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绛+番外——尉迟凌霄
尉迟凌霄  发于:2012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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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冷枢心中立刻警觉起来。要知道,方清榷再怎么不对劲,自己这声“师父”是不会省去的。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不等裴冷枢接筷,就放了个他易拿的位置,退去一边。

裴冷枢不敢轻举妄动,调起了注意力提防着一旁立着的那人,不知觉也把饭吃掉了小半碗。

听见那人舒了口气般的一声叹息,裴冷枢再次放下碗筷。那人上前,二话不说地开始收拾。却一个不小心,两只碟子碰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

他手上顿住,偷偷拿眼去瞄裴冷枢。却见他也正大量着自己,赶紧避开目光,端起托盘欲转身就走。

“雀儿?”裴冷枢出声道。

那人又向前迈了一步,停下,转身:“师父又何吩咐?”

“你钟师叔在外面守着吗?”

那人略一思忖:“没,刚进来的时候他被教主叫去了。有什么事要告诉他吗?”

“那倒没有。”裴冷枢站了起来,脚步虚浮地往前迈了几步,却还是有一股当你玄冥教大弟子威严,“我只是想知道,我何时有收你这么个徒弟。”

这人身子一震,慢慢转过来抱歉地一笑:“你发现了。”已不是少年声音,而是略有些粗犷浑厚的嗓音。

裴冷枢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也没急着去掉脸上的易容,而是上前一大步握住他的手:“我得到消息迟了,害你受这么苦。”双眼中的怜惜却是一点也掩盖不去。

“季大侠……”裴冷枢念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

这人正是季千骁。

裴冷枢脑中整理了一番,忽然急道:“你没把雀儿怎么样吧?”

“自然不会。他只是不信我和你的交情,怎么说都不肯帮我混进来。我只好点了他的穴,现在由黄璃看着。”季千骁一顿,看裴冷枢并无怪罪的意思,继续道,“你这个徒弟不错,虽然心性死了些,却功夫不错。是个习武的好料子。”

裴冷枢心道:看来冯师叔果然对其倾囊相授,雀儿也果真争气。却冷言对季千骁说道:“你快把他放了。你也快离开。这里你不是你应来的地方。”

季千骁还待开口,门口却传来了脚步声。“你快端着这些出去,当心些。”

季千骁想反驳自己何尝需要害怕冷玄,却想想这里终归是他的地盘,而裴冷枢此言也是关心自己,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依言往外走。正面碰上冷玄时心中颇不愿意地鞠了一躬。

裴冷枢看看屋内确是没有什么异常能让冷玄怀疑起刚刚擦肩的那人,才调整好心绪躺倒了躺椅上。

然而脚步声却再次在门前顿住。裴冷枢心中冷嘲:罢罢,难不成还期盼他再进来同自己说什么关切的话语?痴人说梦,也该梦醒了。

心中充满苦涩地想着,竟不觉疲倦袭来,昏沉欲入睡。

却在这时,门被极小心地打开了。冷玄脚不着地地都进来,只五六步的地方又停住。裴冷枢闭着眼心中估摸了一下,这位子竟是书桌旁边。

接着再一阵轻不可闻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后,脚步声又向门口迈去。

他听到冷玄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若到了亥时他还没醒,便去叫醒他让他去床上睡。屋里再给生个暖炉。”

“是,教主。”杨冷云应得一丝不苟。

待确定冷玄已经离开得远了,裴冷枢突然坐起,盯着书桌前的那块地。

地上原本碎散的枫叶此时已不见了踪影。只一些暗红色的粉末告诉他,原本这里的是怎样一片残破不堪的红叶。

第四十八章:画卷

红叶残,怎知心复燃。

细拾琐碎往事几番,吾心可待追忆始安。

烛泪未干,罗帐成欢。愁肠销魂数段。

是夜,竟是裴冷枢这几个多月来难得的一次熟睡之夜。

心中的结,可以解开了。那些原因,他想他能明白。

冬日的阳光洒下温暖的色调,却依然无法温暖得了风中带来的寒意。隆冬已至,暖春将近。裴冷枢起了个早,见窗外不再肃杀而有了些景致,在桌边寻了个好位置坐着,端了胳膊,也不知是瞧些什么。

指腹来回摩挲着书脊,停停走走。似是这一路走来,有辛酸有无奈,也有欣慰。此时他已放下。冷玄的态度如何已经不重要,只要他还能在夜深人静时感受到一些情谊,就足够了。

季千骁推门而入,看到他气色有些许好转,不由一愣:“精神好些了?”

