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once lost遗落在列宁格勒的爱 上——clairekang
clairekang  发于:2012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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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拿。”

“好。好。好。”

侍者回答了旁边桌的问题之后,转回头问伊戈尔:“先生,您找我点餐?”

伊戈尔刚要说话,另一头的桌子又叫唤了,想要加一份白菜。那位侍者一面答应着,一面替伊戈尔他们放上一碟面包,一面还得撤了身后那桌的空盘子。侍者手拿好多盘子,身后却又有人吆喝了,侍者顿时冒火了,回头对那位魁梧侍者骂道:“丹尼怎么还不回来!”

魁梧侍者忙得牙关都咬上了,他正要回答,突然看见了门外什么东西,赶紧说道:“他回来了。”

青年和伊戈尔一起朝门外看,门外窗口处隐约能看见一辆机车,车上却已没有了人。咖啡厅门再次开了,一位穿雪白风衣的高瘦男孩进来了。男孩进来时,青年和伊戈尔均是一愣,伊戈尔手上拿着的面包也掉下来了。光是远远打量男孩的气质,伊戈尔的嘴巴就合不拢了,目光直勾勾粘在男孩身上;伊戈尔就像灵魂被抽离了身体一样没了动静。

这位男孩推着光头,一眼看过去,伊戈尔觉得,男孩像被人捉弄了一样。为什么说是捉弄呢,因为伊戈尔小时候经常被他哥捉弄,有一次,他哥把那时很是紧缺的面粉放在门顶上,门虚掩着,伊戈尔回家推门进屋,被面粉砸了脑袋,头发和脸全白了,连衣服和手臂都白了。

这人也被面粉给打中了,也被面粉糟蹋得没了眼睛没了鼻子,浑身上下白不溜秋。进门后,门口那桌人与男孩打招呼,男孩点了点头,朝吧台走去。伊戈尔看着他同吧台那位魁梧地侍者说了几句话,随后回头,张望几下,对上了伊戈尔的眼睛。伊戈尔一直盯着对方看,可当对方对上自己视线时,伊戈尔又居然毫无道理地不好意思了。伊戈尔连忙移开自己的视线,装作认真吃面包。两秒钟之后,他察觉到自己的桌边儿上多了一个人,一抹影子鞠躬之后,一个声音响起:

“莱尔琴科先生,我……”

伊戈尔抬头,抬起眉毛抿起嘴。对方局促地微微弓腰,重复道:“莱尔琴科先生,我……”

“我不知道您今天会来。”男孩终于说出话了。

“提前一天到,”伊戈尔点点头,几分庄重样子,刚刚那份不好意思马上被藏得好好的了:“我需要那封信,越快越好。”

男孩微微点点头,鞠躬道:“您等一等,我这就去将信拿过来。”

男子一步一步离开了两人所在的桌子,整个堂子混乱而喧闹,他却走得一点儿不着急,慢悠悠地,认认真真地,沉默而庄重地走向了吧台后面那截楼梯;男孩他清瘦,挺拔,四肢比例完美,他的颈子长长露出衣领,让风衣腰带束起的腰更是细如一双手就能卡拢一般。他的背影消失了,青年才慌张地问伊戈尔:“他……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伊戈尔两眼平视前方,目光似乎很深邃又似乎没有焦点,没有理会青年的话语。青年再次问伊戈尔:“你觉不觉得这人太白了?”

不多时,男孩下来了,青年再次打量逐渐朝自己这桌走来的男子,低声道:“他不是光头,他留着很短的头发你看见没,只不过,他的头发也是白色的。”

男子走到伊戈尔面前,前倾身子半弓着腰,双手递上一封信,低声道:“莱尔琴科先生,这封信是在空难后不久,由航空公司寄给王子的,王子当时情况不好,没能拆开这封信,过了段时间,家里人都忘记了这封信。我是在整理他的遗物时,才看到这封信。我没有拆开它,不知道里面的内容,但希望您能用上它。”

伊戈尔默默接过这封信,看了看,然后说:“我可以拆么?”说这话时他一直悠悠看佩佩的眼睛,仿佛这话只是随便说的,意不在此,意在凝视男孩;此刻,伊戈尔纯净地瞳孔里多了一抹温柔,及些许愉悦。

