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绛+番外——尉迟凌霄
尉迟凌霄  发于:2012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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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上官衿话带责怪,却也没多重的语气。

冷玄站在门口,是此刻没人瞧见的位子。却见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倏忽又隐了去。

裴冷枢身形一晃,才俯下身,在上官洌德耳边道:“师父,今日您先歇息了吧。徒儿先行告退。”

门外,冷玄拉拉裴冷枢的衣袖:“师兄,师父的意思,是让上官衿赶紧成亲吗?”

裴冷枢脚步一滞,叹道:“师父那边不放过我,你也不放过……我权当他是要我为衿儿尽快寻着好婆家的意思。”

“哦……对了师兄,之前我过来是要说,药房的那小厮汇报有几味药材不够了,是寻常药材。我让他做了记录便叫他自己去办置了。”

“行。日后这些事,就不用一一跟我讲了。那一块给你管着,我也放心。”

“是,师兄!”

是夜,冷玄又出现在玄罡山后山的某处小茅屋中。

“那缺德的真这么说?”冷无相靠在太妃椅上。这椅子若是没记错,是这两日才出现的。冷玄不用问,也猜到是冷无相用几枚钱币从哪家百姓那儿“买”了来,自个儿提溜上山来的。

“说话放干净点,他是我师父。”冷玄用竹签拨开扑向烛火的飞蛾。

冷无相与自己慵懒的身子抗争了下,坐了起来:“我错了还不行!你考虑下把她娶过来?”

“娶她?人生得不美,脾气还那副模样,我娶过来受罪?”冷玄手腕微动,竹签飞出,将那不懈地扑着火的飞蛾钉在墙上。

“你这就不懂了吧!你娶了她就相当于娶来了整个玄冥教,日后寒水教玄冥教联手,还怕不能雄霸武林!”

冷玄皱着眉头,在烛光下映出一片阴影。

“别告诉我你和那女娃怎样怎样合不来啊!明天回去就给我讨好她去!”

冷玄却一下动静极大地站了起来:“你怎么不去娶啊!你长得又美,性格又温厚老实!根本不用愁对方看不上你啊!你回去光复你的寒水教去,也别再找我打听这打听那,这些都不关我的事!”

本还只是身子站得笔直地说着这一通话。等话音一落,就左右甩了甩袖子,身影消失在门后。

冷无相琢磨着,接下来几日可要再废些口舌了。

冷玄虽说心里不愿意,却也渐渐无形之中凑到上官衿身边,来回药房和上官洌德卧房。

上官衿一直照顾上官洌德,似也消了些锐气。看冷玄如此,竟也觉得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态度自然也不那么冲了。几日下来,两人竟是出人意料地一起坐在屋外阴凉处闲聊。

“你说,爹爹能好起来吗?听说药房里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炼‘霜绛’的药材了,爹爹会好起来的吧。”

药房那一块冷玄现在熟,这事儿自然知晓。然而他却不像上官衿这般将希望寄托于其上。不止他,教中稍微管点事的人都明白,这次准备药材,只是为了阻止江湖上的传言罢了。

“师父一直挺厉害的!”冷玄抬头数着叶间的缝隙。

“嗯……”上官衿低头数脚边的杂草。

云很淡,风很轻。掰着指头算了算时日,已到了处暑。裴冷枢虽说多留了份心眼,却是那“好婆家”依旧没踪影。

冷玄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我去找师兄,让他别再选什么人了!”

裴冷枢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一见是冷玄,搁下手中的笔:“什么事,这么气势汹汹的?”

“师兄,那件事的人……定了吗?”

裴冷枢垂眼:“还没……这个事你不需操心,我自会处理好。”

“我有人选了,定会让大家满意。师兄自管张罗一切,到了吉日吉时办了就成。”

裴冷枢听他说得颇有气势,心中信了几分。但终归这不是件小事,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这人选具体是何人?那人可同意了?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冷玄干笑了声:“现在就等师兄你一句话了!”

“行,我知道了。”

于是玄冥教中又热闹了起来。附近镇上的上等红布成批地运上山腰,又一批身强体壮的弟子左右扛了数匹搬到教中。

上官衿也不知怎的突然改了性子般,每日不是陪着上官洌德就是绣着鸳鸯。她本自小女红就做的不好,此番小芸在边上盯着一针一线地把关,虽慢了些,此等场景却让旁人看着眼红。

冷玄脚步不带声地出现在她身后:“怎么这么勤快?”语调中颇为出乎意料。

“我想着,爹爹也许看我成亲了,一高兴,便能好了!”

“哦……我去隔壁看看师父。”

其实冷玄去看看上官洌徳的病情,并不需要告诉上官衿。

“就这个,你确定能行?我师兄他可是精通各种毒药啊!”冷玄晃了晃手中的瓷瓶。

冷无相邪气一笑,那一张脸更显得带上了妖魅之感:“还有种药可不叫毒药,保准你师兄那万毒不侵的小药丸也对付不了!春药!”

“就这里面吗?”

