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样。”我说。
吃晚饭的时候,abb忽然问我喜欢光什么。
“你说实话就行,我不生气。”
之前他也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候他就指的是光。
我想过好多次为什么,但想不下去:“我不知道。”
“床上?”
“也有可能。”我很干地笑了笑,“一时糊涂。”
“一时吗?”他冷冷地。
我看他,他躲开了。
“别再提他了。”我说。
他冷笑。
“求你了。”我拉了拉他放在餐桌上的手。
“好。”他说,“不提。”
我以为他不会说到做到,但他确实没再提起。
一切都变得平静了,去学校、回abb家,他要出差的话,我再去学校住两天,大概就这样过了。
他不愿意我给美国大妞画画,说她给钱那么少,有时间还不如在家看看书,或者画画自己想画的。
我画过两次,他说我用色太脏太阴沉,应该鲜亮些果断些,搞得我很慌。
虽然他不提光,我还是会觉得对不起他,可他不愿意我在家做饭,也不让我干任何活儿,我好像达不到他的要求,只能给他添麻烦。
就剩下跟他上床了。
做爱的时候,他偶尔会说想打我,打我的时候他会觉得兴奋,我说别打脸,像几年前一样,我很快就习惯了,年龄大了,不那么怕了,觉得无所谓。
小时工隔天会来一次,她手里有钥匙。
有一天,正撞见我们正在乱搞,她默默关上了门。
再来的时候,正好abb出去一下,她看见我在小屋里看书,露出很嫌弃的表情把我从屋里轰出去,说:“你们这种人怎么好意思在别人家一直住着。”
我茫然地看着她,她又说:“不嫌自己丢人啊。”
正好abb回来了,她不再说什么,我也没说。
abb在高级写字楼里有一个工作室。
我以为是几间小屋,没想到有好几百平方米,里面坐着20多人。
四处都是白的,白墙、白座椅、白色的灯、白色的电脑……
我走进去,要不是他拉着我的胳膊,我就会退出来。
他说,你要想打工,可以先来我这儿干。
可在这里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我尽可能表示出我愿意帮忙,但别人总是笑着说:不用。
两个下午我做的唯一一件有用的事就是帮别人看了会儿复印机,再把印好的资料发给他们人手一份。
后来,我在复印机旁边的纸篓里捡到一份设计任务书,就拿去当个题目画草图玩。
第三次去,中午大部分人都去吃饭了,abb还在忙,我百无聊赖地完善我那一点儿用都没用的方案。
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关上门,拉了百叶窗帘,让我坐到办公桌上……
他的脸凑过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躲开了:“别……回去再……”
他的笑容很温和,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以为……可是,我错了……
他边拉拉链边对我说:“之前就一直想在这儿跟你这样做一次。”
“……以后能别这样么?”我向上看着他。
“怎么?”
“我不太喜欢。”我低下头,站起来,把衣服穿好。
手有点儿疼,忍着不把他推开,结果大拇指的指甲在食指上抠掉了一小块肉。
“像你不喜欢我摸你一样?”
他的手伸向我两腿之间的时候,我总是把他的手拿开。
“我……”不想告诉他原因,只好苦笑着说,“我就是事儿多呗。”
“是么?”他靠近我,突然微眯着眼看我,“像有的人做爱很随便却不跟不喜欢的人接吻一样?”
