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漠然一笑：“你说得不错，他的确是我的弱点，但那并不表示我不敢动你。”剑锋微微一动，锋利的剑刃瞬间割破了他的皮肤，血珠沿着剑身滚落下来，夜火脸色微变。“你以为，我真的认不出来么？”

低低的一句话，让夜火陡然一惊，心知自己这一局彻底输了，瞬间脑中闪过数种算计却不及无尘的剑快，眼见对方眼底杀机一闪而逝只得拼死一搏。身形瞬间挪移脱离剑气范围，猛地转身看向无尘，夜火之眼再次燃烧起来，流光溢彩的翩跹蝶舞带着万般魅惑妖娆，直让空间里的一切都变成了虚幻。然而无尘却不给他任何机会，碧眸幽深如海，将夜火的妖术全部吸收，随即长剑划出，夜火闷声痛呼，双目尽废。

这一次，无尘生生地挖出了她的双眼，将那对眼珠捏在手中，收入结界。“我可以破你一次夜火之术就可以再毁你一双眼，女人，你犯了我的禁忌！”

“你……你……”夜火不敢置信地捂着双眼，咬牙切齿道：“不可能，我没有破绽。”

无尘的剑尖微微一抖将血珠抖落，目光一转看见地上染血的白衣，剑尖随意地一挑，破碎的衬衫却是夜火以红莲的样子所穿着的衣物，无尘记得，那是三人分开之前红莲的衣服。“这世上，只有他是我不可能错认的人。”抬眼，目光落于夜火的身后。

黑暗的空间被剑气割裂出一道缝隙，随即一人缓缓走出，从容淡定，却是毫发无伤的红莲。他赤裸着上身，目光幽深，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同时一笑。

“我想你一定不会上当。”红莲漆黑的眼眸伸出波动着信任，其实并没有被控制，之所以一直没有出手是因为他想知道夜火究竟为何而复仇，也想看无尘的反应。结果是，两人给了彼此足够的信任。

“谁都可以将你错认，但只有我不会。”即使对方是电脑程式完全复制出来的人，无尘也能识别出真假，因为他们是同命共生的情人。也许在最初的时候他还会迷惑于表像，可是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让他早已明了自己爱的是对方的灵魂，所以当他真正冷静下来的时候，便已察觉『他』并非是红莲本人。

听见这样的对话，夜火一阵错愕。这两个人一人神智清醒一人毫发无伤却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她凄厉地笑起来，只觉得此刻一切荒谬至极。若不是红莲心志太强让她无法控制，她也不会铤而走险，但是这个空间本是她的领域，没理由被无尘识破自己的伪装，她甚至连气息与血液都与红莲一模一样。本以为成功了，哪里想到无尘早已将她算计。“不愧是，狡诈的狐王！”阴阴一声冷笑，体内妖气瞬间爆发，衣衫碎裂黑发长逾数丈，随即男人的身体化成了女子，只是双目已废面目狰狞。只见她双臂倏然伸长，臂上长满鳞片坚硬如甲五指却如鹰爪般抓向无尘，同时黑发如蛇般游走于空间四处，似乎要将两人死死绞住。

红莲左手微张，长刀在手一道寒光过后将眼前青丝斩落。

无尘扬了扬眉身形未动，右手的长剑凝了妖气，一挑一拨，又一削，青丝断了一地顷刻被妖火烧尽。夜火五指如钩抓向长剑，她的手臂尽管鳞甲坚硬刀枪不入又怎敌得过无尘手中的神器，只需夹了些许妖气便所向披靡。法力冲撞之处，寒气泯灭了血光，红莲本不想做绝却也阻止不及。