“王子曾交代说,您,伊戈尔 维萨利翁耶维奇 莱尔琴科先生,以及瑞典的古斯塔夫 贝尔南多特王子两人,可以得到他的所有遗物,请您拆启这封信吧,它已经是您的了。”

伊戈尔马上将信撕开了,他虽然脸上很从容镇定,但这双手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状况,他可是激动着呢!他一把扯出里面的信件,信件因此给折了好几下他也不介意;他快速地读着信件内容,读的当中间儿,名叫保罗的青年借此机会再次打量起了面前的男孩。男孩真的像被面粉袋砸上了,可是他实际上又没有被面粉袋砸过。他的皮肤是石膏的颜色,但皮肤上面没有面粉的粉尘,实际上,他的皮肤上没有一粒起伏,所以他的皮肤质地也是用砂纸磨了几千遍的石膏的质地。他的头皮是石膏的颜色,他的嘴唇也是石膏的颜色,他的颈项他的手和手腕,他身体露出来的所有部分,都是石膏的颜色。因为颜色太一致了,没有深浅之分的五官看着很是朦胧模糊,青年只能看清他的眼睛。男孩眼睛是颗琥珀色的玻璃弹子,是他脸上唯一异色的部位。除了眼睛,男孩的身体上还有另外一处不是石膏色的:他的颈项右侧有一块樱桃色的胎记,大指甲盖大小,椭圆形,边缘不是很整齐;与其说是胎记,倒更像一枚爱的印记。

保罗吞吞口水,脑子转了阵,这才向自己解释清目前的状况;他对自己说:“这名男孩一定经常在街头扮演石膏像,以换得一些钱,现在他下班了,但还来不及洗去头上身上的妆,只是先换了身衣服就会来了。”保罗很满意自己的解释,他一面点头一面抿着嘴肯定道:“至于那点胎记,其实是吻痕,是哪位看倾心了的姑娘留下来的。”保罗再次近距离端详男孩的容貌和气质,继续对自己说:“谁都会为这么高贵地雕塑倾心,哈哈,一定是这样的。”——是啊,米开朗基罗的大卫什么的,石膏雕塑总是神圣而唯美,这位男子则很好地表现了这一特点;保罗仔细欣赏男孩的容貌,逐渐勾勒出了那一片苍白之下的五官轮廓,天啊,由于雕琢得太精致唯美,保罗竟然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直勾勾盯着的目光,改成了偷看。想必,伊戈尔的害羞,也来自同样的原因罢。

男孩恭顺地站着,面对着他前主人的堂弟。他察觉到了保罗的目光,顺着看过去,随后鞠躬道:“保罗 贝尔利尔先生。”他的鞠躬优雅得让保罗觉得正在看电影,保罗发誓一个活人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活得这么“舞台化”,他看着对方用夸张地、就像芭蕾舞演员向观众鞠躬致意那样的优雅动作站直、慢慢将左手臂放回身后贴好,惊讶得连忙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男孩依旧恭顺地站着,微微前倾着上半身。咖啡店里的顾客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看着店主如此尊敬地对待那桌占着茅坑不拉屎长达三个小时的客人,均露出好奇表情。伊戈尔突然站了起来,对保罗说:“保罗,我们这三个月都有事情干了。”他拿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男孩上前替他穿好了外套,再递上了帽子和皮包,可是伊戈尔的一直盯着其他地方。伊戈尔和保罗一前一后朝门口走去,快到门口时他想起了什么,回头问男孩:“我忘记给钱了,多少?”——他因此和男孩再次交换了一下目光。都对上面了,伊戈尔于是屏住呼吸,鼓起勇气再次看对方的容貌——伊戈尔的眼睛就从此粘在了对方脸上。伊戈尔也像保罗一样在一片白雪之下辨认男子的五官轮廓,并像瞪着斗鸡眼看3D图画一样,逐渐由一片白茫茫地麻点当中看出了一位纳西斯。他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一般浑身上下窜过隐秘地电流,天大的秘密自不可告人,他慌张拔下了粘在对方脸上的视线,怕过久的注视引来他人的挖掘,从而彻底暴露埋葬于沙尘之下的纳西斯雕塑。

