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三十(冤冤相报)——尽余欢
尽余欢  发于:2013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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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地靠近着白森,占据他生活中点滴空间,认真而专注。

每进一步都细心筹谋。

每过一天都百般珍惜。

他并不觉得自己对白森的欲望龌龊可耻,但他本能地不敢对白森宣之于口。他像个天生的阴谋家,步步蚕食,相信终有一天可以鲸吞。直到——直到注意到白森对唐梦的无微不至,他才觉出自己的可笑。

那天他妒恨失望之下,险些对白森开诚布公。

那天,远远早于与唐梦那场共同讨论,杜峰已经拿着收集的小报,单独同白森谈论起张国荣的同性绯闻。

“阿森,你怎么看同性恋?”

“这些小报纸总是胡言乱语,你看,这里还写着XX省又出现了外星飞船!”

“如果是真的呢?”

“不可能吧?他们都是男人……”看过三级片,白森已懂了男女之间不同——因为不同,才可以互为补充。

“男人和男人,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那你觉得我们两个现在是在干什么……”

“那怎么一样!”白森一边惊呼,一边在杜峰不怀好意的目光下匆匆提上裤子,“我们这只是,朋友间的……互助!”

“互助吗?”杜峰恋恋不舍看了一眼他紧致的臀部与两条长腿。

见他这种眼神,白森恼羞成怒地踢在他胯部,“该死,阿峰!别像看女孩子一样看我!”

他只以为杜峰是故意,哪知他不过真情流露。

杜峰感觉有苦难言——他是自作孽,哄骗的白森对这种“互助”习以为常。

他伸出长腿,将白森绊倒在床上,“谁让你长得比女孩儿还好看……”

白森最厌恶别人拿他与女孩儿比较,这时便有些悻悻:“是不是只有像你这样,”白森扫了一眼杜峰小麦色肌肤与线条凌厉的五官,“女孩儿们才喜欢?”

白森被他眼神扫的身体发痒,心却因为他这句话沉如巨石碾压。

“你为什么要她们喜欢?”杜峰心里紧张,面上却维持着轻松,“莫非是你喜欢上了谁?”

白森脸色一红。

心中不安化为现实,杜峰指甲瞬时掐进肉里,“是谁?唐梦?”

白森没有承认。

但,也没有否认。

“我也不知道对小梦是种什么感觉,有时就像好朋友,有时候,又觉得比好朋友多些什么……阿峰,你谈过恋爱,你跟我讲讲,你那时是什么感觉?”

杜峰直直看着白森,半天才张口,声音异常干涩:“不知道,没什么感觉。”

“……”

“阿森你不知道,女人都是麻烦的生物……”

“……”

“你,你真的喜欢唐梦?”

白森这时终于发觉了杜峰的异常,他脸色一白,“阿峰,你,你不是也喜欢小梦吧?”

杜峰笑出声来,却发觉这笑声异常难听。

白森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发白的脸色过了会儿才恢复过来,神色无奈:“看来我们注定是好兄弟,连女孩儿都总喜欢同一个。”

杜峰想要否认,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白森已经正色看着他:“阿峰,这次我们公平竞争,如何?”

杜峰直视着他,试图在他坦荡的神色中找到一丝动摇。可惜没有。

杜峰很想笑——在他们刚刚亲密“互助”以后,他却跟他谈公平竞争一个女孩……

可他没有笑。他不敢笑。

不是他不坦荡,他只是怕被他视为异类。

他低着头,一边拿手纸仔细拭干净白森手指上的白浊,一边斩钉截铁地说:“好!”

听他说“好”,白森翻身坐起来,自上而下俯视着杜峰,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阿峰,不管小梦选谁,我们都还是好兄弟,对不对?”

杜峰点头。能作为好兄弟被他这样看重,他是否应该知足?

“那就好,快起来,我们去打球吧。”大概潜意识察觉到气氛的沉闷,白森难得主动邀杜峰去打球。

打球也好——杜峰由他拉起来——至少可以光明正大的碰触。

从答应白森一个“好”字的时候,杜峰就确定——唐梦这姑娘他势在必得。

他得不到的,怎可能让别人得到?

第二天他就毛遂自荐进了唐梦所在的校园广播台。他熟稔哄骗女孩子的简单技巧——无微不至、投其所好。何况,白森的自卑不是没道理:比起完美精致的“王子”,一个骁勇善战又冷酷深情的“骑士”更容易夺得佳人芳心。

唐梦对白森剖白心意、表白自己“大概喜欢上杜峰”的第二天,杜峰就从白森嘴里撬出这个消息。

看着白森失魂落魄,他难得没有因自己无往不胜的雄性魅力而猖狂得意。

“小梦和莎莎不一样,阿峰,你要好好对她。”

杜峰不置可否。他伸手揽住白森肩膀,“好兄弟,去打球!”

