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唐明月(FZ)上——年爱
年爱  发于:2012年10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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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希按耐着焦灼不安跟紧张心虚,坐如针毡。她到底该不该……

“小希,什么事这么一大早就来朕这?”温声细语抚平了她心头的急躁,却也增添了几分愧疚之情。

“父皇……”她望向那个踏朝阳而来的男人,看向他脸上永远能够抚慰她的浅笑,盈盈一拜。开门见山直道来意。

“父皇,儿臣心里已经有了陪同花簪的人选,还请父皇同意。”

唐月一愣。

唐希只会在郑重无比的场合下自称儿臣,这算是他们的默契。今天的唐希,必是抱了坚决和认真而来。他突甚觉欣慰。

“你们认识了多久?他为人如何?是哪家的人……”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唐希倒是一个个细细的答了。

“就是春祭才认识的,想来您也是见过的,就是邛将军的儿子,邛孟。他为人极好,谦谦有礼,温文尔雅,又是将军世家出身,身手也很好。我们谈了多次,我觉得很投缘,私下觉得此生……”她顿一顿,又道,“此生,非他不嫁。邛孟也已经同我一心,只是这等大事我须得父皇您的同意和鉴定才是。”

唐月细看面前这个终于直白表达自己想法的女儿,沉默不语。唐希被看得不安,扭了几下,惴惴不安咬紧下唇。

他微叹:“你当真如此作想就罢。只是你须得清楚自己到底欲为何。”

唐希一怔,果然是瞒不过心如明镜看事透彻的父皇。只是,这花簪之事,她确是下定了决心,虽百死而不移。她敛眼,柔顺的侧脸却隐含坚定,“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定不会让父皇为我担忧。我省得。”

唐月摸摸她的头,笑道:“你便放心回去吧,这花簪父皇定会替你好好筹划,让天下好好见识见识朕华国公主殿下无双风采,也得叫邛孟好好看看这皇室威严。”

唐希虽然看着柔顺温和,但骨子里自有她的坚持和原则,主见也极强,便如一株兰蔓藤,软而坚韧,也不会让人随便欺负了去。他除了在一旁观望她独自前行,也无法变更她的意愿。

唐希笑而离开,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沉重。出得朝阳宫,候在宫外多时的邛孟急急迎上去。唐希对他点个头,两人相携而去。

唐月叹气,这些孩子真是越大越让人不放心。他扭身回转,却在帘幕后发现了唐礼。

身上随意套着件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外袍,趿拉双鞋,黑发披散,瞧着单薄孱弱得可爱。想来是追着唐月出来,偷听了两人谈话。幸而这朝阳宫大部分人都是守在宫外,不曾有别人发现他们的四殿下居然这副引人遐思的模样出现于朝阳宫。

“父皇!”唐礼惊呼一声,被唐月一把抱起回了寝宫。

把唐礼小心放到床上,他抽出小记子递来的药膏,拍拍唐礼,“我给你上药。”

“……”他一头埋进枕里,只露出红透的耳尖。

两人沉默。小记子眼观鼻,鼻观心,背床两眼前视,似乎前方有着桃源仙境般目不转睛。

是以,某些摩擦之下的细微声音格外清晰可闻。唐礼两手死死抓紧枕角,埋脸更深,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怎么看待刚刚的事?”唐月忽然问道,打破这令人脸红燥热的片刻。

尽力忽略父皇的手指在其内勾起的万种感觉,唐礼想了想,还是道:“我见过那个邛孟的。虽然不曾深交,但看着的确是个温和的人,将来应该不会亏待了皇姐才是。”

不会亏待么。也对,他想那么多也是无用。她自己做的抉择,自己也该做好承担各种后果的准备。

唐礼心里闷闷的,父皇又在替别人担心了。现在明明跟自己在一起,怎么还是要想着其他的人?

