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大乱 下+番外——蟹粉小笼包
蟹粉小笼包  发于:2013年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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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他可能是不大满意我的孤陋寡闻。

这死穴一事我的确不知道,但是学海无涯,这又怎能怪得了我?

不过,我若表现得好学一些,说不定他会有所满意。

于是我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告诉我,那两个地方在哪里?下次我拿你威胁太傅的时候,我保证,一定不碰它们。”

他用手抵上我先前划破的伤口,伤口里,还有血在不断涌出。然后,他朝我翻了翻白眼,冷冰冰地回道:“就在这里……”

“什么?”我眼前一黑,忍不住脱口大叫一声。

第四章

我有些慌了,语无伦次地朝他大叫:“我好不容易把你从太傅手里弄出来,你怎么能说死就死!”

他又朝我翻一记白眼。

性命攸关的时候,他竟然还有力气朝我翻白眼。

我想他大概已经神志不清了,赶紧手忙脚乱地用手堵他的伤口。

他拦住我,没好气地道:“谁说我要死了?”

我一怔,指着他流血不止的伤口疑惑道:“你不是说那个不能碰的地方‘就在这里’吗?”

“那个不能碰的地方,”他已经指上伤口,重新比划道:“就在这里……往上一分处。”

我一愣,随即大怒。

“你还是男人吗?前面干吗说话只说一半?故意吓唬我很好玩吗?”

“我还没说完就被你急着打断了。”他不紧不慢地回道。

我顿时语塞,只好气愤地朝他斜瞪一眼。

他被我用瓷片插入的伤口还在流血。

我悻悻咽了口唾沫,哼道:“你确定不是这里?你的伤口可是一直在流血不止。”

“你插这么深这么粗暴,”他朝我翻起第三次白眼,“我如果还不流血,那才真是死透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这番话,听上去十分的别扭。

好像是话里有话的样子。

因此我非常仔细地琢磨了一会儿他的话。

然后我觉得,他分明是在怪我不懂技巧。

我十分地不服气。

因此我对他道:“不插这么深这么粗暴,太傅能放了我们吗?”

然后我突然想到,太傅放了我们,是因为阮双最后威胁了他。

这和我插得深与浅,温柔与粗暴,完全没有关系。

我顿时有些泄气。

他已经扯了一块裤脚,堵住脖子上的伤口。

他腿下的肌肤因此暴露出来,在阳光里泛出淡淡的绛紫色。

我想到他的腿被紧紧绑了很久,于是转身寻了一把船头割缆绳的小刀,欲将他腿上的绳索弄断。

他还是向先前一样试图阻止我。

不过他阻止我的手没有什么力气。

我一把推开他,直接把绳索割断了。

他身子晃了一晃,人便从椅子上毫无声息地往下滑。

我伸手,满满抱住他。

他的确瘦了很多。原本在我记忆里那高硕的身躯此刻摸上去单薄得很。

“太傅虽然那天没有烧死你,但是这些日子来……对你很不好,对吗?”

“别管林献寒了,你自己回柳源那里去,好吃好喝安度余生吧。”他不答,只是无力靠在我身上,轻声道。

我咬了咬唇,不吭声。

“想必柳源待你很不错。”他侧头努力看着我,又淡淡道,“你还能上人,还知道不举……”

我看着他,道:“你忘了吗?你说过,如果我敢放太傅一条生路,你就化成厉鬼,让我这辈子都不举。”

他愣了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笑什么笑!”我很生气,“不举是大事,开不得玩笑。”

他笑得更是开心。开心里头,还莫名夹带着一丝邪气。

我恶狠狠瞪着他,胡搅蛮缠道:“就算我不举了,我也要压人!”

他闻言突然隐匿去笑容,看住我。

他看了我很久很久。

然后他平静如水地道:“把我化成厉鬼让你不举的那些话,都忘了吧。”

这回轮到我愣了。

“你不想报仇了吗?”我急道,“难道你和太傅相处了百日,你就被他感动了吗?”

