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公子，你要的皇城炒饭我帮你放在前厅的桌子上了。”是好一的声音。

“嗯，你放在那吧。”突然想起刚刚自己放在前厅桌子上的碎银，于是又对他说：“桌上的那些碎银是给你的，拿去吧。”听到脚步折回的声音。

“谢谢公子打赏。”好一的语气中不难听出笑意。

付出自己该付出的，得到自己该得到的。好一的服务令我很满意，给点能力范围之内的打赏也无伤大雅。

起身走出浴缸，拿起旁边放着的浴巾草草擦去了身上的水珠。穿上干净的裹衣、裹裤，走出屏风外。

选了件深色外套，合香苑是什么地方，听那些人描述也能猜出个一二。是妓院加小倌院吧，不能穿的太过显眼，而且夜间行动，深色的衣服是再保险不过的了。

走到前厅看着用篮子罩着的食物，走近点就能闻到散发出来的香气。

那份炒饭只是一碗很普通的蛋炒饭，加了腊肉、玉米粒、青豆和胡萝卜丁。吃进嘴里的口感也很一般，我特别珍惜的把这份炒饭吃完了，用水果围边的盘子中央一粒米饭都没有剩下。

那时，自己什么都不会做，没人照顾的我只能自己琢磨着把自己喂饱。于是，我学着煮白米饭，从洗米到按电饭煲的按钮，那时候只有五岁的我只能借助小板凳。

有时我把饭烧烂了，那么接下去的几顿自己只能吃面糊；有时把饭烧硬了，那么我就有好几天要吃开水泡饭。

妈妈留给我的积蓄并不多，所以我成了家附近在转弯处那个卖蛋的阿婆的常客。那个阿婆是个好人，到现在我已经忘了她的长相了，但那个憨厚、慈祥的身影却在我记忆中永存。

等我的个子高点了，不再需要小板凳的时候，阿婆就跟我说，光吃白饭配鸭蛋不行，让我好歹自己学着做白饭炒鸡蛋。

等我真的做出了还算像样点的蛋炒饭时，那个阿婆突然就再也没有出现在那个人来人往的转弯处过。

那天我等了很久很久，夕阳落下的时候，我看着空空地巷口，拖着发麻的双腿，往那个永远冰冷的房子走去。余阳照映在我身上，前方地面是的影子很大很长。可是，那个影子渐渐地向后移动，直至我看不见了，转头一看，那个巨大的影子变成了矮小的影子。

自从那以后，我做什么什么就焦、就糊。尝试了好几次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在那段日子里，唯一那个还算象样点的蛋炒饭一直陪伴着我。

虽然我每次都会吃到咽着，但哽咽后的冷嗝能让我想起那个阿婆曾经递给我的水。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盘在边上的切片橙子切的很工整，估计一个橙子可以放这样大小的10个盘子吧。橙子真的被切的很薄，这令我不得不感叹这个切配师傅的刀功。还有，这家客栈的当家，真的很会赚钱。

再次为自己泡上一杯桂花茶，并不急于现在喝。走到梳妆台前，把今天早上做过的那些步骤按部就班着。

等到那张平凡的脸再次出现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我知道时间差不多了。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我端起刚刚那杯桂花茶，来到卧室的窗前，外面昏暗逐渐黑暗的天色，再加上冬天的。茶以冷，香味犹在。

