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趴在地上的男人突然挣扎起来,乱叫。
另外两个学生很快便把他女友连拖带拽地扯来,女生一头齐耳短发,美目圆睁,穿着白色丝袜。
陆然显然也是一震,“张爽?”
七.转身之后
“你们要干什么!唔……!放,放开我!滚开啊!”
张爽脸上已经擦破,手臂上因为撞在巷子里的墙上,隐隐泛红。
“人带来了,就是这个贱人勾引的他。”一个拿着木棍的瘦高个学生指指地上的混混。
夕阳西下,黄昏下的小巷子内满满塞满了高中生。
四男一女。
陆然站在巷子最深的背光处,没有说话。
张爽看清了他的脸,惊讶地扶着墙直起身子,“是你吗?”她推开身边驾着她的两个男生,直到见到陆然,她后退了一步,转身逃出巷子,却被一双有力地手拉
回去。
薛任晴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皱了皱眉。
“陆然,不要……求你了……我知道你被我甩了一直怀恨在心,但是,但是,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此话一出,全部人都安静了。
巷子里的话空荡荡回响在街上,薛任晴意外地听得很清楚。
他紧了紧抱在手上的课本,拿出手机一页页翻着电话号码,犹豫了会,发了条短信。
自己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成绩弄的一团糟,家里一团糟,心里一团糟?
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笑容,巷子口的光照进来,眼一花,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明明是薛任晴先对不起他,为什么他现在会这么这么的后悔?
“上次是薛任晴,这次是他,是不是我没人要了,你才满意啊!”面前的张爽越看越陌生,落日的余晖洒落进来,刺眼的很。他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为了
这样的女人而想不开,如果是这样,他就不会那么狠心地对薛任晴。
哔哔。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拿出手机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了薛任晴,急忙去翻看。
周任晴:小然,我想过了,做你女朋友好不好?只是你不要再这样糟蹋自己了,快回来上课吧,老师同学都很担心你。
自嘲地嗤笑了下,他推开对着他哭喊的张爽,掉头走了,一句话也没留,剩下张爽和地上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周任晴,当初自己主动去接触她只是因为好奇她的名字和那个人一样。
任晴,任晴,以前不能叫出口的,现在都可以弥补了。
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唤着,就好像他一直在自己身边。
随时可以微笑,随时可以拥抱。
他照常上了地铁,绕了大半个城市来到最繁华的地段,靠在江边,吹着夜里凉爽的风,欣赏着远处的高楼林立,艳丽灯火。
回了家,也不会有人迎接的。
奶奶去世后,他便每天呆到半夜才回家,也不开灯,邻居差点给他报失踪。
父母在台湾忙于工作一时半会也顾不了他。
低头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半,是时候回去了。
哔哔。
手机响了。
他猜又是周任晴,也就没理,哪知道手机还震个不停了,他无奈地点开信息栏。
是个陌生的号码。
那人说:你能理解半夜在浦江边欣赏迤逦霓虹灯的人吗?
群发短信?他愣了愣,估计是这一片地带的人群发的短信。
他觉得挺有趣,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就回:我只知道那肯定不是在欣赏景色。
哔哔。
陌生人:如果有个人跟着另一个人横穿了半个城市,却发现他只是来这吹风的,会是什么心情。
陆然哑然失笑,原来还有和自己一样的人,他回:兄弟,我说你是喜欢那个人吧,不然大晚上跟着她。
这次过了很久,就在他以为陌生人不会理睬他的时候,短信又来了:没错,我是喜欢。只是他不懂。
他回:你应该是男人吧?男人还墨迹什么,这种浪漫的场景最容易追女生了。
陌生人:不是女生。
陆然傻眼了:嗯?什么……意思……你……是女生?
陌生人:我是男生,和他做了几个月兄弟,互相居然都没手机号。问了他的女友,才知道他的号码,现在正和他短信联系,可惜半个小时都快过去了,他都没认
出我。
把短信前后看了三遍,陆然震惊。
要再不明白他就是标准傻X了!
指尖触着手机频幕,冰冰凉凉,热气散在上面形成一层薄雾。
哔哔。
陌生人:现在这个男人听了你的话,不想再墨迹了,所以,向左转,陆然。
嗡~~~~~~~~~~~~~~~~~~~!