男孩默默摇头,示意无需给钱。伊戈尔身子正对着男孩,脸却赌气一样扭了九十度看一边,他执着地将几张钱塞去男孩手中,转身离开了咖啡店。男孩也跟着出去了,他陪着两人去了车前,替伊戈尔开了车门,再要替保罗开时,保罗已经自己上车了,并一再强调说万不可这样抬举自己。男孩退回两步站去路边儿,躬身等两人发动车离开后很久才直立起身子。他高个头,瘦棱棱地站在深秋稀薄的雾气中,像跟木桩,半天也没动。

——咔嚓——

(1)Igor Vessarionovich Ralchinko,at Age of 25,backstage at Paris opera house

伊戈尔 维萨笠翁诺维奇 莱尔琴科,二十五岁,法国巡演途中,摄于巴黎歌剧院后台

(2)Daniel Pepe,age 22,at St. Petersburg,in front of his cafe restraurant

丹尼尔 佩佩 (小受),二十二岁,摄于圣彼得堡自家咖啡店前

(3)Paul Bellier,age 31,studying at Paris conservatore of music

保罗 贝尔利尔 (伊戈尔的前男友,现在与伊戈尔复合中),三十一岁,正就读于法国国立音乐学院

(4)Colonel Boris Povsky,age37,serve at Soviet Union airforce,

波利斯 普夫斯基少校(壮得吓死人的侍应),三十七岁,服役于前苏联空军

第三章

第二日,天气依旧阴沉,可店里生意依旧好,和外面的阴霾形成了鲜明地对比。昏头转向之间,波利斯摘下新递上的点餐条,再抬头,他突然见门口进来了两人,正是伊戈尔和保罗。另一位侍者顺着波利斯的目光看去,随后低声问:“那人真的就是那个伊戈尔 莱尔琴科?”波利斯点点头,朝着门口走去。他走去伊戈尔面前,伊戈尔摘下帽子左右打量,问波利斯:“佩佩呢?”

“莱尔琴科先生,丹尼在楼上书房,他今天不太舒服。”波利斯想引着两人去座位:“您找他有事么?”

“啊。”伊戈尔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服,青年换了一身草绿色的皮革外套,站在伊戈尔身后。

“请问……”波利斯鼓起勇气:“是有关伊芙王子的事么?”

“啊,我确定我哥的琴没有被炸毁,但要找到它,我还需要找佩佩问点事儿。他身体不好?不然我明天来,反正我这段时间都会在这个城市。”

波利斯迅速思索着,他拿不定主意,慌忙中,他问伊戈尔:“我……您要不要吃点儿东西,您还没吃饭吧?”

伊戈尔和保罗不太理解地看着波利斯,自己这是找佩佩问事情呢,时间那么紧迫,吃什么饭啊?可是波利斯已经快步离开了,随后端着两大盆汤回到两人桌子前,介绍道:“这是佩佩炖的汤,这里的人都要点佩佩炖的汤,虽然我们这样的小店配不上您的身份,但还是希望您尝尝,佩佩花了很多心思炖它。”然后他麻利地摆好餐具,再次快步回到了吧台后面,对另一位侍者说:“是来找丹尼的。”

“就说丹尼生病了——你确定他没认出你?嘿,反正你一开始也没认出他!”

“我说了,可是我又想让丹尼下来。他们是冲着伊芙王子的琴来的,我认为这是上帝给我们的转机。丹尼现在天天为伊芙王子的死伤心难过,不愿意走出阴影面对未来,我觉得,如果他能面对伊芙王子的离去了,就能面对未来。我们都无法向他提起伊芙王子的事,可是昨天小莱尔琴科就可以说出伊芙王子的名字,最重要的是,丹尼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说不定小莱尔琴科能让丹尼振作起来。”

“他们第一次见面,怎么他反而让丹尼振作起来了?”

“有时候反而第一次见面的人比较好说话,没有过去那些事,对不对?”

