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本文纯属虚构,与实际人物团体事件无关。
文中人物观点不代表作者观点。
CP两对,年下年上各一,LZ依然短小,慎入。
注:年上CP为父子,不适者请及早放弃。(原本不想剧透的,但是考虑到有GN不喜欢,还是只好先说了。)
1
二零零五年,南中国海。
初夏的早晨已经骄阳似火,宁静的大海仿佛尚未苏醒的少妇,慵懒地躺在穹苍宽广的怀抱中。一艘洁白的海船缓缓划破蔚蓝色的绸缎,漾起身后一阵浪白波清。几只海鸥追随在船尾,轻盈地盘旋飞舞。
这是隶属靖海市海测局的“开拓”号测绘船,今天清晨从母港出发南下某海区执行一次重要的测量任务。
船艉绿色的甲板上,几个人挥着小榔头不断地敲打钢板,发出单调的当当声。过了半晌有人似乎敲得累了,停下来歇了歇。
“阿辉,怎么了?”水头林闹海望着自己的关门小弟子麦浩辉,眼前的年轻人脸上竟然带着浓浓的倦色,“昨晚没睡好?”
“不是啊师父,我都敲完了。”高大黝黑的年轻水手慌忙回答,却差点打了个呵欠,他只得硬生生地忍住,脸上的表情不免有些古怪。
“敲完了?我看看。”五十开外的水手长狐疑地接过他手上的榔头凑过去一看,接着在钢板的凹槽附近轻轻敲了几下,震出几块铁锈。“这就想蒙混过关了?”林闹海横了他一眼。
这小子,一大早就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师父,我今天没心情。”麦浩辉有点垂头丧气,随即想起什么似的,“昨天覃政委去过你那儿吗?”
“没有啊。”林闹海一愣,“都是老弟兄,又不是头一次上船。覃政委就给了个电话给我问问情况。”
一般情况下,接受到任务之后随船政委都会造访即将合作的团队队员。只是开拓号是海测局的王牌,下水十多年来,重要的干部船员基本没有太大变化,历届政委也就省却了这道程序,只在出港的时候直接到船上做一次联检。
“嗯。”麦浩辉的脸色似乎更坏了,嘴里喃喃自语,“他为什么没给我打……”亏他还一直等到大半夜,早上差点误了上班。上船之后的检查他连覃越的面都没见,年轻人别提多郁闷了。
“覃政委忙着呢,哪儿来这么多闲工夫。这次任务挺困难的,连厉处长都御驾亲征了,你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可不能让他们瞧见。”老水头板着脸将榔头递给徒弟,“十二点下班,你给我老实干活去!”
麦浩辉的郁闷绝对有道理。要说他混上开拓号,最大的原因还是覃越。
他和覃越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麦浩辉鼻子底下拖着鼻涕虫的时候就一直赖在在大他七岁的覃越屁股后面当跟班。麦家夫妇两人都是国家远洋测量船上的科学家,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一只手都能数得出。
相对而言做后勤的覃家看着就像样多了,覃越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家里热闹的程度比只有爷爷奶奶的麦家那是不可同日而语。从三四岁会到处乱跑开始,麦浩辉呆在覃家的日子比在自家多得多。
覃家大姐大哥跟麦浩辉这个小不点的年纪相差比较大,基本上不怎么理会这只小鼻涕虫,因此每天受他荼毒的就只有覃越一个人。
覃越从小安静沉默,虽然表面上看着总是冷冷淡淡的,却从未让这个小跟班吃过亏,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麦浩辉这个没有爹妈在身边的小弟对他死心塌地。
