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延挑了挑眉，手伸向了腰迹，几乎是一瞬间，嘉越便看见黑洞洞的枪口正正地指着自己

嘉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秦延，满是恐慌和绝望

胸口闷到无法呼吸，嘉越颤抖着想要躲开那一点一点袭来的刺痛

秦延依旧是面无表情，周围静得听得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嘉越绝望地看着秦延缓缓扣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震碎了嘉越仅存的一丝希冀

19.

眼前是一片血色，蔓延覆盖了所有的一切，包括秦延冰冷刺痛的眼神，一并都从眼前淡去了，只剩下血色的视野和自己跳动到疼痛的心

“还愣着干什么。”秦延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已足够让嘉越清醒，“出去。”

嘉越猛地从绝望的最底层回来，如果还能听见秦都统的声音，说明自己没死，那么，这血是……

来不及反应嘉越已经朝着身边看去，不由得再次怔住了

林绮惨白地倒在血泊里，瞪大着双眼，鲜血从她的额角汩汩流出，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汇成一片，蛇一样向嘉越脚边蜿蜒游过来

嘉越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

“出去，我要清理这里。”秦延的声音不冷不热地响起，“呆坐着干嘛，你难道没见过尸体么？”

嘉越起身，怔怔地看着秦延，秦延的双眼掩盖在了一片阴霾里，看不出表情，“为什么？不应该是……”

“穿好衣服，出去。”依旧是猜不出任何感情的声音

“秦都统……”出来满心的不解，嘉越更多的是恐慌和无助，如果说被秦延知道了，以后的话应该怎么办，秦延会有多怨恨或者轻视自己，林都统的妹妹被杀这种事又该怎么交代，为什么这种事偏偏发生在了自己和最敬爱的秦都统身上……

“出去。”声音高了些，可是依旧听不出任何感情

嘉越背过身子去，整理好了衣服，顺手将桌子上的文件袋塞进怀里，转身绕过林绮狰狞的尸体和站在血泊边抽烟的男人，向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秦延略有些哀伤的声音，“你连一个解释都不想给我么？”

“对不起，”嘉越的声音是自己都快听不出的嘶哑，“我，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这样啊。”嘉越感到背后秦延的目光，灼热地仿佛要穿透自己

“对不起。”嘉越说着走了，恍惚中听见背后的人嗤笑了一声

……

把文件袋直接交给了杨勉便回到了家，既然林绮已经死了，复制一份后再还回去反而更容易引起怀疑吧。林绮的死，少了很多败露的危险，但却令人不安起来

累到不行，嘉越一到家就瘫倒下去了。别的什么都不能去想了，以后怎样都无所谓了，至少还没死

做什么都没用了，不是么，沈嘉越，什么都没了

沈嘉越，你看清了自己是一个多么轻贱的人了么

嘉越嗤笑一声，阖上双眼

……

翌日清晨嘉越没有去司令部，提线人偶一般呆滞地坐在床边，佣人敲了好几次门都被遣走了，昨晚见到嘉越脸色不太好的徐靖不放心来看看也被拒之门外

嘉越就一直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军部来人接自己去司令部

来的人敲着嘉越房间的门，“沈嘉越，去司令部吧，秦延被停职了，林都统让你临时接手秦延的工作，一切等林都统回来再说。”

嘉越似乎是从深渊中爬上来了，虽然依旧是双眸无神，呆坐着不动，好歹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话，“你们，都是林迁的人？”

门外的人愣住了，良久回答，“是，我们是林都统的人。”

嘉越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那有什么事你们自己去办不就好了，找我这个傀儡做什么。”

门外的人很久没有回音，嘉越的眼泪不知怎么就一下涌出来了

毫无知觉的，泪水便温润的濡湿了整个脸颊

秦延，你究竟做了什么，究竟要我怎么样……

……

20.

等门外的人耐性耗尽，已经是下午了，窗外的阳光照得人格外地慵懒

嘉越静静地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灿烂的天

为什么这么做，秦延，你真让人想不通

想让我看清自己的丑恶么，那又何必把自己搭进去……

嘉越避过了佣人出了沈家，独自向秦延家跑去，外面尽管阳光灿烂，刮在脸上的风却异常刺骨，泪水洗涤过的皮肤越发地疼痛了

绕过秦延楼下巡视的几个警卫，嘉越迟疑着叩响了门

片刻之后门打开了，出现在嘉越面前的是秦延略有些憔悴失神的脸，看清来人是嘉越之后，先是微微一怔，随后眉微微地蹙起

看着秦延略陷的眼窝和明显坏了很多的脸色，嘉越不由得一阵酸楚，心也隐隐作痛起来，“秦……秦都统……”

“你来干什么？”秦延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眼神也飘忽着从嘉越身上移开

“告诉我，林迁那儿你是怎么说的。”嘉越强忍着流泪的冲动，拽着秦延的领子

“我说是我开枪杀死了林绮。”秦延语气平静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手从嘉越的腰间伸过去关上了门

