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生+番外——程小早
程小早  发于:2013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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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淮侧过脸看洪天没出息的窘样。

两眼雾气看不清人的洪天更加憋屈,嗓子眼跟有把火烧似的又酸又堵,眼见着莫淮半晌没反应,脑子一抽,这声音就大了,眼泪鼻涕一块儿往下流,洪天这只手还没擦干净,那边又蔓延出来了。

洪天哭着哭着就走了样,平时的一点精神气在此刻全变成了窝囊气,哭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五官都挂不住原位。莫淮这么一眨不眨地瞅着,忽而脑子里就一片清明,仔细去听边哭还要便嘀咕的洪天不清不楚的话语,没想却是:

“我不是故意要哭的,只是,只是……”

只是不出所以然来了。

莫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哭,实在看不下去他那张满是鼻涕眼泪的脸了索性手臂一揽,揽着肩把这人送进了肩窝里,想说点什么,却终究还是换成了以手轻拍洪天肩膀处的肢体语言。

洪天本来还想要挣扎一下,却被这无声的轻拍一刺激,喉咙跟被棉花堵上似的,眼泪又肆无忌惮跑出来。

那一晚的月色很好,只是月晕泛凉,但洪天偏偏清楚地记得,被他眼泪和鼻涕乱糟蹋了一通的肩窝,暖得像个小太阳。

拾肆 无二

洪天被吓得够呛,三魂跌出七魄似的一宿恍惚着没睡,第二天早上吃个早饭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大手摸上孙子的头,爷爷默叹了一口气,干脆建议:“小天这次被吓得厉害,莫淮你和小天收拾收拾东西坐下午的车就回去吧。那蛇是家蛇,这么多年了……”

莫淮应了一声好,转脸又轻声催促洪天趁热把粥给喝了。

带来的衣服就那几件,左右收拾收拾就成。

莫淮刚把洪天的裤子叠好放袋子里,再转头看向柜子里那件红色的内裤时不由笑弯了嘴角。莫淮用手挑起那件已被洗得很薄很薄的内裤,食指却戳进了屁股部位那个显眼的洞里,回头对正坐在床上恹恹做风筝的洪天道:“这裤子你还打算穿多久?”

疑惑着神情的洪天一瞄,两秒钟后无甚生气的脸瞬间换了颜色,烧得脖子耳朵都明显泛了一层红晕。

洪天迅疾跳下床,忙着毁灭证据销赃灭迹连拖鞋也没穿,上去猛地就拽回了自己的红色小内裤,蹬蹬蹬又跑上床,却不看莫淮,嘴上却是虚张声势地不以为意:“那有什么啊,又不是不能穿,补一下不就成行了。”

莫淮很是质疑:“你确定补一下就可以?”

洪天霍的转头,似乎很是不满意莫淮对他的质疑,声音也提高了几度:“当然确定。”

“那,”莫淮抿着唇从柜子里一个小角落掏出了针线盒一只,“要不要实践一下?”

洪天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那落满灰尘的小盒子上,表情暗地里变了几变,最终却是不服输地抬头看向好笑的莫淮,撇撇嘴:“实践就实践。”

脑子里一边回想妈妈做针线活时选用的针的大小,几经斟酌之下洪天终于选出了还算比较靠谱的针,再又是线,大红色的线久经时光沉淀早褪了色,洪天剪了一截下来好好准备穿针引线。可无奈线虽细,对了好几次都没法从针头那小孔里穿入,几次试验颇不成功的洪天耐心也即将告罄,刚想随手一扔不干了,却意外听到了一声轻笑。

洪天顿时觉得脸如火烧一般,“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开口:“你不许看,转过身去,我弄好了再叫你。”

莫淮以手打住唇边快要止不住的弧度,轻咳了声,倒也真的转了身专心收拾起衣物来。却还是忍不住在面对着又一条如出一辙的雷同牛仔裤时,露出了无奈又想笑的表情。

洪天从来不觉得自己笨手笨脚,小时候的手工课他总是做得最快最好,家里的玩具拆了又卸洪天还是能按原样把它装好。可是当面对这一针一线一个洞时,洪天郁闷了。

在好不容易穿好针线后,洪天的手指不知道被扎了多少次,终于把一个小内裤按照他所想的那样缝好了。瞥了一眼还在收拾东西的莫淮,洪天又拎起小裤衩确认了一遍洞已经不复存在后,才暗自得意地把莫淮唤过来。

把小内裤摆在莫淮眼前,指着那有着明显缝补痕迹那处显摆:“怎么样?”