关了窗，把重要的东西都带在身上，我飞身莫入黑暗中，那个正在等我的人，会是谁呢？

皇城的夜晚无疑是热闹宣扬的，纵使是在冬天的晚上，只要有商铺的地方，都有昏暗的烛光，那些被各色灯笼罩着的蜡烛在其中一点一点的燃烧。

我沿着屋檐飞奔，找寻那个‘合香苑’。自古到今，花天酒地的地方通常都喜欢聚集在一块地方，看到一家妓院，那么第二家、第三家就一点也不难找了。

当我看到‘合香苑’的时候，确实被门外排队的景象吓住了。原本想直奔里面寻找沉香，如今看到此景不得不让我好奇起来。

假装混入排队的人群之中，前后排队的人口中都不时的说着他们今晚到来的目地。

“兄弟啊，你可是第一次来‘合香苑’？”说话的那个人满脸油光，露出一副泛黄的牙齿，对着他身后的那个人说。在我看来是个很瘦小的背影。

“哪是，爷我不是第一次来‘合香苑’，爷我是第一次来见这里新来的小妖精。”那个瘦小的背影语气中不乏透露着纨绔子弟的味儿，让我不禁失声而笑。

“看来兄弟你也是闻香而来，据说这小妖精来合香苑短短几天，就代替了原先‘男香苑’的花魁的位置，现在他的名声已经传遍整个皇城了。”夜晚的月光和灯笼的余光把那油光满面的大汉照耀地更比先前猥琐。

“可不是，你看这队伍都快要排到城门外了。不过，听说那小妖精不但长的销魂，最主要还弹得一手好琴。”纨绔子弟和暴发户到底还是两个级别的，至少那个瘦小背影没用到让我皱眉的字词。

“里面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销魂妖精，等会儿就知道了。”那个暴发户似乎已经和纨绔子弟搭上了，之后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再聊些男男之间的事，我已无意去探听。

悄然走出人群，按照原先的计划去找沉香，看到那纸条上的留言，我就猜出这个沉香一定是合香苑中的某间房间。

合香苑的结构基本也是分得很清楚的，左青楼右小倌楼。溜进大厅从上俯视下面，看见两个老鸨在为红火的生意忙的不可开交。

我没有往青楼找，既然是庆国的人找我，那想必沉香一定是在小倌楼里。果然不出我所料，沉香所在的位置是比较冷门的，从这间屋子前人行走往来的频率也不高。

我推门而入，房间中飘散着悠悠地香气，并不是很刺鼻，甚至还让人觉得心神安定。我不由得皱了皱眉，经验告诉我，通常这种情况下越放松就越会出错。

提高警觉观察房中的每一个摆设，仔细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脚步跟着目光，当我来到窗边的时候，看见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个人已经在那了。

第二十三章

月光穿过打开的窗，照耀在黑暗的房间中，忽明忽暗。

忽暗间，第六感告诉我，此刻那个人正炯炯地注视着我。那是种非常强烈的存在感，空气中虽然流动着令人放松的香味，但那紧逼的灼热视线却在此刻令我异常神经紧绷。

昏红的天空中，云渐渐散开，明亮的月光终于爬进屋内。及长的发，没有一丝装饰，随意的披散在身后，风活着发吹散在那人的脸庞。

发丝间的双眸在月光的照映下出奇的亮丽，刚才的灼热好似风吹过的沙，已不复存在。那双晶亮的双眸中更多的是埋藏已久的思念。

当月光把那人整个照映出来的时候，我的心不自觉的窒息了一下。

我想过此时此刻见到的会是庆轩颐、也想过会是庆轩阎。可是眼前这位，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去猜测的。此世的匆匆一瞥，就没有想过还会在再相遇。

纵使那个人现在已经是众多孩子的爹，但脸上苍老不见，保养极好的他往日容颜依旧。众多兄弟中，几乎都遗传到他英俊的容貌，俊秀而霸气。反观我，确实没什么地方象他的，难怪他始终都不承认我是他的儿子。

看清了来人是谁，心悸已过，等我已经适应了怎样面对眼前人时，他正优雅的走到我身前。伸出那双曾经疼惜过我干妈的手，指尖飘散着淡淡地檀香。

我有意识地偏过头，“太上皇此次招奴才来不会是因为想摸奴才的脸吧？”

