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说，乘此次三城叛乱，朕想收纳这庆国周边的三个座城池。”他投给我一个就知道你走神的眼神，我只是回以感谢的一笑。

跟庆轩煌的相处已经不再专横跋扈，除了他现在有时霸道的在我身上索取外，在很多事上他都尽量的满足我、尊重我。

“收纳三城固然好，但必需建立在三城百姓安康的基础上。攻打不宜，毕竟三城加起来的兵力都没有我国的一半。强行攻打只会造成三城百姓的死伤，用武不如用智。”自古以来，国家打仗首先遭殃的就是老百姓。我实在不忍心让书中硝烟弥漫的村落中充满孩子、老人的绝望叫唤声这样的场景展现在我眼前。

我抬眼看向对坐的两位王爷，正面相向他们锐利的眼神还是给我不小的压力。可我还是回以坦然的一笑，随后就听见庆轩煌问，“逸王爷可有良计？”

他沉思了一会儿，狭长俊逸的眼自然地瞟向我这边。天哪！没想到这个好虐的王爷如此风情万种。

我偷偷地瞄了庆轩煌一眼，他正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两眼相对，立即明白对方的心思。

“微臣也觉得智取比武攻好，我国的目的只在于收纳三座城池，如果采取攻打最后赢得的只是三座空城这样就毫无意义。”逸王手抵着下颚来回摸索，“良计到有一个，只是需要武王的配合。”

“逸王淡说无妨。”庆轩煌此刻挂在嘴边的笑容诡异又狡猾。

“首先断了三城买粮的外路，只留我国一条途径，在此之间我国粮食价格只需保持普通价位。其次派人混入三城老百姓之中挑起内讧，等民胜官时，武王则带兵前去三城找城主谈判。到时，胜负即可分晓。”

“那么谁负责挑起内讧之事？”武王此声问得响亮，目光却全然投注在我这边。

果然庆轩家的人都是狡猾型的，我望向庆轩煌，这狐狸也已经明白庆轩阎话中之意了吧。

我无奈叹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说出了武王最想听到的话。“我来负责此事。”此话一出，就看见在场逸王、武王带着看好戏的表情；那个狐狸男则是平静地没一丝表情，可熟知他的我则看到他慢慢的敲打着手指，这正是他心中急速思考的小动作。

“此事三日之后就开始实行，朕希望能在十五日之内得到满意的成果。”

“微臣明白。”

“你们俩先下去吧。”偌大的御书房又恢复到先前的宁静，我依旧故我的看着原先拿在手中的书，没一会儿，狐狸男始终没有没能沉默多久，不时的看向我这边。

我好整以暇的等着他开口发话。

“昂，你明知道他们俩是在刁难你，你为什么还接他们的口？”

“皇上是担心我办不好此事？”

“傻瓜，我是担心你出去久了就有好多天看不到你了。”他从后面搂住我，亲昵的在耳后呢喃地说着。

我彷徨地握住他缠住我颈项的手臂，一直没能理清我和他现在的关系，其实自己的潜意识里是不想去理清的。那太痛苦……

走之前，我偷偷地遛到柚园找哥哥。已经有许久没有看到他了，不知他现在是不是幸福依然。

柚园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冷清，但一点儿也不死寂。

我看到哥哥正在柚树林里舞剑，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好好看过现在的哥哥。与庆轩煌相似的容貌和过去的哥哥相比要更加的霸气，那是一种自小生长于皇家的霸气。

练武之人似是感觉到来人的气息，回转旋身之际如此优雅漂亮，长发飘于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持剑之手无声的收回。

与他对上视线，我展开微笑的走进他。

“哥哥，好剑法啊。”掏出怀中的丝娟，替满头是汗的哥哥把额上的汗水擦干。

他就这么站着，专注的看着我，我擦完抬头撞进他们眼帘，僵硬的手尴尬的停顿在空中。许久，我才记得放下。

“小昂，身体好了吗？”他握住我僵硬的手，握于他掌内，来回抚摸。

“恩，好的差不多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眼前这个对我如此温柔的人，我对他的感情是错综复杂的。

“那我就放心了。小昂，你一定要记住哥哥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还有，哥哥爱你！”他把我抱紧在怀，我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这个陌生的怀抱有着我一直熟悉的味道，清清淡淡地让人安心。

“哥哥，小昂要出宫一段时间，哥哥想要什么，小昂帮你带回来。”

“小昂带什么回来哥哥都喜欢。”感觉到紧抱的臂膀正在收紧，那温暖的感觉让我又回到了最初被疼惜的感觉。

我放松身体，靠于这个温暖的怀抱，心中默默地想，哥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第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我用暗夜教我的易容之术为自己改造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面容，整理好随身之物，带好皇帝给的通行腰牌和银两出了城门。

这是那么久以来我第一次独自踏出这座皇宫，此刻的我就像是被关在鸟笼中的鸟儿放飞一样自由自在的呼吸着不属于皇宫的空气。

来到大街上，看到许多小贩在叫卖着，我摸摸自己的肚子想起今天出门前都没吃过早饭。流连于各式各样的精致糕点摊位前，突然听到：“方记甘甜芳香的桂花糕，只此一家，千万别错过了……”

