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若水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说:“我不让你们跟着自有我的理由,你们两个乖乖的在家等着我们,有危险就躲到酒窖里去,记住了吗?胡荼,你是大人,要好好照顾小虫。小虫要听叔叔的话不要惹他生气知道吗?”
“知道了。”胡荼和小虫低着头闷闷的说。
钟若风伸手摸了摸他们两个的脑袋,然后拍了拍胡荼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要小心,等我们。”胡荼一震,轻轻的点点头。萧良还算想的周到,把牛换成了两匹马,派了四个没怎么受伤的士兵保护他们回村子。
当夜,钟若水一行人赶了一天的路,找了个隐蔽安全的地方歇了下来。
钟若水闷闷的倚在钟若风的肩头,有些哽咽的说:“小虫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我……”
“嗯。”钟若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鼻尖忽然有点酸,他又何尝不想念他们两个?他是冷面,但心还是热的,感情的丰富不会比钟若水少。
“两位钟兄弟,吃点东西吧,赶了一天的路,也饿了。”萧良端着两碗粥过来,有些愧疚的说。
钟若水抽抽鼻子,接过粥道:“其实你不用觉得欠了我们什么,这个忙也是我们自愿要帮的。”就算决定要和那个人永不相见,但是见他遇到了这样的麻烦,还是忍不住想帮一帮,人有时候就是挺犯贱的!
萧良一愣,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钟若水忽然一震,碗“哐”的一声掉落地,脸色痛苦的捂着胸口。钟若风脸一沉,扶着钟若水起来。
“大哥……”钟若水的声音颤抖,“小虫有危险,我感觉到了,他有危险!”
钟若风道:“别慌,我马上赶过去。萧良,给我一匹马!”萧良虽然还不明状况,但还是马上把自己的坐骑牵过来,那是最好的马!
“大哥,我跟你一块去!”钟若水挣扎着站起来,拉住缰绳。
钟若风一跃上马,把手递给钟若水道:“上来!”
两人一路往回疾驰,钟若水抓紧了钟若风的腰,颤声道:“大哥,你说小虫会不会有事,我的胸口一直在疼,你知道的,小虫有危险我就会有感知的,怎么办怎么办?我不应该让他离开我的!”
“冷静点,小虫会没事的,有胡荼在,还有那四名士兵。”钟若风安慰着,但心里也极度不安,胡荼不会武功,那四个士兵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小虫是若水以男儿之身生下来的,据胡荼说小虫在他肚子里的时候心脉是相连的,靠着钟若水这个母体而活。所以出生之后,父子俩人可以说是心脉相连,能够互相感知到对方的危险,无论两人隔了多远都能感觉到!就像钟若水每次不舒服,钟小虫总是第一个察觉就是这样的原因。
钟若风忽然道:“有人往这边过来了!”钟若风勒住了缰绳,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楚了一点轮廓。
“驾!驾!”胡荼驾着马车,手上的鞭子用尽全力的挥在马背上,两匹马吃痛的狂奔,却怎么也甩不掉后面的追兵,幸好他们的家当都用麻绳固定好了,不然这么跑肯定都被甩没了!四名士兵死了三个,还剩一个蹲坐在马车的最后,举着长矛迎敌,这家人对他们有恩,所以就算是死他也要把他们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那个骑着马跑在最前面的马贼已经近在眼前,小兵大喝一声挥出长矛,正中马眼!马儿吃痛的嘶鸣倒地,马贼也被甩落在地,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眼看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其中一个来不及闪躲被倒地的上马绊倒,也滚落在地摔得七荤八素站不起来了。
“他妈的,杀了那小子!”马贼们见一下损失了两个兄弟,一夹马肚加速上前,拔出大马刀就向小兵砍去!
小兵手持长矛又受了伤,很快就不敌,长矛连带着人被一起砍下了马车!
“小虫躲进草堆里!小爷我跟他们拼了!”胡荼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刚好是顺风向,看这回他们还不死!小虫早就躲进干草堆里,还很聪明的挤进两个大箱子的中间以作掩护。胡荼散开包裹着药粉的纸,狠狠的向后一撒!
哭爹喊娘的声音陆续传来,林道狭窄,他们想躲都没地方躲!胡荼得意的笑,小爷的秘制痛痒粉可不是闹着玩的!
“荼叔叔小心!”小虫的叫声传来,胡荼只觉得左臂一麻,然后痛感铺天盖地地的传来,妈的原来还有漏网之鱼!一个马贼躲过了胡荼的毒粉,跑到他旁边来了,胡荼一时大意就被砍了一刀!胡荼看着自己的伤口,深到可以见骨头了!
“看粉!”胡荼撒了一把白色粉末出去,那个马贼已经见识过胡荼的厉害,马上减慢马速单手捂眼躲到一边。
胡荼凶狠的笑笑,真是个白痴,面粉都怕!然后猛的一抽马背,把马贼甩到后面去了!