裴冷枢看他一眼,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放心,门口那钟冷什么的被支开了。”

“他姓杨,钟是我昨日拿来试探你的。”尽管知道门外已无人,裴冷枢还是压低了声音,“方清榷呢?”

“已经解了穴道了。他嚷着要来见你,我说今天我要来跟你讲些话。”

“你……”裴冷枢略一沉吟,“说吧。说了,便不要再来了……缩骨功终究不能让你变得跟他一个身形。出现得多了迟早要被发现的。”

季千骁顿了顿,没讲其他,直接开口道:“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

“你在此受尽委屈,我自然要救你出去。”季千骁声音一沉,“不过还得再过些时日。现在的玄冥教,不好下手。”

裴冷枢摇摇头:“不必麻烦了。这里再怎么说,也是我家。我若出去,难不成还做客人住你的夜刹?”

季千骁眯起眼,仰起了头斜向下看着他:“你莫说你还一心向着冷玄!”

裴冷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转向了一边把背留给他。

“哼,你可别忘了,”季千骁突然话语中带了些急躁和强硬,“当初说我俩恩怨两不相欠,可是因为你说来杀冷玄。现在冷玄活得好好的,这自然做不得数!”

意料之中,裴冷枢身形晃了晃。季千骁看着,却后悔起自己逼得他太急。

半晌,听裴冷枢悠悠道:“季大侠,我裴冷枢今生欠你一份情。若是日后能还,自当尽心竭力;若是没机会了,我便是带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忘记。”

“你知道你能还的……”季千骁的声音有些哑然。

“对不起,我还想和他再纠缠下去……”

季千骁深呼吸了几口,重新抬起头,强者之气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是吗?那也行。不过,既然我们之间还没清,我也要和你再纠缠下去。”郑重其事地说完,不顾隐匿内力,而是大步迈出了屋子。

之后几日,季千骁却没再出现。服侍的人又换回了方清榷。

他似乎是对这两日的裴冷枢颇为担心,又似乎受了夜刹的要挟,头一次进来时只端着盘子不停打量着裴冷枢,一副关切又不敢言的模样。

裴冷枢也不想为难他,只让他别傻站着,将饭菜放到了桌上。

饭间裴冷枢吃的稍多了些。方清榷察觉,一双眼睛立刻闪着泪花,默不作神地将盛菜的碟子又往裴冷枢身前推了些。

裴冷枢本已不像再吃,但想到自己这个徒弟也一番纯良心性,不忍让他伤心,又勉强再吃了几口。

正此时,冷玄推开门,见他还在用饭,脚步略顿了顿,才又若无其事地走去书桌前坐下。

方清榷一见冷玄进来,心里就不停地在打鼓。这下动作极麻利地收拾好,对其匆匆一个弓身离开了。

冷玄本一手撑着揉着太阳穴,见方清榷出去,手上不由得停下动作,面上疲倦之色一掩,换上了戏谑的面孔:“怎么,我倒了裴大侠的胃口了吗?”

裴冷枢心中一紧,随即意识到解开心结的还只是自己一人,淡淡一笑:“怎么会。我确是已经饱了。你脸色不大好,可是有什么麻烦?”

冷玄面孔一僵,随即转过头避开裴冷枢探寻的眼神:“再麻烦,也不敢劳裴大侠。倒是裴大侠,几日不见,气色好了不少……”

他本是想出口调侃,却说着说着,自己惊觉似乎显得自己百般关心裴冷枢那般,立时住了口,话就停在“好了不少”没了下文。

裴冷枢听他说着,突然停住,也不知是何状况。过了片刻,才试探地问道:“幺儿?”

哪知冷玄忽然站起转过身冲他大喊:“住口!这两个字你不准再提!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缠着你的‘幺儿’了!我是玄冥教的教主,而你不过是被我抓住的失了手的夜刹杀手!对了,我的命值多少钱?怎么从来没人跟我说!是不是多得能让你下辈子享受不尽荣华富贵,还是少得可怜,甚至比不上任何一点被你牵住的心思!玄冥教主是光辉得很,可又有何用!”