楼下一片喧闹,沿着楼梯上去,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依稀。厨房已经要翻天了,可男孩没有在厨房,而是躲在楼上。那是间书房,关着窗帘,伸手不见五指。一串脚步声后,书桌抽屉被拉开的声音划破了黑暗。男孩手中捏着一本本子,本子边缘碰撞书桌,听起来像纸盒碰东西的声音。这本练习薄是伶仃的硬壳纸订在一起做成的,上面有无数的坑坑点点。男孩平视着前方用双手摸纸板,他一页一页的摸,并感觉着自己脸上那些痛苦而烦躁的表情不时地由皮肤下透出来;男孩在外人面前时可没有露出过这些表情,而现在,在黑暗中,这更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机会瞧见了。门被推开了,魁梧地侍者波利斯的背影轮廓立在门口,他轻声问:“丹尼?”

男孩轻声抽泣着,侍者波利斯再次唤他:“丹尼,你在阅读么?”

侍者走去男孩面前,男孩低声地哭着,侍者笑着同他闲聊:“在看什么呢?”

“我学习盲文的时候,我父亲口述,我学着用盲文记录下来。我现在正在读他口述的、给我的信,在信里,他对我说:‘儿子,要坚强地活下去。’”

“你们面对面,为什么还要写信呢?他口述给你写的信,你何必还写下来呢?”

“或许他是写给现在的我,当时的我只是代笔。”

“比约尔先生还说什么?”

“‘如果人死了,他将会失去他所有的过去。’”男孩艰难地说。

“你今天遇见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么?”

“莱尔琴科先生的到来让我想起了王子。我以为我已经遗忘了这段过去,可是我还没有。”

“为什么想要丢弃它呢?它是你最宝贵的回忆不是么。”

“可是我很难过,拥有它让我开心不起来。”

“你应该面对过去,而不是丢弃它。交给时间吧,时间会让你重新拥有它,过去始终是你的。正像比约尔先生口述的那样,只有死亡才能夺走你的过去。”

“可是一年过去了,我还是很难过,每次想起王子的死,我就想忘记这个事实。”

“那只是因为时间还不够久。你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你应该打起精神来做一些事,空虚的灵魂是悲哀的起点。你的事业曾那样辉煌,你应该多出门结交朋友,继续发展你的事业。你每天早晨起床后都愿意让我精心打扮你,可那之后你并不出门,并在黄昏时分换上厨房里穿着的那身衣服,这样多么浪费,你应该在这段时间里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你每天花十个小时准备饭菜,可自己却从不好好吃饭,既然花了这么多心思做,自己也该享受一下这份劳动成果,对不对?你应该穿着那些好看的衣服出门,回来后好好享受美食,再洗一个舒舒服服地澡,最后,睡觉前,在床头读读有趣的书,不然你多么浪费这些衣服,多么浪费这些时间。”

“我没有心情做事。”

“所以更要勉强自己站起来,一切事情刚开头都是困难的,逐渐地你会重新找到让你快乐的事情,可是你要一直躲在家里……快乐,总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男孩不说话,继续读起了书,侍者劝说无用,着急道:“你怎么总是在黑暗的地方躲着呢,你知道大家是多么担心你么。你将自己隔绝在一片黑暗里面,拒绝我们所有人的帮助,这样你只会越来越难过,越来越孤立无援,对不对?伊芙王子虽然不在了,可还有很多其他人爱着您,你也要为他们想想,对不对?”他拿起男孩手中的纸板笔记薄说:“比约尔先生不也让你坚强一点么,他希望你坚强地活下去,你一直是一位坚强的人啊,这一次也一定能够重新振作起来。”

“可是父亲也自杀了。”

侍者无话可说,男孩说:“我想读点儿东西,你先下去吧。”

侍者无奈地关上了门,临关门时,他看着里面一片漆黑,再看着这静得能听见针掉地的环境,内心的担心膨胀得越来越大。关上门,由楼梯口传来的喧闹声提醒侍者他回到了现实世界,他下楼,另一位侍者问他:“他人呢?”波利斯答道:“关在书房,在看比约尔 佩佩先生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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