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once lost遗落在列宁格勒的爱 下——clairekang
clairekang  发于:2012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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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们两人以后还想上街买面具的话,这几位朋友怎么都得见见。”

伊戈尔点点头,揣着手转身要回房间。尼古拉朝着伊戈尔的背影说:“虽然结果不甚理想,但我们两人逛街的情景,我会记一辈子。”

伊戈尔抖动双肩笑了两声,意思是:你也太夸张了。

尼古拉静静看着窗外阴霾地天说:“伊戈尔莱尔琴科,明天晚餐之后,请您为我奏几支乐曲。”

伊戈尔一愣,然后爽朗地笑了,并鞠了一躬。

已经七月二十日了,还有八天,自己就得回摩纳哥参加自己的册封仪式。法蒂玛昏睡着,隔壁的古斯塔夫日日将自己留在医院,用棉花签为诺尔克滚嘴皮;午餐时间胡夫将军拜见了伊戈尔,低声说波利斯耶维奇兄弟的遗体还没有找到,大家都还不敢告诉波利斯耶维奇家两位老人和小女儿安这个消息,伊戈尔点点头说我来安排。午餐毕,伊戈尔与父亲通了电话,父亲也看了总谱,很是喜欢,兴高采烈地要求伊戈尔赶紧回法国;想着自己做出如此多荒唐事,父亲居然还以自己为荣,伊戈尔心中难过,竟在电话中哭了出来。放下电话后,他迫不及待地开着车去了基诺夫芭蕾,闪身进入了它隔壁那栋大楼。

白天佩佩应该不在房间,伊戈尔纳闷着该上哪儿找佩佩。路过一楼练习室时,所诺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扭动着屁股,摇晃着仅剩的蜡烛小尾巴前来接他,他埋头静静地看着所诺斯,跟着他去了走廊尽头那间练习室。佩佩和卡尔罗斯站在对角角落仔细看眼前一大群孩子练功,伊戈尔从未见过这类情景,很是稀奇地凑进了脑袋。

这里一切对伊戈尔来说简直是地狱,一些看着才三五岁的小孩哭着压腿,他们身上压着的那些大人各个膘肥体壮,伊戈尔看着火柴棍一样的腿给拼命扯成某种不可能的姿势,吓得吞口水都不顺畅了。一些孩子小腿上绑着砖头将腿举上头顶,一些孩子以胸部着地,反翘起头和手脚,顶着一大盏烛台,一做就是十几分钟;角落里年龄大些的孩子一个叠一个叠了老高,最下面那个小男孩眼泪鼻涕一起流,整个胸膛上都是口水。

伊戈尔无论如何不敢想象佩佩也曾经受过这些折磨,他无法想象任何人能做出这种事,也想象不出任何人愿意被做这些事。他脑中的折磨无非是挨挨拳头抽抽皮带、上点热水烙点红炭、监狱里那套,看着眼前的景象,他觉得监狱那些人实在太没有创意了;挨拳头谁都受得了,大不了打死,要把我伊戈尔莱尔琴科拿来压几下韧带,我肯定什么都招了。

佩佩没有看见他,佩佩和卡尔罗斯一起,正督促一位年龄很小的男孩做什么练习,那名男孩慢慢坐去地上哭了起来,哭得非常伤心,这下好几个孩子都开始哭,都不愿意再练了。佩佩牵着两个孩子走来场地中间,场地中间有一些器具,伊戈尔横竖看不出个名堂。佩佩原地一跳去了一根绳子上,并示意其他几个孩子也上来;伊戈尔抱着手臂看,想到上次佩佩也像这样救下了电线上的自己,他顿觉窘迫无比。佩佩带着一个女孩儿站上了绳子,他认真扶着女孩儿,逐渐地,女孩找到了些感觉,佩佩放开一只手,女孩却也好好站着,惹得远处的看客伊戈尔一阵佩服。佩佩一只手扶着小姑娘,轻轻地下了地,随后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小姑娘左倒右倒坚持了二十秒,佩佩卡住她的腋窝之下将她接了下来,点了点头。

每个孩子都像小姑娘那样站了二十秒,佩佩一直耐心地陪着他们,见他们要跌倒了就扶一下。这个扶很有技巧,因为不是每一次晃荡小孩都会跌下来,有几次伊戈尔已经很肯定那个小孩站不稳了,佩佩都不去扶,果然,小孩折腾一阵,涨红着脸,却又站稳了。

佩佩身后走来了一名年龄较大地男孩,长相和气质看着十一二岁,身高却已到了一米七五左右,且浑身肌肉发达,丝丝缕缕,看着很是恐怖。他愧疚地朝佩佩摇了摇头,佩佩歪歪头,用肢体语言问他:怎么了?