他的手再次伸过来，这次并不温柔，而是强势的按住了我的头。当他在摸我下颚与颈项处的凹凸处时，我才明了他的目地是要撕了我脸上这张人皮面具。

我并没有阻止他，又不是没见过我的真面目，和他没必要为这事起争执。

他把我那张人皮完全拉开，强力的撕扯拉疼了脸部毛细孔，很痛。他撇着薄而有形的唇满意的仔仔细细看了我一遍又一遍，笑着说道，“那要是寡人说就是来看你的呢？”

那笑容在此刻看来无疑是诱惑又妖娆的，可那笑意却没有到达心底，而在我看来更是别有目地的。“太上皇亲自来看奴才，奴才自然是受宠若惊的，太上皇应该记得柳昂只是一介奴才。”

很想把语气调到尽可能的轻松自在，可是……太难……

虽然没有这个世纪柳昂的经历，但在二十一世纪，被爸爸抛弃的种种感觉，却无时无刻映在记忆中那个禁忌的角落中。

他走到桌子边，点上蜡烛，房间中刹时明亮了起来，“寡人向煌儿说了，寡人要借用你一段时间。”他随意的吹散手中的火折子，那燃燃、滚烫的火就像一张没有份量的纸。挥一挥，随意地被丢弃在房中唯一的一张圆桌上。

他身上是一件深色的曼妙青袍，与他此刻的随意发型看上去是及其的搭配。

心中的感觉就像是广阔无边的大海，被无情的海浪拍打着，波涛汹涌，翻滚地厉害。

庆轩煌把我借给眼前这个人的用意何在？知道真相的庆轩煌是不会让错误的事继续发展的，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而令我最想笑的就是，庆宇风啊，这个世界哪有问自己的儿子借自己的儿子的？我突然想再使坏一次，告诉他我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不知道他会有什么表情。

“太上皇，哦……不，我应该叫你父皇。”黄色昏暗的灯光在他的脸上照映，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不过，他细微的手部小动作还是被我捕捉到了呢。果然是父子，连这点小习惯都那么相像。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些……现在都无所谓了。”只是调皮的想知道，在他得知此事后的反映而已。当然，我更希望的是，他不要再做出让我伤心的事。

许久之后，他说，“你真的很像珊儿……”语气中有这谈谈地失落。

“母妃的长相我已经记不得了……”就如同二十一世纪的妈妈，容貌已去，唯一留下的是妈妈每一句的关心与激励。

“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急于逃离这紧闭的空间，以及那句让我难过的话。

“……”

我走到窗前的时候，忍不住对他说道：“‘百茶奇味，最为桂花香。’其实，你是一直在关心着我的吧……”

“你能陪寡人几天吗？”

终究还是……我努力调节好此刻自己的面部表情，等一切恢复平静了，我回头对他露出一个我认为最释怀的笑容，微笑地对他说道：“不能。”

“还有，太上皇，奴才到此地，并不是来玩的。如果没有事，请不要寻奴才开心。”说完我就飞身出了这个让我快要窒息的房间。

从此，我与他虽然身体里留着最亲的血液，但形同陌路。他是君，我是……。脑中此刻想不到有什么词可以代替‘奴才’的，庆轩煌没封我做臣子，我的身份也只能是奴才吧。

回到南夕阁，桌上那杯桂花茶还在，只是比先前更冷，甚至已经冰冷。把杯中剩余的一些喝完，刺冷的感觉通过口腔滑入食道沉入肠胃。

罢了，又不是第一次没有爸妈疼。习惯了，早就习惯了，应该早就习惯了啊……

那这脸上滑下的又是什么？不是说好不哭的么，早就答应妈妈要笑着活下去的……我努力扯开嘴角，柳昂，加油，要笑。

可是拉开的嘴角酸的厉害，眼眶中滑落的泪水掉入口中，让我再一次的尝到泪水苦涩的味道。妈妈，让小昂再哭一次吧，就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以为我能放开，我以为我能面对这已成定局的现实，我以为当我真正面对庆宇风不认我这儿子的时候我会不当一回事。可是，我错了，妈妈，我并没有我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坚强。