马贼才反应过来上当了,举起大刀奋起直追。胡荼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贼,绝望的心情涌了上来,苦笑着想这次真被钟若水两兄弟害死了,叫你们不带上我们,这下真出事了吧……
胡荼是抱着要和那个马贼同归于尽的想法的,因为他答应过钟若水,要保护好小虫。就在他要和马贼拼命的时候,却看到两人一马飞速的向他们跑来。
“哑巴!”胡荼声音一哑,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委屈的想哭。钟若风眼尖,看到胡荼手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就红了眼,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身形快速的窜到那个马贼的面前,一掌向马头劈去,在山贼落马的同时钟若风一枪把人刺了个对穿!
钟若水急急忙忙的停住马就看到这么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场面,下意识向马车看去,松了口气,幸好小虫不再马车上没看到这么血腥的画面……不在马车上?!
钟若水简直就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连跑带滚的冲到马车前,带着哭腔喊:“小虫!”
胡荼本来被钟若风的杀气和凌厉吓呆了,然后又被钟若水的哭腔惊醒,看到钟若水眼泪都出来忙说:“没事没事,小虫躲在车里面呢!”
“爹……”小虫弱弱的声音从草堆里传来,钟若水赶紧扒开草堆一把拉起钟小虫就开始哭。钟小虫从小到大没遇过这样的场面,特别是在村子里看到的画面成了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伤。“爹!爹!村子的人都没了,都死了,好大的火在烧……”钟小虫在他爹的怀里痛哭,小小的身体颤抖着,他们刚进村就味道浓浓的烧焦味,遍地都是尸体,具具都是小虫认识的人,然后就被马贼发现,一路逃命着过来。这一下,小虫一直压抑着的害怕和恐惧都在看到他爹的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小虫别怕,是爹不好,不应该丢下你的,对不起对不起……”钟若水紧紧的抱着钟小虫,也哭的跟个孩子一样。胡荼眼红红的在一旁看着,心里的伤痛让他忘了手臂上的伤,住了七年的家,处了七年的邻里乡亲,一夜之间,全都没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接着就被搂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里。胡荼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刚刚经历了生死,他的心里同样恐惧到了极点。从前他也遇到过相同的事,但是他没有哭过,因为那时没有这样一个可以让他安心依靠哭泣的人,现在有了,他不必要在压抑了。
“我们的家没了,村子被马贼屠了,所有人都死了……”胡荼流着泪痛苦的说。
钟若风搂着胡荼,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别怕,也别担心,只要我们一家四口都在,哪里都是家。
等大家的情绪都稳定的差不多,草草的帮胡荼止了血包扎了伤口,钟若风才带他们与萧良的部队会合。钟若水驾车,胡荼和小虫坐在他身后,钟若风骑着马殿后保护他们。幸好当时胡荼驾着马车拼命往他们的方向跑,追了一段路程,所以天刚亮的时候就赶上了萧良的队伍,萧良他们一直没有动,原地等候着他们回来。
钟若风简单的告诉了萧良昨晚的事情,萧良决定再在原地休息半天,让胡荼养养伤。
钟若水却说:“不必,我们马上赶路去仙音县,这一路变数太多,先是有山贼抢军粮,然后是马贼屠村,这是鬼邪建国几百年来几乎没有出现过的事情,我们必须赶紧把这条消息传出去!”
“马贼,也有同样的令牌。”钟若风淡淡的说,昨晚他检查了一下马贼的尸体,同样有一个“琅轩”的令牌。
“这里离仙音还有一天的路程,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路程拖得越久就越危险。”萧良明白其中的厉害,马上命令所有的士兵启程赶路。
“吃的消吗?”钟若水有些担心的看着胡荼。胡荼笑笑,脸色苍白的说:“没事,我可是神医,况且我的灵药都没有丢,吃了药不会有事的。”
钟若风点点头,把他们三人安排在粮草队的最中间,萧良叫了两个手脚伶俐的士兵照顾他们。
下午的时候胡荼和小虫都发起了高热,萧良本来想让队伍停下,胡荼却阻止了他们,说他能挨得住,小虫也硬气的没喊一声难受,只说想尽快离开这里。萧良眼睛莫名的有点湿,如果不是为了帮助他们,这一家子本可不用涉险,更不会遇到那样的事情,萧良的愧疚感越加的强烈,同时也对他们敬佩有加。队里的士兵都是热血的青年,同样对他们又敬又佩,特别是对钟若风,他的武功之高可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一路上,照顾胡荼的两个小士兵更是殷勤周到。
胡荼的高热不退,烧得脑袋都开始昏昏沉沉,钟若水抱着小虫滚烫的身体急的直想哭。就在他忍不住要叫他们停下的时候,就听到萧良兴奋的叫道:“到了!前面就是仙音县!”
终于到了!钟若水和钟若风到了县里的第一件事就是驾着自己的马车去找大夫,他们的任务完成了,以后再也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萧良忙着要和上级报告,和他们匆匆道别之后就带着自己的人马赶去郊外驻扎的军营了。反正仙音县就这么点大,要找几个外乡人还不容易!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向上级推荐钟若风,鬼邪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还有那个胡荼,可以让他做个军医什么的。
一边是萧良打着如意算盘,一边是钟若水等人焦急的团团转。幸好小虫只是收惊过度喝两贴收惊茶就没事了,至于胡荼就比较麻烦了,手臂上的伤口发炎了导致高烧不退,县里的大夫水平不高自然就只能开些退热的药。还好胡荼中间清醒过来一次,拿起毛笔和药笺大笔挥了挥,吩咐钟若水在他们的家当里找齐这几味药,三副下去保证药到病除!