莫淮不做声地左右观察着。

“不是我吹牛,”洪天的心情毫无自知地被治愈了,“有的方面我就是天赋异禀……”

莫淮皱着眉用一根手指挑起那红内裤,盯着那处明显缝到另一面的针线痕迹,一字一句反问:“天赋异禀?”

洪天抬眼,定睛一看,正想咧开的嘴角便凝固了。

莫淮仍自盯着那块,手指轻轻晃悠,煞有其事重复:“哎呀,真是天赋异禀啊。”眼珠一动,转而又把小裤裤抖到正窘红着脸无言以对的洪天面前,啧啧感叹:“洪天你说你怎么能这么天赋异禀呢?”

话音刚落,忍无可忍的洪天终于炸毛了,跳起来就要去抢莫淮手里那件自己的小裤子。莫淮动作却比他快,一见洪天跳起来,立刻就把小裤子往身后藏,凭借着身高优势任凭洪天怎么在跟前扑腾都只有干着急的份。

却没想两人正闹着,洪天突然踩到线筒脚下一滑,便不由自主地向莫淮扑去——

莫淮眼睁睁看着洪天睁大眼睛手舞足蹈毫无预兆地扑过来,毫无躲闪空间的莫淮也只能跟着被扑倒在床——

“嘭”一声,木板床把莫淮砸得半晌脑子嗡嗡响。洪天也是一愣,却又比莫淮反应快,眼尖得一把就夺过了自己的小红裤衩,趴在莫淮身上只顾着傻乐。

莫淮的眼睛却一点点变得清明起来,注视着仍自半趴在自己身上瞎乐呵的洪天,看着他那因为前一晚的惊吓而郁郁不乐的脸终于翻新了的又呆又傻的表情,随着身上洪天细微的动作,心里眼里一点点烧起来。

趁洪天不注意,莫淮用力一个闪身便把位置跟洪天对调,转而把洪天压在身下。看着洪天因为忽然的转变变得怔愣的脸庞,莫淮眸子紧了紧,俯下身和洪天眼对眼,一眨不眨捕捉着洪天眼里的一草一木一动一栖,轻声诱哄:

“昨晚没有解决,现在补上好不好?”

若是说光有这句话还无法让洪天听明白的话,那么下腹部渐渐传来的灼热和坚硬顿时就让洪天脑子里再度炸开了锅,四溅的沸水从里面传热,耳朵根都烫得无法忍受。

洪天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莫淮接下来的动作震得把本就零散犹豫的话冲击到了九霄云外,莫淮握住了洪天下面的还未苏醒的小家伙,已经下手动了起来。

于是洪天还来不及拒绝和反对,就已经被莫淮一只手带入了那个奇妙的世界,脑子里也跟着万花筒一般炸开了五光十色的烟花。

迷蒙中洪天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牵起,温暖还未来得及消受,就被放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滚烫的地方。

洪天一个激灵,慌忙嚷着起身:“门没关……”

莫淮稍微用了些力把洪天压回去,按紧那手到自己身下那处,柔声回答:“爷爷下地去了,没人。”

长途车人不多。洪天坐在最后一排靠窗处,把脑袋倚在窗玻璃上,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声地开了口:“我们下次别再做那事了吧,感觉很奇怪。”

非但奇怪,心里还似有若无萦绕着一种罪恶感。

莫淮把头枕在椅背上,侧过脸瞅洪天,没回答却反而问:“感觉不舒服吗?”

“……”洪天垂下头。

“既然觉得舒服,”莫淮继续开导,“为什么还想着拒绝呢?”