我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孩子，由于还没变声所以分辨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望进那双纯真的大眼，我决定今天的早饭就是这桂花糕了。

“我要两块，多少钱？”那桂花膏果然晶莹剔透，嵌在糕里的桂花栩栩绽放，扑面而来的是我所熟悉的桂花清香。

“您拿好，二文钱。我家做的糕冷热都很好吃，客官请放心无须急着乘热吃。”

“原来是自家的糕点啊。”我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感觉很新奇，此糕入口即化，真的是甘甜芳香啊。

“再帮我装十块。”我从腰袋中掏出随身带着的小碎银递给他，他打好包正准备找我钱，我忙阻止他说：“剩下的下次我再来拿糕吧，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方铭。”那孩子在翻找铜板的手停了下来，可能是很小就开始做生意了，也不坚持什么听我这么说也就露出笑容陪我说话了。

“这糕果然像你说的一样好吃，可以告诉我是谁做的吗？”这糕一点也不亚于那时候哥哥带我去吃的三色者哩糕。

“客官见笑了，做此糕的正式家父、家母。”这孩子虽然说的是客气话，神态却是自豪骄傲的。

“家中可有兄弟姐妹？”一边啃着桂花糕一边跟他哈喇着。

“有一个比我大五岁的哥哥和一个小三岁的妹妹。”

“为何不见他们来帮忙？”

“哥哥正在准备今年的殿试，妹妹在家帮家母磨面。”

“你哥哥为何要考取名利？”没想到那么快就可以切到正题了。

“现在国太平安，家父总是教导我们自己有多少力就为国家出多少力。哥哥跟我说他若考得名利唯一想做的就是为民起怨。”

“你有一个好父亲和一个好兄长。”确实，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吃着同一片空气中孕育的粮食。每个人的命运却是如此的不同，看似贫瘠的小贩思想却是富裕的；看似富裕的皇家，思想却是肮脏不堪的。

“方铭可以知道大哥哥的名字吗？”

“银莲，你叫我银莲哥就行了。你哥哥叫什么？”原本打算抬起的脚步顿时又停了下来。

“方恩。”

回以真诚的一笑，方家起名真是朴实。“我们还会见面的，很快。”

庆国在庆轩煌的统治下百姓过得还算不错，我相信即将成为我国的外城百姓一样能享受到庆国百姓的安康生活。

填饱肚子后买了一匹良驹代步，此次三城起义造反我总觉得幕后有什么大阴谋。众所周知，三城联合起来的兵力都敌不过庆国的一半，以这样的实力凭什么来造反？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背后有大势力。聪明如皇帝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我摸向胸口的包袱，里面有昨晚庆轩煌交给我的东西，说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打开。

嘴边不自觉地划出上弧，不管是什么阴谋，我都等着。

此次叛乱的三城位于庆国的东南方，在地理位置上三城成弧形围绕于庆国。早在庆渊帝初登基时就想把这三城收纳于庆国，由于种种原因最终只签订了互不干涉协议，一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再次出现同样的问题，似乎这次是必需把三城摆平。

快马加鞭的赶了三个时辰的路，终于看到其中一城。正午的太阳是毒辣的，眼睛被阳光刺的睁不开，只能举起手勉强的看清城门上的字。

‘皇城’——好狂妄的名字，很能理解当时庆渊帝出于什么动机一定要收纳此城。

下马步入皇城，城内的景象和庆国差不多。由于是冬天的正午，所以小贩们依旧热情的叫卖着。马路两边各式各样的摊头上无数惹人怜爱的小玩意儿，叫卖的小贩脸上露出与庆国子民同样的热情。不都一样吗？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权势？

更何况以少敌多、以软击石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造反方式还真是前无古人啊。

路过卖饰品的小贩，我挑了一个朴实又白搭的簪子和一块刻成柚子模样的拙玉，那块玉小巧玲珑甚是可爱，我想哥哥一定会喜欢的。付了钱欣喜的藏于胸怀。照庆轩煌现在管我的程度，说不定我哪天还可以为小星带上这簪子。

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找个地方搜集情报，而情报交流最广的地方莫过于花楼和茶馆。现在这个时候当然只能去茶馆坐坐，花楼只有等晚上再去光顾了。

来到‘暇逸居’前，把马交给店中小厮，给了几文钱让他给马喂些粮草。自己则跨入人声鼎沸的茶室，让小二帮我选了一个闹中取静的角落，叫了一壶桂花茶。

果然，还没等到上茶，我就被大堂中嘈杂不堪的声音饶的头痛。双手不自觉的按住太阳穴试图让疼痛的头放松，待桂花茶上来后我迫不及待的为自己斟上一杯，温热清香的味道在口腔中滚动，让烦躁的情绪得到了适当的舒缓。

于是，我静下心来细细地听闻堂中每一道声音。

“你们可知那庆国的皇帝禁脔自己的皇兄？”

