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声音,他们又等了片刻,心慌意乱,便纷纷喊了起来。
“大师兄,大师兄!”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大堂里飞了出来,众人慌乱地四散开,那东西便重重落在外殿的石板地面上。他身上还整齐地穿着那身剑门的蓝色弟子装束,腰间还挂着那块流云环佩,眼睛微微闭着,黝黑的面庞已经被眼睛鼻子嘴角流出的血染满,头顶五个深深的血窟窿,正往外流淌着血浆和乳白色的东西。
像是一声响雷炸在药王谷寂静的上空。
“大师兄死……死了!!”
“师父杀人了————”
门外尽是仓皇凌乱的脚步声,顾良青从阴影里走出来,他放下随身的疏明剑,转头看见方竹血淋淋的手正稳稳握着高座的扶手,由衷地拍了拍掌。
“蚀荒谷局刑之术,果然名不虚传。”他眉眼一弯,笑着上前。
深山中的药王谷,毫无人声。正是黄昏时分,人群四散之时,兰园被抢得狼藉一片,东西七零八落地落在狭长山道上,也没人愿回头去捡。方竹从高座上站起来,似一尊金雕的佛。
“方竹愿陪顾掌门蚀荒谷走一遭。”他忽然说,顾良青一挑眉,饶有兴致地看他。
“长老是想……”他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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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都严府后院假山外,五十多个家丁正静静向外搬运着一箱箱铁家伙,假山山洞中,一个男人正静静躺在地面,几个家丁愁眉苦脸地搬运着锁过这男人的刑具,如今这刑具被冰得手贴上去都会被吸住,他们想尽了办法,最后无可奈何只得用麻绳牵引着走。至于那死去的男人,更是没人愿意去碰他。大家都传说,这男人其实是个奇人,他死了,要变成冰鬼回来寻仇的。
不然的话,整个山洞里为何会变得如此冰冷难耐。家丁们心惊胆战,但又不敢违背严大人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来搬,搬去让严大人送给那前来做客的西域使节。
与此同时,后院西厢房内则是一片旖旎的光景。梁禄趴在床头,他身上压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被做了一次,那人又将他翻过来,梁禄老老实实地躺着,微微闭着眼睛,还保持着欢爱的姿势,让严承能直接就着体位疯狂操弄着他的小腹。
“这几个月难熬吗?”严承柔声问。
梁禄慢慢摇头:“还好。”
他有一句答一句,该喘息时喘息,该呻吟时呻吟,把严承欢喜坏了。
他这夫人终于开窍了,不再与他闹了,严承抱着他的头吻他的嘴唇,梁禄闭了闭唇,也没躲开。
“一会儿有客人要来,不能再陪你了。你自己清理一下,我请了城西的戏曲班子在前院,你要是烦闷,就让下人带你去找我……”
梁禄静静听着,他睁了睁眼,觉得脸颊微痒,伸手一擦,一手背的白色精液。想是他躺了一天,这时忽然坐起来,溅在身上各处的东西都开始向下流淌,他苍白着一张脸,看着严承。
“严承,我想去……沁仁居……”
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严承这几天来第一次听梁禄喊他的名字,他有些开心,道:“想去就去,怎么忘了还有那地方。”他摸着梁禄的头顶,“夫人以前就爱去,夫君老了,记性不好,都忘了。别生我的气。”
梁禄扯出一丝笑,摇了摇头。
他许久没笑过了,笑起来更是想象不出的难看。严承又搂着他亲了亲,理了衣服便出了厢房。有下人在门外要进来。
“出去。”梁禄忽然开口。
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一身狼藉,早上刚刚脱离桎梏的手脚现在更是如散架一般麻木不堪。他咬了牙,一下下揉着自己的双腿。
死了,死了两三天了,尸体还在假山没人动,夫人想看吗?
