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一梦(生子)下——眠音
眠音  发于:2012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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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系被人咬伤撕裂,虽不重,但估计是要留疤。手腕脚腕处有割脉和捆绑拉伤。胸前数十处抓伤咬伤,大约……”阿奇娜顿了顿,低头看坐在塌边的圣主,“大约是被人虐待所致。”

“腹中胎儿已死,但死胎尚未排出,昨日喀乾圣医言少主落胎过频,尤其这次,少主落胎同时身中剧毒,恐怕是很难靠自身抵御死胎毒性,在找到救治的方法前,只能靠涂龙丹一息吊命。”

雕元圣主点了点头,他转头看着塌上男人苍白的面庞,“涂龙丹还剩几颗?”

“三颗足够维持半月,麓公山地宫里还余二十颗,不过那是夏王给圣主的礼物,不知能不能动……”

“动吧,放着也无处可用。”圣主轻呼一口气,“二十颗,还是不够……”他边说,边从袖中伸出手握住踏上人的手腕,轻轻按着,他目光一滞。

“圣主?”身旁蒙骁觉出不对,他看见面具后面,圣主的目光几乎僵直。

“阿奇娜,传喀乾圣医现在过来,”圣主忽然开口。“胎儿还没死……”

阿奇娜一愣:“什么?”

“快去传!”

喀乾圣医是个老头子了,苗疆传说他是麓公山里的神仙,活了几百岁。

如今他坐在那方长塌前,茶水都来不及喝一口,手指三番四次按上塌上人的脉搏,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死胎遭新胎反噬,大凶之相。”

阿奇娜在旁边傻站着,听得一愣一愣。

“圣医,死胎一向身带剧毒,人命尚不能保全,如何还能生出新胎?”

“圣主有所不知,这位少主……也罢,喀乾也不瞒你。我族中人,虽曾遭屠戮,但在人丁兴旺之时,也从未有过少主今日的情况发生。我昨日问过阿奇娜,阿奇娜在救出少主之时,少主正与一男子相合。那名男子脸色发青发白,经脉中真气混沌四散,显然身中剧毒,而少主体内流出的污血也掺杂不少乌黑污物。”

“精泄入胎即死,老夫便以为少主遭人强迫,可今日少主脉相活络,胎死迹象全无,恐怕那人……也是少主心属之人……”

“喀乾不敢对圣主妄言,但目前唯一能解释清楚这一切的便是,少主新胎由毒精而生,毒毒相克,死胎被噬,这新胎,怕是也无法长久,而那日与少主相合之人,正是少主现在腹中胎儿的父亲。”

室内一片寂静,圣主忽地站起来,猛地一挥衣袖,似是再也装不下去了:“废话什么,我弟都快死了,还不把那男人找来!”

“哦,哦,遵命!!”屋里寂静半晌,阿奇娜惊呼出声,连忙走了出去,喀乾也有点不知所措,“老夫……老夫……”

蒙骁从圣主身后走出来,拍了拍喀干的肩膀:“圣医去熬药去吧,熬药去吧。”

见喀乾圣医飞一般地也走了,蒙骁回头看着戴着面具的圣主,他走上前,伸手一把摘了,“圣主又失态了。”

面具下,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如星如湖,却含着气愤,“别叫我圣主!”

“是,蒙琴大人。”蒙骁低下头,凑在那人玲珑的耳边,猛地亲了他一口。

而那塌上的人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静静躺着,无知无觉,只靠口中含着的珍贵药丸吊着一丝气息。

平坦的小腹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带着剧毒,带着韩臻的血脉安睡在梁禄的体内。他在梁禄身上疯狂地汲取营养,每时每刻都在威胁着梁禄的生命。

危在旦夕。

******

阿奇娜叼着笔杆暗暗想,那个时候趴在少主身上的男人是谁。

她想到方竹大师对那个男人也关怀有加,而少主在山下最后一段时间,一直住在药王谷。

还是去问问中原人比较好。她收了笔,正打算走出卧房出去,正好看见蒙骁站在外面溪边用水洗着双手。

“蒙骁!”她飞快走过去,“和你打听个事。”

蒙骁站起来,他额头上都是汗水,用手背一擦,一双锋利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阿奇娜。

“何事?”

“你、你知道药王谷里……”

“中原的事情不要问我,去问叔叔。”蒙骁拍了拍她的肩膀,在他眼里,阿奇娜年纪虽比他大,看上去也很凶,可熟悉了就知道,她其实还是个小姑娘,“他比我知道得多。”

“啊?”阿奇娜痛苦地看着他,“河叔又会斥责我忘性太大……”

“阿奇娜,叽叽喳喳地说谁呢?”身后传来一声喝问。

阿奇娜脸色一变,蒙骁低下头拍拍身上的水珠,这就溜了。

第33章:求生之意

阿奇娜认认真真地握着毛笔,在面前铺好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

方竹大师:

少主病情有变,腹中胎儿系与贵派三弟子韩臻有关,望大师通融一步,速派韩少侠前来相助。

麓公山虔习使者阿奇娜。

她写完了,不知自己措辞是不是正确,吹了吹未干的墨,她见蒙河还坐在屋外喝酒,便拿着纸跑出去。

天气已然入冬,一封信笺静静飘落在药王谷剑门大堂的阶梯前。

山门处守着两个光霁盟弟子,手持长剑,逢人便拦。

“顾盟主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入药王谷一步,违者死!”

