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绛+番外——尉迟凌霄
尉迟凌霄  发于:2012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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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黄璃在明,碧陌在暗,两人便带着裴冷枢往回走。一样的路程,却只用了来时一半多一点的时间。第三日酉时,竟已到了玄罡山脚下的那茶馆。

此时茶馆中人头攒动。,仅从他们微凸的额角便能看出其中不乏好手。

如此之多的武林人士集聚在此,出于何目的,已是司马昭之心。

赶着马车的黄璃见到其中景象,拉住了缰绳回头寻找暗中的碧陌。

碧陌身影一闪已入了车内:“如果住里面只怕会走漏风声,到时候会麻烦些。”

“是啊,我也这么想。”黄璃说着伸了个懒腰,“他们倒比预计得来得更早了一天啊。”

“掉头去寻个百姓家,就说你弟弟受伤了。我住这里。否则原来订下的屋子现在空出来了也遭人猜忌。”

“好。”黄璃应道,立刻调转马头,进到镇子中。

黄璃和他就睡在同一个屋子里,裴冷枢只得尽量让自己呼吸听上去平缓一点。可事实上,他又怎么睡得着。

一路上何尝不曾想过逃离。无论如何,不希望被当成同玄冥谈判的筹码。可自己现在的内力又怎是说回来就回来的。两人一明一暗,即便逃脱了一人的视线,也决计逃不过第二人。

于此同时,玄冥教中,早他们半日出发此时已回到山上的方清榷在同冷玄详述路上的情况。

“那位女侠的确是上次季大侠易容成我潜进来时,负责看管我的那人。”

“季千骁?你这算乘虚而入吗?”冷玄轻轻念叨着,“也罢,是我自己无力保他平安。”

虽然方清榷打心底不太喜欢这个教主,然而事关全教上下的安全,他也不敢造次,只出于担忧问道:“教主,我回来,胜算可能多一成?”

“大概吧。”冷玄恹恹地答道,摆摆手,让方清榷下去了。

是夜,应养精蓄锐。可无法入睡的人很多,冷玄也是其中之一。

他揉揉太阳穴,吹灭了厅中颤颤燃着的蜡烛,摸黑绕过屏风,步入卧房。

这个房间,仿佛还有些熟悉的气息,包围他,像那人的胸膛臂膀,可以让他慌乱的心安定。

拉开抽屉,里头躺着一幅画卷,还有一张生宣。宣纸上头仅有的四个字,也因沾染上的大片墨迹难以辨认。墨迹很新,却不知为何,这纸张竟有些破旧,似翻阅了成千成万次。

苍茫玄罡。只是不知玄罡的苍茫,可否让玄冥度过一劫。

第五十二章:罪孽

两百余练家子陆陆续续往紫冥峰上走。待午时,却只余下百来人站在玄冥教前。

少林住持本净看着玄冥大开的前门,又看看自己身后蠢蠢欲动的百来号人,立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才将话语用内力传出:“玄冥教教主冷玄,你作恶多端,草菅人命。今日吾等前来讨伐,取你性命,还武林一个公道!”

“呵呵,是吗?可这也要看你是否取得到呀!”一人悠闲地从厅内走出,斜靠在门前,打量着眼前各路人士。左眼角下一粒殷红,满脸的毫不在意。

五岳盟主宿于乾向前一个迈步:“冷玄,你到今日,方不知悔改,那便怪不得我们手下不留情了。”

“哈哈哈,真好笑。难不成你们今日浩浩荡荡地过来,还是准备放我一马?宿盟主,你的笑话,可真有趣得紧啊!”

宿于乾气结。

“放肆!众位武林前辈面前,怎容你这般无礼!”说话的是少林一排行靠前的弟子。

“那么敢问这位小师傅,你师父还没发话,你又怎么大呼小叫的?”

