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撩人——九浅一深
九浅一深  发于:2012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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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喂墨白把粥喝光,笑脸盈盈地和他开玩笑。那些站在门口的年轻护士经常看着他们俩窃窃私语,多好的一对儿,只

可惜病了。

对着子天的时候,他经常想起墨白的那句话,他心中的那个男孩儿很爱笑。他恍然发现,原来子天很少在墨白面前开

心地笑,很多的时候,颜子天都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试探地问墨白要不要吃饭,要不要擦擦身子,天气热了,要不

要扇扇子。那张脸堆起的笑容,看起来更像是在讨好。余墨白陌生的眼神和冷漠的态度让自己都不能忍受,尹声浩经

常想拦住子天这样哀求的行为,他甚至怀念一开始见到的那个倔强的跳下桥去的孩子,那个在自己面前放浪不羁千般

风情的男孩儿,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低声下气,打心眼里觉得欠了别人。

墨白也渐渐地想起一些事情,有的时候,他也会开始愧疚,这个人到底是谁,尽管他真的想不起来,尽管他真的不能

和自己的恋人相比,但他这样任劳任怨地为自己跑来跑去,不嫌麻烦地给自己找喜欢的书,从家里背来画架,心甘情

愿地为自己擦背。就算是嫌弃他的出身,算了吧,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似乎比他更无能,而且他从自己有了新的记忆开

始就一直在守着自己,那么,他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是么?至少他一定见过自己想要找的是谁。

他闭上眼睛躺在治疗椅上,听医生说,他得上的是选择性失忆症,受到了外界刺激就会选择刻意地忘记一些事情,但

是他怎么也不会刻意去忘记自己的恋人。他接过医生递来的笔,拼命地回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尽全力也只能

画下一些破碎的影子,只要想起一些新的东西,头就剧烈地疼痛,视线翻江倒海地折磨自己,画的吃力,就只能停下

。他有些愧怍地对着医生笑笑,走出门来看见守在门口的子天,同样歉意地拉了拉他的手。

子天吓了一跳,微笑着回握了过去。他们一起穿过那家高级的医院的楼梯,阳光很温暖,这个沙尘暴的春天很快就要

过去了,墨白正在慢慢地变得温顺,只要他康复,他们就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他们不必再去追寻那个央美,他

们可以回到当初那个温暖的海滨小城,每天一起缩着小小的房子里,吃过饭了以后一起走过一条条路,一起坐在海边

画画,他们可以一起找份工作赚钱还给尹声浩,他们的救命恩人。

墨白突然对自己说,我觉得自己好多了,你不用再每天照看我,让我自己走走,好不好?

子天几乎是喜极而泣,他笑着说好。他看着墨白坐在月光下冲着他笑,朝自己伸出手来。墨白拨开他的刘海,示意他

转过身,用手指轻轻地拢他的头发,胆怯地一把一把从上往下理着。他的头发好久没有剪过了,因为营养不良,头发

泛出一种很干枯的哑光,做了陪酒少爷后,他把头发染成了一种更性感的红褐色,一度让很多客人疯狂。现在头发长

长了些,被墨白温柔地捏在手里,他侧过头,余光中看见墨白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头发,放慢手的动作,最终停止了。

子天看他两眼迂回的目光,像是在用力地想寻找什么。

每天看完了心理医生,子天都会带着墨白去医院附近不远处的一个小区,那里的环境很好,喷泉喷出十几米高的水,

许多小孩子在附近嬉戏,墨白很喜欢小孩子,以前他经常抱起邻居的小孩儿,让他们骑在自己的脖颈儿上“坐汽车”

,掏出口袋里的糖块儿分给楼下的孩子,捧着他们的小脸儿笑着逗他们喜不喜欢。现在他安静地坐在喷泉的台阶上,

看着小孩儿围着喷泉和大狗玩耍,看着大狗呼哧呼哧地舔主人的脸。这个时候子天拿着雪糕回来的时候看见他,都会

分外高兴。

直到有一天,子天回来的路上,路人和其他人都没有什么不同,嬉水,说笑,下棋。他正想着晚上和墨白一起去以前

的大排档吃烧烤,说不定能让他想起点什么。初夏的夜晚再来一杯扎啤,这是世界上最便宜最凉快的生活了。子天开

心地走过去,忽然听见有人尖叫着喊“流氓!”子天循声抬起头,是墨白的方向。

他急忙冲过去,挤开围观的人群,一群人正在揪打着墨白。一个年轻女孩叉着腰站在一旁尖叫着:“流氓!这个流氓

已经跟踪我好几天了,贼眉鼠眼地看着我,今天竟然来拉我的手!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这群正无事可做的路人,每天坐在喷泉旁喝茶聊天嗑瓜子,唯恐日子没有乐子过。他们兴高采烈地围在墨白身边,你

一言我一语地咒骂着:“小伙子年纪轻轻就图谋不轨哟!”“就该送到派出所关几天,这父母还管不管啦,管不管啦

!”“幸亏小姑娘没吃亏,要不可便宜了他!就凭他的一身鸡骨头也想占便宜?”

