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盈袖(穿越)中+番外——风流君
风流君  发于:2012年10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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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诡秘地一笑,轻声在我耳畔亲昵地说道:“我是你哥哥呀。”我顿时身心一寒,猛然撇下了他的手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那人冷笑了一声,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突然向我左边站去。我隐约觉得他想是面向了谁,只是向右一看,却什么人也没有。随即他俯低了身在我耳旁冷冷一笑,顿失了踪迹!

他这身功夫,竟然也上涨了不少。

我当下四下张望一阵,未觉出有人,于是将怀里之物一揣,正要回房去,突然想到那房梁之上恐怕还蹲着个侍卫,却是不妥当,于是思索一阵,又一次来到那当初会见张师爷的那个九曲十八弯的小廊桥上,见实在没了人,这才掏出了怀里的东西。怀中一个包裹,包裹之中微微有些沉,打开一看乃是一块灰白的帕子,帕子里头包着一只银镯,镯子很别致,方才闷在包裹里听不出什么,只是一露了出来,稍稍一动便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仔细一看,竟然是将铃铛的珠子铸在了里头,若是摇动得再大些,里头大约十七八个小珠都要在各自镂空花饰的腔室鸣叫起来。我忙稳住那镯子,再一细看,那帕子竟然些着什么。我接着月光一看,顿时骇然。这上面一笔一划粗糙的字迹,颜色暗红,微微腥气,方才我只当是墨迹,谁晓得竟然是一封血书!

我心下一凛,仔细看去,却发觉那些字儿我一个不识得。想我习字也十年了,怎得偏偏这些字符一个不熟?我心下讶然,再一仔细看了看,只觉得仿佛古怪之极,那人说什么我看了就能明白,可谁晓得我压根儿不识一字!

正思索着,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道:“好兴致。”我的手猛然一抖,那铃儿响了一下,登时发出一阵清脆嘹亮的清鸣。我慌忙想将帕子塞进怀里,只是眼前一花,帕子和铃儿都已不见了踪影。

楚冥玑站在我身侧,手里捏着二物,眯着眼扫了两眼,突然间睁了睁眼睛,紧紧盯住了那张血书。我冷汗直冒,心里头似乎有一个极其强烈的念头:要大事不好!

楚冥玑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渐渐的脸上的神色不见了。我看得心莫名慌了起来。楚冥玑绕过我身后,站在我另一侧道:“我倒是真没想到,侍郎瞒得我这么苦!”

我心中忐忐忑忑,十七八只水桶吊上跳下,只是嚅嗫道:“你……你说什么……”

“我当那胡人不过是侍郎从前友人,想来不致闹事儿,谁知道——”他举着手里的帕子摇了摇头,“你骗得我好苦。”

我蓦然心里一凉。那一句“你骗得我好苦”仿佛硬生生掐断了我与楚冥玑之间不知何时建起的桥梁,我登时变了脸色,竭力道:“我……我不认识那个人……”

“不认识?不认识你亲哥哥?”我瞪大了眼睛,原来方才那人看的就是他。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对方,只有我还蒙在鼓里!我隐约觉察到一个巨大的陷阱摆在面前,黑龙一般张开了大嘴的圈套已然在很久之前就已将我全然纳入。只是我浑然不知,方在此时才恍惚窥得一角。

楚冥玑面无表情,眼珠子沉得像一潭深水。他举起手里的铃儿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我咬咬牙道:“我如何知晓?”他的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神色,微微透出些难解的凄凉,仿若无比失望地盯住我,声音毫无波澜地道:“这铃名为‘驼王铃’,楼兰人生养在沙洲绿洲之中,外通他国都要靠骆驼行路,因而珍视骆驼,视其为国物,绝韵侍郎出身于那绝妙之地,难不成还想我来告诉你么?”

我冷着脸看着他,只觉得牙齿打战。“……我、我自小生长在大楚,楼兰……我早也丝毫不记得了……”

“哦,是么,”楚冥玑淡淡一句将我全然鼓起的气力尽数挤垮,“连驼王铃都不识得了,却是走得久了。难不成还要我来提醒你,这驼王铃,是楼兰王族才用得的么?”