小和尚顿时噎住,后退了几步。本净皱了皱眉头。

烟柳庄庄主柳知秋懒得同他废话,向本净建议道:“不必多言,我们上吧。”

本净却又是立掌念佛,柳知秋却已经一个跃身,柳叶剑向冷玄刺去。

然而在她身子冲出去七成远的时候,冷玄身前一个人影闪过。几乎同时,柳叶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柳知秋已右手虎口与左侧腰际分别中了一枚铁蒺藜。

再看冷玄,姿势不曾改过,依旧一副懒散的模样靠着,身侧则多了一人,杨冷云。

“布阵!”杨冷云话一出,十个玄冥弟子又从四处串入,布开阵势挡在冷玄身前。

受伤的柳知秋已给人护送到了一边,“神手毒阎罗”上前查看一番,对本净摇摇头。

暗器上,竟没下毒。

本净心道“善哉”,只当玄冥尚有悔改之心。却不知,此乃冷玄的骗诱之计。两枚铁蒺藜上没毒,这十个玄冥弟子手中的银针却是根根在无色无味的毒水中泡上三天三夜的。

当今这武林,除去玄冥自己,还没人能制出抗百毒的药来,即使并不将“霜绛”列在这“百毒”之内。尽管现在现在他们有“神手毒阎罗”,却也没法一人同他们遍地撒网般的阵法比速度。

这次,没等对方有何动静,杨冷云就一声令下,银针齐齐朝本净等人他们飞来。

这银针极小,速度极快,肉眼难辨。如此密集地袭来,只有快速挥动武器形成一张网将自己置于其中,才有可能免受其伤害。而这一挥刀挥剑的,自是改变了银针的方向。因而他们那么多人站在一处,不仅要抵抗前方袭来的银针,更要留心身旁的人挥开的。

众人一通手忙脚乱,冷玄看戏般地欣赏着,杨冷云面无表情一边立着。

很快,百余好手中又有三十几人速度不够或是体力不支而中针,纷纷倒落在地,口吐白沫。各门派掌门教主也都开始心生担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本净挥动着他的袈裟宽敞的袖子,卷走了数百枚银针,却根本无法缓解眼前的劣势。他心中盘算数回,却怎么也无法立时寻着解决之法。

正在众人都有点耐不住性子几乎想放弃之时,一个阴冷声音从后方传来:“冷教主,敢问你可认识此人!”

众人好奇归好奇,终归不敢缓下动作回头瞧上一眼。然而冷玄却是正对着的。

只见一巨石上立着两人,其中被另一人扣住脉门拿着柄刀架住脖子的,正是裴冷枢。

午时的太阳当空。黄璃手轻晃了一下,就一片耀眼的光从刀上射进冷玄的眼睛。

冷玄几乎没经过思考,就一个飞身从那一排玄冥弟子身后跃到了前方。

“快停!”杨冷云赶紧吩咐那些人停手,自己一拔剑也跟了上去。

众人不再受银针的攻击,又岂有让冷玄安全越过自己头顶之理。就在他第一跃势尽,准备再借力跃出时,被恒山的仪方师太攻向空虚的下盘。

而此时杨冷云还在外围同本净战到了一处。杨冷云招招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心急气虚,威力减半。本净却招招留情:“施主执念太深,切勿误入歧途啊!”

冷玄很快被众人围住。他无心恋战,却不得脱身。一人之力,武功再如何高强有怎是七八位好手的敌手。十招刚过,冷玄已不得不暂时放下牵挂着裴冷枢的心思而专心抵抗纠缠的各人。

人多势众,却未必能将威力发到极致。毕竟各人门派不同,招式各异。多人混战不同于一门派之内的阵势,若不得当,反而有相互限制的可能。

冷玄就看准了他们这一点,连使几招“顺水推舟”,籍彼之矛,攻此之盾。竟也慢慢扭转形势与他们战成平手。

与他们酣战的冷玄却不知晓此时的裴冷枢受到的是何种境遇。

黄璃见冷玄久战不下,求胜心切。想到适才裴冷枢的出现确实能让冷玄乱了阵脚,便试图使他出声再引得冷玄分心。

他一刀刀毫不留情地砍在裴冷枢脊背上。裴冷枢却是才到了他的意图,无内力护体却依旧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