……
再坚持最后一次,就这一次。
酸软无力的双脚着了地,梁禄扶着床头慢慢站起来。他喃喃自语地对自己说,边说边从床边找到自己汗湿的长衫,慢慢披在这具狼狈的身体上,还有些微微抽搐的手指镇定地系上衣带,他想体面一点。
守在门外的仆人见他自己踉踉跄跄走出来,惊讶地连忙去扶。平日里只见过这主子光着身子锁在床上的样子,如今整整齐齐地穿了衣服,倒让他们有些挪不开眼。
梁禄走不动,只得让仆人搀扶着慢慢往沁仁居所的方向走。夜色中的严府被装饰得金碧辉煌,随处可见繁华灯景,想是今天来的这位客人是极重要的。前院传来阵阵丝竹之声,梁禄慢慢转头朝后院假山的方向看去。
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晰。身旁仆人见了,以为他想去假山,为难地说:“严大人下了命令,不许您靠近假山。”
梁禄点点头,“不去。”他说着低下头,拖着酸痛的双腿朝沁仁居所慢慢行进。
严府的沁仁居,实际上是覆盖在一座温泉池上的吊亭,向来只为严承和他的贵客所用,除了沁仁居专用的仆人,其他人不得踏入半步。
几人把梁禄扶到门口,便让他自己进去。梁禄踉踉跄跄地走进去,朝周围向他走过来的仆人摆摆手。
“你们走吧,我自己来。”他说。
几个仆人面面相觑,再看梁禄似一根竹竿飘飘忽忽,随时都能倒下去的样子。
梁禄看着他们的脸——都是生面孔,他不认识,想必对方也不认得他。
“下去。”他用命令的口吻说,可是声音轻得毫无力道,所幸几个仆人也没坚持,以为是严大人又从哪儿找来的任性的新欢,便纷纷告退。
偌大的泉池,水汽氤氲,梁禄穿着鞋合衣迈进去,他的脚步有些摇晃,当温热的池水钻入衣缝,全身都浸泡其中,腰腿的痛感顿时减少了不少。
他在厢房里与严承欢爱了整日,严承拿出那些以前两人相好时从未对他使用过的玩意儿,要让梁禄尝尝鲜。这一尝就收不住,梁禄现在只觉自己下面后庭早已不再是自己的了。这一路上,药液精液混杂着血不断顺着后庭往下流淌,梁禄走一步,那些东西就更往下流淌一分。分明已经是如此麻木僵硬的身体,感觉怎么还会这么清晰,清晰得快要把梁禄逼疯。
他站在水里,只有胸口向上露在水面外,乌长的墨发披在身后,他两只手抱着手臂,在水下大力地擦洗着自己的身体。他背靠着泉池的边缘,伸手到自己后庭深深插入,麻木的后庭几无知觉,梁禄怔怔洗着,觉得差不多了,他静静裹紧身上湿透的衣物,身边空无一人,梁禄深吸一口气,猛地一头扎入水下。
假山隐匿的山洞洞外,两个家丁正愁眉苦脸地抱着手守在那里。
“人家都去看戏,怎么就咱俩命这么苦要在这看死人洞!”
“还不是你得罪了总管!行了别埋怨了,听着就烦。”
那两人互相埋怨着,嘟嘟囔囔一会儿,前院又传来一阵喝彩声,两人伸着脖子看过去,眼睛都看直了也看不见。
他们对视一眼,“诶,反正这人死了,也跑不了,咱俩偷偷去看看,看一会儿再回来?”
另一人犹豫了一秒,咧嘴一笑:“万一被发现了可是你的主意。”
对方皱眉:“怎么能呢,放着戏不看谁来看咱俩,都看戏去啦……”
两人窃窃私语了会儿,见四周无人,便悄声快步溜走,剩一个黝黑的洞口在重重假山中无人看管。
梁禄从一座屋后走出来,他浑身湿透,衣角额发都在往下滴水,身体被这晚风一吹,摇摇晃晃几欲倾倒。
反正这人死了,也跑不了。
死了……他死了……
梁禄慢慢走下台阶,离洞口越近一步,温度便越低一分。
——师弟,师兄来看你了。
——来看你了……
梁禄喃喃自语,他手扶着洞内墙壁,摸着黑朝洞里一步步前进。
没有光,没有声音,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
——师弟,你说句话,你说句话!