“啊——！”夜火惨叫一声，双臂已断，身体受不住如此惨痛的重伤，在地上痉挛抽搐着。

“你不该打他的主意，否则的话，或许还能饶你一命。”冷冷一笑将地上鲜血淋漓的断臂一把妖火烧尽，妖艳的火光映着无尘肌肤胜雪碧眸冷若寒星。

“尘……”红莲按住他的肩，对他的行为并不苟同。

夜火虽然看不见却觉得此刻这个空间诡异得令人恐惧，尤其在听到烈焰焚烧的声音之后更加骇然，知道无尘彻底毁了她手臂重生的希望不由得妖气暴走。“去死吧——！”几乎扭曲的身体在地上猛地一翻，瞬间化成巨蛇直扑无尘，张开血盆大口想用毒牙撕裂对方。

无尘依旧未动，冷冷地看着他，夹杂着妖火的剑气轻扫，眼看就要将蛇身断为两截，红莲的长刀却挡在两人之间：“尘，别杀她！”

无尘另一只手拂开夜火的攻击，剑气却未变迎上他的长刀，『当』地一声，兵刃相见又瞬间分开，两人不分胜负。

红莲以为无尘杀招已止因此收了长刀，却没想到无尘杀夜火之心决绝，几声惨烈的嘶喊过后，转头看去，那蛇妖的下半身早被斩断。

“尘！”红莲皱紧了眉头，“你……”

“我给过她机会了。”似乎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这种戾气疯狂的感觉，无尘撩了下额前的长发，语气压抑着波动。

夜火痛得几乎昏死过去，全身妖气混乱已经没有办法维持正常的形态，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之后便化成了人头蛇身的怪物，只是下身被无尘斩断，已成灰烬。

“你，你好狠——！”她声嘶力竭地指控着。

对无关的人他一向无情，无尘对这种指责根本不在乎，因此提剑上前准备给她最后一剑。红莲身形一闪，长刀再一次挡住了他几乎刺在夜火心口的剑，但是却无法阻止千丝万缕的妖气灌入夜火的身体。女人凄厉的喊叫充斥着整个空间，犹如万箭穿心的痛楚过后，蛇妖的法力溃散随即化成了半条蠕动的青蛇，千年修炼的道行彻底废了。

夜火的法力一解除，柳清平也自茫然中回过神来，然而刚刚清醒眼前所见的便是一地鲜血，还有那蠕动着得蛇，太过血腥的场面冲击着他，恐惧自四面八方涌来让他无力招架只能惊恐地叫起来。

“啊啊啊啊……莲，哥，莲哥——”他抱住红莲的大腿，颤抖地紧咬牙关，想要寻求他温柔的安抚。

无尘眉头微蹙，依旧不想放过夜火，剑尖动了下，对红莲道：“闪开，莲，她作恶多端不可饶恕！”

杀气暴走的无尘让红莲瞳孔收缩，他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执拗，又被柳清平抓得很不舒服，不由得动了气：“尘儿，不要多事。”

无尘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除了在床上，只有在情绪波动的时候莲才会唤他『尘儿』。

“天理昭彰，废去千年道行对她来说已是惩罚，我们不是执行者没有必要背负无关血债。”

可是她不该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这句话无尘没有说出口，心中却犹如堵了一块石头。他明白红莲的顾虑，他们身处红尘却游离于三界之外根本没有资格决定他人生死，莲不希望他的身上再背负这种罪孽，今天却被这女人惹恼了。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不曾体会，尽管不想承认，他的心思的确起了波动。其实夜火说得对，莲就是他的软肋，可是这软肋只有他能动，谁敢动谁就是逆了龙鳞。他的想法，微妙得怕是红莲不懂吧……

眼见着红莲开始安抚起柳清平，无尘一言不发地收了剑，颓然离去，心中的烦躁连他自己也理不清。

红莲抬眼看了看那修长的身影，低声一叹：“尘儿，你可以是火，但是不可以有暴戾之气……”

这是他们第一次产生莫名的分歧，毫无道理地，让无尘厌恶起自己。

七

柳清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家的，那日血淋淋的画面成了他的噩梦，每一夜每一夜地折磨着他，他在梦中恐惧着惊醒又陷入昏迷，发烧、呕吐、神智不清，连续几天的折磨几乎让他精神崩溃。

