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先不要离开！你都已经把我叫醒了，不如留下跟我聊一会儿天吧！喂喂！不要着急醒啊！”

黑发的魔王睁开双眼。

“主人。”等待已久的管家手中拿着一小截发芽的翠绿树枝。

“关于精灵树，你知道些什么吗？”大魔王突然问道。

“如果主人想要知道对抗他的方法的话，那么我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你果然很了解它。”

“主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关于我的本体。”皮肤黝黑的管家露出微笑。

“那精灵树呢？它跟你有什么关系吗？”黑发的魔王眯起眼睛。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他可以算是我的哥哥吧！”希恩笑容依旧。

“果然如此。我还以为你没有足够的把握对抗它。”大魔王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吃惊。

“我不否认我比他弱小。但是百列尔少爷给了我他没有的东西。”

大魔王挑了挑眉。

“智慧，和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是百列尔少爷赋予了我观察世界的眼。”

“所以比起我你似乎更加乐意忠于他？”

“不，契约让我只能忠于你一个，我的主人。如果没有你的魔力在支撑我的身体，没有灵魂的我是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行走的。但是我发自内心地愿意为百列尔少爷奉献我的一切，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夙缘。我是不应降临于世的生命，是百列尔少爷两次赋予了我活下去的可能。如果主人对这一点感到不满，那我也没有办法。”

“很好，继续保持下去吧！”大魔王接过希恩手中的树枝，露出微笑，“不过不要再自作主张了。赛壬的事，尽管他没有反对，但也并不支持。”

“赛壬早晚都要成长，我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时间停滞魔法不会永远有效，他必定会找到直面战斗的勇气。主人请放心，在这次的事结束之后，我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所以在不久之后的那一次将会是我最后一次自作主张。希恩低下头，把这句话留在心底。

“很好，去通知王女吧！我想要尽快进入精灵树。”

“是，主人。”

凯瑟琳公主终于感动了精灵之神令精灵树的树枝在她的手中发芽，这个消息仿佛插着翅膀，短短一个下午就传遍了整个精灵之森。

特利尔一面为公主的坚定信念暗暗吃惊（因为在他想来，除了用自然系魔法，也只有信仰的力量能够使得已经离开本体的树枝发芽了），一面又开始懊恼没有找到机会和凯瑟琳公主说上话。虽然对方很可能下半辈子都留在精灵树下守贞，但是只要获得了公主的肯定，将来要和公主所在的王国打交道就会容易得多。他怀着最后的希望，来到了在午夜十二点举行的祈祷仪式。凯瑟琳公主将在仪式结束后去往精灵树。

夜晚的精灵之森并非一片黑暗。相反，树木枝条上透出的点点荧光将这座森林装点得宛若坠落的星空。这是精灵之森中特有的景象。只有这里的树木，在树皮下面有一层会发光的薄膜。一旦树皮有所破损，荧光就会渗透出来。精灵们借此在夜间行动。他们从不使用火把，因为那会破坏森林。尽管人类的夜视能力不如精灵，但是借助着魔法，特利尔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广场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凯瑟琳公主坚持要她的近侍陪同她进入精灵树，因为那是她最信赖的人。作为一国公主，她绝不可能亲手搬运她的日常用品。精灵女王提出要让两位年长的获得精灵树许可的长老帮忙运送，但是公主却并不同意。

“公主说，那是她祖先的遗物，是唯有第一公主才有资格佩戴的国宝。在王族的法典上，严令禁止其他种族碰触那些东西。”公主的近侍如此转述凯瑟琳公主的话。

“不，我恐怕不能同意让没有经过精灵树认可的人接近精灵树。”精灵女王一口拒绝。

最终，双发达成妥协，挑选出一个被精灵树承认的人类来承担这一使命。特利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他是在场最合适的人选。在进入精灵之森学习前，他曾通过精灵树的考验。虽然那考验只是最初级的，但是相比公主带来的近侍，显然他更得精灵女王的信赖。毕竟他的来历有据可查，绝不可能事先和凯瑟琳公主达成过任何交易。

半个多小时后，特利尔从公主的近侍手中郑重地接过一个小木箱。精灵们用树叶吹响了礼赞，凯瑟琳公主的宫廷乐师很快跟上了他们的节奏，在神圣的乐曲声中，特利尔跟在凯瑟琳公主身后缓缓向精灵树走去。

在那里，公主将面对她最后的考验。精灵树会鉴别她的内心。如果成功的话，她将有幸走入精灵一族的圣地，从此再也不能离开那些繁茂的根须。这也是特利尔第一次如此接近精灵树。

夜晚的森林美丽而又阴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破茧而出。

67、继任者

相当罕见的白色郁金香，每一朵都蕴含着一定的神圣之力，整个地狱中也只有在黑暗王庭才有。傲慢魔王身为七魔王之一，是唯一能够用黑暗之力禁锢圣力的地狱恶魔。传说中，他的容貌俊美得连星星都争相坠落到他的身边。也唯有他才能迷惑光明的力量为他服务。所以，在黑暗王庭的花园中，总是能见到地狱中其他地方见不到的美景。