我蓦然睁大了双眼。

“侍郎若是忘了自己生身父母,倒也不难明白为何不知这驼王铃是自王子公主出生便赐予之物了。”楚冥玑的声音渐渐飘忽冰冷,仿佛一潭冰水似的,冻得我不住发寒。我咬着牙道:“与我何干?我是楼兰的混血之族,这王族之物同我又有什么关联!”

楚冥玑的双眼猛然睁大了:“没关联!你好一个没关联!为了与你无联的楼兰王父,你便能忍辱负重到来大楚成为朕的玩物?!”

猛然一道惊雷,轰然砸了下来,楚冥玑在我面前的脸蓦然间停滞了半刻,我瞬间摇晃了一下,只觉得头晕目眩找不着支持之物。

我喉头一堵,直恶心得想吐,恍惚之中抓住了扶栏,趴在栏上干呕了一阵,却什么也没吐出来。我茫然地盯视着漆黑黑的水面,只想着这一场噩梦如何才醒得过来。

楚冥玑森然看着我,手中的驼王铃发出微微震响。我蓦然站了起来。是了,是梦,确然是梦。我直指着那帕子上呆愣愣地问:“那上头……写的什么?”

楚冥玑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死到临头还不悔改的死物,嘴唇僵硬地颤了颤,缓缓道:“‘那慕三十一年冬末二月初七诞于子时二刻男胎’。后有你兄长之文:”吾弟,报仇为务要‘!“

楚冥玑的话仿若由天边而来,那月惨白得瘆人,我踉跄了一步,扶助红柱。无言地瞪着楚冥玑,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道:“你……你不信我?”

楚冥玑脖颈上的经脉紧绷着,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若是那慕王未被朕赐死,朕……自然不信你会自降身格潜伏在朕身侧。”

又是一道重雷轰响。我眼前一白,忙扶紧了红柱,只觉得双目火辣辣得疼,竟然睁了这许久也不记得闭上一回。

楚冥玑冰凉的声音响在耳侧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闭上眼睛,低低俯身跪倒在地:“……罪臣无话可说。”

第七十七章

“……流寇自三月以来南下,今已又盘踞在此处,攻守皆佳之处,招安的法子已使了不少回,只是那无本买卖来去得快,不少找了安的又重回了山上,这样下去便是有再多的招安食粮也不是个办法。”众人围着一张大案上一张广铺的卷轴,眉头皆深蹙了起来。卷轴上一张草略大图,笔法大气,数笔便勾勒出这汨王山脉的大形,当中朱丹圈画处点出一笔,四周零星几点红珠,乃是流寇广布之地。

一个青衣墨冠青年,手执一支纤细狼毫,染了朱晕,悬在幅图上方。“半年来上山的军也同他们打了不少回,那些流民的领头既能成领头之人,自然有些头脑,能拒且不说,熟习却是了。赵将军的打法在山路上施展不开,总统也就一个‘围’,一个‘堵’,这儿字早在几个月前已然不得其用。当下形势最是困难……”

我所在墙脚里,恰巧让书架遮了阳,隐着丝毫不见声息。我看着阿林的眉微微相蹙着,半年不见,他的身上竟然流露出一种难喻的气度。也不知是否仅仅在这众人之间,案台之上流泄出来。

我颔首,微微向上翻动眼珠,缓缓地转向了站在案首隐隐一番龙气抑住了众人的楚冥玑。他面无表情,微微昂着头,俯视着下首大幅卷画。我的手蓦然收紧了半分。

“见李公子之意,想是有妙计?”范重雪的双手支在案台上,犹豫许久转而向阿林。阿林的眉稍稍舒开了些,手指灵巧一番,笔尾掉了个转儿,已指向两山险险相连的沟渠之处。“妙法没有,只能硬来。”阿林的声音微沉,泠然的气息竟在另一头楚冥玑的压制下分庭抗礼。“若是想要暂时端下流寇,只能靠此处。”他点了点案台。沟渠顺山而下,有一股溪流,所尽之处正是梁城。

孙理一愣,细细俯首打量那幅图案,双眼蓦然一亮,却只听得夏霂臣忽地开口道:“逼其入渠,流寇自以为该地易守难攻,退之甚易。而后自后堵截,另其……”

“顺流而下!”孟清菊收起了面上惯来的浅笑,面无神色地接口道。

范重雪睁大了双眼:“顺流而下?下游可是梁城!若是流寇袭入了城……”他顿了顿。驱逐流寇正是为了不是其为祸乡民,可李林居然说要令这流寇顺流而下,虽是逼其下山的绝好法子,但若流寇就此冲进了梁城烧杀掳掠,这可不是引狼入室么!