那名男孩带着佩佩去了一座器械边儿上,那座器械是一个支架,大概和佩佩差不多高,竖着的铁杆顶上有一小块圆盘,大概五厘米半径;圆盘之上还有一个拐了几个直角弯的铁杠,形状像纳粹标志。伊戈尔听见卡尔罗斯对佩佩说:“让你再教他跳几次钢管舞。”

佩佩看看“钢管”,示意男孩上去。男孩双手捏着杆,整个身体突然腾空,像一面展开的旗帜一样,与地面呈平行壮。佩佩默默地数着时间,男孩坚持了二十秒,佩佩点点头,男孩凌空一蜷身子,下半身到了上半身之上,脚尖踩住了钢管顶部的圆盘。慢慢地,男孩站去了圆盘之上,他的脚稳稳踩在自己的头顶,手扶着圆盘的一侧,盘成了一个圈。但之后他就不动了,他静静地稳住自己,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鼓起勇气做下一个动作。

佩佩和卡尔罗斯推来了另一只“钢管”,没人能看清楚佩佩的动作,佩佩就已经上了圆盘顶上,站得笔直。他俯身下来,双手抓住圆盘——光是看这个手指摸脚尖的动作伊戈尔就够受了,十六岁,第一次上学校时,他就因为这个动作而逃了一学期里大部分的体育课——佩佩倒立在了圆盘上。他慢慢弯曲手臂,身体不带一丝抖动,当手臂弯曲到一定程度时佩佩的嘴够上了那个扭曲了好几下的“纳粹标志”,他用嘴咬住标志的顶端,随后松手,整个人借着嘴的力气倒立了起来。

伊戈尔吓得连退几步,那名男孩却因此鼓舞了信心。他的身体抖得厉害,但他很快地弯曲了自己的手臂,咬住了自己面前那截铁杆。卡尔罗斯扶着他的髋部,他死死咬着铁杆,慢慢地树起了自己的身躯。佩佩一直静静地等待对方完成动作,男孩咬得口水直流,眼睛瞪了出来,脸也因长时间倒立而红得像猪肝,佩佩却一点儿难过的样子都没有。佩佩微张小口,像含一颗草莓一样含住铁杆,伊戈尔这么看过去,只觉得佩佩正浮在水里,他倒着游下来,为了吃海底的水草——伊戈尔甚至恍恍惚惚地抓了一把眼前,看眼前是不是真有水。

看来伊戈尔理解的没错,佩佩确实是在扮演一只美人鱼。当男孩最终咬着铁杆直立起身子之后,佩佩带着他做了一些动作,均是摇摆鱼尾的动作。佩佩一边吃着他的海草一边快乐地摆动他的鱼尾巴,他的双腿并在一起,一会儿将尾巴靠上头顶,一会儿直立,一会儿扭曲成好几截;他的手贴在身体两侧,只有手掌张开再贴回去,模仿着鱼鳍。最后几个动作时,佩佩已经像在空中飘扬的丝带一样柔软了,又像一只电鳗般游得流畅;那名男孩支持不住下了钢管之后,佩佩这才缠绕着柱子游回地面,站直了身子。

伊戈尔听见一名年纪很大的教师对另一名教师说:“安德烈一定要做到,这是他唯一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传统杂技已经没有人看了,要想靠杂技养活自己,他一定要在佩佩的节目中争取到自己的位置。”

“佩佩的手怎么了,他是不是最近排练受伤了?”

“不知道,我等会儿问问他,可能最近练习力量练得太多了。他也在尝试新东西,他是柔术出生,直到现在他也做不好一些力度动作,韧度都是以牺牲力量为代价啊。”

“佩佩。”那名老者扬声喊他,佩佩朝这边看来,这才看见门口的伊戈尔。佩佩奇怪地同卡尔罗斯交换了下眼神,走来老者面前,同老者简单交谈了几句,随后走去伊戈尔面前纳闷地问:“莱尔琴科先生。”

“法蒂玛病倒了,我过来看看你。”伊戈尔为说出这样的话的自己而羞愧,佩佩却不介意般给出与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他带着伊戈尔回到阁楼上,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伊戈尔,说:“保罗先生想联系您。”

“你和保罗还有联系?”伊戈尔更加羞愧了。

“有一日,我在黄昏时分前去您的公寓——亚蒂尔还等待着您买下她的花——我同门口斯拉瓦先生对话时,斯拉瓦先生告诉我还有一位先生也来电找您,并留下了联系方式,我将它带了回来。”

“多久的事?”