待冷玄一番话吼完,竟已声音嘶哑,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积着越来越满,冷玄却是拼命睁大了眼不让它们落出来。

他一脚踢开先前坐着的椅子,眼看着就要往门外冲。

裴冷枢拉住了他的衣袖不松手,心中一时觉得有许多话想一吐为快,却颠来倒去不知如何开口。

冷玄内力深厚,挣开裴冷枢的手自也轻而易举。可却也由他拉着了。

两人无话。

就这么僵着站了许久,冷玄才将眼中的泪水全收了回去。他吸吸鼻子,转过头,对着裴冷枢喊了一声“师兄”,却又毫不留恋地扯回自己的衣袖走开了。

衣料的触感从掌心一滑而过。手中突然空了,原本也只是极薄的一片衣袖,怎离去时竟这样的空虚。

裴冷枢突然一个激灵,飞快地拉开抽屉。不出所料,一幅画卷卷得细致,用丝线扎了静静置于其中。

裴冷枢小心地拿了它起来,没来由地在手中掂量了一番,也不知掂出的重量能意味着什么。

画卷是纸质的,即便是带上了卷轴,也不会有多重。

轻轻放置在桌面上,食指一挑,丝线打的活结便被解开。卷轴向两边滚开,一幅橙红色调的画展开在面前。

画约四五尺长宽,正正好铺满了一个桌面。画上是大片大片的红色墨迹渲染,零星几处工笔枫叶点缀。而画面的中央,一个白玉色衣衫的男子衣角翩翩立于其中,手中握着一柄轻薄的剑。五官柔和,笑靥舒展。纷飞的发丝遮住的眼的一角,却遮不住眼中的流光。

当年,枫林小路上,两人的嬉笑,宛若还在耳畔。

冷玄眼珠转得快,一脸鬼点子的模样,对自己说:“一天一次,今天的已经没了!”

他说的是自己戳他脸上肉窝的事。

如今,冷玄脸型已成熟许多。当年孩童那般略显圆润的脸上挤出的肉窝已难寻踪影。

只是他不知,那日的情景,竟会在现今,被冷玄一次次地描绘在画纸上。

那年秋天,枫叶纷飞的厉害。遍地的红,红得两年之后的今天回想起来,还是克制不住地煞红了眼。

再看那幅画,左上角的空白处,一首题词:

赋水流觞,枫林空作响。残椽漏壁几复荒。

琴瑟悠扬,只为他人唱。血凝绛红霜。

诗下没有落款,也没有印章。一字一句,虽是黑墨所写,却掩不住那“血凝绛红霜”五个字。

霜绛,是要身怀“凝心诀”所成内功之人的鲜血做药引,方能炼成。

不堪回首,那日冷玄拿着自己炼成的第一枚“霜绛”递给自己时,是抱着怎样的情愫。

裴冷枢默默念着这首词,心中豁然开朗。

幺儿,你说不出口的事,我都已明了。

冷玄没再炼霜绛,左眼角下的那粒殷红便终年不褪了。

玄冥教的冷教主,不再是当年那个跟在大师兄后头的少年。而是江湖上闻风丧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冷玄二字,在江湖上同玄冥的“霜绛”一样出名,同他左眼角下的那一点殷红同样让人过目不忘。

有人说他无情得很,脸身怀六甲的结发夫妻,也能优雅地递给他一颗“霜绛”,看着她在一日十二个时辰之内受尽折磨而死。当然这颗霜绛还是这位教主夫人的爹、玄冥教的前教主上官洌德留下的。

