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心琪听得就像神话一样，他是真的无法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但是韩音当时对娱乐圈和郑烨的反应，的确是有些过于奇怪了。他沉默了很久，韩音就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双眸沉敛如水，一如那晚星空下的黝亮……甚至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颜心琪觉得脑海中只剩下了那双晶亮的目光，他才终于说：“我不能相信你说的话，但是我相信你的人，你说吧。”

韩音点点头，终于舒了口气，颜心琪的反应真的让他感动，他说：“我不知道你生气是不是因为郑烨，只是我想，还有一件事情也应该告诉你。就是在回临城的前一天晚上，我接了当时那个助理的电话去了山田秀那里，助理说郑总和老大也一起去的，我也没多想，结果被那变态下了药，还……还被他……所以回去后我才回了家，我当时真的不想让你知道，其实就在我来这里的时候，也没有想要告诉你，我……”

“你说什么？你说山田秀对你做了那种事？所以你身上的那些痕迹是被他弄的？”颜心琪忽的蹲下身，直勾勾盯着韩音问。

韩音愣了愣，诧异的看着颜心琪，说：“你，你看见了？”

颜心琪瞪他一眼，说：“你以为我在生气什么？你带着那些东西回去，还躲到现在连个电话都不打，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所以郑烨找到临城，是因为生气了？”

韩音点点头，把在山田秀那里发生的一切，和郑烨找到临城的事情都告诉了颜心琪，他发现颜心琪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恐怖，所以他觉得，干脆什么都说了算了。反正也就是被啃了一顿，就算真的出了事，如果颜心琪因为这个要跟自己分手，那自己也真的无话可说了，什么把他锁到这个屋子里的鬼话，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颜心琪却是听韩音一边说，一边握得手指骨节嘣嘣作响，最后咬得嘴唇都白了，韩音声音越来越小，终是战战兢兢的把事情讲了出来，然后一声不吭的等着颜心琪爆发，也罢，早点解决早点过去，他终于觉悟到迟早都是躲不过的。

颜心琪咬得牙齿咯咯响，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终于问道：“照片怎么处理的？”

“我没细问。”韩音说。

颜心琪无奈的看着韩音，终于一伸手将他推倒在床上，把手里裹着冰块的毛巾狠狠的扔到了地板上，忍不住低声嚷道：“你怎么这么笨？！活该让郑烨揍你，你……啊——气死我了，我，我竟然跟你这个白痴生气，真是……真是无聊！”

颜心琪一脚将地上的行李箱踹到门上，还是觉得憋出的难受，咯嘣咯嘣握起拳头，终于一拳砸在了墙上……

韩音从床上坐起来，一眼就看到了颜心琪砸破好几处的手背，觉得有些恐怖，没想到颜心琪疯狂起来还有暴力倾向，心里也是懊恼得很，说：“幸亏处理了，我当时真的是有些……被那个变态给吓到了，所以就……就脑抽了，你，你没事吧？”

颜心琪握着自己的手，冷静了很久，眸里的怒火才终于平息下来，然后重新坐到韩音身边，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说：“没出事就好，你可真是个……天底下最大的白痴！我怎么就看上你了！”

韩音终于舒了口气，听他最后一句说的可乐，自己先便笑喷了，一脚把颜心琪踹下了床：“你个疯子，吓死我了，去把手包了。”

“白痴！”颜心琪揉着屁股站起来，冷冷的白了韩音一眼，看他还一翘一翘的晃着腿，气就不打一处来，猛地扑了过去，重重的把那个笨蛋压到床上，牙齿就啃了上去。受伤的手微微哆嗦着垂在一边，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床单上……