说来也怪,一般人都认为麦浩辉是个机灵孩子,不仅外表英气阳光,一张嘴更是能说会道,讨人喜欢。虽然他从不用什么肉麻字眼,却总能把覃家两老说成革命的中流砥柱,在造船厂做验船师的覃家大姐俨然是海上牡丹,让在海监队工作的二哥自觉是国家栋梁。
但是到了闷声不吭的覃越跟前,麦浩辉却像一挺被拔了枪栓的机关枪一样哑火了。在那人面前,他不管说什么都会显得又傻又蠢还很幼稚,倘若被对方那双秀长的双眼一扫,他更是连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原本麦浩辉是要打定主意一辈子追随覃越的,可覃越却在十九岁的时候偷偷报考了离家甚远的军医大学学习,毕业之后又服从国家的分配进了南海某舰队工作,差不多有十年没怎么回家。
覃越这个举动对于当年只有十三岁的麦浩辉来说,无疑是一次极其严重的背叛和打击。当时覃越连告别都没有就不声不响地走了,让麦浩辉一蹶不振了大半年,至今还憋着一口气。不过他既不敢找覃越理论,又不敢问覃越原因,他觉得覃越根本不会对他解释这种事。
2
中午十二点,甲板上的四名水手完成了上午的船舶保养工作,准备休息一下到餐厅吃午饭。
“热死了!”麦浩辉掀开脑袋上的安全帽扇了扇风,露出一头稚气的自然卷。觉得天气太热,他干脆将身上橘色的工作服迅速脱下,白色的背心贴着魁梧结实的身躯,黝黑的肌肤上带着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此时有人从左舷甲板上走过来,还提着一个水壶。麦浩辉仔细一看,是船上的大厨王连富。
一团和气的厨子一见到他就满脸堆欢——虽然麦浩辉只有二十三岁,在开拓号上不过是个一等水手,可是大家都知道他父母和整个海测局渊源不浅,“各位快来,先喝点绿豆汤解解暑,回头下去就可以吃午饭了。”厨子身材矮胖,说出话来中气十足。
“这么麻烦给我们弄糖水来,真是多谢你啦。”林闹海是个爽直的粗人,嘴里客气了一下,手却不客气地伸了出去。
“哪里,这是覃政委要我给你们几位特地做的,他说天气热,甲板上工作的兄弟们辛苦。”
麦浩辉一听,捧着碗的手差点抖了一下,当下犹如牛饮一般咕嘟咕嘟地连灌了三碗,仿佛能从那海带绿豆沙里咂摸出一丝半点类似覃越清俊的味道来。
当年覃越扔下他偷偷去考军校让麦浩辉足足傻了半年,后来终于知道要好好学习才有可能赶上覃越的脚步,却已经和重点高中无缘。他在一所普通中学拼死拼活读了三年,可高考那点分数却让他黯然销魂——别说第一志愿军医大,就是普通的三本也不要他,最后只好由父母出面,打算弄个测绘学校给他读。
可那时候麦浩辉听说覃越已经在舰队里工作,也不想读书了,闹着要去当兵。父母虽然万分舍不得独子去部队吃苦,拗不过他也只好一咬牙答应。也算麦浩辉好狗运,当年靖海市征兵的确有海军名额,他才得以如愿以偿地进了海军部队,后来分配到潜水中队里服役。
麦浩辉似乎天生和大海有缘。父母都在船上工作,小时候又在大海边长大,跟着覃家三姐弟玩惯了水性已经不弱,后来进了潜水中队训练,不过区区两年他已经有了最大下潜深度一百米的记录,这个成绩在一些老兵身上也是不多见的。
军队的训练虽然苦,可是天生浑浑噩噩的麦浩辉却似乎丝毫不觉,每天就想着什么时候覃越能再和他见上一面。可是军队管理森严,一直到两年前他就要退伍,两个人别说见面,就连彼此的消息也没有一星半点。
那时候麦浩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继续在部队里呆着,等那万分之一的机会见到覃越。后来听母亲说起覃越好像从舰队里出来了,似乎去了海测局,“听说是航测处的厉振华花了几十张最新的海图把他换过去的,老厉这眼光真是够刁。”
这下子麦浩辉那点小心思又活络起来,也不打算留在军队做士官了,立刻办了退伍转回靖海市,一门心思地要进海测局,还一定要上开拓号。