“可不是，这事现在都已经传到我们这了，真是伤风败俗啊，造孽！造孽啊！”

“帝王皇家，哪一个做出来的事不是亥事惊俗的？”

“是啊，后宫佳丽三千也就算了，现在还盛行养男宠，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

“几位爷，你们就别在这嘀咕庆盛帝了。人家做出再伤风败俗的事照样把国家治理的好，百姓安康、风调雨顺，你们管人家怎么风流？”小二哥笑嘻嘻的和那几个三八男磨几着，他说这些话到让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头脑清晰，明辨事理，真是比朝廷中那些高知识分子还要来的聪明啊。

不过那些三八男还真说对半件事，庆轩煌禁脔的是他的亲弟弟，而不是亲哥哥。

“那小二哥，你有没有听说上面要攻打庆国？”

“爷，这小人还真没听说了，这可是大事啊，不能乱造谣的。”那小二惶恐的摇着手。

“爷我像是会乱造谣的人吗？”那男人有些气愤，直接拍打着台子。吱吱，这脾气真是够暴躁的。

“爷，你请息怒，小人跟你道歉，来先喝杯茶降降火。”那店小二看似毕恭毕敬的在道歉斟茶，其实有心的人才能看出他此刻真实的表情。嘲讽与无奈，多么有趣的一个小二。

“哼，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此事是真是假！”男个男人喝完最后一口茶，丢下铜板愤怒的跑出茶楼。

“要是真的和庆国打起仗来，我们可怎么办呀？”有些人已经按耐不住的先恐慌起来了。

“是啊，是啊，打起仗来最倒霉的就是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城中还有很多老人、妇女和小孩，这种事要真的发生了，不堪后想啊。”

“老天呐，但愿不要让这等残忍的事发生啊！”有好些平民已经在向天祈祷了。

这个世界真的有老天爷吗？算了吧，就算真的存在，那么他在我心中早已磨灭。在我最绝望的那一刻起，老天爷就不存在于我心，而我唯一能相信的，也就只有自己。

第十九章

我依旧不动声色的继续品尝着我喜爱的桂花茶，那淳厚温润的香味舒缓了我早已疲惫的心。

“听闻‘兰城’与‘宏城’的城主昨晚已经被我城城主请入府小住，想必正是为此事做商议。”

“三城与庆国向来和平共处，城主为何要起兵攻打庆国？这不是摆明着已软击石？”

“你不知道吗，二十年前庆国皇帝最宠爱的珊妃是三个城主的小师妹。当年他们同在江南柳家拜师，三个城主对柳家的三朵花可爱护的紧。”

“当年庆渊帝广纳贤妃，柳家三朵花怎么可能逃得过，不知是何原因两朵娇艳的花没被摘走，反而摘走了那朵清丽高雅的花。”

“啊！这个我知道。当年兰城城主与柳家大小姐情投意合，还没来得及告知柳家老爷，这柳家已经把大小姐和二小姐的画上交上去了。”

一道道陌生的声音传入耳，那些小道消息我可以视为重要又可以视而不见。庆轩煌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只能无声的叹气，那家伙不会对这本尊放弃的吧。所以，我最终选择的也只能是视为重要。

从现在起，我就是柳昂，柳昂就是我。

我要把二十年前所有的恩怨都挖出来，谁欠我干妈的，谁欠我的，我都一并要好好的讨回来。

“小二，帮我再泡上一壶。”轻柔中性的声音在吵杂的茶楼里就像是荒野中的一道清泉，茶楼顿时安静了下来。

自知自己的容貌已是再普通不过，但终究敌不过众人的热切注视，我只能把视线停留在小二正在加水的动作上。

“公子，您慢用。”那小二哥也把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最终转身去做别的事了。

我在众人的注目礼下，为自己已经清空的杯子里又重新到上一杯醇香的桂花茶，慢条斯理地闻香引用了起来。

过不久就从不远处传来很没营养的对话。

“这么好听的声音，可惜这张脸太平凡了。”

“真是可惜了这么动听的声音。”

“听闻近来城中的合香苑来了一位销魂美人，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今晚爷们去验证下不就知道了。”

渐渐话题从我身上移开了，我摸索着手中的纸条，看向正在忙碌的店小二身影。

真有趣，那小二哥机灵又神秘啊。

我喝完第二壶桂花茶，在桌上放了一两银子，拿好东西走出茶楼。

“公子，您的找钱。”有趣的小二哥尾随而后追到了街上。

我停留在稍静的小巷中，回头看向急忙追来的小二，“找钱是赏给你的，你收好吧。”

“公子既然如此赏识小人，小人就收下了。”

我打开他刚刚塞给我的纸条，上面写着‘戌时合香苑沉香见’，纸的末尾是庆国的印鉴。

我疑惑的看向小二，他则很肯定的直视我。

“公子到时请去纸上那个地点，主人会在那里恭候公子。”

“那么肯定我就是你们主子要找的人？”我把玩着手中的纸，泛黄薄透的纸张好似会在手的温度下融化，我稍运下内力，薄纸瞬间在指尖化成粉末随风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