“没错!看你的了!”说我,重重地在冷玄肩膀上拍了一下,人影左闪右闪,不知最后那一下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冷玄又拿起瓶子在眼前端详了一番,收入袖中。

裴冷枢这日稍偷了点闲,半倚在床边看手中先前杨冷云呈来的账本。长发由一支细签挽了在脑后,为了低头时不会掉下来遮住视线。

冷玄晃了晃手中的茶壶,斟了盏递给裴冷枢:“师兄今日不忙?”

“恩,也难得闲些。不过,眼看这吉日就要到了,怎么还没听说你那人选什么动静?”

“快了!都在准备着呢!”冷玄放下茶壶,去关了门掩上窗。

“怎么想到关门?还是开了吧,屋里有些闷热。”

冷玄却没依言去再开门,而是走回来在桌边上坐着。

裴冷枢顿觉不对劲,待放下手中账本,浑身已是火燎般的燥热。

冷玄避开了裴冷枢的视线,在屋内随意地走了几步。

“幺儿,你这是为什么……”裴冷枢手撑在床上,吃力地喘着。

“因为我想和上官衿成亲,就这么简单。”他走了几步紧挨着裴冷枢站定,直立的身形显得有些压迫。

裴冷枢缓缓垂下头:“原来如此……幺儿,你可知,我从没想过跟你抢……”

冷玄坐了下来,抓住他支撑上身的那只手拽开。触手处一片滚烫。

“我从来……没喜欢过别人……”

从一开始冷玄就微微咬着唇。一听这话,唇色一下变得煞白,一瞬间又溢出鲜红。

“又怎会,同意娶她……”他是刻意撇开头不去看向冷玄的双眼。他怕看到任何对自己的憎恨。

“你闭嘴!”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冷玄突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天本就还没转冷,衣服穿的单薄。不消一会儿,冷玄就把他身上的衣服全扯下扔在一边,紧桎梏住他的手。

裴冷枢只是把头转向另一边,似乎有泪水落下渗入枕头里。只不过冷玄都见不着。

第三十一章:成亲

冷玄拿过随着长发散开的细签,反手一掷,窗子关了严实,窗闩也被撞得落下来。“本是为了让上官衿见见你丑陋的面目,绝了嫁给你的念头。不过现在她已经想通了,不让她见着,也好!”

“既然如此……为何,如此对我?”

他感觉到冷玄整个人颤抖了一下,透露出一些犹豫。恍惚间屋外有几声咳嗽传来,冷玄又立刻惊觉般大吼出声:“废话少说!”不知为何,裴冷枢似乎听到了这句话中藏着的许多不真实。

冷玄的手擦过他的脸,触手一片湿漉。他惊讶地迅速搬过裴冷枢的脸来瞧,果然,一些水的痕迹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那么模糊而不可及。

“师兄你……”

然而意识渐渐远离,余下的只有最原始的欲望,和最深刻的悲伤。

之前自己为冷玄做过的事,现在他正在为自己做。那些下贱,污浊,与无耻的事,自己亲手握上去的。

胸前有成串的泪水滴落,然而他却无所谓了。他只想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否错了。

心心念叨的两个字,在喷薄的那一刻,从口中无意识地喊出:“幺儿……”

回答他的只有一个冷酷霸道的吻。

裴冷枢醒来,见到的第一人竟然还是冷玄。被下是贴身袭衣,穿在身上,却不知怎么觉得有些陌生。

“师兄,你醒了?”冷玄走到床边,神态举止就像是往常那般,无任何异样。

裴冷枢却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醒了。”

他很想问问,究竟是因为什么,他竟对自己这般。然而他开不了口。他无法在这样的冷玄面前,提起那些难堪的回忆。

各类事情容不得耽误,裴冷枢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笔舔饱了墨,手腕微抬,这一抬就抬了一个时辰。笔尖几滴墨滴下,在之上晕染开。同样没有察觉。

“师兄昨晚没睡好吗?眼眶下好黑。”

“哦,是吗……”

他们都明白,明日便是八月初一,秋分。雷始收声,蛰虫培户,水始涸。

但他们谁都没说。

上官洌徳乐呵呵地看着冷玄和上官衿。“爹爹……”上官衿轻唤了声。冷玄在一边也笑着,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个东西。

《凝心诀》。

只有玄冥教教主才拥有的内功心法。

不仅能使内力翻上数倍,更是炼制“霜绛”所必须的心法。

江湖人称,这《凝心诀》便是玄冥教教主的象征。

上官衿绣好了大红袍子上凤凰的最后一羽,结了线,将袍子叠好放在床边。

冷玄手里拿着红绸扎成的大红花。这是成亲时新郎官挂身上的。他看向窗外,隔壁裴冷枢的房间里还亮着。

他将手中的话随意丢在床上,推开门。

“师兄怎么还不睡?”裴冷枢的卧房的门晚上是不锁的。因为有个人经常喜欢半夜溜进来,挤上他的床。

“这还剩了些,我看完再睡。”裴冷枢没看他,却是用心听着一声一声他的动静。“你呢,新郎官儿?”

