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成员来精灵之森做什么？竟然可以惊动那么多人……来的难道是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大帝国的王室？”刚刚晋级为自然系魔法师的少年微微皱眉。绿色树叶形状的魔法师标志在他的袍子上熠熠发光。

也难怪少年会感到疑惑。精灵之森作为精灵族的居住地，向来排斥其他种族。在罗塞里奥王国统一了人类世界之后，精灵们曾一度打开大门，迎接被蔷薇女公爵标志的朋友。不过这种对待人类的友好态度在罗塞里奥王国分裂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目前，唯有通过考验的人类才被允许进入精灵之森。而且这些人都必须立下契约，永不泄露关于精灵之森的任何秘密。

“谁知道呢！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人实在太多了。老实说我根本没想到这里竟然住着那么多精灵，真不知道他们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的同学抱怨道。

“精灵和树是合二为一的。在树林中，只要他们想，就可以永远隐匿行踪。”特利尔挑了挑眉，“你不打算去看热闹吗？”

“你知道的，自从我的父亲被流放之后，就一直有贵族找我们家的麻烦。万一要是碰上熟人……”他的同学摇了摇头。

特利尔知道这个长得比一般人高大许多的男孩来自一个相当强大的帝国，家族世代从戎，之所以会选择到精灵之森学习魔法，有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避祸。“我去看看。”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哎？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喜欢看热闹了呀？”

“今天。”

特利尔朝着人群的方向走去。他居住的地方是精灵们根据人类学员的需要搭建出来的木屋。不远处就是精灵之森中最重要的地方——精灵树。此刻大量的精灵正聚集在树下。特利尔当然对八卦不感兴趣，但是他的确想要结交一些大陆上重要的力量。他出身的王国非常弱小，夹在许多中型王国中间，他一直希望用他的才华为他的王子赢得强援。

三分钟后，特利尔看到一顶轿子。也许说是轿子并不合适，那简直就是一幢由百人共同抬起的房屋！

特利尔看到了那些彪形大汉。他们并不是人类，很有可能是巨人和什么物种的后代，面部表情痴傻，每一个的身高都足有三米。他们强健有力，赤裸着身体，只在腰间围了一块粗布，全身的肌肉就像是涂了橄榄油一样黑得发亮。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抬得非常吃力。那顶黑色的轿子实在是太重了，交错的圆木穿过轿子的下方，把重量分散到每一个大汉的肩头，把他们压得直不起腰。

然后特利尔看到了让精灵们紧张地倾巢出动的原因。

在轿子前方有数十个木笼。因为木笼并没有轿子起眼，所以在一开始他并没有看到。每一个笼子都被两个壮汉抬着，里面装着两到五个囚犯。那些囚犯全部都是精灵！

特利尔突然感觉到有魔法波动从一旁的树林里传来。自从成为自然系魔法师之后，他对魔法的敏感度变得更高了。那是隐藏在林中的精灵猎手。他们每个人都配有一把附着了自然魔法的长弓。弓箭的射程超过两千米，精准程度更是可怕。可以引起这样明显的魔法波动，恐怕精灵之森中所有的精灵猎手都已经蓄势待发了。只要精灵女王一声令下，那些抬着笼子的壮汉就会被射成一头头刺猬，精灵们将立即被从牢笼中拯救出他们的同胞。

一个白发的精灵走向轿子。特利尔认得他是精灵族中最强大的魔法师。他手上的法杖是用精灵树的树枝做成的，这是无以伦比的殊荣。与此同时，从轿子里也走出一个人。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外貌相当普通。