药王谷已经许久没有人声了,孤寂空荡,却也始终保持着主人临走时的样子。

京城正遭逢一场巨变。

街上行人慌乱不堪,大批官兵在街上拿着一张画像,逢人便捉。

“脸上有疤!这个!”

“大……大人……”

“废话少说!”

“大人,冤枉——”

“快走,少罗嗦!”

一名灰衣男子头戴斗笠,在长街酒肆买一坛酒,他手里提了,低着头往与卫兵相反的方向走,谁料那兵长一转头便盯上了他的背影。

身体顷长,脚底生风,衣衫虽与常人无异,可又隐隐透着一股不同。

“站住!”兵长开口喝道。

那男子轻轻停下脚步,他听得身后大批官兵跑过来,正要回头,有人忽地从身后一脚过来。

手一松,酒坛啪得一声碎了,男子惊恐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吓得直哆嗦:“军……军爷……”

兵长上前,伸手一挑他头上斗笠,却被斗笠下一张极英俊的面孔搞得一愣。

人群渐渐散去,男子摸着自己没有一丝疤痕的脸颊从地上站起来,他慢慢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皱着眉看着地上摔碎的酒坛。

无视了身边人纷纷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回去酒肆,又打了一壶新酒,买了半斤烧肉,他提着纸包,慢悠悠在夕阳里往路的前方走去。

客栈的门被推开,男子走进去,把烧肉放在桌子上,提着酒走到垂着的床帐前。

一掀床帐,他皱着眉看着坐在床铺上,正调息打坐的韩臻,而他身边,正牢牢放着一个还染着血的包裹。

“你把我的床冻成这样,如何睡。”慕渠说。

韩臻蓦地睁眼,他似乎才发现有人进来,脸颊上一道触目惊心的长疤还露着淡淡的微红,他听了慕渠的话,垂下眼,眼睫一颤,看得慕渠一愣。

“是我的错,占了慕兄的地方。”韩臻说,他皱着眉头,正要起身,慕渠赶忙把他按回去。

“玩笑话。”慕渠讪讪地说,昨夜明明是他把受伤的韩臻扛到自己床上来的。他看着韩臻脸颊的伤口,低头又看见他胸口上的黑色掌印,“街上到处都是捉你的人,既然受伤,这几日就好好养着,勿要轻举妄动,我带了酒。”

他说着,理所当然地站起来,抱着酒去寻杯子。

“……不可。”身后传来韩臻气若游丝的声音。

慕渠倒了酒,端着到他面前,他看着面前这个不爱说话的男人,沉闷的,傲慢的,不爱搭理人的,可昨夜里的密探大学士府,却让他当真见识到这个男人强悍疯狂的一面。

现在想起来,还令人胆寒。

“下个药在哪儿还没有头绪,你急又有何用?”慕渠喝了一口酒,伸手擦了嘴角酒渍。

韩臻伸手接了慕渠递过来的酒杯,“不找,永远都不会有头绪。”

慕渠摇头:“带着一身伤,又被官府通缉,事倍功半,而且自找麻烦。”

他说得不无道理,韩臻低头想了片刻:“慕兄,我想趁今夜出城。”

慕渠舔了舔嘴角,他明白自己这堆话算是白说了。

“既然韩兄决意如此,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慕渠苦笑着说。

韩臻抬头看着他,一双星眸还带着几分病态之色。

“……多谢。”他踟蹰良久,才终于挤出这么两个字。

慕渠在心里笑了,他摇头,看着韩臻这身伤,想了想,“六味药,满庭香有了,祗龙内丹有了,如今契北涂龙丹也得手,下一步去哪?”

韩臻陷入沉思,半晌没说话。慕渠以为他是发愁,宽慰道,“六味珍药,如今能寻得一半已是不易,慢慢想。”

话虽这么说,可韩臻和慕渠心里都清楚,这药方是何等珍惜难觅。满庭香是韩臻下山那日顾良青相赠,祗龙内丹更是光霁山塔中保存百年的镇山之宝,慕渠出现在晋都那日,就已遵师命将那内丹带了来。

韩臻什么都没做,两味珍药忽然主动上门,他虽不明顾盟主的意思,但师兄重病在前,现在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大不了,将来以命相报答吧。

剩下的药方里,契北涂龙丹是目标最明确的一个。

可谁也没想到,大学士府看上去安安静静,一屋一瓦都暗藏杀机。韩臻慕渠空有一手武艺,却都对江湖事没有多少了解,着实吃了一番苦头。

“去长霆关。”韩臻忽然说。

慕渠抬头看着他,他将烧肉外层油纸拨开,道,“出关去碧虫湖?”