他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到处是血腥与黑暗，只依稀记得一个人抱着他安抚着他快要发疯的心灵。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窝在红莲怀里，温柔的目光和令人安定的声音救赎了他，那一瞬间世界似乎变成了斑斓梦幻，他心跳加速，仿佛碰触到了某种禁忌的东西。

“终于清醒了，你吓坏了，好好地睡一觉吧。”红莲摸了摸他的头，笑容温和似水。

柳清平努力地让自己清醒，“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他自己都开始厌恶自己这懦弱的个性和不够强壮的身体。

“不，这是正常反应。”被妖怪缠上的肉体凡胎一旦解除束缚自然会有些不良反应，柳清平也只不过比平常人更虚弱罢了。红莲扶着他轻轻地躺下去，不期然瞥见他手腕上游走的黑色咒印，眼光波动了下，无声叹了口气。咒印尚在说明夜火还活着，可是一想到当时无尘那残忍的手法他更忍不住想叹气，那种伤势下又被废了道行的夜火恐怕活不过一个月，到头来这笔血债还是要落在无尘身上。

从前他们也杀过不少人，说起来他并不比无尘善良，但是他不希望自己深爱的人满身杀气，他也会怕。善恶杀业总有因果，他怕罪孽积累太多，上天会看不惯他们逍遥幸福的生活。

幸福会让人沉溺，越是在一起久了越怕失去，正因为如此，无尘也会不安吧。红莲笑了笑，黑瞳掠过窗外，神色飘飘渺渺带了几分伤感的温柔。

柳清平很想抓住那一抹感伤，可是虚弱的身体让他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很快沉沦在温馨的感觉中沉沉睡去。

“他真的很依赖你。”无尘的声音打破了红莲的思考，愣了下，回头看去。午后的光线映在那人的身上，红发似乎烧成了一团火，极端地刺激着他的视觉。无尘平静无波的碧眸没有看着他，而是停在柳清平的身上，“他没事了？”

“嗯，烧已经退了。”红莲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笑得云淡风清。

红莲的脸色并不好，连续照顾了柳清平两天，使得他看起来异常脆弱。无尘知道两人都在怄气，柳清平神智不清的时候异常地依恋红莲，他本就一肚子气最后干脆视而不见，可是没想到他为了个柳清平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心里越发地难受。走过去想抱住他，可是最终没动，只是吩咐道：“他没事了你就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来。”

“好吧。”红莲起身为柳清平掖了掖被角，抬眼却看见无尘眼中瞬间闪过的波动。

“你对他太好了。”语气酸酸的。

“你不该对他不闻不问。”红莲道出他的不满。

气氛有些不对劲，无尘皱了皱眉，决定不和他吵架，于是道了声：“别把自己搞得太累。”随即转身离去。

红莲扶额叹气，自那天之后，无尘一直没认真地正视他，而他们之间的对话也一直停留在毫无建树的状态。

红莲知道，无尘在烦躁，也似乎在生气。那种烦躁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也影响了他的情绪，让他没办法静下心来仔细思考无尘为何会生气。越是这样心就越乱，对自己的厌恶总会在不经意间传递出来，让对方和自己更加烦躁，然后变成了恶性循环。这一次，他觉得他们之间似乎隔了一道墙，彼此的心情无论如何也不能传达给对方，反而是那种不确定的浮躁与不安越积越多。这种状况从来没有，仿佛有什么东西掺杂进了两人的感情之中，搅得双方焦头烂额。

躺在大床上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夜深人静。红莲想下楼喝点什么，路过书房的时候发觉无尘还在工作。那个如豹子般优雅的背影是如斯美好，红莲的唇边不由得扬起一丝笑意，觉得心里暖暖的溢满了爱意。

叩叩……

无尘没有抬头，浓郁的红茶香飘了过来，随即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红茶放在了他的面前。

“谢谢。”

“要怎么谢？”

轻松调侃的语气让无尘一愣，倏地抬起头来，看见红莲笑得清爽怡然。沐浴过后的芬芳与奶茶的香气混杂着飘忽在空气中，心里猛地一震，仿佛也被这红茶的香气所浸染，愉悦的感觉胀满了胸口。“莲……”

