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父母的爱

付爸爸是第二天才知道儿子受伤了的，唐卫平给打的电话。虽然付远航一个劲地说没事没事。但付爸爸还是挂了电话就赶来学校了。

脚受伤了，自然没办法跟着队友们一起练习，因此付爸爸来的时候，付远航正坐在篮球场边的凳子上练习运球。

付爸爸看着那瘦小的身影有些恍惚。付远航虽然只是在坐着运球，但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也很坚定，甚至有些开心。付爸爸以前从没在儿子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以前儿子虽然还算听话，但一直很内向甚至有些阴沉，不爱主动跟人说话，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东西。

夫妻俩以前讨论过儿子的性格问题，一致觉得，也许是过于优秀的哥哥给了他太多压力。

是的，付家大儿子付扬帆不管是学习还是为人处事从小到大都倍受亲戚邻居赞誉，而付远航从懂事起，就一直听到一些‘你要好好向哥哥学习’‘哥哥是你的好榜样’‘小帆这么棒小航也不能认输啊’之类的话。

等稍微长大了一些，付远航上学了之后，学习成绩一直都处于中下游。然后耳边的话又变成了，‘小帆成绩这么好，小航怎么差成这样？’‘小航这学期又没考好？那可不行啊，得多向哥哥学习才行。你哥哥小时候可是每学期都拿双百分的。’兄弟姐妹之间经常被亲戚邻居拿来对比是常有的事，也许大人们都觉得这些话是对付远航的激励，然而付远航并没有在这些声音的刺激下奋发向上，成绩反而越来越差，连性格都变的古怪起来。等夫妻俩发现这点的时候显然已经晚了。

付远航出车祸的那天，正好是付远航的小姨来家里做客，家长里短间不免又问到付远航的学习情况，付妈妈不愿别人再将两个儿子做对比，原本想随便说两句糊弄过去。但小姨一向大嘴八卦，三言两语又开始把付远航跟他哥哥做对比，然后嘴没关住，蹦出一句，“小帆都考上重点本科了，小航你得加把劲啊，别大学都考不上。”付妈妈当时都想把碗给摔了让小姨别再说了，但毕竟是自己妹妹，而且出发点也不能说是恶意，不好撕破脸皮。

饭桌上付远航一直没有说话，吃过饭后一言不发地出了门，付妈妈当时想儿子也许只是想出去散散心，便没有拦他。然而没想到再一次看到付远航的时候，会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付妈妈看到儿子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当场就哭昏了过去。也许付远航只是过马路时不小心被撞到，但夫妻俩一直愧疚地觉得，儿子可能是自杀。在付远航昏迷的那些天里，付妈妈经常会在夜里跟付爸爸哭诉，谴责自己不是个好母亲。

所以当付远航醒来说自己失忆了以后，夫妻俩心情是复杂的，伤心却又觉得庆幸。并不是觉得自己被愧疚包围的内心得到了救赎。而是觉得，也许儿子如果能重新活一次，对他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爸！”付远航扭头，看到付爸爸站在门口，笑着挥手喊了一声。

付爸爸回过神来，看着付远航的笑颜，眼眶有些发酸。虽然现在儿子跟以前大不相同，但这样，挺好。

付爸爸整理了一下情绪，走到付远航跟前，揉付远航的脑袋，“小航，怎么伤的，严重吗？”付远航笑眯眯地摇头，“没事，就扭了一下而已。”付爸爸蹲下想看看付远航的脚，付远航赶紧挡住付爸爸，道：“老子给儿子脱鞋我会被天打雷劈的！”付爸爸好笑地戳了下付远航的额头，“那自己脱，我看看伤的重不重，你妈在家担心死了，说要是严重的话要我把你带回家。”付远航吐了下舌头，心想是躲不过了，便一边解鞋带一边道：“真没事，就肿了一小块而已，骨头都没伤到。都看过医生了，你让妈别担心了。”脱下袜子，虽然绑着绷带，肿块也没昨天那么吓人了，但付爸爸还是惊了一跳，“这叫没事？你妈要是看到了非得哭出来！”付远航赶紧点头，“所以说啊，不能让妈看到，再说就是看着有点吓人，不痛不痒的，爸你就别把我弄回家了。”付爸爸没想到一句话让付远航钻了空子，只能瞪着眼看他。付远航满脸无辜地回看。