当时开拓号上不缺船员,只有一个二等水手突然生病了要下船做手术。按照麦浩辉的资历做这个行当实际上是有些亏的,等于是要从零开始,不过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更何况他跟开拓号上的水手长林闹海臭味相投,颇有点一见如故的味道,当即就决定拜他为师。
那时刚刚走马上任的覃越在开拓号的船员花名册上看到麦浩辉的名字时,着实吃了一惊。
3
麦浩辉至今还牢牢地记得,两年前他第一次正式上开拓号执行任务之前,覃越突然出现在他家的场景。以为他终于肯主动联系自己,麦浩辉当时别提多激动了,明明有满肚子的话要和他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多年不见,二十八岁的覃越如同一株雪地里的青松般修长挺拔,几年的军营生涯让他褪去了年少时的文弱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和内敛——只是有些太瘦了。
虽然对方早已不是麦浩辉的记忆中,那个在旧居庭院的木棉花下踱步念书的俊秀少年,可他并不觉得陌生——覃越身上的某种气质丝毫没有改变,让他时时刻刻记挂在心上,就连梦里也无时或忘。
可是覃越一开口就将麦浩辉的热情给浇灭了。
他说自己按照规定来麦家了解一下麦浩辉的情况,只需要回答他一些简单的问题就可以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麦浩辉有些失望却并不死心,有心要拉他进房间说几句心里的话,可是当时一起去麦家考查的人的除了覃越之外,还有海测局航测处的处长厉振华。这个不动声色的男人从头到尾几乎没有说过话,可光是坐在那里就足以让人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
在这种事情上天生缺心眼的麦浩辉根本没注意,他一门心思想的只是怎么才能单独和覃越呆一会儿,并未多跟这位顶头上司寒暄。可惜的是覃越始终只说些身体状况技术水平和工作安排之类的公事,直到最后离开,才低声匆匆对他丢下一句:“你要是决定上船就好好地工作,别让你父母担心。”
覃越的口气很平淡,立刻让麦浩辉回忆起小时候自己不管如何淘气闯祸,他也就只会这么不轻不重地薄责两句,仿佛他们并未分开近十年。而当覃越在他耳边低语的时候,鼻端突然充盈着的清爽味道差点让麦浩辉的大脑突然短路。
“阿辉,想啥呢,还不吃饭去!”林闹海戳戳身边拿着小碗呆站着的徒弟,拉回了他已经不知道飘向何方的游魂,“下午你还得带人去保养压载仓通风帽,早点休息。”
麦浩辉这才清醒过来,发现已经十二点多了。因为忙碌,覃越大部分时间不会下到餐厅去用餐,自己下午两点又得开始工作,看来白天断然没有时间去找他说话,不禁悻悻地走在师父身后。
时间来到薄暮时分,距离开拓号驶出港口已经将近十个小时。太阳渐渐收起了余晖,海与天仿佛沉浸在水彩一般透明的淡红色霞光中。
又累又饿的麦浩辉终于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匆匆去餐厅吃了晚饭,照例没有看见覃越。他心急火燎,放下碗就三步并作两步地直接上了生活区三楼,砰砰地敲着覃越房间的门。
“覃越,是我!”麦浩辉惟恐对方不知道自己大家光临,“可以进去吗?我有话要问你!”
“稍等。”屋里仅仅传出两个字便成功地让这个大喇叭消音,接着有人拉开了房间的门。
门一开,麦浩辉便像只兴奋的大型犬一般,伸出双手半带撒娇地圈住对方的胳膊。还没来得及凑过头去嗅嗅覃越的头发,早已被来人敏捷地反抓住手腕一带一压,在惨叫声中按上了门板。
“都跟你说了不许动手动脚,怎么就是学不乖。”覃越皱着眉头放开他,“这次又是什么事?”