墨白一声不响地蜷缩着,什么也不说,也不还手。破鼓万人锤,观众们像是找到了无聊生活的出气筒一样,都伸出手

脚来揪打这只瘦弱的过街老鼠。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只是谁扔过来的东西,“啪”地打在墨白的头上,殷红的血立

刻顺着额头淌了下来。

子天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你们这是干什么?要人命么!”他也挨了打,寒毛竖起来,像一只发怒的狮子:“你们哪

只眼睛看见他跟踪了!听一句闲话就要动手,你们到底讲不讲理啊!”

人们没有停下来,子天挡在墨白和乱拳之间,那个女孩儿理直气壮地喊着:“你认识他么?赶紧管管这个精神病啊,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已经好几天了!”

“他?他怎么会跟踪你?他每天都跟我在一块儿!”他被那句精神病逼得完全发作:“你们滚啊!他和我在一起,凭

什么要勾引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货色啊,再不滚我要报警了!滚!”

人们安静了一下,被这个怒发冲冠的男人吓怕了,他凶神恶煞地骂着,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地破口大骂,凶悍的样子

一点儿也不亚于市井流氓。人群渐渐地散了,口中不干不净的唠叨着,但他不怕。他甚至有些骄傲。没有人走上前来

帮他们,他们觉得无趣,冷眼走开了,他们仍旧可以讨论今天晚上做什么,一起那些电视节目可以打发一个无聊的夜

晚。一个有些年纪的大娘斜着眼看着他们,“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搞同性恋呢……“

子天用手紧紧地按着墨白的额头,血止不住地往外冒。墨白有些眩晕了,怎么扶也起不来,只好被子天拖着做到喷泉

旁边的石凳上,慢慢地把气喘匀。

子天头一次发现自己的眼神除了可以暧昧,可以浪荡,还可以这样泼辣,凶悍。他爱怜地看着闭着眼睛的墨白,他一

个字也没问。其实他那样心虚,他害怕墨白真的会回答。他害怕墨白真的跟着那个女孩儿,真的跟着那个女孩儿叫天

儿,真的把那个女孩儿当做自己。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不管怎么样这个隐患不会再继续了,那个女孩冲着墨白凶神恶

煞地喊“流氓“,他比墨白还要失望。

“墨白,你冷么?你试着站起来,墨白,我们必须会医院,你的头还在流血,墨白“子天着急地喊着,那些流出的血

已经开始变得粘稠,他感到墨白的脸变得愈发苍白,缩在他的怀抱里,他的蜷缩似乎是在证明自己的无辜,又似乎是

在昭示他满心的失望。子天记起一个下午,墨白同样这样蜷缩过,那天尹声浩来看望他们俩,和子天在病床前闲聊了

两句,墨白避开尹声浩关切的眼睛,在他的病弱面前,尹声浩结实有力的臂膀,旺盛的生命力和散发出来的权势都令

他相形见绌。

一个不知情的保安走过来,叫嚷着要找到肇事者,帮着子天把墨白送到了医院。子天坐在包着纱布的墨白面前,看着

那个保持着蜷缩的,在母体里的姿势的墨白。受到了刺激以后,人都本能地找到这个姿势才会变得心安理得么?至少

子天也不自觉地会在冷风扫过的时候缩起脖子端起肩膀,把自己缩成一团。

尹声浩来的时候,墨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头上还抱着一块有血迹的纱布,子天在床边坐着,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连尹声浩进来都没有发现。

尹声浩走了过去拍拍子天的肩膀,子天像是吓了一跳一样回过神来,含含糊糊地打了个招呼,显然还没能从他纷乱的

思绪中走出来。他和尹声浩走到走廊上,尹声浩关切地问子天,墨白的额头是怎么回事?

“我和他去小区散步,被人打了。”

尹声浩显然是没能从这句话中回过神来,“什么?”

子天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是说一件无关自己的事情,一个女孩指着墨白说他跟踪自己好几天,然后就被人打了。一切

都无从考证,墨白每个下午的确自己坐在那个小喷泉旁边,子天回来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只是抬起头看

着周围的一切。

“大哥,我要带他回家去了,我不能看着墨白在这里无缘无故地挨打,就算……就算他真的犯了错,我也不想他再这

里任人宰割了。大哥,谢谢你,我们明天就出院。”

“子天,你有没有想过,他是真的觉得那个女人像你呢?“

“我不知道。他是在报复我。”颜子天坐在凳子上,旁若无人地笑着,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在怪我以前一直把他关

在屋子里,他在屋子里画画,从来不出门,我怕他走出去就再也不回来,我就把他关在屋子里,我出去上班,他画画

,除了画画几乎什么也不会做,也不说话。现在他突然自由了,看见谁都是他的‘天儿’。”子天脸上浮现一丝诡异

的笑容,眼睛里突然就亮了:“对,我要把他关进屋子里,然后他又只能看见我了,哪怕他每天看我看到烦,也只能

看见我了……”

“你疯了么?他会继续生病的!他会恨你!”