“别疯了，外边有人呢。”韩音使劲推两把，却根本推不动身上的人，只得低声说。

颜心琪抬起头，凉凉的注视着韩音，根本看不出眸子里是什么意思。韩音愣了半晌，眼里终于升起了一抹受伤的痛，“嗤”的一声把身上的衬衣扯了开，光洁的胸膛全部裸露在颜心琪眼前：“咬吧！我就知道你不相信，白说了这半天，我哪里是哄女人，我他妈自己才跟个娘们似的呢，还跟你说那么恶心的话，咬啊！不想咬了是吧！恶心是吧！那你走啊，你不是要走吗？滚吧，滚去你的……唔……”

颜心琪忽的凑上去，重新吻住韩音的唇，将他凌乱的斥责全部堵了回去。韩音的指尖剧烈的颤抖着，连心跳都颤栗似的疯狂，在颜心琪炙热缠绵的吻里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伸手搂住身上人的脖子，两人一起沉醉在这炽热的情愫中，渐渐沉溺了，沦陷了……

“韩音，我说我相信你听不懂吗？你这个笨蛋，白痴！以后有事情一定告诉我，不要耍你的小聪明了。你也要相信我，相信我会跟你一起面对，一起处理……”颜心琪在韩音耳边低低的呢喃，紧紧搂着他的肩不肯松开。

韩音再一脚把颜心琪踹下床去，坐起身揉揉依旧隐隐作痛的额角，说：“知道了，说了外面有人了，让你咬你就咬啊！我快饿死了。”

颜心琪重新站起来，抓着自己还在流血的左手呲牙，韩音忙问：“又伤到了？”

颜心琪摇摇头，往后缩了缩手说：“没有。”

“过来，我给你包。”韩音拉过颜心琪躲在暗处的手，从柜子里取出消毒水为他细心的清理，眼前一道道淤血的伤痕，让他心里一阵阵抽痛，他明白只有因为自己的事情，颜心琪才会如此失控，而跟郑烨因为自己毁了他的财路比，颜心琪一声声骂他白痴的样子，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韩音说，“心琪，我知道那些话你可能不会相信，其实，就算是我自己，听到这么扯的事情也不会相信。但是不管你相信多少，我想，我好像只是想要让你知道，关于郑总的事情，虽然三年前你就看得那么清楚，可我却一直不肯说，我不是不想说，只是因为即便是随便编一个故事，都能更加让你相信，可我偏偏不想编给你听。心琪，看着我的眼睛，我有话说。”

颜心琪抬起头，褐色的眸子静静的对上韩音沉静如水的目光，韩音说：“我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你，并不是想让他成为你心里的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关于我的一切。所以，我很感谢你能说你相信我的人，我这个人很黏，只要是认定的就有种死缠烂打的黏糊，我知道那时候郑烨很讨厌我，可我改不了。我真的很在乎你，也一定会黏得你烦心，听你说相信我，我真的……真的要高兴的疯了，心琪，为什么？”

颜心琪嗤一声，说：“因为你一直很白痴。”

韩音拉开门，一脚把颜心琪踹了出去，亏了他深情款款的告白了那么多恶心的话，连把演技都拿出来用了。后来，他纠结了很久颜心琪的那句话，直到颜心琪终于坦白的对他说：“你不是那种为了留住我，而肯编故事说韩姨得胃癌的人。”

63.

颜心琪想了很多，不论韩音讲的是不是真的，他只肯定了一件事情：韩音的歌喉清冽却不失婉转，的确天分独特，他演戏痴迷而沉醉，陈为沐的刻画已然入木三分，确是可塑之才。但是，就算他真的曾经那么辉煌过，就算现在的他已经站在了一个让人不敢忽略的位置，可他依然不是一个懂得在这个圈子里生存的人。

四年前，颜心琪曾经对韩音的成熟刮目相看过，但是四年来，自己一步步成长的同时，韩音却一直是当初那个为了进不进娱乐圈纠结的孩子。其实，如果他讲的都是真的，当初郑烨对他的桎梏也不见得是没有道理吧？韩音有才，却也需要一个真心站在他身后的人，呵护着他一步步实现梦想。