“你要我怎么做，你这是要我怎么做！”嘉越对着秦延咆哮起来，手上的衣领被攥成一团，“为什么你不顺便杀了我，好过我一个人在这里痛苦……秦延，我不是人，我不是人！你杀了我啊！为什么……我不要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秦延微笑着拨乱着嘉越的头发，“说什么傻话。”第一次看到冷冰冰的秦延露出微笑，却是这样的憔悴不堪，让人心碎

嘉越的眼泪毫无自制地涌出来了，“为什么……我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人了……你对我那么好，我却做出这种事败坏你名声还害你停职……如果秦都统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职位被……”

嘉越话还没有说完，唇上已经覆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把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没来得及反应，对方的舌头已经撬开了自己的牙齿，勾住了自己的舌，轻轻扫过席卷了整个口腔，秦延的嘴里有淡淡的烟草香味，像某种勾魂的迷药一般环绕着自己，让人沉醉其中无法逃离

在这里，昨天晚上的自己和林绮缱绻的地方，秦延吻住了自己的唇，而且是这样一个迷醉的吻，让空气中都沾染上了欲望的味道

好不容易停止了舌尖的挑逗，秦延开始细细的啃噬嘉越的唇，柔软敏感的唇被轻轻衔住，吮吸，让嘉越不由得浑身颤栗，一缕银丝挂在嘉越微张的唇角，美丽而且淫靡

感到难以呼吸的嘉越想要让他停下来，却只能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想要挣脱，却被人紧紧按在了怀里，最终嘉越只能放松下来，手轻轻环上秦延的腰

……

秦延终于松开了对嘉越的牵制，长到令人近乎窒息的吻结束了，湿润的眼眶里噙着泪水，嘴角留着银丝，脸颊因为呼吸不畅开始微微泛红，被啃咬得通红略有些肿的唇，略显粗重的喘息，这样的嘉越让人不由得心里一阵悸动

秦延微笑着欣赏着面前的人，“嘉越太诱人了。”又禁不住把嘉越紧紧搂在怀里

嘉越恼羞成怒地攥起了拳头，“秦延！你这是干嘛！”

“打我一拳，然后回去吧，”秦延松开了双手，恢复了平时的面无表情，眼底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嘉越，我爱你。”

21.

心跳仿佛瞬间停滞了，攥着的拳一点一点握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嘉越就这样与秦延对视着

秦延离自己很近，略显急促的呼吸，深黑的不见底的眼睛，还停留在自己腰际的双手。秦延的气息渐渐袭来，嘉越感到有些眩晕

嘉越别过头逃离了秦延意味不明的视线，手无力地垂下来，心跳动得有些疼痛，“为什么？你不是应该厌恶我么？秦延！我和你妻子做了那种事……”

“那又如何，嘉越，我……”秦延搁在嘉越腰际的手力气大了些

“够了！”用力挣开秦延，嘉越跌跌撞撞地跑出秦家

……

心仍旧是停息不下的狂乱，呼吸也凌乱不堪，唇上似乎还停留着秦延的温度，身体还略微有些发软，略微发烫的脸颊上的潮红还没有完全退去

嘉越眼神涣散地走进了司令部，在其他人的注视中走上楼，如往常一样地走进了走道尽头的房间

门格外的沉重，嘉越推门的手不由得有点颤抖，房间里是空荡的死寂，熟悉的摆设，甚至是熟悉的秦延的味道

嘉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阖上双眼

秦延……爱我？太可笑了吧，有谁会爱上一个不久前被自己撞破和自己妻子做苟且之事的人……有谁会爱上一个让自己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人……没有人会爱你的，沈嘉越……即使曾经对自己那么好那么青睐自己，一切发生以后，也只会全部转化恨意而已

可是沈嘉越，你心里那一点点的侥幸是什么

只是因为他没有杀掉你还帮你顶掉了所有罪名所以还在欣喜么？因为从他口中你听见了“爱你”么……

为什么你还在留恋着他怀里的温暖，留恋着他唇上烟草的香味，留恋着他微笑时勾起的唇角，留恋他言语里的温存……甚至，他平时的冷淡强硬

沈嘉越，你真的陷进去了……

就算知道彼此相爱只会带来痛苦，就算知道陌路的两个人最终只能遗憾错过，就算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一切，最后只会变成他怨恨的资本，就算知道你我根本没有未来

明知是敌人，却还是无法自拔地爱上他了么

嗤笑一声，咽下了有些苦涩的泪水，嘉越坐在秦延的桌前，桌上还是略微有些凌乱，各种留着秦延字迹的文件散落着，皮质的柔软的座椅上似乎还残留着秦延的温度

嘉越嘴角弯起来，披上了秦延挂在衣架上的大衣

“报告秦……沈都统，林都统发来了一份电文！”门口响起了有些迟疑的敲门声

“嗯，进来。”嘉越神情自若，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伸手接过电文，“把今天上午截获的电报内容交给我，还有调动后的人手布置，包括各个指挥部内的安排和巡视人员的名单。”