“他恨吧!叫他恨!不然我能怎么办?难道我就忍心这样每天看着他对着别的男人女人露出那种怀念的眼神而对我视

而不见?你知道吗,“子天的喉结颤抖地滚动了一下,”前几天他还坐在这床上帮我梳头,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他好了

,他要是好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你知道吗……“

“这里是医院,请你们小声一点。”护士走过来,两个人尴尬地站在门口,子天转身推开病房的门,“浩哥,谢谢你

,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的。”

尹声浩看着子天走进病房,悉心地给墨白盖好被子,搬过凳子坐在床边。他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守着,他恨,他好恨

,如果子天可以这样看着自己,他也情愿病倒在床上。只是,病床上的人,他又究竟承受着多少折磨?

第十六章:日出

颜子天仍旧去上班,意外地,尹声浩没有再来找他,墨白头上的伤慢慢地好了起来,每天除了看心理医生,开始在那

个小小的斗室里重新画画。有一天,子天收拾房间的时候,突然听见墨白对自己说,子天。

子天正在愣神,听到后急忙转过身去。墨白正看着自己,表情甚至有点儿害羞。他挠了挠头,像是小孩子要糖吃的样

子让子天心里的暗室慢慢地进入了光亮,他听见墨白对自己说,你能不能给我买套油画画具?

子天欢天喜地地冲了出去。他骑上那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飞一样地奔出路口,那天上午的阳光格外地晃眼,他记得眼

里几乎折射出好条路,让他差点摔个跟头。他还记得墨白和他一起买画具的那个地方,就在那个他一度最憎恨的花家

地北里,每次墨白带他去,都要在那条街上忘情地徘徊,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踩到那里跳下车跑进去:“老板,还记

得我么?”

“小天儿?”

“嘿嘿,是我,给我一套油画画具,要最好的!”

“现在可涨价啦!还要你哥最喜欢的那个牌子?”

“对,就要这个!”

老板笑眯眯地走进去,有许多年龄相仿的学生从他身边走过,正在挑选自己喜欢的工具,老板招了新的雇员在一旁讲

解,一个女孩儿的目光在子天身上逡巡,子天转过身看见她的时候,她的脸红了。

子天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老板挨个从货架里抽出货来,“小天儿好久不来啦。你哥呢?你们这么长时间不来,我

还以为你们哥儿俩有了新的据点儿买货了呢!”

“哪儿的话,画具还是曹大爷您家的好。”

“你哥呢?”老板报了价钱,“好久不见你来,给你便宜个零头儿。”

“我哥上班儿了,忙,没时间来。他也想曹大爷您呢。”

“真会说话。他没在这儿上学?”

子天顿了顿,“啊,没有,考上了,但是他没来。”子天故意地把“考上了”三个字咬得很重,故意地确定着什么。

老板读懂了子天的脸:“也是,这小伙子志不在此。你们哥儿俩真是天生的一对儿,我看见你呀,就能从你眼里看见

你哥。下次再来的时候叫你哥也一起来,我有好酒,咱爷儿几个走着。”

“好嘞。“

颜子天掠过几个女孩儿怪异却爱慕的眼神走出去,逃也一般地离开了这个地方。这个时间正是上课的时候,子天推着

车看着一些学生走出学校来买饭,没睡醒的样子更像是故意摆出来的艺术架子,泛着一股要命的酸腐味道。

他冷眼地骑过这条街道,那些惺忪的睡颜深深地激怒了他。这些考上了央美就好像享受天伦之乐的学生,永远不能知

道一个有着天分却没钱为自己的梦想埋单的人有多恨。墨白和他们曾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一起冲到终点线,但墨白

没有机会摸到那张胜利的锦旗。他没钱,于是只能坐在十几平方米的斗室里捏着小小的铅笔头。他不能坐在大大的画

室里和人一起描画模特,不能听到导师醍醐灌顶的指导,不能因为他优秀的作品而得到赞叹和簇拥,他不能,他什么

都不能。

子天咬了咬牙,用力地在把那辆生锈的自行车踩得之嘎吱嘎。走上楼看见墨白的时候,墨白躺在床上睡着了。画上的

那张脸是他,是子天!

子天呆呆地看着那幅画,他呆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那张画上的人是自己。从两年恰,墨白的画上就没在画出这样相

似的脸了,他的画永远和自己相像,却每次都差那么一点,不是眼睛,就是鼻子,不是眉毛,就是发梢。而现在他站

在原地看着那张画,几乎是错愕地站在原地。他记起来了?难道他真的记起来了?

墨白醒了,满意地看到子天那副惊诧的眼神。他说道:“我趁你出去的时候,给你画了一张画,以前我一直觉得,把

你画下来很难。但是没想到我刚瞄了一个轮廓,眼里就都是你了。你能相信么?连我自己都不信。”

墨白站起来,低下头来看子天,这是墨白“清醒”以来,第一次主动地站在子天面前,子天听见墨白温柔的声音:“

子天,这么长时间以来谢谢你这么照顾我。我不能给你什么,我只能画张画。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找到我的那个‘朋

友’,我一定把他介绍给你。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真可恨。但是真的谢谢你,子天。子天,你为什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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