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 下——卿寒
卿寒  发于:2013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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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辉的眼神还是没能从门口撤离,不咸不淡地道:“那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在旁边,我何至于这么戒备。”

“这都怪我?你没搞错吧?”崔五郎又从桌上夺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大大咧咧地道,“那你现在追出去也一样啊。”

慕容辉这才转过头来,给了他一个“你看你就不懂”的眼神,起身到桌边倒了杯茶水,轻轻噙了一口,“以我现在的身份——不,我现在根本就没有身份,我无法离开这里,无法光明正大走到他的面前,我能给他的,又不是他给我的,太少了。”

崔五郎想了想,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手一拍对他道:“有了,我想到有一样是你可以给他又不是他给你的了,反正再过几天你就要离开了,不如给他最后一次啊。”

慕容辉起初还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后来一触到他眼中闪烁流转的意味,瞬间明白过来,脸色悄然一红,别过头去,“胡言乱语!那种事,是你说给就给的?我要是能给,你以为他能忍得住夜夜留情别处。”

崔五郎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夸张地皱眉道:“我怎么觉得你说话的语气特别像花魁。”见对方美目圆瞪眼角含煞,刹那间思及对方已经恢复了大半武功自己现在颇惹不起,连忙补救道:“我、我的意思是,我帮你我帮你,一次而已嘛,我绝对让你没问题!”

慕容辉脸皮薄,接着脸红,崔五郎看了看天色,伸了个懒腰道:“时间不早了,我回去化了妆再来找你。”抄起啃了一半的苹果,真正跃出窗外去。

处理完国事,再去静淑殿探望过生病的儿子和小产的嫔妃,燕帝回到寝宫的时候已经掌灯时分了,连日的疲惫让他坐在昭明阁的御案后面,看着面前的折子总会产生一种虚幻的感觉。

要是有人能把这些东西都搬走就好了……

他半开半合着眼睛,朦胧间似乎看到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从拉开的雕花朱门中走进来,走到他身前,仿佛视他不见,不急不缓地把他面前堆成小山的折子一趟趟地搬到别的地方去,连笔墨纸砚都撤走。

想要伸出手拦住那个人,想要张开嘴睁开眼,看清楚他的容颜,喊出什么话。可是终究是气力不济,他只能陷入越来越困倦的深渊里。

那方那人像是感应到他的意思,款款转过身,看向他,温文带笑。之后的事情,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是过了多久,他睡得很沉很沉,就好像觉得很清醒。沉是因为他醒不过来,清醒是因为他对自己身上的还有感觉,感觉地道有人青葱微凉温润的指尖点了什么在他鬓角,动作温柔,像是缱绻的青丝,缓缓地氤氲上来,按揉的力道轻轻重重深深浅浅,不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但所幸穴位找得很到位,适应了之后,一样感觉到很舒服。

然后发上的玉冠金笄被解了下来,发丝散了双肩,他的甚至能感觉清晰到得到每一丝发丝飘落拂过颈脖的微痒。

那双手又缠绵了上来,一样不专业,一样让他不忍心苏醒,尽兴沉沦。

慕容辉用力从他耳后发线揉搓上来,双手汇集于顶心,感觉得到手指下肌肤轻轻颤动的紧张,迟疑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燕帝还是很紧张的样子,他淡定不了了,忍不住道:“既然醒了,干嘛还装睡?”

燕帝微微一笑,道:“你去问问傅医女,她给你按摩的时候,你还不是装睡到最后真的睡着?”

这话听到慕容辉耳中的意思是——人家能把你按摩到睡着,自己就只能把人弄醒?神色不由有些讪讪的。

燕帝看到面前桌上干干净净的,后转了头看向他,“你拿走的?”

慕容辉淡淡瞥了他一眼,收了手去旁边盘里洗去手上的脂油,随意地道:“除了我,还有谁敢……”后腰猝不及防被人抱住,圈得紧紧的。燕帝贴着他的脊背,像抱着一件珍宝,恨不得揉进骨血里。

“为什么突然这么热情?”顿了顿,又道,“觉得今天早上对朕太冷淡了觉得有愧?”

慕容辉浸在温水里的手都僵了,心说这人真是打蛇上树还一点都不感到羞耻!

无视了燕帝厚脸皮的话,慕容辉整理好早就想好的话,说道:“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因为,连拥有都没有过,又怎么去体会失去。”

身体被人转过来,燕帝取了手巾细细的给他擦手,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愧疚。

“子熙,朕知道朕对不起你。”燕帝思来想去,满怀忐忑地说:“不如我们过两天我们出宫去看看明珠,朕听说她最近身体好多了,你觉得——怎么样?”