孙理宛然一笑,指着图幅上道:“正是要引寇入城!”

范重雪愣住了。

阿林缓然道:“范大人错想了一件事,范大人可曾想过这些流寇原先都是何人?”

范重雪蓦然明白了。

“乡民。”阿林道,“便是再凶恶的匪徒,也曾是乡民。这半年,这些原只是农民的流寇已待得太久,这便是我们最大的胜算。哪怕烧杀掳掠,若非到万不得已,可有人亲见这些流寇会杀自己家人么?当初首次下山来洗劫,也因着孙将军将其困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加上年成实在太坏,为了生计而不得不为之。孙将军。你可曾见流寇杀过一个老实人?一场洗劫下来死伤报来只是个虚数,将军应知晓死之人却不有双手之数。”

众人面面相觑。

“李公子。方才你说,此乃是‘暂时’之法。不知若是长远,又当如何?”赵坤人大心细,竟然听出阿林的画外之音。阿林看他一眼道:“这的确不是长久之计。流寇之成在于无生计可持;无生计可持,在于无粮可收;无粮可收——大人可知为何?”

赵坤是个将军,哪里知道这务农的事,一时瞠目。

“无粮可收,在于——无地,无种。”阿林垂着眼睛,看不出他的神色,“恕草民直言,梁城一日无尽心父母官,流寇一日不得除尽!”

此话一出,众人猛惊,一时之间所有目光皆投向了阿林。阿林后退一步,目光却直直向我射来。我低着头偏过脸,双眼只盯着墙角。

只觉那双目光移开了,又听阿林道:“草民明日便要回去杜陵,恕今后不能请缨献策。将军大人们若是听草民的话语有理,便采之一二,草民所言,不过为兴国之举,绝无私情。”

随后那人影子一躬,像是礼了身,李林公子便踏着不轻不重的步子推门步了出去。

我蓦然一声大叫:“……慢着!”

那背影顿时僵住了。众人的目光都投向我来,我的双脚发颤,面上竭力不动声色地移步向那背影,转而到了他的面前。阿林的双目闪烁,眉峰狠狠相蹙。双唇颤抖着若有所语。我镇定了神色,站在他正前,由他挡住了众人目光,抬起一只手指来缓缓抚平了他眉间皱痕,嘴里颤声道:“我待皇上谢你的一片诚心……李公子。”我垂下手来,那手仿佛失却了命数,垂挂在身侧。我嘴里轻声道:“对不起。”

眼前身形一震,李林的身子在我面前一移,直穿而去。只余下语音道:“……谢、皇上!”

我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缓缓在众人目视下离了堂,眼前竟然什么也看不见。对不住,阿林。我九袖自作多情为你父解脱,到头来却自身险不义。我不能成你绊脚之石。如今九袖带罪之身,决不能与你相识!

身后猛然传过一声惊呼:“侍郎大人!”

脚下一空,只觉忽然天旋地转,冰凉的水刹那间没顶。我惊惶之中扑腾了两下,忽然滞住了,僵住了手脚。是了,是了……难怪有人愿以死以证清白……这是逃脱呵!这是在逃呵!

可笑啊可笑,楼兰的我的兄长,恐怕你再不能如愿。管你究竟想要什么,如今只要我一死……你还能威胁得了何人!

水影之上,忘川之下。无数隐隐绰绰的面目缓缓浮了上来。犹如那夜梦靥。只是这一回是真的,再没有人抓住我的手搂我入怀。再没有人会记得一个自不量力的戏子九袖。管我葬身在哪条大江大河,还是何家小院池塘,从今后——一切于我何干?!