麦浩辉还来不及说话,只见屋内一人起身走过来对覃越说了一句:“小覃,你就按我刚才说的,抽空把航次计划写了,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声音低沉冷峻,竟然是本次任务的最高指挥官,航测处处长厉振华。
麦浩辉见到是他,立刻不敢造次,挺身站得笔直,“厉处长!”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看到这位严肃而又铁血的领导,竟然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正经起来。
厉振华对他点点头,鹰隼般犀利的独眼扫过年轻的水手和他身旁的覃越,没有多说什么,大踏步离开了。见到他高大挺拔充满了压迫感的背影渐渐离去,麦浩辉莫名地暗暗松了口气。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覃越站在门口问,并没有邀请麦浩辉进门的意思。
“你昨天为什么没打电话给我?!”麦浩辉没有发觉,只是一股脑地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那口气委屈得窦娥似的,“我等了一个晚上!”
“我打过了,你的手机欠费。”覃越淡淡地回答,接着走回属于自己的桌子前打算继续工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我有很多工作要做。”
麦浩辉听了他的回答,犹如看见美杜莎的头像一般石化在原地。
4
厉振华独自站在开拓号的露天驾驶台上。
这是全船最高的地方,除了主罗经和应急的手舵装置之外,什么也没有,风平浪静的时候绝不会有人到这里来。
此刻漫天的霞光已经逐渐被夜色所吞没,入夜之后的海上如一团浓墨,天,海,人,连浪花都是黑色。四周十分安静,大船主机的轰鸣与分开浪花的哗哗水声传到这里时,声音已经变得微弱。
再过八小时,等到明天晨曦微露的时候,开拓号将驶入一片从未有人开发过的处女海——鬼屿洋。那是南海深处著名的魔鬼地带,受季风影响,大风大浪的频率终年奇高,俗谚云“无风三尺浪,有风浪十丈”,历来让航海家们视为畏途。
前段时间某石油公司的勘探船在鬼屿洋附近区域的海底发现石油,要求海测局提供那儿的详细海图。可是自从三十年代有一艘英国测绘船在当地失事之后便鲜少有人再去那里探险,目前海测局手里的一幅海图还是解放前俄国人绘制的,资料极其不完整,图上所有的暗礁和障碍物都标明是“概位”,深水区也是七零八落,不仅不能用于开采作业,就连普通船只进出的航道都没办法开辟。
十多年前,还是海军上尉的厉振华在南海舰队的测量船上服役的时候曾经到鬼屿洋执行过一次任务,也付出了他此生最为惨痛的代价。自那之后,国家探索鬼屿洋的行动沉寂了十六年。
多年来厉振华一直拒绝去回忆这段扭转他命运的往事,然而他的确想过总有一天,他会驾驶着开拓号,直挂云帆长风破浪,征服这片荒凉而神秘的禁区。
于公于私,厉振华都有充分的理由接受这次任务。
不知道凭栏站立了多久,厉振华一直在沉思着,直至感受到钢铁楼梯一阵细微的振动,他才警觉地回过神来。一片漆黑中他看见有一个红点在慢慢上移——看样子是有人抽着烟走上了露天驾驶台。
“谁?”
轻喝一声,厉振华举起随身携带的防水手电向前一扫。这个地方除了他,平时基本上不会有人来,多年的习惯大家都形成了默契,轻易不会有人打扰厉处长独处。
来人似乎被惊动了,他匆匆抬头,一张脸正好被手电的光芒捕捉到,不禁微微眯了眯眼。
“如蓝!”
饶是厉振华久经风浪,但看清了来人的面孔和打扮仍旧吃了一惊,竟然失声喊出了一个深深埋在心里十多年的名字。男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对方似乎更畏惧于他,立刻灵敏地转身在扶手上一撑,飞也似地跳下了楼梯,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见这光景,不能平静的厉振华瞬间心念电转。
他的船上绝对不允许有女人,难道自己刚才看到的是鬼魅?厉振华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纵使只剩下一只眼睛,他也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尽管灯光暗淡,刚才那张脸分明同他早已惨死海上十六年的妻子陆如蓝如出一辙。
不,不对,男人立刻告诉自己,如蓝去世的时候已经二十四岁,而方才那人惊慌的表情中尚透着一丝稚气,可以确定她绝非什么妖魔鬼怪,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船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