“你……”快否认快否认,我抓紧桌子的边,“不是那样……”
他压到我身上要亲我,我又别开脸,他拽着我的头发,亲了我的嘴才把我放开。
为什么要抗拒他……我抹着嘴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非要那么想,我也没办法。”
他没说话,但我知道他生气了。
从他办公室出来,外面有人已经回来了,有几个人看看我,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露出奇怪的笑。
在他们眼里,和做小时工的阿姨看来一样吧——“你这种人”……
想抽烟,把背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也没找到。
他之前闻到过我身上的烟味。大概是被他拿走了。
整个中午,我都坐在复印机旁边的地上。
我也不知道在气什么,他有错么?在办公室干一场的想法,大部分人都有吧。
我只是……不喜欢在床以外的地方……但之前也没少做,不都……
而且,跟光也……在浴室里……当时,心里乱糟糟的,可是又想让他快乐,那样我也高兴……虽然那高兴很短暂……
很快就变成担心了,怕光跟谁都那样,我只是自作多情地贴上去了……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以为自己爱上他了,愿意做我不太想做的事,做了之后也不后悔。
我唯一知道是否喜欢一个人的衡量标准,还是语文老师告诉我的,在我问他是不是也有点儿喜欢我之后。
他说:“怎么可能……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喜欢吧。”
“你有时候对我……还不错啊……”我说。
“我只是为了你不告诉别人,为了继续把你带到这儿来做这种事。”
他平躺在绿色的体操垫上说,“喜欢谁,要看你愿不愿意为对方做你不敢或之前不情愿的事,讨好他,巴结他,想成为对方希望的那种人。
但我讨好你,只是想让你做我想做的事而已,可我不会为了你怎么样。
真够蠢的,问我那种话。“
“以后要小心我这种人啊。不是对你不错就是喜欢你。
再说,我这算什么对你不错?“他想了想,又说,”你也不喜欢我,我一碰你,你还是会怕。“他又笑了。
不知道我对于abb来说算什么,对光来说,大概我什么都不是吧……
可是,如果刚才在办公室里的人是光……我会怎么样?
手指上还在往外渗血,从破口鼓出小小的血滴。
“啊……”过来复印的女孩吓了一跳,我赶紧站起来。
但一张口说出的话,让我也很吃惊:“你有烟么?”
她留着披肩长发,面目很清秀,大概不会抽烟吧,她却说:“你等等。”
她给了我三支还拿来了打火机,我跑到上一层的男厕里全抽光才回来。
下午,abb让所有人把他们设计的方案贴到板子上,每个人要讲他们的方案,听他的评价。
等所有人都讲完,他转向我:“把你的图也贴上。让大家看看。”
完全没心理准备,所有人都看着我,我只好把图也贴上。
我一上来就说:任务书是我捡的,没有第一页,我不知道这是在哪儿……
所有人都在笑,我真是蠢透了。
我讲完之后,abb站起来,走到我的图前,停了两秒,说:“我从最差的开始讲吧。”
他把我的图说得一无是处。
最终结论是:你形式感有问题,做设计不是画画,你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做设计是怎么回事。
脸烫得厉害,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说你,你生气了?”他问。
“没有。”我只是没有什么可辩驳的。
“忠言逆耳。”
“嗯。”我看着车外的灯,心里凉凉的。还是小孩子脾气,被批评了就会不说话。
“你草图边上画的那人是谁?”abb问。
“随便画的。”
“是么。”他不再出声。
abb出差,我回宿舍住,好处是,有人盯着我。
虽然我每次跟他通电话都会到楼道里,但我知道他们三个也听到了一些。
肉麻话总免不了说几句,他们也就不问了。
qq上,小凯跟我说快要来北京上课了,聊着聊着,他又说:“还不知道跟光会怎么样呢。”
“怎么了?”
“我觉得他要跟我分手了吧。”
“怎么会。”
“他有次来沈阳,有公事,但我还是非要跟他见面,那天,他态度怪怪的,我就觉得他想跟我分手。”
我没说话。
“他在北京有别人了吧。”小凯说。
“不会。他不是那种人。上次来不是跟你挺好。”我说。
“可是!!那次也没做啊!!”
“……不是住了好几天么?”
“现在想起来,他真是好多借口啊!……加上我吃多了闹肚子了……囧”
想到光对小凯那些自然而然的动作……他没想过要跟他分手吧……
“我上次觉得他要分手就是勉强扛过去的。”
“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可别生气。”
“??”