“远道而来的客人，请说出你的来意！”精灵魔法师高声说。

“你好，伟大的精灵魔法师。我们此来是因为敝国的凯瑟琳公主想要到精灵树下守贞。”皮肤黝黑的男人回答道。

这个答案让在场的所有人大吃一惊。特利尔曾经在书中读到过，精灵树作为精灵的庇护神，并不是每一个精灵都可以靠近的。唯有女王和她的继任才有权力到精灵树下祈祷，她们也是整个精灵族中唯二的女性。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可以接近精灵树，那就是任何种族的纯洁女性都有权到精灵树下守贞。这些人一旦和精灵树达成契约，将永远也不可以走出精灵树的范围。作为对她们忠贞的回报，精灵树会回应她们的祈祷，帮助她们实现愿望。但是守贞必须是自愿的，任何被迫或是出于交易目的的守贞者都会被精灵树发觉并驱

逐。作为一国公主的凯瑟琳会选择亲自到精灵树下守贞不得不说是一件相当令人惊讶的事。更何况她还带着那么多精灵族的囚徒。

“守贞者必须出于自愿。”精灵魔法师在沉吟了片刻后说。

“凯瑟琳公主就是出于自愿的。她的兄长遭遇了无耻之徒的暗算。她自愿奉献她的一生，用以拯救兄长的性命。”皮肤黝黑的男人答道。

精灵魔法师皱了皱眉：“这种事精灵树未必会予以回应。”

“但这是凯瑟琳公主最后的希望。她曾经走到最遥远的海边，向巫医祈求神药，也曾经跪在最寒冷的雪山上，恳求光明之神降临。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成功，王子一天比一天虚弱，他的性命危在旦夕。这里是凯瑟琳公主最后的归宿。她的身边只剩下了我和忠诚的宫廷乐师，所有英勇无畏的骑士都已经在我们来这里的路上牺牲。无论精灵树是否回应公主的祈祷，她都会将生命留在这里。”

公主的经历让精灵们发出一阵赞叹。他们虽然排斥人类，但是对于人类中有着坚定信念的人却抱有敬佩的态度。

“自然的精灵们啊……”皮肤黝黑的男人举起手臂高声说，“说出你们的要求吧！只要能让凯瑟琳公主的愿望实现，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金银财宝从来不曾驻留在公主的心间，她想要的只是拯救兄长的性命。”

男人旋转手指上的空间戒指，宝石和金币犹如流水一般散落下来，它们在地上翻滚，很短的时间内就聚集起了一小堆。

精灵魔法师回头望了一眼精灵树的方向，然后说道：“不，我们并不需要财宝！如果你能释放这些被你们抓住的精灵，我就会带公主去见女王，由她来决定是否允许公主守贞。”

“当然可以！”皮肤黝黑的男人拍了两下手掌。那些抬着木笼的壮汉立即将木笼放了下来，并劈开了笼门。几个背着短弓的精灵立即走上前，将他们的同胞扶了回去。

“我必须说明，这些精灵并不是被我们俘获的。”皮肤黝黑的男人接着说，“是凯瑟琳公主的仁慈拯救了他们。一路上凯瑟琳公主买下了她能够找到的所有的饱受伤害的精灵，为了掩人耳目才将他们装在笼子里。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你的同胞。”

一离开笼子，沉默魔法立即失去了作用。那些被拯救的精灵立即哭泣着诉说起他们在外面的悲惨经历，当然还有公主的仁慈。公主待他们很好。每天都提供新鲜的

果蔬，夜晚还会为他们找来炭火取暖。所有病症的精灵都被公主的近侍治好了，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医师。聆听宫廷乐师的演奏是他们在一路上最美妙的享受。

听完这一切，精灵们的表情顿时松懈下来。他们注视黑色轿子的视线不再是带着戒备，而是满怀着感激。由于不能离开精灵之森，他们中的许多人明知同胞被捕捉被诱拐也无法外出寻找。一瞬间，那位尚未露面的凯瑟琳公主的形象几乎和数百年前的蔷薇女公爵交叠起来，让精灵们深深地感到敬佩。

“跟我来吧，远道而来的客人！女王欢迎你们！”精灵法师高声说。一旁的精灵们附和着。

“感谢女王。”皮肤黝黑的男人对精灵树的方向深鞠一躬。

他转过身，将轿帘揭开一角，伸出一只手。

一只覆盖着薄纱的手掌搭在了他的手上。

“凯瑟琳公主曾经立下过重誓，在她的兄长康复之前，决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容貌。”

