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嘉越真的很尊重张先生呢，不过张先生也的确过谦了。”杨勉说着向外面走去，“今天让你们俩相见是我的意思，组织并没有调配什么任务，但是时间紧急，你们好好聊，我去门口把风。”

……

“喝茶？”张铭远让嘉越坐下了

“不，不用了。”嘉越连声拒绝，“老师您这两天过得可好？”

“当然不错……听说嘉越在潜入政府军的时候立了战功呢……而且这么快就被调进总司令部了，老师以你为荣。”张铭远的笑让嘉越感到很温暖，不禁放松下来

“可是……我还是没有找出另一个潜伏在总司令部的卧底啊，而且双方似乎都不是很信任我啊，很失败啊。”嘉越垂下头自嘲

“你才来这里几天，当然会很吃力……不过嘉越这么聪明，一定可以成功的。”有那么一瞬间嘉越不敢去看张铭远的眼神，把头稍稍扭向了一边……

“嘉越，这么晚了，避免起疑，你该回去了。”外面传来杨勉叩门的声音

“啊，是！”嘉越匆匆站起，确定周围没人之后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杨勉走进房间，看见眼神略有些失落的张铭远，不禁苦笑一声，“张先生很喜欢那个孩子吧。”

“他可是我最青睐的学生啊……不过他本不该趟这趟浑水的……是我害了他啊。”张铭远双眼还在一动不动地盯着关上的门，“或许他当初没有遇见我，现在就可以安心接手他父亲的产业，过上安定的生活了不是么。”

“谁知道呢……”杨勉叹了口气，“你别想太多，现在到了作战的重要时期，千万不能分心啊。”

……

嘉越匆匆回到家，潦草的冲洗了一下便躺上了床，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的他很快就入睡了

醒来的时候嘉越眼睛干涩不已，也不知道晚上梦见了什么，竟然哭了，嘉越叹了口气，依旧是浑身很累

打开门看见了门外站着的沈南秋，似乎等了很久了，看见嘉越出来淡淡地问了句，“醒了？”

嘉越点点头，沈南秋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道，“昨天回来很晚，我给司令部打过电话，你去哪儿了？”

“留洋的时候的一个导师今天回国了，我去看望他了。”

“这样啊，在外面导师多有照顾你吧，要好好感谢他啊。”似乎很是满意嘉越的回答，淡淡地说道

岂止是照顾，嘉越冷笑了一声，比起这个很少正眼看自己的父亲，张铭远给自己的远要多得多，“当然会好好感谢，初到国外各种不便还多亏了老师呢。”

“是么，有时间我会去亲自登门道谢。”语气很冷淡，嘉越突然想起父亲以前似乎也是政府军的高层的，脚受伤之后便退役了，父亲待自己少有商界的圆滑，恐怕和这个也有关系吧

“我去就行了，父亲别耽误工作了。”父亲不会不认识张铭远吧，倘若知道是他……

“昨天政府军受挫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这样走动千万小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完之后转身走了

16.

整个城都被政府军戒严了，街上行人很少，大都勾着头在街道上疾走，几乎是在逃散，躲避，嘉越苦笑了一声，走进已然戒备森严的司令部，周围的守卫比平时增加了至少一倍，城内巡视的人也增加了不少

嘉越不禁松了口气，看来事情发展跟意料中一样啊。未免秦延起疑，如实说出了自己对于北门遇袭的推断，尽管这也是杨勉传达下来的吩咐，大概猜出了作战方向的嘉越也觉得这次未免太险了点，毕竟戒严了之后街上不仅守卫增多，行人也少了许多，一点掩护逃走的余地都没留下，真不知道这成效是否如想象中的好

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在周围略有些怪异的目光中上了楼，想到昨天莫名其妙的被秦延托付重任，被秦延知道自己听说了一些不得了的事今天又要面对他，不由得有些心虚

打开门，秦延站在被打开了一点的窗户旁，看见嘉越低着头快步走到自己桌前一副躲着的样子，轻哼了一声，“你不用躲着我，现在是紧急事态，军队需要你的力量，这个时候闹别扭不合适。”

嘉越看着秦延，眼底含带一丝愤怒

“我的事，绮儿都告诉你了吧。”秦延平静得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真让你见笑，我就是一个会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嘉越听着明明不带任何感情的一句话却觉得里面包含了很多东西，无奈，伤痛，傲慢，亦或是自嘲……明明心里堵得慌的嘉越依旧愤怒地瞪着秦延，“你跟踪我！”

“确切的说不是你，是林绮。”秦延看嘉越的眼神似乎带着绝望，“我知道林绮会对你出手，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没必要再让人跟着了。”