等弄好了杂七杂八的事情,钟若风这个大家长拖着一大车家当和几个老弱伤残去找客栈了。终于安顿了下来,钟若水摸摸小虫的额头,烧也退了,但还是有些盗汗的症状,睡的也不是很安稳。
“对不起……”钟若水亲亲钟小虫几天就瘦了下去的小脸颊,心疼的说。钟若风推门进来,把晚饭放到桌子上,说:“吃饭。”钟若水站起来,问道:“胡荼怎么样了?”
“烧退了,喝了药睡下了。”几天之内就经历了诸多意外的钟若风再也不惜字如金了,话多了起来。
“大哥,我们以后怎么办。”钟若水端起碗,没滋没味的吃着,心情很低落。虽然决定要离开醉龙村,但一夕之间全村覆没让他难受到极点,他曾经住了七年的家啊……
“我要去军营。”钟若风淡淡的说。钟若水一愣,下意识的说:“不行!”
钟若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只是想早一天驱除外敌,让你们过回安稳的日子,不用像现在这样,因为外族的侵犯连觉都睡不安稳。”
“大哥……”钟若水讷讷的看着钟若风。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的。”钟若风难得的一笑,虽然很浅,钟若水却看的呆了呆,心想这要让胡荼看见了肯定扑上去!
钟若水觉得轻松了点,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去?”
“等小虫和胡荼好了,我就马上去。”
钟若水想了想,叹了口气。算了,担心不了那么多的,他认识的那些人都是大将军首席军师什么的,他大哥去到军营顶多就是一个小卒子,和那些大人物见不了面,况且军队那么多个编制和部队,除非老天爷真的那么不待见他钟若水,否则一定遇不上!
钟若水不知道的是,老天爷,还真的挺不待见他,以至于到后来他指着天骂娘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当然这是后话,暂表不提。
60.无法逃避
六月的风带着那么点温热,轻拂过那张消瘦的脸庞。桃如李轻笑一声,举起酒瓶灌了几大口。他的身旁已经散落了五、六个酒瓶子,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看来已经喝了很久了。桃如李倚在树杆上,抬头望着天空,脸上带着笑,眼睛却像在哭。因为长年的酗酒和不见阳光,他的脸色青白双目赤红,身体越发的消瘦羸弱,失去了往日的儒雅和自信。
酒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人忘掉一切。喝醉了,就不会觉得痛苦了。所以,他选择醉了七年。
“小桃儿!”一声轻叱响起,转眼间,手上的酒瓶便失去了踪影。
“还给我!”桃如李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摇摇晃晃的上前想抢回自己的酒。
黎苦一手抱住桃如李的腰,一手把酒瓶里的酒倒光,话里隐含着怒气:“你到底还要过多久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七年了,什么都过去了!你清醒点好不好!”
“你混蛋!”桃如李见自己的酒被他倒光了,反手给了黎苦一巴掌,挣扎着道:“你滚!我不需要你管!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滚!我不要见到你!”黎苦什么都不懂!就算再过七十年,他也忘不了自己害死了两条人命!害死了他最在乎最喜欢的人!害死了那个说,等出去之后要和他凑合过一辈子的人……再也没有了,再也看不到他的笑了,再也不能听他说无条件原谅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黎苦咬了咬牙,也狠狠的打了桃如李一巴掌!桃如李本就脚步虚浮,被黎苦这么一打,跌坐在了地上。桃如李眼神空洞的望着地面,仿佛感觉不到痛般。
“小桃儿……”黎苦看看自己的手掌,痛苦的闭上眼睛,道:“我求求你,醒醒吧!当年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你惩罚了自己七年,什么都够了!他,也不希望你因为他永远活在自责里……嗯!”黎苦惊讶的睁大眼睛!
桃如李忽然从地上站起来,紧紧的搂住了黎苦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毫无章法的舔吻和啃咬,黎苦有些吃疼的挣扎了一下,却被桃如李抱的更紧。黎苦无奈,捧住桃如李的头用力推开了一点,眼神晦暗不明。
桃如李仍然抱着他没有松手,扬起嘴角似挑衅又似勾引:“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我,就和我做!”说完又要吻上去。黎苦钳住他的下巴让他不得动掸,满眼的苦涩,道:“我需要的是两情相悦,不是,献祭!”桃如李一震,嘴角仍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灰暗的眼里承载着深深的痛苦,哑着嗓子道:“就当我是献祭吧……既然你不让我喝酒,那就让我痛,痛到我忘掉所有就可以了……”
黎苦猛地把人抱在怀里,痛苦的说:“不要这样!小桃儿,够了,这七年已经够了!你知道小商出事了吗!水水已经不在了,难道你连小商都不要了吗!”
“你说什么……小商出事了?他怎么了?”桃如李抬头看着黎苦,惊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