庆宇风啊，你不知道我看到庆轩颐、庆轩萧、庆轩煌、庆轩阎眉心的那个赤朱印有多么的羡慕。不是因为那是皇家的代表，仅是因为有了这个赤朱印的都是你的儿子。

而我曾经也被他叫过庆轩昂……一个已经等同于被你杀死的儿子。

当心中的浪涛终于停歇时，我感觉到这房中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厌恶此刻如此脆弱的自己，更为此刻自己降低警觉心而自责。

今晚的客人们，看来都不打算让我睡一个好觉了。

第二十四章

不做声响的点燃房间里的蜡烛，同样是被光划破的黑暗，四处倒映着房间中的人影。我受够了在黑暗中猜测。既然答案一样要公布，不如就让他早些浮出水面。

很快地，捕捉到那个人的位置。他就斜倚靠在今晚我要睡的床上。妖异而邪魅，那双狭长的眸子此刻正直勾勾的望着我，比那天在御书房看我的眼神还要直接。

“逸王，半夜三更潜入南夕阁可有重要的事相商？”管他找我什么事，管他刚刚看到了什么，现在装傻最重要。

“本来是有事找你，不过看来今晚你也不会再有什么心情去想些别的事了。”他站起身后，在衣服的下摆轻轻的拂了拂，天知道就这么躺一会儿身上哪来的灰尘？

这人也真是的，我还没闲他穿着脏衣服躺在我要睡的床上呢，果然是身处皇宫的享福之人。

“我没事，逸王有话请直说。”既然来了，已经破坏我今晚的睡眠质量了，还吊我胃口想让我明天都没有个好质量的睡眠，这人果然坏。

“武王那里已经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协助这里的老百姓集体反抗城主攻打庆国了。”他边说边走来到离我十米远的梳妆台前，就这么斜靠着。穿着绿衫在火光的照耀下看上去慵懒而妖媚，这样的他，我上上下下看个十来遍都不会以为他会是个施虐者。

“今天我在茶楼里已经听到城内在传这事了，掀风波很简单，再给我一点时间。”目前看来，这件事一点也不简单，有太多的迷要解开。所以，在做这些事之前，我必需潜进城主府内一探究竟。

“明晚皇城城主会在合香苑招待另两位城主，到时你还会见到另外一个你想见到的人。”他的笑容有些诡异，让我不禁而颤。

“合香苑……逸王可知太上皇来到此城了吗？”目前庆宇风和几个儿子们的关系，看似谁都不亲，但事实如何，又有谁知晓？

自从庆轩煌登基后，庆宇风到真的不管国内所有的政事。听说他整天都呆在兰园中，有时回正心殿，有时就寝于兰园某个男宠的闺阁中。

“父皇行事一向自我，放心吧，这个国家再怎么说都还是庆家的，父皇对于此次行动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的。”这确实是常人能理解、想到的合理解释。而且，从刚刚庆宇风行为看来，根本就没有提到这次‘城功国’之事。

“希望这事真如现在看到的那么简单。”亲亲地呢喃着，有些感叹的想着，往往事实的真相被挖出来都是丑陋的。

“柳昂啊柳昂，现在我终于知道三弟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他的脸上露出谈谈地没落，“明晚我会跟你一同去合香苑，别忘了易容。”

我疑惑的看着他，一起去么。为什么在他此刻的脸上看到的是期待又无奈的表情？

“逸王不要再取笑柳昂了，柳昂现在只是一介男宠，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自然已是受宠若惊了。”对于我现在在庆国皇宫中的权力、庆轩煌对我的好，我自知这一切都不是一个男宠能享受得到的。

“既然知道皇上对你的好，就不要辜负了他的感情。”

这算是他对自己弟弟的关心么？其实这几个皇子们看似冷淡，还是彼此关心着的吧。不然，庆轩煌的继位不会那么轻松，更不会没有杀截了。

“……”我无言的看着他，旁人总是轻松的看着一段看似完美的感情，又有多少人能体会完美感情背后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