烛火安静地燃着。飘忽几下,烧到了烛芯结住的地方,爆了一声。

“呵呵,我睡不着。”片刻之后又补上一句:“大概是有些激动吧。”

裴冷枢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看看他:“幺儿长大了,倒比师兄先成的亲。”

“师兄,今天晚上,我还跟你睡。好不好?”

裴冷枢想了想,怕是日后两人再没机会挤一张床了,便点了点头。

拿竹签压灭了蜡烛,黑暗吞噬了一些忧伤,一些悲凉。

八月初一。

忌动土、出行;宜祭祀、纳财,宜婚嫁。

锣鼓唢呐欢快的音调传遍了整个紫冥峰。鞭炮的“噼里啪啦”和四处散开的大红碎屑,让教中稍小一些的弟子都咧开了嘴捂着耳朵。

上官洌德让人扶了,坐在正厅中那个他常坐的位子上。只不过今日身份有些不同。

这婚事办得匆忙。除去玄冥教的人,似乎就没人知道了。因而这日山上虽热闹,到也没什么宾客需要烦心。

裴冷枢站在一旁,见冷玄身着鲜艳的大红袍子,那张脸更显得俊美。看他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从轿中搀下来,裴冷枢紧皱着眉头,嘴边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背上了包袱。

他早先已在上官洌德卧房的桌上留了封信。虽然不辞而别是极大的不敬,但他却不想让师父在这么个本因高兴的时候去烦心别的事。

他让方清榷还留在教中。事实上他并没告诉他方清榷自己要离开的事。他告诉他,在玄冥教中,不要惹怒上官衿,不要给上官洌德添麻烦,不要违背冷玄。他将那块玉佩给了方清榷,告诉他若是受了欺负,或是碰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断尘崖找冯洌凭。让他教武功,让他教为人之理,让他教

方清榷打断他,问为什么不直接找师父你?

裴冷枢只摇头。

“一拜天地——”杨冷云本来说话就偏慢,怎今日更加慢了。

“二拜高堂——”冷无相隐身在屏风后,算是偷偷地受了这对新人的这一拜。甩甩衣袖,从后方溜出了玄冥教。

“夫妻对拜——”裴冷枢想着自己走快些,可以不用听到这四个字。然而还是远远地传来了。他脚步没慢下,依旧像之前那般一步一步坚实地走着。

下山的路上没有枫树。整座玄罡山,也只后山那一片有枫树。是玄冥教创教祖师亲手种下的。此刻,裴冷枢却不知怎么,突然很想能见到一棵。只一棵也好,不一片枫叶也好。那种橙红色,像手掌般展开的枫叶。

冷玄曾寻着过一片漂亮的枫叶,在帕子里包好带了回去做书签使。

裴冷枢摸摸自己胸前,这帕子竟给自己带了出来。也罢,做个念想,也好。

走到镇上,见有人挑了担子穿街而过,有人吆喝着摊上的糕点小玩,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见了家客栈,往向其中见人头攒动,是生意极好的模样。裴冷枢这次出来也没骑马,就直接跨了门槛进去。

小儿殷勤地上前迎接,领去一张空桌,肩上的抹布做做样子地擦了擦,问道:“客官,要来点什么?”

“一坛女儿红。”裴冷枢似乎没怎么想,就说了。

“要来点什么下酒小菜吗?我们店的这女儿红可放了四十年了,烈的很……”

没等他说完,裴冷枢就挥手阻止:“不必。”

他只想喝酒。喝那份浓烈,喝那份火燎。而不是闲情雅趣配菜品酒。

“一坛女儿红——”小二拉长的声音落下没多久,酒就送上来了。裴冷枢拍了封口,顿时酒香四溢。他真就没配小菜一口一碗地喝了起来。

下山的时候,想好了不要悲伤。可此番一喝酒,不知怎的,似是酒气都聚在了眼睛里,竟不禁觉得有些酸楚。

一碗接一碗地喝着。碗遮着脸的时候,泪水无声地往下流。流到下巴上,跟嘴边流出的酒混在一起分不清了。碗放下来,依旧面无表情,冷眼看着旁人。

一坛酒很快见了底。裴冷枢叫来小二付了钱,潇洒地出了客栈。

然而却不知是有些醉了,还是无力支撑心中的痛楚,脚步竟有些虚浮。

有几人刚见了他付酒钱时钱囊鼓鼓,心中动了念头。此番见他差点一个踉跄,二话不说跟了上来。

裴冷枢早发现了他们,却懒得搭理,只每每到了个路口随意而行。却不想,走着走着到了小巷的尽头。

身后的那些人看准了机会,迅速地围了上来。

裴冷枢一眼便看出了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功夫,当下也不拖沓,抽出了剑左右几下解决了头两人,下手毫不留情。

后面还有两人,一见这阵势,立马撒开了腿往回跑。

再看裴冷枢那剑上,竟连一滴血都没沾上。

裴冷枢瞥了眼他们跑开的身影,垂下剑,无力地靠在墙上。

即使无霸天下独步江湖又如何。有些东西,却怎么也求不来。

夜色渐浓。裴冷枢闭着眼睛靠了许久,才插剑入鞘,一步一步走出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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