定然想变成鸵鸟,把头埋进沙堆里去。
“阿森,”杜峰的声音忽然正经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不厌恶我这样?”
白森不说话,却慢慢转回头来,睁开双眼看着杜峰。
杜峰也看着他。
对视了足足十几秒之后杜峰开口了:“阿森,你有没有想过,普通朋友哪里会看着你的眼睛超出十秒?”
杜峰说完,心一横,躺到床上,手慢慢碰触到白森五指。
白森没有躲闪,他便缓慢覆上去,将白森五指握在手心。
白森的手指不时微微抖动,却没有挣开。
“阿森,如果厌恶,你就推开我。”
杜峰一边说,一边转过脸来,凝视着白森的侧脸。
白森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在想什么。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后来时常思索,如果当时挣脱,如果当时说“不”,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假设终归是假设,白森已经没有了验证的机会。
当时他只是如木头人一般躺着、看着。看着杜峰半支起身,嘴唇落在自己唇上。
那一刻白森没想对或不对。他忘了自己和杜峰都是男人。事实上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思考,他只是惊诧地睁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阿森,这样,你讨厌吗?”
杜峰只轻轻碰过他上下唇瓣就抬起头来。单只是这样他已经出了很多汗,握着白森的那只手已经黏滑。
他抬头去看白森。
白森双眼像一片深邃漂亮令人心折的湖水。
这双漂亮的眼睛好像在看着他,又像投在虚空某处,沉静的叫杜峰不敢惊动。
那么静,静到杜峰渐渐听到自己心中鼓噪,静到他不敢开口也不敢动作,静到他感觉下一秒将听候命运审判。
命运判他无罪!
当他再次鼓起勇气吻下来时,白森颤抖着睫毛闭上双眼。
一切都不同了。
那天起,杜峰的世界豁然开朗。而白森的世界霍然乱套:
他不能说服自己与杜峰仍然是兄弟,又不能面对一个喜欢上兄弟的自己。
他想起小梦说过的话:喜不喜欢一个人,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他想这句话应该再加上一句:就连这个人是男是女都不能。
不,其实他并不确定对杜峰的感情是喜欢,除非,喜欢是不忍拒绝、全盘接受,是潜移默化、形影不离……
白森忧愁烦恼的时候,杜峰没心没肺的快乐着。
他们驻唱生涯日渐红火,连城中一年一度、大负盛名的音乐节都给他们发来邀请函。
收到邀请函那天杜峰格外兴奋,因为在他眼里这不是一张简单的邀请函,而是他出人头地的起点。
晚上睡觉时他跑到白森床上,搂着他的腰说我们要一辈子一起唱下去。
白森没有回话。他回应给杜峰的是鼻血长流。
杜峰得意忘形,没想到自己竟有这么大魅力。
最终他们费尽力气才止住白森鼻血,到入睡时已经什么兴奋劲都过了。
第二天沈荣赶来向他们道贺。杜峰有些心虚地看着白森与沈荣交谈,觉得时间分外难捱。
临走时沈荣把几张乐谱塞到杜峰手里,“要在音乐节崭露头角,只翻唱肯定不够。这曲子是我写的,你们不嫌弃的话,就先试试。”
那时沈荣已经是圈里小有名气的作曲才子,杜峰客气了一番,还是收下了。
沈荣走后,白森沉默了片刻。
杜峰才要说话,他却先一步接过杜峰手上的乐谱看起来。
杜峰小心看了会儿他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异常,才悄悄松了口气。
后来一段日子他们疯狂练歌,每晚回家杜峰累得倒头就睡,白森却依旧坐在桌前写写画画。
起初杜峰以为他是在补习学校中落下的课程,直到看见废纸篓中的五线谱。
“阿森,这是你写的?”杜峰一脸惊喜。
白森却急了,伸手夺过杜峰手上的纸重新揉作一团。
“别扔啊!”杜峰拦住白森手臂,“我还没看完呢!”
“我乱写的。”
白森垂着头。
杜峰把纸重新展开,一边看一边在嘴里轻哼。
哼完他脸上满是惊喜,“阿森,我喜欢这调子,你一定把它写完!”
白森抬起头来,有些诧异,他本以为会被杜峰笑话一通……
杜峰熠熠发光的眼神仿佛一把火,渐渐也点燃了白森,他在杜峰期待地目光下点了点头。
杜峰兴奋地将他拦腰抱起来:“太好了!阿森,这是专属于我们俩的曲子!”