有人说,不曾自己炼过“霜绛”;也有人说,他不过是不屑于此类毒药。他的功夫和心,都更毒。

这些事,在江湖上都流传得久了。冷玄他不是不知道,可他无暇理会。

不知何时,玄冥取代了当年寒水的地位。冷无相悠闲地坐在“风月楼”里头,和着小调轻拍着大腿,满意地摇头晃脑。

第四十九章:和解

晚上,方清榷是跟在冷玄身后进来的。裴冷枢瞄见两个人影,不由得抬头,正对上冷玄的目光。方清榷见冷玄脚步停下,也跟着顿住。却招来冷玄回头的怒目而视:“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东西放好滚出去!”“是,教主。”方清榷低着头做好一切,退出时悄悄用口型给裴冷枢一个“当心”的提示,便心怀忐忑地出去守在门口。裴冷枢疑惑地看向冷玄。冷玄干咳几声:“怎么不快吃?等你吃完了我有事要说。”“你不吃吗?”裴冷枢问道。“不用了!”冷玄坐得端正回答着,复又起身走到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摆了个悠闲的姿态。裴冷枢点点头,目光回到面前的饭菜上,菜色同前几日也无甚差别。拾起筷子,本也想能多吃几口,却受着一人紧盯着的目光,怎么也难开胃口。裴冷枢略微做做样子吃掉了上头一层饭,便放下摇头示意自己吃不下了。“让方清榷进来吧。”冷玄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桌上轻轻敲打。裴冷枢刚想起身到门口,忽又被冷玄打断:“算了,这些迟点再收拾也不急。我……”冷玄说得极不耐烦,裴冷枢却屏息而听。冷玄却说着忽然没了下文。裴冷枢转过身,却迎上冷玄近在咫尺的脸。冷玄挑起他的下巴,闭上眼侧过头,缓缓靠近。一瞬间,裴冷枢感觉到鼻尖一股酸涩。也不知是这多日的怨念还是此刻的感动。薄唇轻轻印上,轻柔的触碰也传递来对方一丝丝的颤抖。手揽上裴冷枢的腰,已高出裴冷枢些许的身高让冷玄的这个动作并不困难。他的舌长驱直入,一番纠缠连喘息的空间也不留下。末了,冷玄离开了他的唇,手上却用力让裴冷枢的身子更贴近自己。他弯下头,伏在裴冷枢的肩上,喃喃道:“师兄,我好累……”裴冷枢一时哑然,只把自己的手臂也攀上冷玄的后背,安抚地轻拍了几下。冷玄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皱起了眉头。他本不爱做这个动作,可进来竟频繁到自己意识到时也觉得惊讶。但更多,他有不安有焦躁。他想回到从前,却再也回不去。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所做的正在那远离曾经的轨道上越走越远。他是真的很累。累到,没有力气停下,没有力气去辩驳,没有力气在面对裴冷枢的时候,再强撑那折磨人的冷漠。爹,一统江湖的大业就快了吧。到那时,你是武林尊主,我自废武功。这样,便能还清我自己也感之甚少的血脉情了吧。只是我的东西,你夺不得也休想毁坏。裴冷枢让冷玄躺到床上,自己轻声地叫来方清榷收拾桌上残余的东西。方清榷不放心地打量了裴冷枢一番。裴冷枢摇摇头示意他没事。冷玄情绪已恢复。等门一关上,就冲裴冷枢喊了一声:“枢!”裴冷枢浑身一颤,冷玄已经从后方爬到了他身上:“放心,我叫的是你……不是那女人……”“你还是先休息吧。这几天应该操劳了不少事,现在难得舒心……”冷玄的动作明显一滞,却又马上伸手到他胸前上下抚摸:“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心思了,为什么还这么说?”“什……什么心思?”冷玄这回动作彻底停了。他重新坐回床上,手指捏住裴冷枢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来对着自己,微一挑眉:“你不需要装。我也知道你是这心思。否则我那般对你,怎么还肯回来,还会老实地呆在这里不跟季千骁走?”“你知道?”裴冷枢惊呼出声。“哼!”冷玄一声冷笑,“枢,你可别把他人都当你那般好欺瞒。兴许你不在这一年,我的江湖经验可赶上你十多年的了。”裴冷枢忽而黯然:“当初是我不好,生怕你受欺负,没让你到外头多走走。”