“要怎么谢我？嗯？”红莲索性跨坐在他腿上，紧紧相贴的肌肤传来彼此的热力，两人同时心神巨震。

无尘搂住他的腰让彼此贴近，灼热的呼吸扑在脸上，似乎要烧红了肌肤。红莲的手缓缓游走于无尘的下颌与喉结，黑瞳深处波光潋滟闪动着露骨的情欲与挑逗。无尘迎上他的眸子，痴缠的目光无所畏惧地将彼此的内心暴露给对方，随后拉低他的头，深深地吻上去。

红莲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清晰的咕哝，久违的吻，令人战栗的喘息，舌与舌挑逗嬉戏只想霸道地让对方的口腔充满自己的气息，对于彼此的身体他们是那样的饥渴，此刻再没有什么能阻隔他们。

“尘，尘……我的尘儿……”

急切地想要感受到对方的情动，也急切地想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爱欲，无尘甚至不等红莲衣衫褪尽便将他压在了写字台上。

“莲，你是我的。”

“嗯……啊……”干涩的幽穴尽力地吞吐着无尘的欲望，两人合二为一的瞬间，都有些恍惚地失控。

红莲抬头撩开他垂落在自己眼前的红发，目光如水地看着他：“你在生我的气？”

“不，我气自己。”无尘低头吻着他。

“尘儿，”红莲吻他的唇角，“不要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生气好么？我不想你犯下杀戮的错，就如同你不希望我的双手沾染血腥。”

“我懂，可是我感觉不到。”无尘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地吻，“我觉得，我们的灵魂好像分离了，莲，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心意？”那语气，竟带着几分不安与小心翼翼。

红莲心痛，努力让自己贴近他，笑了笑道：“那么，现在来感觉吧，我的全部——”

“莲……”

“啊……”

凶狠的冲撞是无尘的回答，肉体的渴望与灵魂的不安一样令人疯狂，两人都失控了。他们像野兽一样凶狠地用肉体啃噬着彼此，交合、拥吻、无休止的纠缠，用占有对方的方式来表达那深沉的情感。

不记得结合了多少次，也不记得经历了多少次天堂与地狱的洗礼，从书桌到小沙发，进入与被进入、拥抱与被拥抱，两人不知餍足地交换着彼此的吻与气息。那一夜，书房里的灯光印证了失控的情人抵死的缠绵。

柳清平觉得自己似乎犯了错，他不该在夜半时分醒来，也不该茫然不知地跑下楼去寻找那个令他觉得温暖安心的人，他应该躺在床上继续睡觉，至少梦里，他可以看见那人对他温柔地笑。可是他醒了，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一般恍恍惚惚地走到了书房的门前，半掩的门隔绝了两边的光明与黑暗，却无法阻止那媚骨呻吟的声音传递到他的耳中。

他看见了，两个男人的情欲缠绵。

那人目光迷蒙地躺在无尘身下，修长的腿缠着他的腰，伴随着无意识的喘息，那一幕惊得柳清平几乎灵魂出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与男人做爱竟是这样的让他觉得震撼。他想后退，可是脚却宛如被钉在了那里，一步也无法移动。他想挪开眼睛，可是目光一旦落在红莲的身上便再也无法移开。

他仿佛被人施了术，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房中阳刚的躯体汗水淋漓。地上点点滴落着白浊体液，交叠的喘息声刺激着柳清平的耳膜，脑中有什么东西喀吧地一声断了。

他不知道红莲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身体那样柔软，只能看着他前一刻还在无尘怀里下一刻便翻身将那人压到，他的背部肌肉看起来那样有力，甚至将无尘搂在怀里也没有违和感。明明面对他时，他会笑得温和有礼，可是此时他的表情是那样魅惑勾魂，柳清平失魂了。

书房里的人影纠缠着，深吻着，柳清平觉得自己也疯了，身体起了反应，他甚至开始产生幻觉仿佛躺在红莲身下的人不是无尘而是他自己。疯了，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