白森挣扎着下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杜峰这才注意到他眼圈发青,想起他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
“阿森,身体更重要,何况到音乐节还有三个月呢,不急。”
“嗯。”
“阿森……”
“什么?”
“不如今晚我们放松一下……”
chapter28
杜峰和徐图双双站在急诊室门外沉默地等候着。
如果有狗仔误入这里,一定兴奋异常。
可惜,这里只有行色匆匆的医护,以及神色痛苦的患者。
林峥在角落里给辛兰打通了电话。一番陈述,辛兰没有立即开口,话筒里只有些微杂音,气氛格外压抑。
“按你说的情况,这个‘分身’带有一定的暴力倾向,性格也比较负面,有一定危险性。”
危险性……林峥眉头紧皱:“那就意味着,今天这种情况以后仍有可能发生?”
“我不能断言,但的确有较大可能。”
“而且,他的病情现在似乎正处在诱发的阶段,连很多基本情况我们都无从掌握,一旦处理失当,很容易出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你要记住一个原则——对他的‘分身’一定要接纳,不要表现出抵触甚至试图驱赶,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我明白了,谢谢你,师姐。”
“不用客气,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再去医院看望白森。”
“好,再见。”
“再见。”
见林峥放下电话,杜峰和徐图难得一致,齐齐看向他。
林峥试图忽略他们的目光,他推门走进病房,白森还在昏睡中,护士正要例行公事给他测体温。
“林峥,到底怎么回事?我要一个解释!”
“嘘!”林峥还没说话,小护士先竖起根手指。她看了眼仍在昏睡的白森,眼里竟有些心疼,这么文弱俊美的病人,大大激发了小护士的保护欲。
杜峰顺从地收声。他拉着林峥出了病房,徐图也跟了出去。
林峥有些烦躁地看了杜峰一眼:“我想不出什么必须向你解释的理由。”
“想不出理由?!好,林峥,”杜峰气极反笑:“你想不出可以慢慢想,我就在这里等,等你想到为止!”
林峥甩开他的拉扯,丝毫不为他的威胁所动。
“你们都冷静些。林峥,我和峰哥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哪怕作为朋友,我们也很关心老师,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会……”
“会怎样?”林峥冷冷发问。
徐图答不出来。
“如果你们真的关心他,就马上消失在这里,不要在他身边出现!”
“林峥,你不要太过分!”杜峰眼中阴沉沉,“你让我消失?让我看着你把他照顾成一个疯子之后就这样消失?!”
“闭嘴!”林峥被那“疯子”两字深深刺痛。他扬手挥向杜峰,可惜被杜峰挡住了。
杜峰死死扳住他的手腕:“教训我吗?你没资格!”
“喂,你干什么!你别动啊……才包扎好的!喂,小心啊——”
病房里传来小护士的声音,杜峰和林峥的动作齐齐定格。徐图第一个跑进病房,见白森正试图坐起来,起身一半,却力竭倒在小护士怀里。
徐图赶紧过来帮小护士搀住他。
“小图,是你?”白森虚弱出声。
“是我,老师,你先躺下,好不好?”
白森这才不再挣扎,重新躺回床上,他看了看徐图,轻轻闭上眼,觉得头痛欲裂,“小图,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
“哥,你醒了!”
白森闻声,才闭上的眼又睁开,“峥峥?”
他有些惊讶,但随后才是更惊讶的,紧跟在林峥身后出现的,竟是杜峰的身影。
白森觉得头更疼了,那疼简直漫延到四肢百骸,他痛苦地弓起身,等待那疼痛过去。
“哥?”林峥发现他的异样,走上前握住他一只手,才发觉他在微微颤抖。
“哥,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嘘,放松些,告诉我。”林峥的声音竭尽柔和。
“头……痛!发生了……什么?”白森断断续续开口。
“哥,你先别想这些,先休息好吗?头哪里疼?我叫医生过来。”
“不,”白森紧紧拽住林峥那只手,“我……为什么,在这里?发……发生什么……事?”
“阿森,你,你不记得吗?”杜峰忍不住上前。
白森疼的抽搐了一下,“你……怎么……也在?”
“你全不记得了?我在酒吧碰见你的啊?”