韩臻点头。

极寒之地尚不知在哪,而那语焉不详的“象山仙人胆”更是无处可寻。

药方中说,百足嵾虫,生于碧虫湖湖底淤泥中。

胞草食百毒而成虫,游于湖水淤泥,活物触其鳞须,三日痴傻,七日亡毙,十日全身化为胞草,遇毒重生。

梁禄躺在长长竹塌,他全身尽是汗水,不住痉挛的双腿被两个侍女努力按住。

“圣医,少主他……”

喀乾坐在塌上,用手牢牢捏着怀中梁禄的下巴,墨红色的药汁不住流进去,又不住从嘴角流淌出来,梁禄死死闭着眼睛,发黑的指甲痛苦地在身侧一抽一搐。

“少主身染剧毒,如今喝不下药,香不入体,老夫也……”喀乾圣医低着头,握着空碗的手在半空中不住颤抖。

阿奇娜站在一旁,两只眼哭得红肿,不住抽泣。

“更何况,少主看来,并无求生之意。”

这一月来,梁禄是第九次遇到今天这种状况。

喀干的药方只有压制毒性之效。梁禄或许是还有浅浅的意识,他初始喝进去几次,毒发愈频,他愈是心死,渐渐的也不再喝了。

墨红色的药汁在唇边不断流淌,痛楚在全身每个关节蔓延加剧。

梁禄像置身在一个黑暗空境,他睁大了双眼,四周却无声无光无影。

为什么还活着,他在哪,……这是哪?

他记得,自己临死前和师弟在一起,那孩子,那孩子终是死了。

梁禄低下头,就在他怔忡时,前方忽有一丝光亮,猛地照在梁禄脸颊。

他猛地眯起眼。

一扇大门,在遥远的前方为他打开。

不求这一世能得善果,但求下一世……让他做个常人。

梁禄跪在门前,朝那门外长梯尽头的神座重重磕了个响头。

“……韩臻……”

幽黑的世界里忽然传来人声,梁禄跪在地上,怔怔抬头。

“……为了圣主大人,为了你和韩少侠的孩子,少主,少主你喝药啊……少主……”

梁禄还伏在地上,他愣了一愣,挺直腰板,直勾勾地瞪着头顶上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韩臻驾马在林间飞驰。

他一身黑衣,如同暗夜中深藏在森林中的一匹狼,无声无息,穿驰而过。

“真是不要命了!”慕渠皱着眉头,咬了牙紧紧跟在后面。

******

碧虫湖,碧波粼粼,湖水在山峡间静静流淌,风平浪静,一派安详。

“百足嵾虫?”湖畔一个老人抬着头,满是皱纹的眼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

“没听说过,什么东西?”

韩臻皱眉:“此话当真?”

老人瞪着韩臻一张冰山似的脸,怒气顿生:“我在这湖边活了七八十年了!我都不知道,谁还能知道?!”

韩臻不言语,慕渠走上去,笑着说:“老人家别生气,我朋友就是问问。”

“他兄弟重病,相传这里有这百足嵾虫,我们兄弟两个才连夜过来……”

“你们是中原人?”

“啊……是。”慕渠诚恳地点头,“实不相瞒,我们在这湖边找了四天才找到人,是穷途绝路了。老人家,您当真没听过……”

老人瞅了他一眼,一张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板着,他看了慕渠,又转头去看韩臻,见这人脸上一道淡淡长疤,人虽冷漠,一双眼睛却暗藏汹涌,牢牢盯着自己。

“年轻人,别听了江湖传言便信以为真。药寻不到反丢了性命……”

韩臻上前一步,接着被慕渠一手推了回去。

他回头朝韩臻使了个眼色,回头看着那老人,认真地说:“若是真有此药,我兄弟二人愿以身涉险,望老人家给一条明路!”

老人看着他,笑哼一声,“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有人能从那虫毒低下活过去。”

韩臻一怔,慕渠听了,反而一笑,抱拳躬身,“虫毒无碍,望老人家指点一二!”

慕渠坐在湖边,转头看着韩臻:“韩兄,你与你师兄,感情如此深厚,真是令人羡慕。”

韩臻用一块布擦拭着手中剑身,“……师兄天资聪颖,温柔良善,待我极好……”他说着,话音一顿,似乎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我的命,早已是他的。今日下湖,若是我命丧于此……”

慕渠站起来,抬手按住韩臻的肩膀。

“韩兄可知这是什么?”慕渠变戏法似地从腰间锦囊拿出一个药瓶,韩臻扫了一眼,“笼蚀散?”

这正是那日他们在大学士府所遇毒雾,幸得慕渠事先发现,不然又是恶战一场。

慕渠摊开手,将那药粉倒在手心里,白色的药末像盐粒躺在他手上,慕渠接着反手,那粉末落入湖中,渐渐沉降。

从湖水深处忽然传来剧烈的扑腾声,没过多久,数条鱼肚白朝上,慢慢浮上水面,鱼身表面不断鼓起脓包,鲜血大肆迸溅而出。

见韩臻愣愣看着湖面死鱼,不一会儿目光忽然落在自己脸上,慕渠低头俯视着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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