“orz……我特别无耻地盗用了你的事。
我跟他说,我妈早死了,今天是忌日,你跟我扫墓去吧。就顺便到城外呆了一天半。“
“什么烂理由……”
“我以为只要不让他说出口,就还有挽回的余地……一上床这事儿就过去了……
你要原谅我啊……“
……我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难怪他觉得我骗他……
“你真生气了啊?”他问。
“没有。”
我胡乱劝了小凯几句,直到他说不想了,打游戏去了。
我一边想着自己表现还行,提到了光,也还挺平静;
一边渐渐觉得心越来越疼趴到了桌上。
想到最后离开他的时候,他脸上有那种对我失望的表情,在他看来我得多奇怪啊……
先是打他抗拒他,天亮了又迎合他,我还骗他,被揭穿了还凶他。
……真希望他知道我没骗他。
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向前看,向前看,忘掉他,忘掉他,忘掉他……
我好不容易平静了,却又被小凯的话搅乱了。
我拿着手机,走到楼道里。
老陈在我身后说:“不是打过了么?”
我不是……我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心跳得非常厉害,拨了那个为光设的快捷键……
已经11点多了,不知道会不会太晚。
心跳得就像不是我自己的一样……
别接,别接,别接……
响了好久,电话终于接通了……
他没出声。
“……我是小猫……”
他还是没出声……
“我……是想……其实,也没什么……没什么……”我挂了。
他已经烦我到不想跟我说话了吧……跟别人好着,说不想理他了,然后还去招他。
我在干些什么啊……
手机响,是“光”。
响了三四声,我接起来:“我刚才……”
电话那头还是没声,也可能只是误拨吧……
“你就那么耐不住寂寞吗?……”是abb的声音。
我一慌,把手机扔在了地上。
许涛看见我手腕上有握痕,问我是不是又挨打了。
我说:“没有,小情趣。”
“还不跟他分手?”他问。
“过得挺好,为什么分。”
“好个屁啊。”
我笑着说:“你说话怎么跟小山东似的了。”
其实,我跟abb的关系已经僵到冰点了。
他特意办了一个新号,改了我手机里光的号码,等我中计。
“我也希望你永远不会给他打电话,就算打了也别被我发现。
结果,你还是……“
可他不愿意分手。
他说:“犯错的是你,凭什么我要被你甩了?”
我无话可说。
他说:“一直是你在利用我,利用我摆脱灰灰,是不是还想利用我忘掉光啊?”
我只能默认。
他说:“你现在用的、穿的,不都是我给你的,去美国的钱不也是我出的么?
你有什么资格说结束?就算是出来卖的,也有个职业道德问题吧?“
我望着他,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
“遗传吧。”他说,“你妈就是这种朝三暮四的。”
她?
“她不是先跟别人睡觉,所以你爸才找了别人么。”
……他们的事……我一直以为是我爸先出轨的……
“别说了。我不想知道。”太阳穴在扑腾扑腾地跳。
他看着我:“你妈是设计院出了名的破鞋。”
“别说了!”嘴唇和手,都在发抖。我记忆里那个无脸人,也许就是那种事……
……为什么要在家里……在我在的时候……
“……我就当你做这些事也有情可原吧,你犯错,我还要帮你找借口,谁让我喜欢你呢。”
他说着这种话,我却感觉不到任何安慰,可又没法辩解,很可能他说的是真的。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我捂住了脸。
可是,从那天之后,我就有点儿恨他,躲着他,拿交图和期末考试当借口不见他,不去他家。
他直接到教室来找我,我只好默默地跟他走,上他的车,到地下停车场,在车里做,或者跟他去他家做。
反正就是那回事而已,都能忍过去。
能表达微弱的恨意的,只能是沉默了。
在对别人施暴的过程中,哪怕只是非常弱的冷暴力,也感到自己变得更恶心了。
明明怎么说做错事的都是我。
他很生气,却没办法,他掐我我也强忍着不吭声,有几次他想狠狠揍我,快打下来的时候,又捂住我的眼睛,最终还是没下手。
“你真是……没有心。”他说。
那天,他的眼泪滴到我脸上。
“你爱他吗?”许涛问我。
“你爱陈非吗?”我笑着反问他。
他转过脸,没有回答。
交图加上期末考试,本来是借口,大概是心烦意乱,一再弄巧成拙,搞得我焦头烂额,这下好了,谁都不想了。
abb下个学期就要正式来系里当老师,可我还没找到跟他和睦相处的办法,生他的气,又时不时怪自己、同情他。这种热热冷冷的感觉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