随着男人的这句解释，一个穿着纱衣的女人走出轿子。她身材高挑，甚至比她的近侍还要高一些，全身上下没有露出半点，唯有被腰带勾勒出的腰身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64、王庭中的阴霾

有着长长下摆的华丽纱衣。

不但在款式上选取了最为繁复的设计，上面点缀着的宝石更是呈现出一种犹如液体流动般的瑰丽色彩。不愧是来自黑暗王庭的宫廷设计师的作品。摆放在纱衣边上的是与之配套的礼帽。漂亮的墨绿色孔雀羽毛随意地散开着，末端被插在由白纱折成的玫瑰丛中。在这款礼帽的前端还连有一副面纱，足以遮挡住小半张脸。

“关于礼服，请问魔王殿下还有什么修改意见吗？”一身黑衣的侍卫官礼貌地询问道。

“没有了。”百列尔兴趣索然地放下纱衣的袖子，摇了摇头，“请代为转告路西菲尔，明天的晚宴我会准时出席。”

“是，魔王殿下。”

在路西菲尔的侍卫官离开之后，百列尔不由叹了口气。他来到黑暗王庭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却没有见到路西菲尔。魔王之间有着一种微妙的感应，百列尔在到来伊始就能够感觉到路西菲尔就在王庭，可是傲慢魔王知道现在都没有出现。这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前来迎接他的是在黑暗王庭总地位仅次于傲慢魔王的两位神女。他被领到了一座独立的宫殿，外面还有一座美轮美奂的花园。

尽管受到了魔王应有的礼遇，但百列尔还是觉得有些担忧。王庭中四处都是兴奋的前来庆贺的恶魔，街道被装饰一新，侍卫的服装换成了最鲜亮的礼服，笼罩在宫殿上空的代表傲慢魔王力量的云层美丽而又平静，似乎就连空气中都洋溢着魔王生日带来的欢快气氛。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百列尔知道，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至少，如果有可能的话，路西菲尔绝不会不来和他见面。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怀念那个在他面前永远保持温和的高傲魔王了。

然后，他想起了神女在迎接他的时候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由于和光明之神的关系恶劣，他从未在这两个女性身上感受到过友好。但是这一次，神女们几乎恪尽职守，连一丝嘲讽或是厌恶的眼神都没有留给他。这让他觉得不同寻常。只有一种情况可以使一个人抑制住憎恶，那就是当他正在筹划一次更加彻底的报复的时候。因为没有人会把已经注定失败的对手放在眼里。神女出乎意料的冷淡态度是否正暗示着这一点呢？

整件事的起因是路西菲尔派信使说地狱的情况有些不稳，需要他来一趟黑暗王庭。他本来的估计是，这种不稳定来源于黑暗灵魂石的缺失，只要他带着黑暗灵魂石返回王庭，两位魔王联手，就可以很快将之平息。但事实上，

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不稳定的迹象，近期王庭附近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地震。

要么就是路西菲尔只想找个借口，事实上这次邀约背后另有目的。要么就是这个消息压根就不是从傲慢魔王口中传出来的。如果是后者，那不仅是自己就连路西菲尔的处境都十分堪忧。

百列尔一直认为，这两位据说是光明之神用指甲做出来的神女和光明之神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奇怪的是，神女本身似乎一点都不具备圣力。她们就像是两块无属性的顽石，既不属于光明，也不属于黑暗，并且同时排斥着两股力量。百列尔曾亲眼目睹过，两位神女仅仅使用碰触就让古代恶魔变得虚弱无力。这种力量会不会对魔王也起作用呢？路西菲尔的一直不出现，会不会是中了光明之神的陷阱，正被囚禁在王庭中的某处呢？