郑烨说的或者正确，也或者，是残酷。韩音需要一个机会，但也需要一个支撑，如果没有那个给他支撑的人，那种烟花般坠落的命途，就是生生世世都不可能被他走出去。韩音口中的雪藏，甚至山田秀做出的这种疯狂的事情，他们的结局何尝不是一样？遇到一部对的作品，他可以一夜间走进千家万户，但随之而来的汹涌暗流，也足以将他沉沉湮没。

这一次郑烨没有那么残酷的对他，只是因为“冰水”的价值吗？颜心琪根本不相信。他只确定自己不能走，如果在这个时候离开，冰水的危机是不言而喻的，而接下来牺牲在这个暗潮涌动的圈子里的人，必将是韩音，他根本逃不开。三年，冰水已经起飞了，在这一刻，韩音非常需要自己和舒文轩的护航，不管这个组合能坚持多久，他不能在这关键时刻，任凭韩音再一次成为郑烨一步步走向辉煌的牺牲品。

鉴于韩音不分场合不分情况的间歇性白痴行为，颜心琪觉得有必要施行特别的对策，于是韩音的自由被完全剥夺了。颜心琪说，如果是私事，必须要告诉自己，如果是公事，必须由郑烨亲自安排。颜心琪和舒文轩的助理，在圈子里基本都相当于一个普通经纪人的实力了，而韩音之所以被颜心琪误会，也真的是因为他曾经那个可有可无的实习助理，郑烨分明就是想把他绑在身边。

而现在，冰水的排场和受重视程度，光从他们的助理和经纪人身上就可以甩出同段位的其他明星好几条街。颜心琪毫不犹疑调整了自己的人生规划，因为他的人生里，多了一个韩音的存在。而也正是他这一次的调整，才给了冰水一个全新的未来，和一个代表性的高度。

当年，当韩音站在歌咏比赛的舞台上放歌的那一刻，颜心琪就看到了他的潜力和那眸中的渴望，尽管他一次次坚持着说想做个老师，甚至现在跟自己说起来，他依然说是因为母亲不喜欢，其实，他只是害怕吧？害怕那个命运的结：

——韩音，既然你喜欢，就让我陪你走下去。我会给你一个放歌的舞台，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的去追梦。我和郑烨最大的不同在于，郑烨买的，是你的资本，而我买的，是你的心。

……

站在颜心远面前，韩音和颜心琪都有些尴尬，作为当红偶像，一个左手裹得像粽子，一个脑袋肿得像核桃，的确有点诡异。颜心远并不说话，只笑眯眯的望着两人，而他越是这样，尤其是韩音，越是觉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程预非常尴尬的想，这家的人活得实在是太散漫了，为什么根本不把自己的存在当作一回事？终于，他忍不住咳了一声，对颜心远说：“颜先生，我想，你应该为我做个介绍了吧？”

颜心远回过头，笑眯眯的盯着程预看，这会儿他心情好，也顺便把程预的罪过放到一边去了，只非常绅士的说：“这位先生，既然你是韩音的哥哥，我觉得我应该给你们机会叙叙旧的，那么，我去端饭了，希望我的手艺你会喜欢。”

颜心远竟真的拍拍屁股去了厨房，程预尴尬的站起来，有些无奈的望着那个毫不犹疑消失的背影，连笑都笑不出来。倒是颜心琪觉得事情应该很重要，直接对他说：“他是韩音，我想你应该很熟悉了。”

程预这才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温润，和韩音握手说：“我叫程预，我很开心终于找到你了。”

颜心琪看了韩音一眼，对程预点点头，说：“你们聊，我去厨房帮忙。”

颜心琪走到颜心远身后，把厨房的门从里面带上，不说话也不动，沉默了半天。颜心远终于感觉到不太对了，扭回头抬起腿把他往旁边踢了踢，笑问：“有事？”

颜心琪低头在裤子上拍打下，犹豫的说：“我不知道要不要请你帮个忙。”