“我是在想,你既然已经不举了……肯定身子也是欠佳……”他不紧不慢道,“那我应该会比你活得长一些。所以恐怕无法化成厉鬼来缠住你。”

我立马朝他“呸”了一口。

“明明我比你小,当然是我活得比你长!”我朝他梗直脖子道。

我们顺江而下。

我想我外公曾经联手太傅害过他,他肯定是不愿意见我外公的。

所以我没有再回外公那里。

他的身体似乎很糟糕,很快就在船板上昏睡了过去。

江风飒飒,吹拂过来,吹起他的发丝,吹上他的睫毛,清冷得和江水一样。

我摸了摸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脚。

冷得很,凉得很,没有一点的温度,几分不真实的飘渺感觉。

于是我把自己外面的袍子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他动了一动,睁开那一双一如既往凄美的眼睛,在阳光里看着我。

“你自己快回柳源那里去吧。”他轻轻催促我。

我看着他,咬住唇。

他伸手,又推了推我。

没有什么力气。

“我一个人回去肯定会不举的。”我朝他认真道,“不举是大事。我不要不举。”

说完这句我不再看他,直接跑到了船头去摆浆。

******

这条江叫泗水。

泗水的北岸,是太傅的地盘,泗水的南岸,是我外公的势力。

太傅和外公,都没有诚心要打仗的意思。所以我顺江下去十几里后,便只见青山绿水,再无军营。

后来江面变得十分宽阔平坦,两岸都是商贾码头。

南疆盛产稻米和矿品,北方有丝绸与茶叶,所以来往十分热闹祥和。人们忙着自己的生意,一点也没有家国分裂的隐忧。

这和我在京城里看到的,是一样的。

就算我们争得头破血流,这些布衣百姓,没有人在乎,这天底下究竟是谁做皇帝。

我不想让人找到我们。

所以我先在泗水的北岸当掉我身上的玉佩,得了一笔不小的银两。然后我又重新回到南疆。

阮双一直半昏迷着,只要有些清醒过来便督促我自己回我外公那里去。

我不想理他,所以有一次他又这样说时,我就直接了当告诉他,我耳朵不好,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气得朝我翻白眼。

我带着他在江边的一个小镇里盘下一间屋子。

屋子不大,就里外两间。外间有灶头,里间是一张床。

打开里间的窗,就能看到外头的江水,奔腾肆意,川流不息,好像携带了所有的感情一样。

盘给我们的是个老头,就住在隔壁。

他说,这本是他小儿子住的地方。但是他小儿子在南疆服侍一位先生起居,结果那位先生教了他不少东西,他竟然因此服侍出一些心得,十分受用,远近小有名气的样子,甚至京城也有人来请他做事,开价不菲。因此小儿子就去京城闯荡了。

这房子便自然而然地空下来。

我很想纠正他,南疆已经自立为国了,他所说的京城,已经再也不是南疆的京城了。

不过我没有纠正他。

我想,他们其实是不关心的。

当晚安顿好阮双后,我觉得肚子饿了。

于是我跑出去,想买些吃的。

夜深了,晚市早就关了。家家户户门口上都亮着灯笼,在夜雾里透出橘红色的光芒。

我揉了揉空荡荡的肚皮,朝着灯笼光咽口唾沫,悻悻折回。

折回的时候我路过隔壁那老头的屋子。

里头亮着支蜡烛,他似乎还没有睡的样子。

我想了想,走上前去敲门。

老头开门,问道:“是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我摇头,直截了当道:“我想吃东西。”

他拿了些生米和地瓜给我。

我没有接。“我不会做饭。”

他看了看我,又进屋去了。

很久之后他出来,手里捏了四个馒头。

“已经冷透了。”他道,“不过你回去蒸一蒸就成。”

我向他道了谢,揣着四个馒头兴高采烈地回了屋子。

然后我发现,他说得十分轻松,我却觉得难得要命。

光是生出一把火来,我就折腾了足足半宿。

就差没有把屋子一起点烧起来了。

我想到以前我在皇宫里的时候,到处都有暖和的火盆,随到随燃,一点也不费事的样子,不由十分佩服那些服侍我的太监们。

不过好在我还算是聪明,总算把火生了出来。

我赶紧拿过一个锅子,把馒头放进去,搁在火上。

然后我到里屋去看阮双。

他恰好醒着。

我想他肯定也是不会生火的,因此便立到他面前,得意洋洋问道:“你一定不会生火做饭,对不对?”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更加得意,大声向他宣布道:“我比你行,虽然我也不会做饭,但是我会生火!”

他看了我半天,再一次道:“你还是快回柳源那里去吧。”

我十分生气。

我曾经是一国之君,好不容易生出个火来,他竟然连一句嘉奖的话也没有。

放眼上下五千年,有哪个皇帝,是会生火的?

怎么说我也应该名垂青史。

他没有嘉奖的话也罢了,竟然还说出这么一段让我扫兴的话来。

我瞥了他一眼,道:“我回我外公那里,那你呢?”

他没有说话。

我呸了一口:“你要回太傅那里去吗?”

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更加生气,不由分说拉住他的手臂,将他的衣袖撸起来。

如我所料,他的手臂上,布满了各种新旧瘀青。

“你干嘛一定要回太傅那里去?”我敲着瘀青愤懑道,“太傅对你又不好!”