冷玄一愣,忽又恢复笑容叹了口气:“现在你不是我师兄真好。做我的人吧!”裴冷枢看着他的笑容恍惚,终是回过神,避开目光摇了摇头:“你若强逼,我无力反抗,你自会得逞。可若你尊重我的意见,只怕是万万达不成的。我不够大方,做不到被他人瞧做男宠还坦荡自如。”“呵呵,是吗?”冷玄眯起了眼,“大概你还不知道吧,我想要的东西,就连我爹也莫想破坏。因为,我会赶在我爹之前把给毁了!”邪佞的笑容挂在冷玄的嘴边,显得刺眼。裴冷枢被一震:“你的意思是……那些事,的确是你做的?”冷玄拨了几缕乌丝到耳后:“那些事?什么事?若你说派人追杀你,那的确是我爹趁着我闭关擅自传达下去的。若你说的是前些日子的折磨,”说到这他突然眉角一挑,“你看着像是谁易容成了我吗?”“那‘霜绛’呢?你是真想我吃它?”“你觉得呢?就从我适才那几句话,你推断不出来吗啊?”说着冷玄又一下坐正了身子,想了一番,摇摇头,“那似乎是唯一一颗我炼出的‘霜绛’呢!若没记错,还留着吧。”裴冷枢后退了一步:“当初我没愿意吃,现在自然还是一样的结果!”“枢,你想得真多!”冷玄便咂嘴便从床榻上起来,屐了鞋走近裴冷枢,”我现在想要的,只是你做我的人。别的,都可以不在乎,不是吗?”说着,冷玄已使出了擒拿手。裴冷枢现在内力全失,即便招式还会,却也敌不上冷玄的速度。只闪过一招,便被死死扣住命门。冷玄也不说话,只是笑着把他拉着往床边上走。屐着的鞋一绊,分毫不差地将裴冷枢压倒在自己身下。“幺儿,你变了许多。若不是这张脸,我大概会认不出你了吧。”裴冷枢望着床椽,悠悠地叹道。“我自然要变许多。否则,不就和之前调皮的小师弟没差了吗?”见裴冷枢没搭话,又顿了顿:“枢不也变了吗?从以前的大师兄,变成了——”他故意拖长了声调。果然裴冷枢急吼一声“没有!”,让他的话语显得不那么孤独。冷玄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表情,俯下身,咬住裴冷枢的耳垂。屋内的蜡烛被一个掌风熄灭。晨曦再次透过窗棂在屋内的地板上留下窗雕的痕迹时,留给裴冷枢的只有全身的酸痛与身侧失温的落寞。躺在床上,不想有任何的动作,更不想起身。他又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的神智陷入昏黑。然而还未等他再次入睡,屋内清晰的脚步声又让他眼皮动了动。“裴大侠,你醒了吗?”裴冷枢睁开眼,眼前的人是季千骁。他并没扮成方清榷的模样,脸上还有些风尘仆仆的痕迹,看得明显。而此刻他正站在床边,一手掀起罗帐注视着裴冷枢。“你怎么又来了!趁现在赶紧走,上次你来已经被发现了!”裴冷枢瞬间头脑清醒,厉声道。“我来问你一句话就走。”季千骁却显得很镇定,不急不缓地说。“好,你说。”“留在这儿,是你自己的选择吗?”季千骁的眼神直直望向裴冷枢,一副不肯轻易罢休的神情。裴冷枢倒是没想到他一来就问这个,一时懵住。但情况的紧急还是让他立刻回过了神:“是的。”他答得肯定,心绪的起伏也似乎因自己的这两个字得到了抚慰,平静下来。“那好,我不会再来找你了。你自己要当心。”说完季千骁就去开窗,忽又转过身,冲他爽朗一笑:“我大概会用一辈子来忘记你吧……”话音未落,人已飞出窗口。裴冷枢怔怔看着重新合上的窗子,半晌没回过神。看他的样子,应是连夜赶来。若什么事值得连夜赶路,必然极其重要。却怎从头到尾不过几句话,却又句句寻不着端倪。还是说,他对自己已经放弃了。这样也好。此番情感,不应再害一人。正想为季千骁舒一口气,门却又被推开。杨冷云站在门口并不朝里走,见裴冷枢已经醒了,问道:“裴大侠,适才那人便是季千骁吗?”裴冷枢哑然。再一想,他能站在这里问自己,方才也的确没听到什么动静,想必季千骁已经安全离去了。于是他微微点了点头:“他救过我一命。擅闯他人教派的确不该,但既已离去,便请不再寻他麻烦了吧。”杨冷云却恭敬地行了个礼:“这些事还是得交给教主定夺。打搅裴大侠休息了。”说罢又将门从外面带上。裴冷枢看着门从打开变成一条缝,最后再落上,心里不由得被前后这些事搅得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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