“沈……沈都统愿意临时担任秦延的职务了么？”来人迟疑着问道，语气听不出是惊喜还是担忧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拿过来给我。”沈嘉越挑眉，眼睛里是从没有过的坚毅，让人不由得浑身发冷，“明天林都统是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一点左右。”来人的气势明显弱下去了，态度也恭敬了不少，“沈都统还有什么事么？”

“没了，你走吧，告诉这里的其他人，到林都统回来之前，所有人听从我的调配，不允许私自行动。”嘉越看着那人的眼睛，目光里有一丝凌厉

“是！”来人行了个军礼，走出去关上门

嘉越知道，林迁一直忌讳着秦延的势力比自己大所以限制着，所以林迁手下的人对秦延的人多少有点轻慢，以前是碍于秦延，现在秦延停职之后，作为秦延心腹的自己说的话自然不会在司令部予以重视，现在突然被林迁任职，看来也只是为了方便林迁自己的远程操控

嘉越不由得轻笑出声，林迁，你想要一个好的傀儡，我就做一个好的傀儡给你看

秦延，你丢掉的东西，我要帮你夺回来

22.

似乎是非常漫长的一个下午，天黑得意外地迟，忙完工作，嘉越感到从内心深处涌出的疲惫，窗外已经完全被夜色笼罩，只剩下招摇的夜总会的灯光，寂寥而又鲜艳

安排好夜晚值班的人后，嘉越独自走出了司令部

寒风袭来格外的冷，习惯性地向右边靠过去，这才发现自己身边是空荡荡的，少了秦延的车停在门口街道上也是异常空旷，嘉越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勾着头向前走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前，嘉越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走向了和沈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走到一个漆黑空荡巷子前，刚要转身的嘉越被人从身后制住，冰冷的枪口抵住了头，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被人跟踪了，把我摔在地上，然后跑。”见嘉越还没反应，声音又提高了些，“快点！”

嘉越回过神来，“那就得罪了，老师。”说完转身顺势折过张铭远的手臂，然后转身踢上膝盖，张铭远顺势跪倒在地上，嘉越连忙挣脱开来向远处跑去

张铭远对着嘉越身后佯放了几枪，嘉越不禁笑起来，故意让枪打不中对于张铭远来说可能更加的难吧

不过自己居然没有发现跟踪的人，还真是疏忽啊

巡视的警卫听见枪声马上聚了过来，好在张铭远已经走远藏好了，嘉越对上前来的警卫解释着刚才发生的事，肩却被人扣住了，回头一看，竟是秦延

“你没事吧？”秦延平淡而又熟悉的声音传来，嘉越喉咙有些涩住了

“没事。你怎么来了？”嘉越的声音里有一丝尚未平息惊惶

“我家在前面，听见枪声，下来了。”依旧是平淡的语气，却让嘉越感到有些慌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哦。”嘉越克制住自己不去看秦延眼中的关切

“我送你回去吧。”

……

“司令部的人说你变了一个人。”走出很远之后秦延开了口

“你什么意思？”嘉越看着秦延，目光有些逼人

“你跟着我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厉害。”秦延略带哀伤地看着嘉越

“当然，跟着你自然要学着点头哈腰，”强忍着心痛，嘉越努力装出一丝冷漠的嘲讽，“现在林迁提拔我了，没必要那么卑贱。”

“嘉越？”秦延的眼里有了一丝惊愕

“没错！我一直觊觎你的位置，那又如何，你现在这样，全是你自找的！”嘉越克制住了语气中的颤抖，努力使自己听起来无情，“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秦延！只有你这种傻瓜才会做这种事，我谢谢你做的一切，但是，只有谢谢。”

秦延怔在原地，手伸出来要抓住嘉越，却又放下了

“我会用实力证明我是多么适合这个职位的。秦延，我不比你差，一直在你手下我受够了！”嘉越说完，快步向前走去

秦延从身后一把搂住了嘉越，“沈嘉越，这不是你。”

“放开我！”嘉越简短地吐出几个字，昂着头抑制住往外涌的眼泪

良久，秦延终于松开了手，嘉越立即挣脱向家门口走去，再也多忍不了哪怕一秒钟，心痛和哀伤如洪水一般袭来，就快要吞噬自己最后的防线

对，就是这样，来恨我吧，秦延，然后夺回属于你的位置，我不要欠你什么，你本就应该恨这样我，我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

你可知道，现在爱的越深，将来伤得越彻底，也恨得越入骨

决堤的泪水夺眶而出，冰凉地划过脸颊，宛若刀割

秦延，我爱你，可是，我无能为力，那么，趁着你我都还没有陷得太深……

就在嘉越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秦延嘶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