江上的观光游轮驶过面前,一声长长不断的警鸣久久在脑侧回荡。
沿岸的高楼,霓虹灯闪烁,大广告LED牌一下子亮了起来,放着最流行的情歌。
红色的板鞋摩擦着地微微移了九十度,对面是一双黑色的同款。
记得暑假的时候两人就瞅中了耐克十月秋季这一款,陆然喜欢黑的,薛任晴则欣赏红色。结果却颠倒了过来。
白衬衫西装裤,也只有薛任晴能穿出这样的感觉。
江上一束火焰直冲天际,在霓虹灯周围炸开,烟火绚丽的颜色在薛任晴背后散落下来,游轮上的游客纷纷掏出早挂在胸前的相机,一阵闪光,耀的陆然微微眯起
眼。
不一样的场景,却是相同的人,薛任晴的笑容在烟火下十分艳丽,像极了暑假的晴天,“陆然,好久不见。”
一时间他看着眼前的‘好友’,居然哽咽了。
一个月来的心酸全部涌了上来,就在他快要放弃自己的时候,薛任晴又出现在他面前。
陆然猛地低头拿出手机,飞快地在上面写字,指尖略微有颤抖。
薛任晴也不急,随意站着等他打完字。只是目光已经移到陆然的红色板鞋,他了然地闭了闭眼,眼角眉梢尽是淡淡的温柔。
陆然,你也是在意我的吧?
哔。
手机亮了。
薛任晴用指尖打开翻盖,新短信:才一个多月啊,哪来好久,搞的像生离死别。
唉,他轻轻叹气,回了过去:是我不好,应该多关心你一点的。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外面呆到那么晚,对不起。
陆然紧张起来,换个手握住手机打字: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明天摸底考,你还是快点回去复习吧,我不希望你因为今晚没睡好而变成第二名。
薛任晴:那你呢,你的考试怎么办?
陆然:我就算了吧,成绩已经不重要了。
发完最后一条短信,陆然礼貌地说了句‘再见’,从薛任晴身边擦过。
“亲爱的好基友,你不觉得我们都能拍个电视剧了嘛。”薛任晴笑着说,仍然是看不出情绪。
“两个男人?海尔兄弟吗,还是葫芦娃真人版啊。”陆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任晴,谢谢你能关心我这个……曾经背叛过你的朋友。”
薛任晴站在原地,一下转了过去,扯住陆然的手腕,“那就不要这样下去,不要和他们混在一起了,你的基础很不错,只是一个月而已,一定能追上来的。”
陆然脱开手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走向地铁入口,乘上电梯。
电梯缓缓没入地下,陆然才转身面向着薛任晴站的地方,拼命地挥手,即使他知道他再也看不见了。
“任晴……”他偷偷地嘶哑地唤着,“任晴……”
没有管站在他身后的下班族有多么的惊讶,他放肆地任泪水一颗颗落下,他把薛任晴一个人抛在了江边,没有管他是否带着外衣,也没有敢想他现在是否难过的
要死。
转身那一刻他就觉得,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能这样见面了。
八.疯狂一次
“乘客您好,这是X号线今晚最后一班列车,本次列车终点站XX,请站在黄色警戒线后等待,列车马上到站……”
金属声摩擦着轨道的声音呼啸而来,陆然脸上的泪非但没有停,反而更汹涌了。
“亲,亲爱的……”身边等地铁的一女生扯扯身边男生的袖子,用陆然恰好能听到的声音说,“这个男生怎么哭成这样昂?”
男生过来偷瞄陆然一眼,“唉,这算什么,肯定失恋啊,现在女生光高帅不够啊,还得富!看这小子就是一奶油高中生,有什么本事养女人?”
“唉,不行,太可怜了,哭的我都想哭了。”女生好心拿出纸巾递给陆然,“喏,弟弟,接着啊。”
直到地铁来了,小情侣还在安慰他,陆然却一个字没听进去。地铁门开,只好甩甩头,模模糊糊地跟着他们进去。
“本次最后一班列车开往XX路……”
嘀嘀嘀。
安全门关起前几秒响起了警报声。
就在这时,身边的情侣姐姐惊讶了,拍拍陆然,“小弟弟,那个是你同学嘛?好像是来找你的啊。”
陆然慢慢走到门边,往站台看去。
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空空的轨道边际,沿着无人等待的列车站台奔跑。
“陆然!”
轨道内引擎带来的热风与夜晚的冷风交替着,吹起他白色的衬衫。
两边的碎发全部贴在眼角边。
就在薛任晴快要进安全门的时候,两边的门开始合上,他急刹车停在门前,白衬衫一下服帖了,就像一下被抽空了一般,死死定在安全门前,肩上的单包滑落到
了手腕上。
他看着陆然的眼睛喃喃着,“来不及了。”
明明只剩一步之遥。
明明只差一眼距离。
他缓缓转身背对着列车,不想看着陆然的眼睛。
由于飞奔而悬起的心砰砰跳。
来不及了。
“小心!”身后传来人群的惊呼声。
嘭!