第七十八章

杜陵原因名头响彻江南江北的杜陵河而出名。大楚极尽繁华穷奢之地便是这条风花雪月,胭脂美人的杜陵河。杜陵河原是汨王江一脉支流,丘陵地貌,山清水秀,由此而发的镇集人口愈见繁茂。当此盛夏之时,却正是杜陵河最热闹的时候,游湖之上画舫红船四处点缀,河边街巷张灯结彩,叫卖不绝,处处游人如织。四处勾栏瓦肆里传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在这杜陵河畔,却正是戏子们落脚的好去处。各处轩坊都有一出讲台,上头立着的不是说书先生,便是几个戏女,铜钵小鼓一敲,一支儿梅花落便上了口。

大楚上上下下的戏台班子,数这儿最多,要是有哪家班子在这儿唱出了名声儿,那便是在大楚唱出了头儿了。

辆车四匹一溜儿青骢骏马在这旖旎繁盛的街道上“嘚嘚”地驶过,竟然也未夺人目光,想是富家子弟路过的多了,再出格的也不是莫有。

车辇上铜铃儿自打驶入了杜陵便挂了上去未曾摘下,随着车銮的行进一个劲儿地泠泠作响,四旁车马略为开道,却也无法行得快了。

楚冥玑挑开了窗格,勾起帘儿来朝外看了看,嘴里吐出一句:“这江南,果真繁盛。”说罢眼角瞥了一眼车后。我斜斜瞟去一眼,又默不作声地倚在了车壁上。楚冥玑在看什么我是八分知晓的。自出了亡官之后,便有一车轻銮遥遥随在后头。壹悄悄报过此事,只是我没听到,自后是自己发觉的。楚冥玑渡来的内力还真不比寻常。只是楚冥玑没说什么,众人也便作未觉。我只觉得奇怪,这车驾的人倒是有几分本事,当初叁驾车去往梁城的路上本以为甩掉了这车,谁想近了杜陵,竟然又跟了上来。只是在这城中因着路挤,三下两下就不见影子了。想是甩脱了。

小悄细细替楚冥玑擦了靴面上的尘,抬起眼睛小声问:“爷,下车走走么?”

楚冥玑也不答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梁城一事,也不知是否是听进了李林的话,楚冥玑留下赵坤与范重雪二人处理流寇之事。赵坤自然乐得高兴,范重雪是若不听到那事儿了解也觉不会安生的性子,他二人得名却正中下怀,因此欣然领命。楚冥玑将幼滋调到了后车去服侍两位文官,却将我留在前车,许是念我在他眼皮子底下不敢轻举妄动。

不敢轻举妄动。我嗤笑。我又能动什么。

车马渐渐行到一处酒家前停下了,赶车的叁在外头道:“爷,到地儿了。”现下已是午时,各个酒家都正忙得热火朝天,道上的人倒是少了一二成,四处酒香菜香混着烟火气息飞飘。路上仿佛又焦热了几分。

楚冥玑又不轻不响的“嗯”了一声,随后默坐了半晌,仿佛厌烦地起了身下到车外去了,也未唤我。

我看着小悄也下去了,呆呆地望了一会儿车顶,这才缓缓下了车。

后车的两位大人也已落车,待我下来,两车便被迎面上来躬身哈腰的伙计招呼着人卸了开来,另有伙计牵马下去,车快速被几人拖走了。楚冥玑抬头看看酒楼招牌:青莲观。

我的眉目蓦然皱了一下,正瞥到楚冥玑也蹙了蹙眉。

那迎上来伙计笑烂了一张脸道:“几位客官里头请哈!请!”

楚冥玑当先跨了进去,随后两位文官也步了进去,我同幼滋一道迈脚跨了进去。坐在门边上的几个食客抬头来看了我们一行几眼,眼神儿在我身上停了一会子,随后窃窃私语了几句。我心道毕竟是杜陵河畔,见到我这碧眼的也没有惹出大动静。那小伙计眼色不差,见到楚冥玑一身玄衣,脚蹬黑靴,手里一把江山扇,已知道非富即贵,赶紧招呼人来安排着去问了包间,这厢儿却听了回话一脸为难之色。“几位客官,承蒙贵临小店,应礼是该招呼各位入间的,只是今朝生意忒好,咱们的包间赶个不巧,人满了……”这伙计倒是极会说话,几句话下来都是奉承捧举,听得人心里舒坦。可这几位都是什么人,听惯了明的暗的讨喜讨巧的话儿,听了他的话,孟清菊正要开口似要改间,楚冥玑却当先罢罢手道:“罢了,挑个临湖的座儿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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