“小礼?”唐月擦完药,净了手,捧起唐礼的脸,“你……”一对上他,唐礼原本恢复了正常的脸色立马烧红,让他的话止在半空,随即大笑不止。

唐礼恼羞万分,却辩驳不出任何一句,只抱紧父皇,死也不松手。

“小礼,这不是梦。我在这里,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

唐礼就在不间断的脸红和傻笑中,度过了他幸福的第一天。

第34章:细。

夏风微醺,午梦扶头。

唐礼惶惶然惊醒,赫然发觉自己正躺在父皇身侧。而父皇头偏向自己,一脸酣然,颊色微红,正是熟睡美梦中。

清朗俊秀的脸上,半扇的睫毛微影,润泽饱满的唇边笑意似有非有。唐礼仍是心存余悸,定定瞧着父皇的睡颜,再三确定了眼前此人仍旧在他身边。

再看,父皇的大手正握着自己的手,堪堪十指相扣,掌心都是薄汗。他这才长长吐气,安心不少。沉浸在幸福里的少年总觉得不安,总觉得前程莫测现景不长,兀自担心害怕,却又不肯将这种心绪言明,总得要不断的确认,不断的求证了,才愿意稍稍相信眼前一切幸福不是云烟。

他抽回手,小心地替唐月擦了手心里的汗,又将自己的手放回去,握紧了唐月。

少年嘴角擒笑,再次睡去。

小记子进来看了两人一次,替两人换了扇窗,遮挡刺目午光。

夏蝉鸣鸣。

——

随夏意的渐渐散去,唐礼最初的惶恐不安、欣喜若狂也慢慢消减了。那些可算得上是疯狂的念头和厚重得有时他自己也喘息不以的感情,沉淀成星星点点的幸福之感,温柔满怀。

宫人们惊诧的发觉那位羞涩稚嫩的四殿下,仿佛一夕之间突然拥有了成熟迷人的气息,笑起来让人不住的脸红心跳。比之可谓桃花满天下的二皇子殿下,这四殿下自是另外一种迷人的态度,华贵如玉。

唐礼不是没有发现暗里多起来的视线,但他浑然不放在心上。这天下,他只求一人的注视便够。不过有时候,他不免郁闷:父皇根本就对他变得受欢迎了这件事,毫不关心!他憋着脸红问了,父皇却只一笑:“我觉得你的优点终于被他们发现了,很好。”很好?哪里好了!难道父皇不该很生气很不爽,很……总而言之,父皇根本就没有作为一个恋人的自觉嘛!他的生活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自己而改变半点。唐礼总有些被忽视的感觉。

不过转念一想,能够得到父皇的回应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他快乐得忽略一切了。大概是父皇一时还不习惯罢,过段时间父皇一定会更加重视自己的。安慰安慰自己,唐礼继续,甚至比之前更加忘我的投入到他的势力拓展中去。

如今感情已定,帮助父皇夺回皇权才是首要之事。这天下,终该是由父皇掌控操纵。只是这暗地里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向父皇坦白,他又犹豫不决了。会不会让父皇有受欺骗之感呢?会不会影响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发展了的感情呢?这种可能太可怕,每每思及到此,他只能告诉自己:下次再说。

他却不知,有些事情越是隐瞒延后就越是让人心寒。出发点再好,也抵不过欺骗和隐瞒的痛苦。而这更加不是能够长久拖延的事。

三位殿下的成年典礼终于正式提上了日程。

未来的君主就在这两位皇子里诞生,苏、卢二相是拼了命想要在这次立冠上更胜一筹。而三公主虽然势单力薄,可她的驸马可是邛将军家的独子。邛家上下十数代皆是朝中良将,在尚武的华国里自是地位非凡,也是怠慢不得的主。一时,华唐皇宫里都是来往匆匆忙得脚不沾地的宫人们。

唐礼却是清闲。父皇为了那三个在补习典礼上的礼仪,他不好在一旁打扰,只得自己闲逛,专拣人少的道走。但见眼前渐走渐荒,凄苦萧瑟一地,一看,竟然是之前那座废宫。这里,是叫珛闾宫吧?不舒服的压抑感又来了。