最终付爸爸败下阵来，揉了下付远航的脑袋，坐在付远航身边看着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开口道：“航航，我不懂篮球，但你有喜欢的东西，我和你妈都觉得很高兴。小区里不是有个篮球架吗？我跟你妈散步的时候看到别人打篮球，经常磕着绊着。那次你妈看到别人摔地上老半天都爬不起来，拉着我念叨了一晚上。”说到这里，付爸爸学着付妈妈的样子，活灵活现道：“‘航航打球的时候不会也经常被撞倒吧，他那么瘦哪经得起别人撞啊，会不会经常受伤啊，哎哟这篮球运动真是怪吓人的，航航怎么不打羽毛球乒乓球什么的呢？’”付远航被付爸爸的样子弄得噗嗤一笑，然而眼眶却微微发酸。不知道是想起了自己的妈妈还是为其实已经失去儿子的付妈妈难过。

付爸爸嘴角也挂着笑意，继续说道：“虽然一直念叨着这些，但她从没有想过阻止你打篮球。即使今天知道你受伤的消息，她也只是要我最好把你带回家养伤而已。要是换平常，你妈肯定吵着闹着让你别玩篮球了。但她今天却特意叮嘱我让我别说什么让你退出篮球队的话。”付远航靠在椅背上，手臂挡着眼睛，他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情绪，相念父母的心情，霸占这不属于自己的身体的愧疚，付爸付妈倾注在自己儿子身上的爱，都让他觉得胸口像是被巨石给压住，无所适从。

“航航，爸爸妈妈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如果你觉得篮球能让你开心，我们绝对不会阻拦的。但是同样的，为了爸爸妈妈，也要注意到自己的身体知道么？”付爸爸捏了下付远航的包子脸，见付远航眼眶红红的，心想自己是不是把气氛弄得太觉重了？于是便开玩笑道：“爸爸心理承受能力还好，你妈妈可经不起你几回吓。”付远航想到付妈妈那琼瑶剧情般的哭声，不由得笑了，“嗯，我知道，以后一定会好好注意的。你让妈别担心了。就说儿子生龙活虎的还能使出佛山无影脚！”付爸爸无奈地笑了笑，谢波这时候正好跑到场边喝水，看了眼付爸爸，打招呼，“叔叔好。”付爸爸微笑着点点头，“你好，小航就麻烦你们多照顾了。”谢波大大咧咧地搂着付远航的脖子笑道：“放心吧叔叔，小包子就交给我们了。我保证他妥妥的！”付远航被勒的喘不过气，一边笑骂一边去掰谢波的手。

付爸爸笑意更深，看着两小孩打闹的样子觉得很是欣慰。小航以前没什么朋友，没见他带同学来家里玩过也没见他去过谁家里。而现在看来小航应该跟篮球队里的同学处的不错。付爸爸最后的一点担心也放下了。

叮嘱了几句，付爸爸就回家了。付远航看着付爸爸的背影，百感交集……

24杨杰入队

中午的练习结束，篮球队正要集合解散的时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付远航脚瘸了特殊待遇，不用跟队友们站排排，面对着大门坐着，所以杨杰进来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看到的。其实昨天的冲撞他并没有很在意，篮球场上嘛，一些磕磕绊绊难免的。只是觉得又要耽误一个星期的体能训练有些可惜。