“既然你这么害怕她告诉我，为什么到如今你又自己承认了呢。”嘉越略有些逼人地看着秦延

“难道非要等你亲自撞破。”不轻不重地扔下一句话，秦延擦着嘉越的肩走了

突然被承认了传闻，嘉越感觉心里空空的，有些不知所措，看着秦延走掉的背影，不免胸口有些酸疼。尽管早就料到林绮所言非虚，然而被人亲口承认，居然会有一种不甘心

果然自己还是不希望秦延和林迁在一起吧，果然自己还是……

难以呼吸，简直快要窒息而死了，眼睛也酸涩得要命，嘉越迈开步子想要赶上秦延，却在最后一点距离时停住了

惨淡地笑了，便回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

……

令人紧张不已的一天很快过去了，秦延待自己仍旧如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是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浑浊

“我送你回去。”秦延打断了一直在发呆的嘉越

“啊……嗯。”看了看窗外已然全黑的天，嘉越点了点头

让人简直急不可耐的沉默

“嘉越，”良久，秦延开了口，“能告诉我么，你是怎么看我的。”

“啊？”嘉越愣了一下，“秦都统的话，很厉害啊，这个年纪就当上都统了……我一直都很崇拜秦都统呢。”而且秦都统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你是这么想的么？”秦延冷哼一声，“即使知道了我和林迁的事。”

“即使这样，秦都统不也很受人尊敬么，说明秦都统还是很厉害的。”嘉越对着秦延笑着，心里有一点淡淡的酸楚

“是么，”秦延惨淡地笑了一下，“可是我不希望你知道，嘉越。”

车停到了沈家大门口，嘉越一言不发地勾着头走过去了。开门时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秦延还没走，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方向，知道门完全阖上，才听见机车发动的声音

机车声渐渐淡去，直到完全听不见，嘉越还没有从一条窄缝的门后离开

秦延，其实我很在乎。

17.

思索再三，嘉越最终还是到了夜总会门口，正迟疑着是否真的要进去，突然看见某个桌前，隔着玻璃窗，林绮举着酒杯对自己笑了一下

“看来你已经亲眼见证了啊，沈公子。”看着慢慢走过来的嘉越，林绮笑得风情万分

“不是，是秦都统自己承认了。”嘉越坐下来，接过林绮手中的酒，挥手让侍者离开

“不管怎样，你知道了真相所以才来找我的吧。”林绮站到嘉越身后，凑到嘉越耳边小声说，“这里不方便说话，去我家怎么样？”

嘉越没有躲开林绮突然的亲昵，只是神色淡然地说，“去你家？你就不怕秦都统他……”

林绮露骨地笑起来，“我知道秦延让人跟踪我了，不过最近似乎并没有人盯着呢……”说完手暧昧的抚上了嘉越的脸，“而且你知道的，秦延他，从来不会回家。”

嘉越轻轻绕开了林绮的手，“所以呢？因为秦都统不回家，都统夫人就在外面勾引别人么？”

“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你来主动找我，难道只是为了替秦延来管教我么？”林绮端起酒杯送到嘉越嘴边

“当然不是，”嘉越就着凑到嘴边的酒轻饮了一口，舔了舔嘴唇，“只是这句话不说，未免显得我太过小人了。”

林绮放声笑起来，灌下了杯中剩下的酒，“我原本以为沈公子会教训一下我这样的女人呢……”

沈嘉越暧昧地笑了，“对方是秦太太，我又怎么敢，”随后转动了一下手中的杯子，“何况，秦太太这么漂亮的人，谁会舍得。”

林绮越发放肆地笑了，缓缓给自己又添上了一杯

……

“那么，沈公子，我有点喝高了，能送我回去么？”林绮眼神迷离地看着沈嘉越，压低了声音妩媚地笑着，“沈嘉越，我可以让秦延坐稳这个协都统的位置，照样也可以让你升上想要的官阶。”随后蹒跚着向嘉越走近，身子一软作势倒下

“我知道，”嘉越站起顺势扶住了林绮，走出了夜总会，“秦太太家在哪儿？”

“……”林绮嘟哝着说出了一个地址，嘉越拦下一辆车坐了进去

不得不说，林绮的确很漂亮，与林迁有着五分相似的容貌带上更加柔美亲和的五官，尽管举止轻浮但却气质不凡，倒让人感觉到一种别样的吸引力

高档香粉的味道慢慢沁入嘉越的脑海，并不刺鼻却让人感到眩晕，嘉越甩了甩头妄图挥去这淡到难以察觉的香味

搀着林绮走到秦家门口，林绮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打开了门，垂下头时散落的发髻轻轻扫过了嘉越的脸，有一种柔软温热的质感，嘉越不禁想起了几乎已经淡出记忆了的母亲

母亲梁悦走得很早，那时嘉越还不甚知事，很多关于母亲的事情还是听一些下人说的，他们眼中母亲是一个出色的军人，外人看来态度总是冷冰冰的，做什么事情都是严肃而且一丝不苟的，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敬意，然而嘉越记忆中的母亲有着温润的发，尽管不苟言笑，可是总会有一种温暖流淌

沉浸于这一丝温暖的嘉越呆呆站在原地，直到林绮不知从哪里取出一瓶红酒，手轻抚上嘉越的胸口，“既然沈公子都送我到家了，不如陪我喝两杯吧。”

嘉越偏过头，“既然是秦都统的家，不方便多呆吧。”

“这里没有秦延的人了，别装出一副我们刚认识不久的样子。你要的东西就在桌子上，”林绮斜躺在沙发上，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不过你不会打算就这样拿着东西走吧。”

嘉越取过桌子上密封的文件袋，淡淡地笑了，“之后我会好好答谢您的，秦太太，辛苦了。”

“既然想要答谢我，不如陪我一个晚上吧。”如此提着建议，从背后抱住了嘉越

18.