然后便是文理分班。

杜峰与白森分到一个班上,得偿所愿,他欣喜非常。他搂着白森肩膀问:“阿森,你说理科充满了确定性,那文科为什么就不确定?”

“当然不确定,因为人是多变的。”

白森的回答杜峰似懂非懂。

人是多变的,因此由人创造的政治、历史都是多变的,反观数学多好,它总给你一种确定的答案——白森想,确定到毋须思考。

自从分班后,唐梦与杜峰的关系就变得若即若离。两人在外人与白森眼里,已经是金童玉女的一对儿,可只有唐梦自己知道,她若不主动,杜峰就能接连数天将她遗忘。

事情直到高二快结束那个夏天才有转机。那个夏天唐梦突发奇想,要组建一个他们三人的乐队。彼时组建乐队是种风潮,大大小小的乐队遍布城中,但这风潮,也大多是大学生才玩得起来的风潮。所以唐梦这个想法,让一向特立独行的杜峰都吓了一跳,佩服不已。

对音乐的狂热大概是他们三人唯一的共同点,于是唐梦这一提议全票通过。

他们一无经验二无设备,有的只是满腔青春热血,和一点不知是否出众的才华。

尽管杜峰不愿承认,但他最终走上歌手这条路,起因就是唐梦夏日午后一次异想天开。

多年后的杜峰成为天王巨星,回想起他们那支名叫“野草”的乐队,往往又爱又恨。

“野草”这个看似狂放其实矫情的名字是杜峰起的。作为主唱他坚持自己拥有命名的权力。

唐梦起初对这名字并不苟同,她在一张作业纸上写下数个拗口的英文名,但被杜峰一一否定。而白森置身事外,他对乐队的名字并不关心,杜峰和唐梦并肩争吵的时候他练习着还不够熟悉的吉他。

对于他短短半月就学会了弹吉他的现实杜峰和唐梦都没有过多惊讶,唐梦早已熟知他在音乐上的天赋,而杜峰觉得白森的优秀自然而然。

很快他们就迎来了第一次演出。

那是高一新生的入学晚会,表演者都是本校那些乖顺的学生,节目大多是诗朗诵与甩不出包袱的无趣相声。两相对比,“野草”乐队显得极为专业。

他们一登台便受到了狂热的欢迎。杜峰穿着牛仔裤与黑色无袖背心,还没开口他帅气的五官与冷酷的表情已夺得无数女孩儿尖叫。

他身后站着唐梦和白森。

唐梦一袭白色短裙,站在电子琴前她紧张的双手出汗,白森比她好不了多少,他穿着干净宽大的白T恤,吉他横在身前,显得他格外挺拔消瘦。

音乐响起时,没有人真正在乎他们水平如何。

这个稚嫩却似模似样的微型乐队让市一中所有孩子们大开眼界、有与荣焉。

何况杜峰的嗓音的确不错、穿短裙的唐梦热情四溢,弹吉他的白森虽然一直低着头,那偶尔闪现的脸却是干净忧郁、俊美非常……

首演大获成功。

与首演的成功相比,他们第二次登台经历堪称噩梦。

那是一个小型的摇滚音乐会,他们在音乐会正式开始前登台,充当热场工具——若非年轻的音乐老师推荐,他们连这个热场的机会也不会有。

那天他们特意翘了一下午课为晚上的登台准备,却在随后体会到被人哄笑践踏的滋味。

起初只是一些倒彩与不太礼貌的口哨,察觉气氛不如预想,杜峰摘下脖子上松松吊着的领带扔进人群,试图唤醒这些挑剔观众的热情。然而这一厢情愿的动作惹来的是满场哄笑,笑声中杜峰的领带被不知什么人扔回舞台。

那一刻气愤与难堪已经不足以形容杜峰的情绪,他几乎不知自己是怎么麻木地唱完整首歌退回台下。情绪稍稍平复些时,他看到白森正递过手绢给唐梦擦眼泪,这姑娘泪水如断线珠子不断滚落,无论白森怎么安慰都不肯停歇。

杜峰手指攥得发白,他听着外面正式乐队上场时的山呼海喝,发誓自己要出人头地……

chapter20

如今已是巨星的杜峰,很少想起自己少年时那个要出人头地的誓言。

他在巨星光环下日渐平庸,再不是曾经那个为了理想可以拼命的主儿。

《空》的录制一放再放,而天王深夜泡吧、私生活糜烂的报导却同时出现在许多报纸网站。

——运气不好,杜峰那晚在GETLOST左拥右抱的照片还是被有心人拍下。

周强愁眉苦脸坐在杜峰面前。做人终究不能只凭运气,还是要靠自觉——周强翻完一摞报纸,心中暗叹回天乏力。

数年前杜峰在媒体面前坦承性向时是以一派深情面目示众,那时周强本以为杜峰星途从此终结,没想到绝处逢生,一场不同寻常的深情流露竟将他推上人气巅峰。

而今境况相类,却又迥然不同。

——杜峰再深情,也不好与几个少年同时爱得死去活来。

许多媒体措辞严厉,道有这种败坏社会道德风气的人气偶像,是整个社会的悲哀。

周强急得口舌生疮时,杜峰还有耐心饮茶。

寡寡淡淡的苦艾茶,他喝得很是专注。

皇帝不急太监急,周强不禁有些悲愤:“你知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现在已经有两个广告商要解约,赔偿金不是笔小数目。这还只是开始,处理不好的话,你信不信你整个人都会毁掉?!”