颜心远笑了起来，说：“这么生分了？你小时候哥还替你打过架呢。果然有了媳妇就不要哥了呢，真让人伤心。”

颜心琪也笑了，接过颜心远递到面前的菜，捏了只大虾送到他嘴里，颜心远最喜欢吃虾了。他说：“《王子丘比特》的作者，就那个日本人，你见过的，有印象吧？”

颜心远点点头，咕哝道：“嗯，知道。”

颜心琪说：“在不惊动警察的情况下，处理一个人能做到什么样子？哥，我记得你不是黑社会吧？”

颜心远马上想到了韩音临走前的那晚，竟然真的出事了？因为当时是郑烨处理的，事后也没跟他提过，所以以为没什么才没再问。现在看着颜心琪的反应，他笑喷了，嘴里的虾皮差点直接吐到颜心琪脸上，一脚把他踹了个趔趄，说：“也不一定非得杀人放火，他们这种人都是在乎面子的，让他身败名裂比直接给他一碗敌敌畏还让他痛苦。你去玩吧，交给哥。”

颜心远并没问怎么回事，虽然他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但是自己的亲弟弟在趟那浑水，他不可能不去了解。为了他们三个人，他已经循序渐进的做了不少事情，包括和郑烨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只不过颜心琪现在忙，没之前那么关注罢了。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他不涉足娱乐圈，收拾一个个体户，对颜心远来说也太小菜一碟了。

颜心琪拉开门，像小时候一样回踢了颜心远一脚，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咸不淡的说：“下次我会自己处理。”

和程预面对面坐下来，韩音还是觉得有点没头没脑，只是莫名的对程预没有好感，可能是舒文轩给他留下的后遗症，当初舒文轩带着黑框眼镜的谦谦君子样把他骗的太彻底了，所以看到戴眼镜的他就心里没底，于是对程预咧开嘴笑笑，说：“心琪说你爸和我爸认识，你为什么找我？颜大哥怎么说你是我哥哥？”

颜心琪已经出来了，把菜放下坐到两人身边，程预看了看他，笑笑说：“对于刚刚的失礼，我很抱歉，因为在见到韩音之前，我不能把这件事情随便告诉你。”

颜心琪点点头说：“我明白。”

程预这才对韩音说：“我可以跟你说一个名字，如果你想跟我谈，我想我们可以约一个时间，认真的谈一谈。我的父亲也非常希望见到你，对于我们的见面，父亲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韩音点点头，程预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程君缘。”

韩音吃了一惊，刹那愣愣的盯住了程预，呆了半晌才自言自语似的呢喃道：“程君缘，程预……你是说，你爸爸叫程君缘？”

程预笑笑：“是的。”

“天哪！”韩音脸色“哗”的变了，连音调都变了，颜心琪诧异的望向他，而他却像是彻底的陷了进去，一脸复杂的情绪。没有人说得出来那是什么表情，像是受到了太大的震撼，大脑没有办法处理而直接短路了一般。

“天哪！”韩音终于回头看了一眼颜心琪，十指在胸前绞到一处，又问程预道，“你说你爸爸想见我，你的意思是，你爸爸还活着？”

程预点点头。

“那么，你爸和我爸……我，我不知道这样问是不是有点唐突……”韩音扭头看着颜心琪，眸中依旧是那种奇怪的色彩。

颜心琪不解的看着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韩音看了看程预，一脸扭曲的对颜心琪说：“心琪，我手里那个《韩子衿》的剧本，里面的主角是两个男人，韩子衿和程君缘，他们……他们是一对恋人。”

“没错。”程预接口道，“我以为你知道。所以，虽然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希望，你能叫我哥哥，我想我父亲会很开心的。”

“噗……”从厨房出来的颜心远刚巧听到最后一段对话，于是非常夸张的笑了，“哈，真的吗？原来这个也遗传的吗？韩音，你爸好看还是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