深长的山洞没有尽头,梁禄摸着墙壁的手冻得发青僵硬,他心里着急,快步朝里面走,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却始终摸不到韩臻的影子。
温度越来越低,梁禄险些喘不过气,他哆嗦着手捂着自己的鼻息。
“师弟,师弟你在哪?”
“师弟!!”
他声音干哑难听,一阵阵在山洞里回荡,无一人回应他。梁禄挫败地后退一步,他背靠着山洞石壁,身体失力地滑下。
正在梁禄绝望之时,忽有一只手从身侧伸了过来,带着几分温度,牢牢握住梁禄的脚腕。梁禄惊呼一声,另一只手接着靠了过来,似是从地狱而来伸向人间呼救的手指,按着梁禄的手腕猛地朝他自己拉扯过去。梁禄在仓皇之间想要回握住那双手,可对方却忽然脱了力,手指松开梁禄,猛地朝地面跌落下去。
周身黑暗一片,梁禄看不清他的面孔,可刚才一瞬间的触碰却是如此熟悉。颤抖的手指在那具冰凉的身体上疯狂摸索,光裸的背脊和胸膛上尽是干结的疤痕,梁禄急剧地喘着气,他捧着那人的头,伏在他身上去含他的嘴唇。
“师弟……师弟……”他巴在这具冰块似的身体上,腿缠着他的腿,手抱着他的手,湿透的衣发几乎要跟着冻结成冰,发咸的液体从眼角蓦地滴落,滴在男人的脸颊,瞬间凝结成了冰粒。
周身越来越冷,身体越来越麻木,空气被吸入肺里,冰冷而刺痛,梁禄低喘着气,接连不断地吻着韩臻冷硬的唇角。
韩臻真的死了,死在梁禄面前。
梁禄摸着他的身体,眼泪接连不断地往下掉。
为什么来找我……
为什么来找我!
他哭出了声,头抵着韩臻的胸口,僵硬的手握成拳头用力打着韩臻的身体。
师弟才二十岁,才二十岁……年少得志,前途无量……怎么会来蹚这趟浑水……
是自己拖累了他啊。
他死了,自己也死了,章京岳做了严承的走狗,到头来,还是剩师父孤零零一个人……
梁禄头脑里一片混乱,仿佛死亡在空气的间隙里侵入他的神志之中,梁禄紧紧抱着身下的这具身体,慢慢闭上眼睛。
他在等待那一刻,等待他去寻找师弟的那刻,他的身体瑟瑟发抖,直到被身下人猛地反压在地面上,他还没有觉察到这之间的区别。
韩臻的吻汹涌而至,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牢牢捏住梁禄的后脑,瞬间侵占了他的呼吸。
梁禄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师弟……师……唔——”
第31章:离人夜下
晋都严府外长街。
“什么人!”
