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弄好了,我爬回自己的床上躺下了。
以前我跟小凯说,真想找个男朋友。
他问我想找什么样的。
我说,对我好一点儿就行了。
他说:“这什么话,长得什么样啊?也总要爱你吧。”
那些真的都无所谓……我没那么可爱,也不强求别人爱我……
也是因为不可爱,又想要别人对自己好,所以才会让人觉得贱吧。
我想着这些,头晕得厉害。
如果说这次挨打有什么进步的话,就是我一点儿也没想过希望光会来救我……
这是个好兆头。
我被摇醒:“醒醒!!醒醒!!”
翻过身,是小凯。
“你脸怎么了?”
“没怎么……”
“什么没怎么???”他很凶,“你下来,我有话问你。”
我很慢地爬下床,每动一下,身上疼得都很厉害。
“坐下。”他表情很严肃。
我坐在许涛的床上,尽量把没怎么挨揍的那半边脸冲着他,外面天还黑着,也不知道几点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站在我面前,没回答,我仰望着他,他背后的日光灯都让我觉得刺眼。
伸手挡住,他抓过我的手:“你手怎么了?”
“没怎么。”
他摸了摸我手指被木刺扎伤的地方,又看着我的胳膊上的擦伤。
我倒吸着凉气,想把手拿回来:“我不小心……”
他攥住我的手指:“你是不是跟光上床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
“是不是???”
“我……”我咽了下口水,这就是所谓纸里包不住火的时候吧,“对……”点了点头。
都发生在一天晚上……真是祸不单行,我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很可笑……又可悲,“是我不甘寂寞……去勾引他了……他……他很爱你的……都怪我……”
我之前预习过很多遍,当这种场面真的出现该怎么办,把责任推到光身上,说他先用强的,或者,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这两种答案,我最后还是没有信心说出口。
自己得不到,就让别人也不好过,需要很大的勇气。我没有。
只好实话实说,我并不是被爱的那一个。
小凯抓着我的手,渐渐变得用力:“你!”
“都怪我,对不起……我就是个混蛋……你恨我吧……
他不喜欢我……他……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在说这句的时候,眼泪一下涌到眼眶上,“是我犯贱。”
小凯放开我,手无力地垂下去:“那件衣服果然是你的。”
留在光家里的那件T恤是灰灰给我的,图案,是他自己设计的。
他说我穿那种颜色会显得脸色好一点儿。
我自己只有灰色或白色的上衣,这被他看出来了,他以为是我懒得考虑搭配的问题,就给了我两件。
当初穿着去找光,也是想让他觉得我好吧……还是想勾搭他……
上次,如果不是太混乱,记得把衣服拿回来就不会惹事了。
又给光添了麻烦,再想到之前被abb发现跟他通电话和被改手机号的事……我真是连炮p友都当得很差劲……
“我刚才看到那件衣服,记得你之前穿过……气得我……直接从他家打车过来,”
他咬着嘴唇,“你……是不是爱上光了?”
“我……”我摇着头,“不是不是……
……我……我没……不爱他,我只是……“我只是什么呢?
“真想揍你一顿……可你……到底怎么了?”他看着我的脸。
“报应吧……”我苦笑着。
“站起来。”他向前了一步。
我站起来,跟他离得很近,大概还是要挨揍吧。
他忽然掀开我的上衣:“我靠……!”
我赶紧摁住,自己都不想看,那胀痛的感觉像所有淤血都已经浮上来了。
“谁干的?abb?”