唐礼皱眉,却提步进入。

回想上次的故事,他突然很有兴趣知道,这座代表了父皇曾经的……感情的宫殿里,到底有些什么。

刚一踏进这死寂的空殿,阴冷的风穿过,残存的夏季余热霎时转成了寒意。破败的蛛网,满地的尘埃,斑驳的痕迹。唐礼一笑,这废宫倒也有废宫的好处,至少让人感受不到时间流逝,这里同他上次来时,分毫无改。

他四下看看,直接走向内殿。一路的假山廊阁依旧,树盖如华繁盛,但干涸湖底泛白,朱栏雕漆脱落,较之外殿又是另一种残败景象,颇有物是人非之感。

唐礼站在此处,静心观望感受一番,直直向着一间房内走去。这个方向给他的感觉最为深刻,其中定有些不同寻常的事物。他自己本就不知是否为人,这种异样感实在不能不让他警惕和想探究竟。若是些对父皇不利的东西……阴狠冷光闪过他的眼。

然而越走进,某种深处的感觉就越发明显。这里,他不该进去:这样的想法不受控制的浮现。

仿佛一旦走进那扇华美破败的门,他就将直面某个骇人的事实。唐礼从没有过如此的想要逃离的感觉,这是种发自本能的,违背他此刻意愿的逃离感。

开什么玩笑!他狠狠压下心底的逃离感,站到门前,伸出手,抵上了门。

“殿下!”喜乐唤着眼前立在芳花园万绿丛中的人。

唐礼回头,眉头轻皱:自己怎么在这里?刚刚是在做什么来着?好像一直走到了这里,然后?想不起来……

喜乐一躬身,道“陛下正在寻您呢。殿下还是移驾至千页阁吧。”

唐礼提步便走,心里那点关于自己为什么在此处的疑惑全然被父皇寻他的窃喜淹没了。

关于珛闾宫那点子记忆,便似从未出现在他脑海中一般,彻底消磨无痕。

“父皇?”

唐月抬眼,俊朗清秀的少年掀帘而入,眉目夏光耀眼,擒笑间意意流转。

他笑着拉了少年入怀,捏捏少年顺间红透的脸颊,轻声道:“这两天都没怎么见你,让我好好感受一下。恩,果然还是这个触感好。”

“父皇~”唐礼笑出声,勾住了他父皇的脖子。

两个人对望,只觉着满心满怀都是欢愉同幸福。

能够被眼前的人映入眼眸中,能够独占眼前人所有视线和爱意,这便是世上最美好的事了。唐礼晕晕乎乎的想。

唐月瞧着他渐渐变成傻笑的脸,忍俊不禁。

两人亲亲密密的说了一阵子,唐礼翻一翻桌案上的折子。这些都是过几天的立冠跟花簪上的事物列表,样样看过去都是名贵之物。

唐月把下巴搁在唐礼的小肩膀上,看少年干净纤细的指头在白纸黑字上划过,突道:“小礼啊,再过的几年,你也立冠了。到时候……”

“到时候,我也还是会要跟父皇在一起的。”唐礼打断他。他不想听见那些会让他心慌的话语,现在这种温暖,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放手。父皇想必是些许后悔了吧,后悔对自己的孩子出手,后悔……跟他在一起。

“就一直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强作镇定的语气。

“可是……”唐月轻咬着唐礼的耳垂,缠绵的低音引得唐礼一阵轻颤。

唐礼侧头,亲吻唐月温温的唇。唐月顿了一顿,也低头回应这个吻。

他终究是说不出口啊……

第35章:求。

又是梦。

唐月,不,在梦里,他是阿离。

这里四壁都是经年的巨石,壁高数米,围成一个圆形斗兽场,将头顶的天空圈成了一小块。

阿离扬起手里的刀,狠狠劈下,将面前的人撕裂成两半,才回头对着几个跟自己穿着同样颜色衣服的孩子露出温和的微笑,“搞定了。”这最后一个人,也已经命丧他手。

一个短发的男生跳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夸赞道:“干得好,阿离!”这是他们队里年纪最大的人,叫做木臣。