付远航不在意，队友们却为他不平。在看到杨杰后，脸上的表情都有点仇视的味道，跟一群狼似地瞪着杨杰。只可惜杨杰功力太深厚，不为所动。

谢波昨天的怒火还没消掉，看着杨杰一脸君子坦荡荡的模样走进来，更是气的火冒三丈。要不是张诚在一旁拉着，估计直接冲上去了。

“我操！你他妈还有脸来！”谢波人被拉着但嘴没被封住，尤其是觉得刚被付爸爸拜托要照顾好小包子，正义感护犊感什么的更是哗哗往上涌，扯着喉咙骂杨杰。

“谢波！你小子当我是死的吗？！”唐卫平一巴掌拍在谢波脑袋上，怒吼：“这是学校！你是学生！满口脏话你是皮痒了吧？！我要的是运动员不是流氓痞子！出口成脏！全校师生会怎么看待篮球队？！去！给我蛙跳两圈！”谢波捂着脑袋愤愤不平地瞪唐卫平。付远航心下一惊，谢波是因为他才出头的，不能平白受无妄之灾，再瞪下去事情就严重了。于是赶紧单脚蹦着英勇地跳到两人中间，强行切断两人对视产生的电波火花，朝唐卫平笑道：“哈哈，教练，您老别生气，消消火！我们保证再不说脏话了，绝对的！再说脏话我让你捏我的包子脸！不是我自恋啊，很多人都想捏的！”唐卫平让付远航给气笑了，一巴掌拍上付远航的脑袋，“你就学着谢波那臭小子一样贫吧！”其实他也不是真想罚谢波，现在的学生时不时爆两句粗口是常有的事，真想管也管不了那么宽。而且谢波这也算是事出有因，所以他也只是做做样子，反正终究会有人出来求情的。

于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句这回就算了，下不为例之后，唐卫平踩着付远航铺好的台阶就下来了。

谢波被付远航这一打断，也后知后觉地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居然敢跟教练对瞪？！尼玛这无异于往自己高中的篮球之路上面扔钉子砌高山啊！见唐卫平放过自己，谢波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在付远航背后轻声说了句，“好兄弟！”付远航把手背在身后比了个大拇指。

唐卫平瞪了两人一眼，转过身看向杨杰，“你记得你是叫杨杰吧？有什么事么？”杨杰没有废话，直接开口道：“我要加入篮球队。” “啊？”众人都傻了眼，唐卫平却是不易察觉地笑了下。

其实昨天看完付远航他们的比赛之后，唐卫平就有心想将杨杰拉进篮球队。昨天的失败并不能说是杨杰一方的无能，相反的，杨杰陈可刘林都是很不错的篮球手，技术与身体素质都非常出色，如果是一对一单挑，也许会是一场苦战。

杨杰他们为什么会输，第一是因为杨杰一直习惯单打独斗，不懂与人配合，即使给了他一个星期的磨合期，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就将一直以来的习惯给改掉。

第二，其实跟第一点也差不多，杨杰算是小前锋，陈可刘林可说是两个中锋，虽然基本掌控了篮下，没有一个可以指挥全局的人，犹如散沙不成体统。

陈可刘林是外校的，唐卫平自然不会去想。但杨杰是本校生，虽然他打球单打风格非常严重，但不得不说，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能加入篮球队……唐卫平看了眼身后的队员们，张诚，谢波，付远航，林方知，杨杰……

也许，可能，明年的全国大赛上出现A市一中的名字，将不会再是只能在自己梦中出现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唐卫平虽然求贤若渴，但也不会饥不择食。杨杰不止打球风格独来独往，连为人品性似乎也是孤傲自恃。

如果跟队友关系处不好，那么招一个独行侠进球队对自己反而没有好处。想想看，球一到他的手里其余四人就是摆设，而球到其余四人手里，杨杰就成了摆设。对方不是五打四就是五打一，怎么着都是对方占便宜。这样的球赛还打个毛线线？

唐卫平思来想去，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挫挫杨杰的锐气。

“你说你要加入篮球队？理由呢？”杨杰皱眉，虽然他昨天并没有赢，但他以为凭他昨天的表现，足够让篮球队的教练动拉他入队的心思了。他之所以为主动来请求入队……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不过在昨天看到付远航他们的配合之后，觉得……篮球，似乎不止于过人与投篮的乐趣。