“我记得这种公关和应付媒体的事经纪人最拿手,你与其在这里牢骚,不如去和公司商量怎么处理。”

“处理?还能怎么处理!”周强被他淡定语气激的跳脚。他不明白杜峰怎么能如此置身事外,好像麻烦不是他惹回来的!

“就算不处理,娱乐圈天天有新闻,你以为人们眼睛会一直盯在我身上?”

无可救药!

在周强眼里,这样不把自己事业前途当回事的杜峰已经无可救药。

但杜峰今日似乎要挑战他底线:“就算处理不好,也不外雪藏或者封杀,这二者,”杜峰难得抬起头来直视周强,“我都没意见。”

周强看着他光采晦暗的眼神,心中一阵无力。他做杜峰经纪人近十年,经历风浪并不少,印象中只有一次,杜峰曾露出这种神态:冷漠麻木、好像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他甚至不必再问杜峰如此颓唐的原因。

能左右杜峰情绪至此的人只有一个。而长天大剧院重逢那天起,周强就早有预感,预感杜峰会有崩盘的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如果你想解约,”周强站起身来时杜峰忽然开口:“我随时可以签字。”

周强身子一僵,杜峰既然连这话都说出来,可想态度是真消极。

“奉劝你一句,”周强转过头来,看似不着边际地开口:“你现在这样,只会让他看你不起。”

杜峰抬头看向他,空洞眼中难得闪过一抹亮光,却又很快溃散:“他要的不过是毁掉我,我不想劳他动手,他看上去……”杜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自言自语,“他看上去身体不太好……”

“呵呵……”话已至此,周强再无什么好说。他有些悲哀麻木地走出门去,说来谁信?这个巨星如此放纵,竟是因为太过专一……

……

早上出门,林峥卷起桌上一摞报纸扔进垃圾筐,白森站在桌前,手伸在半空有些尴尬。

林峥懊恼地拍了下头,“我忘了!哥,下班带晚报给你看。”

白森急忙摇头,两个人住到一起自然有许多不习惯,他正好要跟林峥说这个事:“峥峥,我打算搬出去住。”

“不行!”林峥断然否决。

随后他觉出自己语气太强硬,又加了一句:“哥,我的意思是,现在合适的房子并不好找……”

白森还要再开口,林峥已经急匆匆换好鞋,“哥,我要迟到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桌上有粥,凉了你自己热一下,我就先走了!”

最后一字还没落地,林峥已经出了门。他刚才看报纸耽误些工夫,现在的确要迟到了。

白森目送他背影消失,才走到桌前吃早餐。粥喝到一半,他却忽然停下,若有所思看向垃圾筐里的报纸。

……

徐图一进咖啡厅就见到白森。

他坐在角落,位置偏僻,但几乎每个进店的女客人都会有意无意往那里看一眼——只因他相貌太出众。

见到徐图,白森笑着招呼他过去。徐图这才醒过神来,走到他对面坐下。

摘掉墨镜,徐图便无法掩饰目光中的惊艳:“老师,你变化很大。”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医院,那时白森头发长到可以扎在脑后。如今一头短发的他,没了颓然之色,更显干净精致。

白森听徐图这么说,却有些抑郁:“我老了很多?”

“不,当然不!老师你——”徐图含到嘴边的“漂亮”二字在唇舌间打了个圈又吞回去。

他不敢轻侮。

他始终记得与白森的关系,始终记得他的今天是白森给的。

好在白森只是开个玩笑。

他也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他开玩笑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心情。他要缓解心情是因为,接下来的话,他不太好出口:

“小图,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徐图闻弦歌而知雅意,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支票,递给白森。“老师,是我的错,这笔钱早该拿给你了。”

他这错认得冤枉。不是他不想给,是白森始终不给他见面机会。

白森把支票收下,脸色微微发红,当初他虽没明说不要报酬,但确实是没打算要。现在如果不是急着租房子,他也不至于缺钱。

“老师,真的不能做我的制作人吗?我一定竭力表现,不给老师的作品丢脸。”

“不,小图,你误会了,我是有心无力。”

徐图听他拒绝,并不意外。他很有分寸,知道白森心意既定,就不会轻易转变。只是他奢望了许久,总要争取一下试试,何况白森此时缺钱……

见徐图沉默,白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小图,现在担纲你专辑制作人的是业内高手,比我十足优秀,你应该珍惜。”

徐图也不分辨,白森给他三首曲子,他原该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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