“前天。”

“他找我什么事?”

佩佩露出了迷茫的眼神:佩佩也不知道。伊戈尔接过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揣入怀中,一倒头栽去佩佩的床上,很快没了声音。佩佩奇怪地看着伊戈尔,很久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坐去床边儿,看着伊戈尔,不敢打扰伊戈尔睡觉。哪知他刚一坐去床边伊戈尔就探出一只手摸上了佩佩的肚皮,佩佩再次纳闷地看伊戈尔,可这次伊戈尔真是睡觉了,很快地发出了鼾声。

佩佩看了看墙壁上贴的日程,每天他都由五点开始晨练,之后是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选哪个角色,训练哪几个孩子,会见哪一名灯光师,裁缝的地址又是哪里哪里。佩佩看着眼前的行程表,再回头看看鼾声大作的伊戈尔,突然一瞪眼睛,自己也栽回了床上,跟着伊戈尔一起睡。

睡了不知多久,伊戈尔先醒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身旁睡得不省人事的佩佩,坏心眼一起,手脚相当不老实摸索上了佩佩的身体。佩佩正在做梦呢,前一秒还在咂嘴,后一秒就被伊戈尔给挠醒了;佩佩是那样怕痒,他乱蹬着左躲右躲,所诺斯和小猪吓得满屋乱窜,以为地震了。两人在床上胡来,伊戈尔的动作不要命地疯狂,在家越是心烦在这里他就越是开心,他和佩佩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般在床上折腾着,于是,合情合理的,床一声巨响,塌了。

佩佩吓坏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坐在了地板上,而床已经裂成了两半。伊戈尔一愣之后笑得仰倒在了半个床面上,佩佩极是讨厌床下的灰尘,左边拍拍,右边理理,相当专注地光着身子做起了大扫除。门外传来了阵阵爆炸声,看来哪里又在进行反新政府斗争了;士兵们鸣枪吆喝,人们尖叫着逃跑,佩佩认真地套了伊戈尔的衬衫,卷起袖子,拿起所有床上用品挨个抖灰尘。他很不满意地看了兀自大笑的伊戈尔,伊戈尔只好帮着他将床移开,帮着他拧了抹布跪在地上抹床下的灰尘。他从未与佩佩一起做过这样的事,以前,佩佩那如同伺候皇帝般的待遇总让他魂牵梦系,可逐渐习惯之后,卑微与顺从都失去了一开始的新鲜劲。反而现在,他与佩佩一起做事了,佩佩不再替他穿衣服系鞋带了,他又寻到了新的乐趣。递过一张拧干了的抹布,伊戈尔突然对佩佩说:“其实只要有感情,一起做什么无所谓。”

佩佩转头看看他,可现在的佩佩没空陪他多愁善感,面对一门心思打扫卫生的佩佩,伊戈尔只好自言自语道:“我把自己看得太大,还曾怪你把我当做替身。其实世间爱情就一个样子,不存在具体做什么,不存在爱谁。你爱我哥的过程是个大众过程,现在你和我一起也要再走一次。先是相遇,再是儿戏,最后逐渐认真,却又不懂得珍惜;两个人越来越当真,也就越来越无法儿戏,一认真了就有矛盾,有矛盾了就想着赶紧趁还没完全陷进去时脱身……”伊戈尔抱着头看残旧地天花板,这可和加加林府不能比:“直到脱身了,才发现自己错过了爱情,再回头时,一切又回不到从前。人都这样,都是这样,你和我哥是,我和其他人是,我们也是。”

佩佩再次回头看伊戈尔,他终于开口了,说:“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不会再联系保罗,法蒂玛……嗯,等这次演出结束之后,我会回圣彼得堡接你。”

佩佩还是那样摇摇头:“我在圣彼得堡等您,可是我哪里也不去。”

“你不在我身边,我怕我会失去你。”伊戈尔用手背碰了碰佩佩的脸颊:“你在我身边,我又想不到要珍惜你。我没救了。”

“您不会失去我,丹尼尔佩佩以上帝的名义发誓,只有死亡能将他与您分开。”

伊戈尔抚摸着佩佩的后脑勺,喃喃叹道:“佩佩,佩佩……我能为你做什么呢?我想让你幸福啊。告诉我,你的幸福是什么?”