其余几个孩子也都是开心和轻松的样子,阿离凑上去,一同交流着这次战斗的经验。断送在他们手上的人命,已经不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如今,这场战斗里只剩下了他们这一组,他们再一次成为了胜利者,再一次有资格获取食物和药品,继续存活并为下一次的战斗做准备。

说笑了一会,他们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从战斗结束那刻就出现的,从上面抛下来的

结实绳索一个个爬了上去。

孩子们的背影纷纷消失。这困兽斗场只剩下浓重的血腥气,以及遍地的孩童尸首。

——

这日里,朝堂里出了件不大不小,但足以让所有官员深感脸上无光的事。

三品从官大充卿郎的张姓官员,被人一折子弹劾了。

本来官员间相互弹劾是常事,政见不同,立场不同,利益不同,看不顺眼……这些理由自然是弹劾的起因。这位张大人被弹劾的理由也很简单,收受贿赂。

对唐月来说,在朝堂上提出这件事也只是一时兴起。岂料这位张大人听了唐月不轻不重的话后,却当场发飙,大肆谩骂,瞧着他那抓狂的样子,竟然还有想要动手的意思。最后这位张大人被侍卫们拖下去的时候还一脸凛然,好像自己全然无错。

唐月向来被官员们轻慢惯了的,没怎么往心上去。但关键是,朝堂之上,还有着阳国和东蓬国派来例行访问的使节。如此之事被他国见到,一时间想要直接做掉张大人的念头成了当场所有官员的心声。

那几位使节下朝时怪异的神色,深深刺激了华国上下官员。

就算当今陛下再无力,再软弱,他依旧是华国最高的存在,代表着整个华国在外脸面的人。

如今在自家朝堂上被官员如此无礼,还没办法当场发作好好惩罚该冒犯了天威的人,说出去了,还不知道华国在他国眼里成了个什么样子!这么愚蠢的人,到底是哪派的?!

大大小小的争论再度开始,一直认为这个张姓人必须严惩。接着,不少官员送上了关于张大人受贿的种种证据,这位张大人着实是罪大恶极,不死都不行。当然,这中到底哪些真是张大人做的,就不得而知了。

事后,为了在还没离去的使节面前显示一下当今圣上的威严,在苏卢二相示意下,某些无关紧要但很能体现皇威的权力终于回到了唐月手头。而唐月拿着这形同鸡肋的权力,除了显摆一下,同以前没有任何分别。

风波亭。

唐月坐在亭边廊椅上,右手握卷,左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膝上唐礼的头发。

唐礼躺着享受父皇的温柔,漫不经心道:“父皇最近有点忙呢。”

“啊,”唐月笑着回答,“因为手里被强行塞了些麻烦的东西,所以没办法啊。”虽然是无用的权力,但必须经过他手的折子却多了起来,他的闲暇时间不可避免的被压缩了一部分。

“父皇觉得是麻烦吗?”唐礼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唐月任凭他,只笑,“因为,这样的话,我陪着小礼你的时间久少了些啊。”

唐礼心里一暖,但有些事情他却必须先弄清楚:“但父皇不会觉得权力回到手里是好事吗?”

唐月“呵呵”一笑,“权力放到我手里也没有多大实际价值啊。说起来,当年被先生赶出来,就是因为我不喜权力,被他说是胸无大志之人,失却了他的教导之心。先生到现在都还耿耿于怀呢。”

陈年旧事如今轻易笑谈,唐礼却深知其中艰辛。

唐月十四岁就登位,本来是轮不到他这个排行十一的皇子的。只因先帝时期,皇室手足相残的厉害,到先帝驾崩时实在没剩了几个,其中只有唐月的身份最适合这个位子,才被迫做了帝王。然而权臣当道,早年又没有自己势力垫底,唐月最初的几年过得相当憋屈,如同被关在笼中的幼兽,除了残暴嗜杀,找不到任何发泄方式。他早年残暴的名声也是由此而来。而先生是唐月母妃临终前找来的辅佐人,持续教导了他四五年,对于唐月来说,先生远比他那个高高在上一年也不一定见得两三次面的父皇来得亲近,只可惜先生却在他最孤独无助之时将他拒之门外,不能不说是一次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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