“秦太太最好还是放手吧，秦都统回来了看到这个情况会很麻烦的。”嘉越翻看着文件袋，一脸无动于衷的表情

“如果我告诉任何人你借我的手拿到了这个，你猜你会有什么下场？”林绮仍旧没有松开手，反而变本加厉地挑逗起嘉越来。

“没什么下场，不过是工作需要。”嘉越推开林绮的手。

“是么？那你自己去取不是比我帮你拿要好么？”被推开的林绮不恼反而笑了，“而且我也很好奇，什么工作让您需要政府军关押的人员名单呢？”

“当然是自己拿不到才会麻烦秦太太的。”嘉越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而且我不想被秦延知道……”

林绮柔若无骨的身躯又覆上了嘉越，“你就这么肯定我会为你保守秘密？”

“当然，你没有什么不愿意的理由吧。”转过身搂住了林绮，“我说过，等我晋升了，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今天就来感谢我吧，嘉越。”林绮依偎在嘉越怀里，“你知不知道，一直以来我有多痛苦，直到遇见了你——”

嘉越环着林绮，头低下来垂到林绮颈间。一直以来都得不到的名单，果然是从林绮这里入手就轻易得到了么。看来林绮这个女人，虽然的确很可怜，但真是愚昧到可悲呢

说着什么“勾引人的手段不错可还是嫩了点”，却最后还是爱上自己了么？女人，再怎么聪明，终究也是逃不出情感的动物啊。嘉越不由得浮出了冷笑，可是女人，一旦受到伤害，所做出的事情是谁也无法预料的，看来未免自己的事情被抖露，只能暂时用感情拖住她了

“嘉越，你知不知道当我发现自己深爱的丈夫和至亲的兄长居然厮混在一起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原来我这段自以为幸福的婚姻，最后不过只是被他们用来掩盖世人眼光的棋局而已！”尽管还是微笑的表情，林绮泪水却止不住地涌流出来，搂着嘉越的手也止不住地发抖，“为什么我不能拥有别人那样的幸福，为什么我就只能这样忍气吞声，为什么我被别人那样羡慕着却要独自忍受凄苦？！”

林绮脸上的脂粉被泪水洗散了一点，衬合着一脸悲痛的表情，凄凉却依旧不失艳丽，更加让人感到心疼

嘉越安慰般抚摸着林绮的头，“没关系的，还有我。”

林绮凄惨地笑起来，“我知道你其实并不爱我，同样是利用我，至少你愿意这样假情假意。”说罢紧紧箍住了嘉越的腰，吻上了嘉越的唇

嘉越身体不由得僵了一下，下意识地要躲开，林绮似乎察觉到了嘉越的动作，一只手把嘉越牵制着，一只手开始解开嘉越的上衣

“嘉越，别走，好吗？”林绮轻轻在嘉越耳边低吟着，伸手解开了自己的晶蓝色碎花的旗袍

林绮身上的香粉味剧烈地涌进嘉越的脑海，嘉越不由得全身发热，伸手紧紧搂住了林绮

……

门突然被打开了，“吱——“地一声轻响，在沙发上纠缠的两人顿时愣住了，看清来人后，林绮一把推开了嘉越——

门口站着面无表情的秦延，双眼冰冷地注视着沙发上衣衫不整的两人

嘉越呆呆地看着秦延，秦延蹙起眉，微眯着双眼，嘉越一瞬间从那双眼睛里捕捉到了很多，背叛的愤怒，失望甚至鄙夷，还有一丝嘲讽

嘉越不敢和秦延对视，迅速低下头扯住衣服把露出的胸口遮住

一股绝望涌来，嘉越浑身冰冷地呆坐在原地，什么都想不到，也什么都不敢想

一手培养的心腹和自己的妻子偷情，任谁见到了这样的画面都不会容忍的吧。嘉越想要辩解，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林绮倒是很淡然地整理好了衣服，微笑着坐在一边，仿若是已经料到一般，冷笑一声，小声在嘉越耳边嘉越说，“嘉越，对不起了，谁让你不爱我呢……到底说来你还是太单纯，因为人只要是为了自己，可是什么都舍得啊。”随后微笑着看着秦延，“延儿，还不快动手的话，你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哦。”

嘉越顿时感到一股凉意包围了全身，果然，牵涉到利益，最后受害的就是自己了么

空气很尴尬地凝结了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