洪天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说出理由:“很奇怪……”

“哪里奇怪呢,”莫淮靠近洪天,却同时拉低了声音,“我们都是男生?还是觉得恶心?”

仔细想了想,好像都不是,洪天摇摇头。

莫淮看了低着头小媳妇似的的少年,放柔了声音劝哄:“男生互相打飞机不是很正常吗,舒服不就好了,管他这么多干嘛。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你只是觉得不习惯而已,久而久之就好了。”

洪天半晌没说话,但一直关注着的莫淮却也没放过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从凝重转为松懈的释然,只是不知怎的又很快沮丧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胆怯模样。

莫淮耐心等了一会儿,还是等来了洪天一句犹豫腼腆地叫:“莫淮……”

“嗯?”莫淮抬眼看他。

洪天刚对上莫淮询问的眼神,却又飞快地垂下了视线,嘴巴张了又合,在心里酝酿了好几遍才重又出声:“我……是不是很没用很丢脸啊?”

这声音软软糯糯的,尾声还携着一点长音,从未听过洪天这种语气的莫淮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细问:“为什么这么想?”

“我看到一条蛇就害怕成那样……”声音似乎更加低落了,“哭得像个女孩子……”

“呵,”莫淮扑哧一笑,伸出手去揉洪天的脑袋,目光柔软带笑,“原来在在意这个啊,不过,想听实话吗?”

手掌下的脑袋小幅度点了点,莫淮勾起唇角:“确实挺没用的,哭得那么凄惨那么大声那么歇斯底里,”察觉到旁边的情绪又莫名下降了好几度,莫淮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跟女孩子似的。

眼看着洪天的情绪越发低落沮丧,莫淮欣赏了一番却觉得很是有趣,欣赏完毕后,莫淮扳过洪天的肩,对上洪天那双又快被沮丧溢满的眸子,接着又道:

“这个人是很没用,功课不好,反应迟钝,胆小还爱哭,”说到这莫淮深深看了洪天一眼,“可是他会很多我不会的东西,他会把过期的糖果收藏起来,他会钓鱼,会摸螺蛳和螃蟹,会洗冷水澡,会做风筝,甚至还会穿烂了洞的裤子——他会的东西很多我都不会,甚至要我学一辈子都可能学不上来,放到其他人身上也是一样,可是这些我学不上来的,不恰恰又是证明他这个人举世无双的证据吗?”

看着洪天惊怔的脸和难以言喻的复杂双眼,再感觉到那一点点软化下来的肩膀及身体,莫淮一笑,揽过洪天的肩膀:“说起来,你放在水里泡的螺蛳我们还没来得及吃呢,还有自行车,好像你还没去还吧,”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田野,莫淮眯起眼,“还有很多事都没做呢。”

洪天在莫淮胸前数了一会儿莫淮的心跳频率,再联想到此刻跳得没完没了的自己的,顿时有一种想离得远一点以免被发现的想法,可没等这个想法实施,又被莫淮揽了过去,不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动,就这样。”

洪天真心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可饶是如此他还是没有反驳莫淮的要求,光是数着数着自己的心跳数,就快把这一点不舒服忘记了。

“回去先去我家一趟,把吴用和花荣的卡片拿给你。”

隐约听到这句话时,洪天都已经快要沉入梦乡了。

拾伍 归家

洪天是被莫淮拍醒的,悠悠醒转过来时正巧看到要起身的莫淮盯着裤子上那摊可疑的潮湿痕迹半晌无语。洪天也跟着足足愣了好几秒,然后腾地涨红了脸,慌忙就要拿纸去擦,却被莫淮眼疾手快地拦住:“别擦了,一会儿它自己会干的,快点下车了。”

洪天只好颇难为情地红着脸跟莫淮后头亦步亦趋地穿过过道,却没想莫淮又忽的转身,煞有其事地来了句:“洪天,原来你睡觉还淌口水。”

哪怕这句话莫淮明明是用很正经很正经陈述事实一般的语气说出来的,偏偏到了洪天耳朵里就听出了一股调笑的味道。但迫于莫淮说的也是事实,固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洪天还是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才不流口水呢。”

话音未落,走在前方的莫淮再次转身,趁着洪天还在发怔的当头,右手已经伸了出去,下一秒手指就已经移到了洪天的嘴角,生生揩了一把后收回,表情无辜地看着满脸局促的洪天:“那这是什么?”