百列尔默默地走了许久。他基本已经确定，这座宫殿周围被人刻下了可以恶魔行动的魔法阵。但是奇怪的是，这个魔法阵最多只能对上位恶魔生效。与其说是用来禁锢他，倒不如说是用来驱逐闲杂人等更加合适。还是说对方已经确定，没有任何古代恶魔以上的人会来到这里？

他抬起头，看到一只蝙蝠被夹在了浓密的灌木篱笆中，鲜红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眨着，就像是在祈求帮助。

“法利尔。”

百列尔呼唤冰之骑士的名字，而后者立即用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将蝙蝠扣进掌心。

“差不多可以回去了，明天还要参加宴会。”

少年自言自语地转身，重新回到宫殿之中。在确认没有被任何人监视之后，冰之骑士向掌心中的蝙蝠注入一股魔力。

“呜哇！”

虽然强大的魔力让蝙蝠得以恢复人形，但是冰之骑士的力量显然也让他颇不好受。穿着黑色礼服的少年狼狈地半跪在地上捂住心口，颤抖了足有半分钟后才勉强站起身。

“奉我王之命前来传信，请谎言魔王务必再忍耐几天，我王会尽快解决现在的麻烦。”少年倔强地直视百列尔的眼睛。

“路西菲尔是这么说的吗……”百列尔沉思起来。虽然认出了传信的信使，也知道这个名叫泰瑞多的血族大概是路西菲尔信任的上位恶魔之一，但是他依然无法肯定这是否是一次试探。

“我王说，国王还没有露面，看上去气势汹汹的一方未必可以获胜。”

“好的，我明白了。”百列尔点了点头，从前路西菲尔也经常使用棋子作为比喻，这是他们之间的小习惯。“为什么会派你前来送信？”

“王庭中所有的古代恶魔都在等着被‘傲慢魔王’接见。他们必须在明晚的宴会开始前将发生在领地内的所有重大事件禀报给‘傲慢魔王’。”泰瑞多公爵不卑不亢地说。

“哦？她们使用了替身？”注意到对方连续两次用全无尊敬的口吻说出傲慢魔王这个词，百列尔立即意识到现在在王庭中接见古代恶魔的并非路西菲尔本人。

“我王必定会让这两个光明之神的爪牙付出惨重的代价！”泰瑞多公爵冷笑着说。

他的话再次证实了百列尔的猜测，看来这一次的确是由两位神女引来的祸端。“那么我就再忍耐几天好了。”百列尔微笑着说，“请替我转告路西菲尔，我会将决定权交到他手中。但是有些事，我也不会放手不管。”直接向路西菲尔伸出援助之手无异于对他的羞辱，百列尔只能通过这句话委婉地向傲慢魔王表达他不会坐视不理的决心。

“是。”

“你要怎么离开？”

“……”

“我会让巴斯蒂安送你一程。”百列尔示意地狱猎犬将信使送走。他想了想，不由露出笑容。只要路西菲尔有所察觉，就没有人能正面战胜他。无论如何，傲慢魔王都是一个极为值得信赖的盟友。

那就索性去见见那个替身好了。如果能让光明之神觉得自己已经落入圈套，那应该可以让他放缓对付萨米的节奏吧？

精灵树。

这是一颗高大到不可思议的巨木。即使在一段距离外观察，也能发现它远远高过精灵之森中的其他树木，尽管那些树在外面的世界也堪称高耸。所以当特利尔真正走到精灵树下的时候，不禁再次为它的壮观所震撼。

从这个角度看，精灵树的树干简直就像是一面宽阔的围墙。仅仅是露出地表的根系，就足有两三层楼高。特利尔觉得在根系的空隙之间足可以隐藏一座城市！精灵树也和精灵之森中的其他树木一样，在树皮之下还有一层发光层。夜间莹莹的绿光让它看起来更加富有神秘色彩。叶片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和着远处广场上还未停歇的乐曲，给人一种十分宁静祥和的感觉。

“就放在这里吧！”

一个低沉的男声打破了沉寂。

“哎？”

特利尔吓了一跳，像是傻瓜一样四顾张望，却没能找到刚刚说话的人。然后，年轻的自然系魔法师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怔怔地望着依旧用轻纱遮盖着面孔的公主。

“把你手里的箱子放下吧！”

凯瑟琳公主的声音怎么好像男人一样？

不对，重点应该是凯瑟琳公主为什么突然开口说话了？！

特利尔觉得自己可能被卷入了一宗他最厌恶的皇家阴谋。他首先思考的是逃脱的可能。但是对方像是丝毫不在意他的想法，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面纱下的眼睛锐利得犹如一头猎鹰。

这说明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抗她！

特利尔皱了皱眉。他讨厌被人看轻，就像他讨厌被人说他是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王国一样。他相信自己的潜力，只要再有十年，甚至也许只需要八年，他就有自信可以突破到高阶魔法师。到那时他就将成为上屈指可数的年轻法师。除了罕见的圣阶强者，没有人能看轻他。