百列尔又叹了口气。出于对他智慧的信赖，大魔王为他打造的护卫队中全是强力的恶魔，却惟独缺少“谋臣”的角色。现在他身边的三个人都有一种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俗称面瘫。冰之骑士的脸上永远找不到第二种表情。赛壬在时间固定魔法的作用下几乎相当于一部战斗机器。而巴斯蒂安，这头可怜的地狱三头犬倒是偶尔会露出一两个哀怨或是思念的表情，不过凭直觉行动的他很难跟百列尔就这些阴谋诡计的问题进行交流。

果然只能寄希望于那个人快点来吗？

百列尔开始思考，万一最糟糕的情况发生，路西菲尔已经被人制住，他应该如何应对。只有神才有力量压制傲慢魔王的力量，而且是相当强大的神。从任由神女掌管王庭和生日庆典的一切事宜这一点上看，恐怕这件事的背后多半和光明之神脱不了关系。光明之神不会毫无理由地动用他埋伏在地狱中最大的两枚棋子，所以多半是大魔王获得中间界领域证明这件事已经传到了光明之神耳中！

“赛壬！”

“是，主人。”额头中央有着竖眼魔纹的风鹫立即出现在房间中。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简直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去精灵之森，告诉萨米，让他多加小心，注意来自光明一方的诡计，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说的关于我处境的话。告诉他，我已经离开了黑暗王庭，很快就会在永夜堡等他。”

“是，主人。”赛壬点了点头，消失在房间里。

之所以选择让风鹫传话，是因为只有他才会放弃他原本被大魔王赋予的护卫职责，毫不犹豫地听从

自己的指挥。要是换了其他人，一定会以自己的安全为优先。只要大魔王收到了自己的消息，多半会有些担心，但是同时也会知道自己已经有了戒备，不会轻易被光明一方俘获。只要去掉了以自己为威胁这个筹码，光明之神无法降临中间界，大魔王的安全多半没有问题。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件事需要抉择——

离开还是留下？

“法利尔！”

“是，殿下。”

“带上我的披风，我要去花园里散步。”

“是。”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丢下路西菲尔不管呢？

黑发的少年握紧了拳头。

精灵之森的大多数建筑都是开放的。女王和她的继承人总是在位于精灵树一侧的平台上办公。她们的主要职责是指导精灵们做出正确的决定，分配工作，主持庆典，祝福新生儿，为死去的精灵进行最后的祷告，以及为决定在一起生活的一对精灵提供试炼的内容。最后一项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发生。

精灵并没有家庭的概念，他们全体都为女王服务。在精灵成年的时候，女王会按照每个人的能力不同，赋予他们特定的工作。在他们接下来的漫长一生中，绝大多数都会一直从事同样的工作，只有少数精灵在获得了能力的提升之后会被女王赋予其他职责。

但是偶尔会出现感情特别好的一对精灵。一旦他们确定要忠于彼此，女王就会决定一项试炼的内容。只有在完成试炼之后，他们才会被重新承认。不过他们将从此失去为女王服务的机会，只能居住在精灵之森的外围。

此刻，在女王和王女办公的平台周围聚集了大量的精灵。他们全都对这位凯瑟琳公主抱着极大的好奇心。特利尔好不容易才占到了一个前排的位置。在近距离观察的时候，凯瑟琳公主好像显得更加高大了。精灵一族的女王本来就有着人类女性所没有的高挑身材，但是站在凯瑟琳公主面前竟然还矮了小半个头。

“凯瑟琳公主？”女王的声音宛若乐曲，就连特利尔都不禁恍惚了一下。

“……”

穿着纱衣的公主没有说话，她身旁的近侍上前一步向女王行礼。“尊敬的女王陛下，自从王子遇袭的一日起，凯瑟琳公主便主动放弃了她动听的嗓音。不过我可以代替她说话。凯瑟琳公主会将她想说的话写在我的手掌上。”

“好吧。”女王在思考了片刻后说，“让一位妙龄女子自愿放弃她的美貌和嗓音，凯瑟琳公主对王子的感情的确值得我们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