黄璃见伤他并未能达到目的,便又动了其他主意。他一指点在裴冷枢的肩前要穴上,灌入内力。不一会儿,裴冷枢就觉得全身犹如千万毒蚁啃噬,痛痒难耐。

下唇已出血,裴冷枢却依然默默忍受着。汗流浃背,感受得到的却除去痛与痒再无其他。

一阵阵噬心蚀骨的痛痒,使得裴冷枢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黄璃也气恼地皱起了眉头。但很快,他又舒展开来。

只听他几下撕开裴冷枢的衣服,朗声道:“想不到这裴大侠,居然还细皮嫩肉的。操起来的感觉一定很爽!”说着啧啧嘴,将手往裴冷枢胸口抚去。

“你敢动他!”

黄璃心中得逞地一笑,回过头。

只见仪方师太被一剑穿腹,缓缓倒下。冷玄满是血污的身形就立在其后,双目死死盯着黄璃,左肩上还一段剑尖露在外头。

原本宝蓝色的长袍沾染了鲜血,开出朵朵紫色的花。风起,长袍却沉重地难以牵起。

“你敢动他!”冷玄又说了一次。一样的话语,一样的声调。

他说着缓缓向这边走来。

众人竟无人敢拦他,向两边退开一条道。

杨冷云已被本净擒在手中,不得动弹,玄冥教其他弟子也七七八八倒落在地。

冷玄却目不斜视,只盯着黄璃看,看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尚插在冷玄肩头的剑,剑身还长长地挂在后头。沉重的剑柄压弯了薄利的剑身,随着冷玄每迈出一步,就上下颤了颤。

这剑,是宿于干的剑,大家都认得。宿于干的大弟子试图上前将其取回,却被身后的人拉了回去。他人,再无妄动者。

碧陌隐在一棵树上的身影动了动。树叶一阵轻微的“沙沙”,此时却无人在意到。

黄璃似有若无地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注视着冷玄。他走得缓慢,却有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就在众人都不禁屏住呼吸之时,突然,树上闪过一狭长的黑影。再一看,却是碧陌的长鞭卷住了冷玄身上那剑的剑柄。

碧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实力将长鞭往回一扯。

剑由鞭子带着,飞向碧陌。

冷玄肩上,血如泉涌。

他看着裴冷枢倒在巨石上的身形和他紧闭的双目,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似春暖花开,可融冰雪,可化严寒。

他笑着,向前倒下。

山下学堂的教主先生说,草是春风吹绿的,花是春风吹红的;那飞向天空的纸鸢,是春风吹起来的。

每年开春,对新入学的垂髫,说的都是这几句话。孩子们从来听不厌,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每年,自也是花开开不倦,草长长不厌。老人们说,若无纸鸢,便不叫春天。

那笑容似曾相识。究竟又是何时见过呢?

原来当年,大师兄常这么笑,只对一个人这么笑。

他笑的时候,冷玄觉得,一年四季都是春天。

多年之后,江湖上再提起这日的混战,说法依旧很多。

有人说,当年是一场正邪之战。正派自当宣扬正义,除邪惩恶。

有人说,这正邪实则难分。又有何人能肯定正派中就无邪佞之事!

有人说,这根本就是因那个传言跳崖身亡的裴冷枢而发生的混战。或为情,或为义。这其中曲折,却也无法细说。

而《江湖轶事》上有记:杀戮者,罪孽也。玄冥亡,烟柳亡;恒山仪方亡,嵩山何诣亡,青云帮胡萁冲亡;少林武当亦损失惨重。上苍有好生之德,愿亡灵早日超生。

第五十三章:神医

裴冷枢是闻着琴声醒的。

琴声铮然有力,主调一唱三叹,竟是许久不曾闻过的《朝篁》。

裴冷枢睁开眼,方察觉自己竟是在一辆行进的马车中。车厢内极宽敞而自己周身给垫上了厚厚的棉絮,路上颠簸也没有将其折腾醒。

方清榷正在马车的一边斜靠着打盹儿。裴冷枢动了动,他立刻清醒,揉揉眼睛,再揉了揉,立刻扑到他身边,声带哭腔:“师父您醒了!”