“不，我的小魔法师。人类的圣阶不过相当于上位恶魔，圣天使堡中随便哪个人形天使就有圣阶以上的力量。如果你以此为目标，永远也不可能窥视到力量的顶峰。”

“凯瑟琳公主”的话就像重锤一样敲打在年轻魔法师的心口。虽然他曾经听说过圣天使堡有着相当逆天的强横实力，但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那里的每一个呆毛高手（人类对人形天使的俗称）都有着圣阶以上的实力。这位“凯瑟琳公主”竟然知道这样的辛秘，还用如此不屑的口吻来谈论圣阶高手，那她的实力到底有多高？

“放下你手中的箱子，我的仆人已经等不及了。我并不打算伤害你。虽然我可以轻易赐你一死，但是对于人类中的佼佼者，我总是怀有仁慈之心。”

对方的话语中饱含着压迫感。特利尔丝毫无法抗拒这种力量。他咬紧嘴唇好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缓缓将木箱放在地上。他隐约觉得，今晚的这件事将成为他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一扇从未有人打开过的大门正在向他缓缓开启。只要能抓住机会，他将有幸得到难以想象的伟大知识。

一下轻微的撞击声，然后又是第二下。特利尔惊讶地低下头，刚刚被他放下的木箱正在地面上大幅度地晃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跳出来一样。他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自然之力，其中又蕴含着黑暗的力量。

终于，木箱的铜扣被顶开了，一根东西伸了出来。那是一根修长的手指！

特利尔不由后退了一步。

接下来的过程无比神奇，他第一次看到一个大活人从一只箱子里长出来。的确是“长出来”的，唯有这个词才能形容那不断伸展的肢体和变形中的面孔。

那是凯瑟琳公主的近侍。

“主人。”

“我要进入根系，你留在这里，必要的时候控制住这棵树。”

“是，主人。”

凯瑟琳公主打了个响指，在特利尔惊诧的目光中换上一身漆黑的长袍。她的面孔让自然系魔法师再度怀疑起她的性别。有着这样一张脸的人应该不可能是个男人吧？正在特利尔疑惑的时候，公主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她的身体迅速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外。

“你们不是人类吧？”特利尔抬头问道。尽管事情的诡谲程度已经超过了特利尔的想象，他依旧尝试着整理出了一些线索。无论如何，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类会大言不惭到想要控制精灵树。

“你想不想要学习自然系魔法的极致？”皮肤黝黑的男人答非所问。

特利尔皱了皱眉。

“希恩，我的名字叫做希恩。这也许是我最后一天使用这个名字。我的主人是地狱七魔王中的死亡魔王，同时也是人类的缔造者。怎么样？想不想从我这里学到自然系魔法的极致？作为回报，你必须忠于一个人。”

“你让我将灵魂出卖给死亡魔王？”特利尔的心中卷起一片惊涛骇浪。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的身份竟然如此可怕。

“不是死亡魔王，而是另一位魔王。如果你愿意无条件地服从谎言魔王百列尔，那你就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你梦寐以求的东西。你将比精灵更亲近自然，你将拥有对植物无限的操纵力，你可以和植物共享生命，甚至你所爱的人，也永远不会感受到病痛和死亡。”看出了特利尔脸上的动摇，希恩不由露出微笑，“怎么样，这只是一笔交易，你不会损失任何东西。我只是突然想要为自己找一个继任者，代替我照顾百列尔少爷而已。现在我已经没有机会去找别人了。接受我，开启崭新的一生！或者拒绝我，成为一个坐井观天的平凡魔法师，一辈子无法窥视到力量的本源。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希恩在说完之后缓缓抬起头，仰望他们头顶的大树。

“不过你只有一分钟来做决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特利尔：“……”

“精灵的音乐真有趣，即使是没有灵魂的我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情感。”修长的手指和着节拍轻轻叩击腿侧。

“我接受。”特利尔抬起头，他已经下定决心，“请赋予我知识，作为回报，你所说的人会得到我全部的忠诚。”

68、魔王的晚宴

魔王的生日晚宴，其热闹程度远胜于地面上的任何一场宴会。

作为地狱中最强大的魔王之一，同时又曾经统治整个地狱长达数百年，傲慢魔王的信徒数量远远超过其他魔王。不仅仅是恶魔，就连地狱的原住民，那些古老的魔物，也有半数以上或自愿或强迫地向傲慢魔王献上了他们不变的忠诚。据说在中间界中，至今依然流传着信奉十三翼堕天使的诸多黑暗教派。

所以，即便使用了黑暗王庭中规模最大的宫殿群，对于这场盛宴来说依然有些拥堵。晚宴被分为内外两场。没有收到邀请函的恶魔，只要为魔王带来了礼物，就可以在外围的宴会上获得一席之地。虽然没有机会和傲慢魔王面对面地交谈，但是他们却可以在傲慢魔王进入宫殿的时候一睹他的英姿。至于内场的宴会则完全是高阶恶魔和魔物的天下。在宫殿的巨大舞池中，聚集了地狱中一半以上的精锐。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有着堪称恐怖的实力，是傲慢魔王赖以管理地狱的中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