是重物落地的响声。
薛任晴转身便看到这样一幕,陆然飞快把书包从安全门里扔了出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轻松一跃,落到站台上。
嘀嘀嘀。
安全门缓缓在身后合上。
薛任晴呆呆站在原地,侧头去看旁边车厢前的陆然。
一时间,脑中竟充斥着空白。
“哈,哈哈……”陆然像是经历了什么很惊心动魄的灾难,身子软着靠在站台的柱子,边喘气边笑。
薛任晴也是才回过神,一想到刚才万一陆然出事,就心有余悸,头就不自觉的晕。他飞快走过去,不受控制地甩了狂笑不止的人一个耳光,“你不要命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外人这么凶,发这么大的火。
他一把揪住陆然的领口,摁在柱子上,“做这么危险的事,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后果?任性也是有个程度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陆然仍然在笑,笑的还特别开心。
薛任晴松开手,表情一脸严肃,抿着唇,“如果你刚被门夹住了,我一定会恨死你。”
陆然这才抬头正视发火的薛任晴,衣领敞开着,头发一片狼藉,俊美的脸颊微红,鬓角淡淡地挂着汗水。
陆然这家伙居然在发呆?
薛任晴扯扯他的手臂,“我说真的,你听见的话一定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举动,这样对很多人来说是不负责任的。”
“唉。”看陆然一声不响,薛任晴只好作罢,过去捡起陆然的书包挂在手腕上,俨然一副他妈的样子。
“我的娘哎,任晴!!!”陆然突然不笑了,惊讶道,“我猛然想到这是最后一班地铁啊啊啊啊!”
“……”这下薛任晴也傻了。
两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地铁站,冷风从轨道外灌了进来。
哔哔哔。
薛任晴拿出手机回答,“恩,恩,我马上回去。”
又看了一眼身边冷地发抖的陆然,他又说,“林阿姨,能不能麻烦你件事,我有事赶不上最后班地铁回来了,能让秦叔来接我下吗?”
“恩,谢谢了。对了,天好冷,我橱里有件黑色的外衣能一起带来吗?恩,恩,好的,麻烦你了,这么晚。”
“呼。”他挂了电话,无奈看着陆然,“叫你爱别扭,好啦,我送你一起回去,你应该还住那吧?”
陆然额上一缕毛翘了起来,一瞬间反而乖了很多,轻声说,“恩。谢谢。”
一路上,黑色奔驰里两人各占后座一角,不说话。
哔哔。
薛任晴一看短信:你家这么有钱,怎么老看你走路上下学的。
他崩溃了,直接转过头,冷冷道,“我们就隔了一米,谢谢,我能听得见。”
“短信套餐,发不掉。”陆然说的理所当然。
如果谁能把他说无语,那一定非陆然莫属了,薛任晴投降了,回短信:你也是高富帅,你也走路上学。
陆然垂下眼睑,开口了,“不瞒你说,我是怕那些人知道我家有钱,盯上我。”
“你再和他们混一起,以后一定出事。”薛任晴说着,双腿交叠着,随意靠着车窗,手托着下巴。“他们知道你家住哪么。”
“不知道。”陆然说,“因为我是老大……”
薛任晴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你这老大还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小的们冲到你家把你给捆了,先奸后杀。”
陆然不满,“切。”
“抱歉。”薛任晴叹口气又靠回去,“越喜欢的人我就越想欺负他。”
“咳咳……”开车的秦叔正喝着茶水被呛着了,随后用手掰掰方向盘。
陆然好笑道,“难怪你对之前交往的女友都那么温柔啊,原来一个都不在你心上,太坏了你,以后真要提醒女女们别上当。”
“到了。”
薛任晴下车顺便扯出陆然,把黑色外衣套在他身上,“为了你,哥报销了三件名牌……现在是矮穷挫了。”
看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出头了,明天的模拟考不知道会不会睡着。
陆然说,“任晴,我想通了,张爽那样的女人不值得我为她放弃那么多,从明天开始,不,从今天开始,我要努力读书,补上落下的。”
薛任晴想了想,对正在打哈欠的秦叔说,“秦叔,你先开车回去吧,我今晚可能睡陆然家了。”
“喂,你这人,我还没答应呢!”陆然惊讶了,“你睡这里,爸妈不担心啊?”
“没事,我爸妈不常回家的,再说,不是你说今天开始要努力吗,我猜你历史没问题,主要还是数学了,年级第一在这,你还想拜托谁?”
陆然笑地特别欠揍,“嘿嘿,拜托《高考数学真题100套》……”
薛任晴一下把他推进家门,一脸鄙视,“你妹啊,难怪你数学不好,做这有用?”
他熟练地打开暖灯,从包里掏出一叠的考卷,外加数学书,坐了下来,敲敲桌子,“过来,先把这几个月没学的例题看了。”
红色的镜框架在鼻梁上,在暖光下衬得肌肤雪白。
“薛任晴,真看不出你是这么专业的……学生。”
“不然你以为我考试是靠猜的还是作弊。”
“作弊。”
“……陆然,你又语言强奸我。”
滴答滴答,墙上的老时钟慢慢走着,流转着古老的长河,陆然托腮看着趴在桌上早就昏过去的帅气男生,时不时戳戳吹弹可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