心里想的归心里想的，杨杰嘴上却是半分不服软，“凭我有足够的实力。”唐卫平耸肩，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队员，“别忘了，你昨天才输给他们。”杨杰脸上一僵，嘴硬道：“单打的话我有信心不输给你们队里任何一个人。”唐卫平笑的和蔼可亲，“但我不需要单打的队员。小付在之前就跟你说过，篮球是团体运动。一个只会单打的球员，我拉进来做什么？拖篮球的后腿么？”唐卫平似乎嫌还不够火候，指着身后的队员们朝杨杰说道：“你问问他们，谁愿意跟你做队友？谁愿意在场上传球给你？”队员们一边齐齐摇头一边在后面暗自吐舌头，今天的教练好毒舌，这些话别说杨杰了，换谁听了都得火冒三丈。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杨杰居然没有生气，反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卫平也不说话，静静地等着。队员们面面相觑，场内一时沉默无语。

一分钟不到，杨杰就抬起头来直直看着唐卫平，下定决心一般走到唐卫平面前鞠了个躬，就着俯身的姿势道：“对不起教练，我为之前说过的话道歉。我不该说篮球队是一群乌合之众！”队员们震惊了，谢波更是往后跳了一步，看外星人一般看着杨杰，学着周星驰的腔调道：“有没有搞~错？”然而更震惊的还在后头，杨杰越过唐卫平走到队员们面前，身体微微前倾，语气真诚，“同样的事，我也向你们说声对不起。”众人齐齐掉下巴。

最后，杨杰走到付远航面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当时是急了，医药费我会全部负责，如果你需要人照顾，我也绝对不会推辞！”付远航赶紧摆手，笑道：“没事没事，小伤而已。过两天又是生龙活虎的，别在意。”杨杰抿了下唇，看了眼付远航，有些别扭地开口道：“还有，你……很强。”谢波在某种意义上属于单细胞生物，见杨杰这个样子，什么气都没了，嘻皮笑脸地凑上去搂杨杰的脖子，“哎，没想到你小子也有可爱的地方的嘛，之前干嘛这么招人嫌？”队员们之前堵在胸口的那口气也通了，瞅着杨杰也不再那么不顺眼。一哄而上把杨杰围在中间不轻不重地‘殴打’，笑骂打闹。都是十多岁的少年，没什么弯弯肠子。道了歉，过往就烟消云散了。

这也算应了那句话，冤家易解不易结。看似很掉面子很难开口的一句道歉，其实很并没自己想的那么难堪。道歉并不是给人看笑话，而是换来理解与宽容。杨杰原本已经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却没想到换来的是队员们的笑脸。不由得觉得，也许加入篮球队，也许会比自己想的，想得到的更多。

“教练！我会跟队友们好好配合的！”

25我很正经

最后，唐卫平没有再为难杨杰，拍了拍他的肩，只说了句以后要跟队友好好相处。虽然没有明说杨杰入队，但谁都明白，唐卫平这是同意了。队员们都没什么意见，毕竟杨杰都那么认真的道过歉了。而且有个实力挺强的伙伴加入，也的确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经杨杰这么一掺合，原本还有些休息时间的众人直接各回各班老实上课去了。杨杰因为跟付远航都是一年级，在同一层楼，班级离的也不算远，于是‘护航’任务就落在了杨杰身上。

杨杰搀着付远航走了一会，气氛有些沉默，就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便开口道：“对不起，昨天真的是打懵了，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撞到了你身上，还好你的脚没有什么大问题。” “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小伤而已。对了，还没跟你说，欢迎入队。”付远航一瘸一拐的走着，抬头朝杨杰笑了笑。心想这人其实挺好相处的，虽然给人第一印象嚣张跋扈不好接近。但接触下来，感觉跟一般的同龄人也没什么两样。

杨杰见付远航真的不计前嫌，大方地欢迎自己入队，愣了愣，脸有些微红，不自在地道：“啊……谢谢。”付远航看着杨杰的反应瞪大了眼，“哎？你脸红了！”杨杰慌慌张张的辩解，“哪……哪有！”付远航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不习惯跟别人相处？傲娇别扭属性的？”杨杰垂下眼帘，眼睑下一片阴影，抿着唇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