慕容明珠是燕帝给严淑君所生的女儿取的名,寓意掌上明珠,并在她白日那天认她为义女,册封她为郡主,封号“无双”,入礼部内府宗牒。

这个女孩还是要冠着慕容的姓氏,可内里如何,却是燕帝不敢触动慕容辉的痛处。

很奇怪的是,慕容辉现在反而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淡淡地笑,淡淡地说:“不用了,她是你的女儿,你若是觉得对她愧疚,日后对她好一些,我知道大燕边境的那些蛮荒之国都不甚安宁,只要你以后别送她去和亲就行。”

“别说这样的话,你相信朕,朕不是那么绝情的人。”燕帝牵着他的手,言辞恳切地道。

慕容辉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渐渐感觉到周遭温度有些上升。

轻咳了一声,他低声道:“你还要不要接着……”

“要!”燕帝忙应着,拉着他的手,往寝阁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们找个别的地方,这里太严肃了,找得轻松一点的地方。”

第三十章:逃脱(下)

“圣上,前方有人拦路。”

燕帝与慕容辉刚从城郊回来,正要回宫,刚刚上车,前方开路的卫队却来如此禀报。

燕帝问:“是什么人?你们竟然拦不住他?”

“回圣上,非是我等拦不住,而是那人武功高强,今日圣上出行又是轻车简从,还要保护崔贵女范贵女的车驾。人手不足,这才没拦住。”

虽然话是这般推脱,可那侍卫想起方才那人横剑过来,几招之内一人挑了好几个禁军将士,武功之高令他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样的人,幸好是让他们过来报信,要是有心行刺,怕是保不住圣驾!

世上竟然真的有如此武功高强的人,燕帝沉吟片刻,对侍卫道:“你去问他究竟有何事要见朕,再让他过来见朕。”

卫士领命去了,燕帝叫来蒋庆,“你让人去给崔贵女传话,让她们安分的躲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乱跑,尤其是她七妹!”

慕容辉听他吩咐号动,轻声问:“你真的要去见那个人?不如让一个侍卫先去调禁军过来,你帝王之尊,天下之重,不应孤身涉险。”

“你关心朕?”纵然明白是得不到答案的,可燕帝还是想要问一问,慕容辉意料中的别过脸去不语,他才正经的道:“他们自然已经去京城求援了,我去只是替援军拖延时间,再说那个人的目的不应该是来刺杀朕的。”如是想杀,大可以直接杀过来。

忽然想到什么,燕帝又问道:“你以前也算是江湖中人,知不知道江湖上有哪些人有如此之高强的武功?”

慕容辉心说江湖上武功高强的人多了去了,如崔五郎凌淮远这般高手就不少,哪里能说得完。可隐隐的,他像是想得到来人是谁,便低垂着眼睑,不作回答。

燕帝出去了好一会儿,前方有喧哗之声传来,慕容辉状若安然的坐在车内,车帘突然撩开,帘外露出一个年轻男子清俊的脸来。

“林悠!”

故友阔别重逢,乍一相见,仿若在梦中一般。慕容辉声音中有些难以置信的惊喜,随即想起自己如今处境,更是讶然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话音还没冷,只听车顶上方传来一阵浑厚低沉的喊话声如波澜海浪一般向四周扩散开来。

“我要的人,就在这车里!”

“你就别忙着乐了,先脱身了再说!”林悠将他拉了出来。站在车板上望去,他身处的车驾四周站了一圈手持利剑对外的侠士,正是武林盟的弟子。见了他出来,站在侠士之中的楚微雨兴冲冲的对车顶上的人喊道:“叔公,师兄出来了,我们可以走了!”

站在车顶上抱臂而立的是一个月白衣衫的男子,满头银丝却鹤发童颜,双目精光内敛像一把高挂人头顶的利刃,包裹在布衣中的精壮筋肉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力量,蓄势待发。

同样被簇拥在侍卫中的燕帝看到慕容辉出来,心中一急,喊道:“子熙!到朕这里来!”

慕容辉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林悠,后者耸了耸肩,站在他们身前的楚微雨嗖的一声抽出手中利剑,横剑在前对燕帝怒扬柳眉:“皇帝我告诉你,我们今天就是来救我师兄在走的,今天是我们筹划很久的,他怎么可能还回到你身边。”

燕帝看到楚微雨和林悠的时候他已经料到了,只是心中还是存留一丝侥幸,看向慕容辉问道:“子熙,她说的是真的?”

慕容辉向前走了几步,对楚微雨道:“你让大家都集中后撤,准备走。”

“师兄!”

“听我的。”慕容辉拍了拍她的肩,看向她宽大襦裙下隆起的小腹,“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你别伤着孩子,站到小悠身后去。”

燕帝看到慕容辉朝自己走过来,忙让周围的侍卫散开,笑着拉过他的手紧紧一握:“朕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朕的,你不会的!”

“放他们走。”

燕帝冷眼扫过那一行人,声音如同从九尺寒潭捞出来的,“不行,他们敢拦截御驾,形同谋逆,全都该抓起来交由刑部审理!”

“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人……”

“你最在乎的人只有朕一个就够了。”燕帝有些吃味的道,“不过既然你求情,朕可以下一道圣旨,留他们全尸,让他们不受煎熬之苦。”

听到燕帝嚣张话语的楚微雨气得立马就想横剑过去,林悠忙一把揽住她,她挥舞着剑和剑鞘喊道:“你以为我们不敢杀你吗,你以为我们杀不了你么?!我告诉你,要不是师兄替你说话,我现在就让你血溅七步天下缟素!”