他默默蹙眉看着我。

“就算你是自责懊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可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将他扶起,朝向窗外的江面。

江上一轮圆月,大如银盘,照得江面,银光粼粼,五彩流溢。

“你看,”我指着滔滔浪花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美好的东西,你为什么偏偏想不开,一定要自己惩罚自己?”

他侧了那一双好看的眼睛,十分诧异地看着我。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我也侧眼睨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却突然开口,问道:“那天山顶上我和林献寒的话,你统统都听到了?”

他把“统统”两字,咬得很重。

我一怔,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是猛然被鞭子抽打上去了一样。

有些东西从心底流淌出来,迷了我的神思。

我不由松手,呆呆望着他。

他也沉敛地看着我。

我长叹一声,松手,侧头看着外头一江波涛汹涌。

江风从窗缝里挤入,不知为何,冷得很。

我吸了一口气。

然后,我重新扭回头,把心一横。

“我都听到了。”我对他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脸色一白。

我不管,直接问道:“你们说这天下与我一分关系也没有,那么我想知道,我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月色朦朦,照上他的脸,他的脸,被照得惨白,彻底地失去了血色。

我锲而不舍地等,等了很久很久。

我等他的回答。

最后,他闭上眼睛,简单而急促地回了我四个字:

“我不知道。”

第五章

然后就是死一般的缄默。

我和他都没有再说话。

于是我在他身边慢慢躺下来,伸手,从后面抱住他。

他的背脊骨顶上我的胸口,有些痛。

我们就这样不说话,抱了很久。

江风还在从窗缝里挤进来,隐隐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烟雾味道。

很香。

我吸了吸鼻子。

他转头,看着我。

月光洒进来,水一般的流淌,将他深刻的五官洗涤得如梦如幻,好像是这世间最亮丽的风景一样。

他比我梦里看到的,还要好看。

我仔细想了想,发觉自己的确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这一刻,即便我们有心事,依旧是再美好不过。

我不由有些痴了。

可他却在此时突然开口,冷冷插了一句:

“你不是说你不举了吗?”

当真是煞风景,我十分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

“你这人太不解风情了!”我撇嘴道,“我正想着最美好的事情,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他不再说话,眼睛里头故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太欺负人了!我又瞪上他一眼。

他却反手,往我身下轻轻捏了一捏。

我浑身一震。

然后我欣喜地发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又举了!

不仅举了,还很乖巧地隔着衣衫紧紧顶在他的身后。

顶得恰到好处不差一分一毫,我非常满意。

于是我低哼一声,扭了扭身体。

他没理我。

更关键的是,他的手也没有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一些。

我立马觉得呼吸不畅。

“你……你……松手……”我结结巴巴道。

他还是不理我,那五根抓住我的手指开始不老实起来。

呼吸更加不畅。

我努力吸气,大口大口地吸气。

空气里烟雾的味道,好像更浓了一些,将我包裹住,让我沉沦。

我觉得我已经离极乐的天际一步之遥。

这样不行。

我伸手想去阻挡他。

他突然停住了。

虽然我不希望他继续,可是当他真的停住的时候,我却又不舍得。

所以我很不满意地又扭了扭身体。

他却抬睫看着我,一脸严肃。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有啊。”我再吸一口气,邪恶笑道:“快乐的香味啊。”

他皱眉摇头,道:“我觉得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我一怔,连忙仔细闻了闻。

“糟糕!”我大叫一声跳下床来,急急忙忙往外间奔去。

别说馒头,连锅子都烧焦了。

我十分沮丧。

隔壁的老头大概也闻到了味道,在外头开始敲门。

“你还有馒头么?”我开门,垂头丧气地问他。

他看了看我黑乎乎的锅子和里头黑乎乎的馒头。

然后他摇头道:“公子,我再给你四个馒头,你一样要蒸坏的。”

我连忙道:“我保证这一次不会分心”

他甚是惊讶地打量我的不整衣冠,又甚是惊讶地往里间探了探头。

我讪讪笑了笑。

“这和公子你分心不分心没有关系。”他道。

随即,他从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一勺水,倒在锅子里,十分认真地补道:“公子,下一次蒸东西,记得要加水!”

我花了些铜钱,让老头去给我们做饭。

老头先前还步履蹒跚,收了钱之后一路小跑,比京郊的驯鹿奔得还快,转眼就没有了踪影。

我本想拦住他,问问他会不会做蛋黄酥。不过我想到他给我的生米和地瓜,我觉得他应该是不会做的。

就算会做,一定也做的不好吃。

不好吃的东西不要乱尝试,否则一天都没有好胃口的。

我们需要好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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