“我的幸福,来自幕布打开那一刻。”

伊戈尔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好长一段时间里他连气都忘记换了,他为此刻佩佩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某种情绪迷昏了。伊戈尔静静地继续着手上的抚摸,很久很久才感叹道:“你知道么,愿意幸福的你,比任何时候都惹人怜爱。”

“莱尔琴科先生的幸福又是什么?”

“自然是拉琴作曲那类东西。”

“莱尔琴科先生,我觉得我活过来了,因为我的内心深深地感觉到了痛楚。我感受到了您的痛楚,我为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道歉。”

随后,佩佩不好意思地埋下头,用稍小一点儿的声音说:“莱尔琴科先生,现在的我,前所未有地幸福。”

伊戈尔浑身上下激动得要死,整个脑花塞满了亢奋。内心的狂喜是他好多年不曾体会的了,没法子消化,他懒洋洋笑笑,再次倒去了那半张床上:“如果还有一种艺术比其他艺术都苦,那就是杂技了。佩佩,看见你们练习,我对你肃然起敬。”他站起身来,套上背心套上裤子,自己拿过鞋子自己套上,严肃道:“我再也不会让你为我穿鞋子了。”

佩佩有意探过身去要帮他栓领带——衬衫都被你佩佩穿了还系什么领带呢!——伊戈尔轻轻让开了,这个让开带着很明显地扫兴的意图。伊戈尔看着佩佩的眼睛认真说:“你这样的人,不可能是我的男仆。爱上你是我的荣幸。”

伊戈尔像最正常地情侣那样埋头吻了吻佩佩,他揽着佩佩的腰,抬着佩佩的后脑勺。他温柔而体贴,气氛成了玫瑰红色,连他那粗犷地浓眉毛和铜铃大的眼睛都细致了,轮廓都柔和了;他一次又一次轻啄着佩佩的嘴唇,在一次次的空挡中间轻声喃喃道:“回头看我对你做出的事,我想我是疯了,你的宽容与温柔造成了我的放纵,我竟然如此对待我爱的人。记住,你不能对我太好,那样我会忘记珍惜你;你更不能委屈自己,那会让我感觉不到你对我做的一切所包含的意义。”伊戈尔吻了吻佩佩的手背:“请你原谅我。”他再次埋头,深深地吻了佩佩的手背,很久很久了,他抬起头道:“你不是我的奴仆,你是我的情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也该对你做。”

佩佩靠在伊戈尔肩头,露出了安心的表情。所诺斯好奇地看着了两人,伊戈尔首先发现不对劲,他还吻着佩佩呢,前一句话还那样缠绵,下一句话他却问:“猪呢?”

佩佩缓缓回头看了看,轻声打了个响指,可小猪没有出现。

伊戈尔喊猪:“猪?”——猪还是没有出现。

佩佩和伊戈尔一起看去半掩着的门,那是伊戈尔大笑时撞开的。门缝宽窄刚好和猪的宽窄差不多,伊戈尔和佩佩对看一眼,同时露出了不安地表情。各自整理好衣服,佩佩指示所诺斯留在家中,伊戈尔手指上转着车钥匙,两人咚咚咚地下了楼。楼下早没了猪的影子,佩佩穿着伊戈尔的衬衫和他自己那条窄瘦地西裤,伊戈尔穿着黑色地贴身棉背心,身下穿着自己的西裤,系着黑色地皮带,学校门口路过好几人都忍不住打量两人,以为他们是街头艺人。太阳很大,佩佩带着墨镜躲在屋檐下四处瞧,伊戈尔听着远方地喧闹声,猜测道:“它喜欢热闹,我们去那边。”

那边当然热闹,又是军队又是卡车的,年轻人一群一群涌去坦克面前,拿着手榴弹和自制地玻璃瓶炸弹打坦克。伊戈尔乐道:“像不像‘布拉格之春’?”

一辆军部的车倒在路边,这是辆卡车,车门半掩,只能瞧见门上残存地污渍。佩佩闻到了猪粪的味道,慢慢绕过人群朝那辆车走,他和伊戈尔去了车前,只见几名军官正抓着一只猪由车内走出来,那只猪死命挣扎着,发出可怕地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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