那手指之间的赫然映入眼底的银丝,就是赤裸裸的证据。

洪天羞赧地只想立刻挖个洞藏起来,却不料莫淮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过分。莫淮抬起手看了几眼,弯腰的动作还未让洪天警醒,反手却又把口水擦回了洪天的裤子上。

车站里人来人往,洪天看着那块痕迹目瞪口呆。

莫淮看了看却觉得非常满意,既报了仇又揩了油,一举两得。兀自偷乐的莫淮显然是没有意识到,他这举动在公共场所里,完全已经可谓是构成“耍流氓”行径了。

洪天呆了又呆,傻乎乎地瞥到莫淮抿起上扬的嘴角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被耍了,顿时就怒了。

眼看着晒黑了一圈呆得像只小土狗的洪天就要炸毛,莫淮依然好心情地岿然不动,可没等洪天恼羞成怒地扑上来和他决斗,那边着急忙慌地两个人也不看路就冲了过来。莫淮连忙把洪天往自己这边拉,饶是如此,洪天还是硬生生地被撞了好一下。

始作俑者是对和洪天莫淮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拉着手背着包满脸惊惶的模样。洪天还未看出个所以然来,后面随着追上的两对父母嘴里叫喊的话就立马让在场所有人顿悟了。

莫淮一把拽过还想凑热闹的洪天,“有什么好看的,走了。”

洪天挣开莫淮的手,小跑两步跟上莫淮,大惊小怪道:“原来是一对准备私奔的情侣啊,真可怜,哎莫淮你说,父母和老师为什么就不能通融他们一下呢,是真感情也说不定啊。”

莫淮的脚步蓦地顿了顿,转过脸看了洪天一眼,皱眉很是不屑:“你也太天真了,若是真的早把一辈子都计划好了,还用为这其间短短分开的日子杞人忧天嘛,几年都忍受不了的人还谈什么一辈子,什么私奔,一时兴起加上少年叛逆罢了。”

洪天默默咀嚼消化着莫淮这段话,越发觉得有道理,想着想着又有些好奇,偏头去问莫淮:“那你呢,你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喜欢得一天都舍不得跟她分开,怎么办?”

莫淮的眼皮动了动,“若是真爱到那个地步,”嗤笑一声,无关痛痒地开口,“那便不分开。”

那时的莫淮也只十五岁年纪,却似乎早就用成人的眼光把少年们幼稚的感情看得通彻。在那个洪天还不知“爱”为何物的年岁里,莫淮就已经能无关痛痒地说出“一辈子”了。

这是莫淮让洪天佩服的地方,却也是多年后让他恨的地方。

因为莫淮似乎不明白,“爱”这个东西本身就是毫无理智毫无计划性可言的。

而莫淮太理智,“一辈子”的承诺说出口时,太清冷显空洞。

两人抵达莫淮家门口时,还刚五点不到。家里没人莫淮又没带钥匙出来,两人便从莫淮家西式的小栅栏翻过去,准备从窗子进屋。

等两人费了千辛万苦终于进了莫淮在二楼的房间时,都已经是大汗淋漓像从水里刚刚捞出来似的了。莫淮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服,交代坐在床上狗喘气一般的洪天:“卡片在我柜子里,你自己去找,我先去洗个澡,你要不要也冲一下?”

“我没换洗衣服。”洪天解释。

“穿我的,”莫淮似乎对洗澡这事抱有崇高的热忱,一见洪天有意愿转身又去衣柜里拿了从里到外一套衣服,“洗完澡一起去你家,晚上在你家睡。”

“行,”洪天答应得干脆,“我先把卡片找出来,你先去洗,不然一会儿又弄得一身汗。”

“那你快点儿,”莫淮顺手把两套衣服都抱在手里,“我先进去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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