“别问了。”我说,“你也揍我一顿吧,反正我是活该。”
小凯抬起手来,我闭上眼,等着。
可是好几秒过去了,他并没打下来,而是把我拽到一边,开始收拾他的东西。
我看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扔进他的包里。
“你别跟他分手,他很爱你,都是我不好,非要招他。”我说。
小凯抬起头盯着我,没有说话。
“真的……我问过他,我对他来说算什么。他说,我就是炮p友……
所以,你看,他对我……“又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
如果他们能不分手,光会开心一点儿吧……也算我为他做点儿好事……
尤其是……我不仅跟abb有了一段,还跟别人做过了……“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我都能想象如果光知道了那些事,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厌恶、无奈地别过脸看向别处。
我的笑很尴尬,被打过的脸估计看上去更丑。小凯低下头。
“我……是羡慕……不,嫉妒你,你比我幸福,所以我就……”
眼泪滴下来,我立刻抹掉,“我想搞破坏……我就……但他真的没喜欢过我……
他爱你。我什么都不是……他心里没我……“
“别说了!”他冲我吼了一声。
小凯拎着包重新站在我面前,又一次抬起手,我微眯着眼。
“等你伤好了我再揍你。你欠我的。”
沉默了几秒之后,他说,“我真够蠢的。
灰灰说你喜欢上一个不该爱的人,问我知不知道是谁。
我还以为……“他笑了,”我还自作多情以为你说的是我。“
我又躲了abb两天,小山东回宿舍了。
他看到我的脸皱了眉,说了句“操!笨蛋!”就什么也没问。
好在许涛回来的时候,脸上的伤已经有了明显好转。
只剩下一些不太明显的了。他问起来,我就说被蚊子叮了,挠得太使劲了。
去美国前一天,开出发前的准备会,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开完会,许涛作为学生队长被美国大妞他们叫走了。
我在楼道里被abb拽住,幸好小山东看见了,他赶紧跑过来叫我,说别的老师有急事找我。
abb想让他走,可小山东无动于衷地站在一旁催我,他只好放了手。
下楼的时候,小山东又说了一次“笨蛋”,接着说:
“有人打你,一定要打回去。不然他们肯定会觉得你好欺负。
你太好欺负了,他们就觉得你是活该。操他妈的活该!“
小山东在宿舍里教我一些打架的手段。
老陈拎着行李进来,刚把包放下就被小山东当成了靶子,三下五除二给摁在地上。
老陈一边拍着腿,一边站起来说:“妈的,这不算,我没准备好!”
但没过五秒钟,他又被比他矮一头的小山东擒住了。
小山东很得意,对我说:“来,你试试。气势不能输。”
老陈笑着:“切,他能制住我,你以为你也行啊?”
他果然力气又大,反抗得又厉害,但小山东的绝招很好用。
老陈还是被我也揪住胳膊弄得单腿跪地,我赶快放了手。
正好许涛进来,疑惑地看着我们:“干什么呢?”
老陈不服气地站起来:“小山东正教他怎么能不挨揍呗。”
小山东站在许涛身后猛向他摆手。
许涛认真地看着我,我故作轻松地说:“我只是问他去美国要遇见打劫的怎么办。”
“哦。大部分都是团队活动,你别走丢了就行了。”许涛说。
我在心里舒了口气。幸好他不是那么敏感的人。
上了去美国的飞机,我尽量把那些烂事抛到脑后了,想起那个暑假去哈尔滨找姐姐,什么都不想,当自己是个新人。
许涛说从没见我这么开心过,小山东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一切都很顺利,见识了很多新东西,在哈佛也遇到了一些真正的牛人。
等workshop结束,虽然累,却从心里又有了些干劲。
美国大妞问我是不是觉得有意思,我也给了肯定的回答。
后面的旅行,许涛很照顾我,照顾得有点儿过分。
小山东拧着眉毛,作出无奈的样子,说:“他好歹是个公的!”
有天晚上,旅馆的两张床离得很近,大概相距不到10厘米。
我先洗了澡躺在床上,就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许涛洗完澡出来。
他爬到床上,过了一会儿,我被他从身后抱住了。
“干什么?”我问。
“我……”
“回你床上去。”我说。
他并没放手。
我又重复了一遍,他松开手。
刚上大学,军训时,许涛对我很好——其实,他对别人都挺好,恐怕是我太爱妄想,觉得他对我特别好,甚至有点儿怀疑他是不是。
有时,大家都坐在草地上,他会忽然把我拽过去,搂住我,胡撸我的头发。
可是,休息时跟班里两个女生聊天,不知怎么拐到同志的话题上。
许涛说,他觉得同性恋根本不可理喻、反自然,都应该抓起来。
我和那两个女生都吓了一跳,赶紧说些别的事。
姐姐结婚之后,我回宿舍住。
到了冬天,其他屋的暖气都很热,只有位于顶楼一角的我们屋总是冰凉冰凉。
晚上,许涛总是洗漱完了就先爬到我床上,说两个人睡暖和。
他又说墙太凉,不让我睡靠墙那边……我心里一直打鼓,你到底是不是啊……
不过,他并没对我做什么,只是安分守己真的睡觉而已。
有天早上,他迟迟不下来,非要我们都走了才下床,去教室的路上,我说:“他今天真奇怪,从来没见他赖床。”
小山东非常蔑视地瞥了我一眼:“蠢货,立小树了呗。”
“啊?”我看着他。他递给老陈一个特别无奈的眼神。
老陈说:“不止吧……估计是喷了一裤衩酸奶……哈哈哈。”
小山东默默地走到了离我们俩三四米远的地方。
我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住了那么多年宿舍怎么会不懂……
我跟许涛说我就是同性恋,以后还是别睡一张床了……
他先是不信,说我骗他,我摇摇头,他又疑惑地看着我,说:“会好吧?”