车外筝身骤然一停,随即马车也缓缓停下。一只手拉开车门,赶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薛子埙。

他同裴冷枢对望一眼,将膝上的筝琴取下搁在一边,钻进车厢内。

方清榷抹抹眼泪,立刻让开。薛子埙右手三指搭上裴冷枢的脉。

“这是?”裴冷枢奇道,“薛兄竟还会医术?”

薛子埙温和一笑,从车内一旁翻出一个小匣子,取出一颗药丸给裴冷枢:“实不相瞒,在下姓薛名悺芦,字子埙,世间得虚名‘乐师神医’。”

裴冷枢诧异地看向他。薛子埙脸微一红:“并非刻意相瞒,只是实在不知如何告知于你。后来你师父因未及时寻着我而辞世……我便更不敢说了……”

“如此说来……‘神医’倒还救过冷枢两次命,一次坠崖接骨,一次今日续命。冷枢何德何能,得‘神医’如此费心。”裴冷枢一口一个“神医”,竟是将对他的不满毫不隐瞒地说出。

“我……你果然还是会生气……”薛子埙尾音低沉了下去。

“师父,您别怪薛神医可好。他没收我任何银子,就答应帮您治病。那日您被挟持住您的那人砍了好几刀,几刀深的都伤到了筋骨。若不是薛神医……若不是他,我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了……”方清榷说着,眼泪“啪嗒”一声掉下。坐他对面的薛子埙递上一块方巾。

“雀儿,那日是你讲我救出的?”

方清榷点点头:“教主后来中了一剑,大家都看着他。我便趁这时将您从那人手下救了出来拼命往山下逃。当时您气息都弱了,我吓得要命。结果遇上特来找您的薛神医,他一粒药就让您气息又回来了。我这才重新回山上,大家却都已经散光了,教中……也空无一人……”

“是吗?”裴冷枢这句话说得极缓,也不知到底是否寻求这个答案。

薛子埙见车厢中半天无人出声,转移了话题:“冷枢,我们现在是去神仙谷。那里有温泉,可以助你疗伤。再辅以内功,应该很快就能好。但你身子底子已经很差,此次受的伤又重,得当心留下病根。”

“不必麻烦薛神医了。冷枢的命,还是冷枢自己拿手里放心些。再者,我已经内力全失,也无法再在江湖上闯荡了。薛神医还是放任冷枢自生自灭吧。”

半天听不着薛子埙的回应,裴冷枢看向他,只见神色尴尬,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师父,您的内力回来了。”方清榷一边小心地拉着他的袖子,低声说。

裴冷枢一听,心中一惊,赶紧调用真气。果然膻中穴中立刻又了回应,真气立时翻涌。他试图将真气贯入四肢,却发现有些困难。这真气,似乎同自己原先的不太相同。莫不是一场重伤后,真气也变了?

“如此,还要再多些神医为解‘散功丹’之恩。”

薛子埙神色愈发尴尬:“冷枢,你我一定要如此生疏吗?”

裴冷枢一怔:是啊,曾经视彼此为知己的两人,却因无意的隐瞒而要形同路人吗?他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一时接受不了。”

有方清榷帮着打点,路上用度都还舒适,裴冷枢这个伤者也给照顾得很好。

每到一处客栈,薛子埙必借了他们厨房亲手为裴冷枢熬药。小匣子中各种精致的瓷瓶玉瓶银瓶中的药,也是不要钱般地给裴冷枢吃下。

不出五日,裴冷枢又已找回了调用真气的感觉。依照薛子埙指点的方法,坐在泡了药材的热水中,缓缓催动真气走过奇经八脉。然任督二脉,却是因没有高手的辅助而成了一道坎。

薛子埙见他满头大汗,不放心地走到浴桶边上,确认了桶内水流的方向正确后,才又心神不定地坐到旁边。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裴冷枢还在苦苦奋斗。薛子埙终于按捺不住波动的心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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