“酒吧?我怎么……啊!”白森忽然痛苦地抬手捂住头。
林峥怒视了杜峰一眼,示意他闭嘴。
杜峰却根本没注意到。他只看着白森,心中一片慌乱。
他情愿自己此时还在梦中。哪怕梦醒之后,还是找不到阿森踪迹,也好过他这样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惜……他清楚知道,这不是梦。
他呆愣地站着,木然看着白森抱头呻吟。
手机铃声响起,杜峰仿佛听不到一般,还是徐图提醒,他才木然按下接听键。
周强兴奋的声音传来:“好你个杜峰,隐藏着这么个大后招不告诉我!难怪你先前不急,原来有沈荣加盟!哈哈,这次唱片想不大卖都不行了!对了,你什么时候和沈荣关系这么好?听说他进公司就是奔着你来的,签约条件就是要公司全力压下那些对你不利的绯闻。哼,这下看那些公关部的人还甩不甩脸色给我看——”
“周强,”杜峰忽然开口,打断经纪人的喋喋不休,“我要退出。”
“嗯,好。我说,沈荣的加盟绝对是——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我要退出。退出歌坛,退出演艺圈。”
杜峰眼里木然渐渐褪去,转而升起一抹坚定。
“你疯了!”周强嗓门大得病房内其他人都清楚听到。
“是,我疯了。”杜峰淡淡说。他虽然对手机里的人说话,眼睛却直视着白森。
白森同他对视几秒,最终还是先转过视线。
听筒里又传来了周强叽里呱啦的喊叫,但杜峰已经不再听。他挂断电话,取出了电池。
他直直看着白森:
“阿森,你别怕,就算你疯了,也有我和你一起疯。”
“住口,杜峰!你才疯了!”林峥怒气汹涌。他万分后悔没早点把杜峰赶走,而是留他在这一次次刺激白森情绪。
但白森这时却缓缓平静下来。
“你要退出歌坛?”
“是。我早该如此了。阿森,这两年我过得毫无意义——”
“你怕了?”白森突兀开口,打断杜峰的自白。
“怕?!”杜峰仿佛不解。
白森看了眼徐图,又转回视线来看他。
杜峰一下子懂了,他气得笑出来:“你说我会怕他?!哈哈!白森,你也不必激我,我杜峰这辈子怕过谁?”
“老师说笑了,只有我怕峰哥,怎会有峰哥怕我。”徐图这时也出言,难得竟违逆了白森的意思。“不过,这道理我明白,其他人可不一定明白了,”他语锋一转,看向杜峰:“我的专辑和峰哥的专辑同时推出,峰哥这时退出给我让路,那些媒体不知会怎么想,总不会认为峰哥你是真对我一往情深吧?”
见他拐弯抹角,到最后还是顺着白森的意思,杜峰不由一声冷笑:“闲杂人等怎么看,我没有闲情理会。”
“哦?老师,原来你是‘闲杂人等’……”
“徐图,”杜峰一声冷哼,“不必打嘴仗。我心意已定,激将也没用。”后面一句,他却转向白森说了。
白森此时已经闭上眼,“我有点累,不如你们出去争?”
杜峰于是闭口。
徐图也不再说话,他看了杜峰一眼,垂下头去,手掌在背后虚握成拳。刚才那番话并非只为配合白森,他是真的想和杜峰一较高下——哪怕只是在舞台上。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白森,老师,你究竟是什么想法呢?为什么我越来越看不懂?如果只是想毁掉他前程,那么你已经达到目的了,甚至兵不血刃、根本没用到我这颗棋子……
你和他之间,又究竟有怎样的过去?
徐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白森睁开眼,对林峥说:“小峥,你带他们先出去吧,我想休息。”
“好,”林峥帮他盖好被子,“我们先出去。哥,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叫我。”
白森点了点头。
看着三人退出房门,他才抬起左手来,看着手腕上的绷带发呆。
“你心软了?”
一个轻佻声音忽然冒出来。
“不,我只是累了。”白森望着虚空处自言自语。
“阿乐你不懂,阿森的心一开始就没硬过。”
“陈,你又自以为是教训我。”
“阿乐是大坏蛋!陈,你要好好教训他,他欺负阿森!”这次跳出来的是一个女声,听声音竟还很小,只有五六岁。
“你……你又是谁?”白森望着天花板,睁大了眼睛。
“我是乔禾呀,阿森,你不记得人家了吗?”
“乔禾?不……不!你怎么会是乔禾,乔禾她是——不,你骗我!你不是乔禾!”
“阿森,你怎么能这样?原来你真的把阿禾忘了……呜呜,阿禾很伤心……”
“小乔禾,你别哭,阿森他也不是故意的。”陈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啊,有什么好哭的,他不记得你,你让他重新记住不就完了……”
“阿乐,你不要火上浇油……”
“……”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白森双目无神地听着他们争吵,望着屋顶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