黑夜中一声粗鲁的喝问,迎面一掌袭来,那人接着没了声音,他大睁着眼睛,脸上一个血淋淋的血手印,蓦地栽倒在地上。
顾良青摇头:“长老这是滥杀无辜。”
“梵烛一生杀人无数,多一两个也无妨。在蚀荒谷里,从没有无辜这个词。助纣为虐,同样是应遭天谴。”
顾良青听着他的话,从大门踏入,旁边站着六个握着长棍的家丁,见他悄无声息地进来,均是一愣,正要做什么,声音却被顾良青抽剑封在了喉咙里。
剑身收回,上面鲜血顺着剑锋滴下,顾良青回头,阴测测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方竹。
“说不定他们对主子的过错一无所知?那岂不是杀错了人。”
方竹笑起来:“既然如此,顾掌门为何又要拔剑。”
“挡我路者,到底还是杀了清静。”顾良青收剑回鞘,一袭青衫在黑夜里如同鬼魅。
严府大院里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屠戮,前院里却还丝竹阵阵,莺歌燕舞。
后院假山里,空旷的山洞已经被喘息声所覆盖。
韩臻疯狂地吻着梁禄的唇,他的手脚貌似镇定,却时不时地剧烈颤抖,原来冰一般的身体忽然变得滚烫,可没一会儿又冰凉起来,梁禄抱着他忽冷忽热的身体,张开齿关努力迎着他的唇舌。
“师兄……”韩臻忽然发出声音,短短的一声,沙哑而饱含痛苦,“……师兄……”他一声声叫着。
乌黑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脑后,韩臻似是痛极,他一直用疏元心法压制着那股毒性,假死几日,一朝见了师兄来山洞寻他,他隐忍不住,长久坚持的凝冰之术便这般破了。毒性一时间顺着经脉如决堤的江水流遍全身,韩臻颤抖地抱着梁禄,咬着牙坚持不住,一声声低低唤他。
梁禄并不知韩臻受到了怎样的对待,他摸着师弟身上的疤痕,心痛如绞,却又不知如何是好。韩臻的身体不断向外冒汗,梁禄正抱着他,忽然感到握着自己手臂的手一紧,梁禄抬起头,一怔,一个滚烫的下体正从后庭抵着他的双腿。
难道……
梁禄怔怔看着面前痛苦地闭着眼睛的韩臻。
他想起自己那日被严承喂了半瓶的那东西,似是叫弥筋散,喂过之后,屋里无人,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像被埋了火种,人手一摸,就控制不住地爆破燃烧,撕心裂肺的痛楚与快感并行,梁禄当时趴在床上,用手指疯狂抽插着自己后庭,他只觉自己被药物抹去了理智,本就心如死灰,那时更是觉得生无可恋。
后来他自是被严承救了回去,听严承不无得意地说起弥筋散,说起他找过的试药人,又说这药比毒药更媚,比媚药更毒。
师弟……是成了严承的试药人了?
正在梁禄怔忡之时,韩臻俨然已是被那毒药折磨得再隐忍不住。他蓦地咬住梁禄的肩头,牙齿深深陷入那清瘦的皮肉中,有鲜血冒出来,流入韩臻唇中,梁禄死死忍着,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探到师弟身下,摸着那火热下体,自己张开一条腿,翻身便坐了上去。
他那方后庭,以前总是容纳不下师弟,现在却麻木得轻易就能全部进入。韩臻低吼一声,似是还想要忍,梁禄伸手抚着他豆汗淋漓的额头,咬着牙用力想去动自己的腰。
韩臻已经被那毒药蒙去了理智,他身体如冰火两重天,痛苦中从与师兄的结合处传来骇人的快感,梁禄的肩头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他最后动了动酸极的腰,韩臻身体一震,终于在他体内喷射而出。
乌黑的精液顺着松软的后庭流淌出来,梁禄的身体摇了摇,终是无力地倒在师弟身上。
韩臻翻身而上,他红着双眼,痛苦地抱着梁禄的身体不松手,下体还牢牢挺立,看这样子,严承是给他下了大药的。
师弟……师兄对不住你。对不住你。
剧痛如想象中一般从腹中朝梁禄袭来,微微鼓起的小腹正被韩臻紧紧抱在怀中,梁禄微张着嘴唇抬着头,像待哺的一只鸟,承受着韩臻一个个深入骨髓的吻。
似乎自从来了严府,那个怕死的梁禄就不见了。
原来世上,还有如此多比死亡可怕更百倍的东西。
他死了,能换师弟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很值得,是不是?
他梁禄一生,珍视的东西很少,师父,爱人,还有他自己。
梁禄在黑暗的山洞里沉沉闭上眼睛,他双手无力地抱着师弟的头,与对方贴在一起的双唇还张开着,韩臻已至疯魔,洞内再无第三双眼,只有下身的隐私处不断流淌而出的血液,证明他曾经活过。
杯盏四散,鲜血淋漓满地,上一刻还是旖旎欢场,下一刻却成修罗地狱。
顾良青身上青衫早被鲜血溅透,他一柄长剑穿透智嗔的心口,毫不留恋地收剑回鞘。转头看身后,那被方竹逼到角落的严承正怔怔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