燕帝拧了双眉道:“你师妹要是再口无遮拦,朕绕不了她!”

慕容辉抬眼看着他,双眸中冷清清的映着他的倒影,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要飘起来一般,“圣上,你爱过我么?”

“你在胡说什么,朕一直都爱着你,最爱你的人,就是朕。”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伤害我?”

燕帝愣了一下,顿时慌张起来,紧张的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朕不会在让你痛苦。”

慕容辉后撤了几步,低声说:“你不懂。”

燕帝还没理解了他话语中的意思,双手被他挣开,眼前随即一花,耳畔只听到几声呼痛的声音,只见护卫在燕帝身侧的一个侍卫在闪电只见被慕容辉给夺了手中长矛,他抬手一劈矛头,断裂时的木屑飞出几根刺进他的手中。他反手一抓,接住矛头,阳光下闪着利器锐利的光。

一片惊呼中,慕容辉用矛头抵住了燕帝的颈脖处。

“放他们走。”慕容辉说,“或者,你把我也抓起来,交给刑部审理。”

“子熙!”燕帝低头看到拿着利器横在自己颈间威胁自己生命的这只手上被划出了几道血痕,不合时宜的说,“你的手受伤了。”

所有人的脸都扭曲了一下,包括慕容辉的。那边楚微雨抱住丈夫,哆哆嗦嗦的道:“这人真是把肉麻当饭吃,这什么生死关头还能说得出来。”

慕容辉挟持着他往前走,前方的侍卫只得亦步亦趋的避开,他一面走一面说:“我的武功已经恢复了。”

“我看出来了。”燕帝微微眯了眼眸,语气凶狠的说,“瞒着朕给你送情报和解药,无论是谁,一旦让朕抓住,朕立斩无赦!”

“诶……”

慕容辉叹了口气,长长的一口。

“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明白呢?”

燕帝疑惑的问:“明白什么?”

慕容辉站在他面前,横在他颈上的矛头撤下,他还没来得及惊喜,一股钻心的痛从左胸前传来,他不由的痛呼呻吟起来。

慕容辉的手一松,燕帝便软到在地,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他伤了圣上,快把他抓住!”侍卫们一窝蜂涌了上来。

燕帝却咬牙忍住疼痛,呵斥道:“谁都不许过来!”

他抬头看向站得笔直的情人,阳光绿色之间的美丽男子漂亮得像书中的神仙,白色的衣袂似乎是抓不住的翅膀,万分留神也会飞走。

“朕到底,不懂你什么?”他艰难的问“你什么都不懂。”神仙缓缓在他面前蹲下,捧起他的脸,亲吻他的唇,一面却用手握住那插进他身体内的矛头,用力推得更深。

痛苦和甜蜜的感觉交织交缠,几乎将他的身体撕裂开来。

“就是这种感觉,你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一般是痛苦,一般是甜蜜。每次我都以为我能够承载你给我的幸福的时候,你就会往我的心脏上插上一刀,让我觉得你只会让我万分痛苦,这种日子,就快把我逼疯了。”

鲜血从伤口中快速的流失,燕帝渐渐觉得思绪不能控制,视线中的画面越来愈模糊,而慕容辉的话却是那么清晰的传进他的耳中、心中。

“走吧,师兄。”楚微雨虽然喊打喊杀喊得最厉害,但要下手确实还没有这个胆量。万一这个皇帝真的让他们给杀了,无论是谁可都是走不了的。

慕容辉无声的点了点头,转身和楚微雨一同离开。

侍卫们先将燕帝搬到车上去,看着慕容辉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各个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追。

蒋庆道:“谁都不许去追,派人远远的跟着就行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圣上的安危。”他是大内总管,眼下除了燕帝之外,就只有他最大,众人也就只得听他的话。

车驾重新按照原定路线正常运行起来,坐在后方车驾中的范俞晴奇怪的扒着窗问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一会儿走走停停的,刚刚还那么吵,圣上也不让咱们去看。”

侍奉他们的宫女有消息灵通的,小声的对她道:“刚刚有人行刺,圣上受了伤,大总管让快些回去呢。”

范俞晴吓了一跳,急忙想要去前面看看。

崔安柔却拦住她道:“不许去,这次圣上微服出游本就不带着你的,你自己非要抢着来已经很打搅他了,现在又出了这种事,你再跳出去只会添乱!”

一番话把范俞晴的焦急之心给按住了,她靠着车壁闷闷不语,反而一直安坐的崔安柔撩起帘子来往外看着什么。

“九娘你在看什么?”

崔安柔神色古怪的放下帘子,敷衍的道:“没什么。”

回到武林盟山庄,慕容辉的神色还是低沉,他手上被木屑刮出来的伤楚微雨已经帮他包扎好了,只是坐在椅子上,楚倚歌问些什么他就说些什么,也不多说。

楚微雨道:“爹你就别问了,师兄今天也累了,还是先让他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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