我笑着跟他解释这不是病,也治不了。
他嘴上没说,但心里觉得很别扭吧,跟我保持了距离,我也看他找了一些书偷偷读。
不尴不尬的那段日子里,他跟陈非表白了。
之后,大概是确定了他自己不会是个同志,我也不会伤害他,才又跟我亲近了些。
他说:“虽然你是那样的、我是这样的,我还是当你是好朋友。”
但是……他有过这种变化,我变得跟他没法亲近了。
心里厌恶同性恋的人,最后无论是出于好奇、好玩,还是真的好感,终归都不会把这当成一种值得尊重的情感认真对待吧。
他后来也说过:“你早晚还是要结婚的吧。不然别人怎么都会觉得你奇怪。”
跟他,总是有些话没法说,预设了他没法理解我的想法。
这样的朋友,能不能算坦诚相对了?不坦诚,能不能算好朋友?
话说回来,当小凯是好朋友,结果我自己犯贱跟他的男人睡觉……
从根儿上,我就不配当任何人的朋友。
只是有时,我也会有点儿后悔告诉许涛,怀念之前他叫我跟他一起去打球,笑着拿汽水给我说“喝吧,倍儿凉”的样子。
第二天,我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许涛倒是有点儿躲着我,不太说话。
在车上,他也没跟我坐在一排,小山东从后面跳过来,在我旁边的位子坐下。
“吵架了?”
我笑着说:“没有。”
他翻出mp3来,插上耳机。
过了一会儿,大部分人都在车上睡着了,我还在看书,他摘下耳机,面无表情地小声说:“来之前我跟老陈打赌了,赌许涛会不会趁陈非不在跟你表白,表了么?”
“没有。”我说。
小山东皱了下眉,忽然翘起嘴角,露出一颗虎牙:“已经被你拒了?我就说嘛。”
“说什么了你们?”
“当初分组抽签的时候,许涛非要跟别人换成和你一组,老陈说许涛肯定对你有意思,加上你最近总受欺负,他着急了,可能会出手。”
“胡说八道。只是朋友。”
“哼。屁!”他靠在椅背上,“他肯定是有表示了。”
“没有。”我嘴上这么应付着。过了昨晚,就不会再有那回事了。
小山东插上耳机,又拔下来:“我虽然觉得他也没什么意思,但总比那个混蛋强。”
“男人都是欲求不满的混蛋。我也一样。”这话是小凯说的。
之前,由这句话跟他聊到性,我说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做爱有什么好的。
他说,你是没找对人,接着他说了些他和光的事,光会让他觉得很舒服,很兴奋,有很强烈的快感。
快感……
大概因为他说过那样的话,我从一开始潜意识里就想跟光上床吧。
第一次跟光出去吃饭的时候,确实想到过小凯的话。
我也想知道对我来说到底快感是怎么一回事……
现实里我不会再跟他有什么了,就算他给我打电话,再说什么事、找什么借口我也不会去见他了,彻底断掉……
说到底,我大概还真是只想去跟他亲热,而不是关心点点,他也是看出了我那点儿心思,顺手牵羊临幸我一下吧……
其实,自从上了去美国的飞机,我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想光了。
夜里醒来,闭着眼回想他抚摸我、亲吻我的感觉,我不再想,尽量不想,他不爱我他爱别人那些事,只当他是我的,他很爱我,我可以对他为所欲为,或者居高临下拿他当个炮p友。
我自己摸自己的脸,自己的手,自己被他咬过吻过的锁骨和肩膀……
反复回放他说的那些少而简单的情话……
虽然是在自欺欺人,但想象自己被爱还是……让我觉得很好,心里有点儿涩,却热乎乎的。
即使身体有反应了,也不想自慰,不喜欢,更怕打散那种感觉,释放之后会变难过,宁可幻想他进入我,把我紧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