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家君子+番外——商厉
商厉  发于:2013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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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空屋·断笔·千只鹤(上)

人们经常把恋爱又称为“谁和谁好上了”,可见处在一种不单纯关系下的两个人总是好着好着就上了,对此我们只能说老祖宗的语言总能体现出一种朴素的真理。 王君属于那种讲究“名不正则言不顺”的人,有种古老到古板的价值观,反正严格来说他空窗期也不算太长,既然是要带回家的人,他还是想把这事儿留到带潘良回家见过父母之后。

然则凡事都讲究一个契机。

又是周末,两人本来打算开车去十渡转转,临到早上闹铃响时王君却发现潘良在做噩梦,发了满身冷汗不说,还怎么都叫不醒,虽然不叫唤也不乱动,情形却着实怪可怕,王君刚睡醒时有点低血糖,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想到上手——

“!!”瞅了眼床头柜上的烟灰缸,王君想想觉得拿本书就差不多了,比如《建筑年鉴》。效果非常显着,只见潘大少两眼一睁,痴呆一秒后立即嗷嗷地叫起来。

“怎么了?”王君怜惜地摸摸他脑袋,抿着唇问。开玩笑,他还没刷牙好吗,可没有什么深情的抚慰之吻提供。

潘良也不说话,摇摇头,伸手去枕头底下摸手机。

“不是早告诉你辐射影响智商了吗?”王君下了床给他把手机拿过来,“梦到爸出事了?”

潘良听他叫得忒也顺溜,也不禁莞尔一笑。不过这种小笑话带来的好情绪显然不够强劲,潘良望着手机的开机屏幕——谁会想到潘大少这么in这么霸气的潮流小天王,开机画面居然是父子合照,当真闪瞎一打八卦之魂——“梦到妈妈走了,爸爸一个人在家发呆,忽然就从窗口跳下去了,厕所里满浴缸的血,墙上也是,还有枪??”

王君心想这不科学啊,一个人只能死一次,潘经理你到底是有多占着茅坑不拉屎?这八成是小子过往悲惨记忆和最近带薪罢工的心虚感叠加形成的脑内剧场好吗?不过这种吐槽明显只能存在于腹内,于是王君果断决定履行一个好情人的义务,用事实击败莫须有的幻象。

用力揉揉潘大少睡得乱翘的鸟窝毛,王君笑了笑,“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怜的娃,一看就是马克思主义没学好。快起来,今天带你去逛潘家园。”

潘家园离劲松不过一站地,随便一个顺路就能拐到他家。就算王君是知道他抹不开面子回家看老爹,这台阶铺得也未免太敷衍了??潘大少脸一黑,却难得驯顺地下床洗了个战斗澡,外加整装早饭,耗时不过一刻钟,让王君不由感叹这人当年军训想必也是个标兵级别。

带着潘大少总不好跟平常一样挤地铁,王君非常不仗义地一个电话杀给正大清早跟男人妖精打架的宗羽霖,借车不说还让人给停到楼下钥匙送上门,顺便把家里没拆封的补品捡好的送两盒来,让宗羽霖咬牙切齿地警告他别仗着工作了没有期末考就大刷人品下限,根据RP守恒定律,王君这种行为必会遭到春哥严惩!

于是等大少洗完澡,等着的就是一碗素什锦细面、一辆加满油的车、以及忙得屁颠屁颠却故作姿态的睡衣型男一个。

“西装还是休闲装?T恤还是衬衫?蓝色还是灰色?”丑媳妇第一次见公婆,王君的鸡婆严谨个性发作,还没洗澡就在纠结穿什么。不过紧张这个东西挺影响发挥,经过重重筛选,一向雅而不正痞而不阴的王大帅哥把自己搭配得活像个美国电影里卖二手车的。

“换掉换掉!”潘大少大手一挥毙掉王君身上那套丑陋的西装,其动作颇有赵子龙长阪坡横刀立马的气概,又以一种家长做主你别多话的架势从柜子里挑出一套休闲装,“就这个了”

王君一见傻了眼,心说您这是闭着眼拿的呢还是故意要气死您亲爱的爹呢,秀恩爱也不能让我穿你的衣服吧?情侣装它不是这么定义的??再说您整得西装革履我套个T恤线衫,这关系怎么这么分明呢?

可见表面再正经的男人脑内联想其实都不怎么经得起大众点评。

王君想想不行,所谓人一受刺激脑子就转得特别快,他那智商也不是吹的,灵机一动从配饰篮里挑出条暗红丝巾,一脸谄媚地献给领导,“领带多俗多呆板啊,小立领配丝巾最拉轰了!”

拉轰是潘大少不能拒绝的两个字,从第一天上班王君就笑话他这辈子做过一半的事情都是为了拉轰。于是丝巾毫无疑义地换上了,主人还很是沾沾自喜,对着镜子好生自我欣赏了一番。

王君非常困难地在衣柜里挣扎了半天,翻出一套半新不旧、学生气十足的衬衫长裤,料子好不说,重要的是外头白色V领线背心上衬了道暗绿间金的宽边,很有点沉静分隔的牛津剑桥味,配上王君再次留长的汉奸头、定制款银边半框镜、英伦风系带皮鞋以及略显羞涩的真诚微笑,简直是谦谦君子的模板!书生年下攻的标配!

装逼很成功,王君很满意。

潘良咽了口口水,心中猛地窜生出种莫名的怒意,为什么他们两个男人会对着镜子折腾得这么愉快?完全忽略了今天的重点!他悲情而忧伤的噩梦!于是一掌巴上王君快翘上天的后脑勺,“想什么呢,赶紧走了!”

“想你我红绿搭配,管教春风沉醉啊!”王君任他拖拉着出门,非常愉快地嘟嘟囔囔着,“更妙的是,连身份也标明了!”

“什么?”

“没事,我说能更好地表现我们的革命感情。”哎呀呀 ,潘大少都能自觉洗碗关灯了,很有点过日子的天分嘛。王君眨巴眨巴纯洁的大眼睛,笑得像只奸诈的中年狐狸,眼角细细的纹路温暖柔和,和身前一脸不耐烦的某人一模一样。

“青春少年是样样红,只是太~匆~匆~~要雨得雨要风得风,鱼跃龙门就不同~~~~”开着不怎么顺手的SUV,停滞在帝都永远拥堵的四环路上,还得忍受荒腔走板愉快歌声的魔音灌耳,潘大少把着方向盘的手不禁冒出了青筋,眉头皱得死紧,深感世界如此美好他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浑不觉一早沉溺于悲伤往事的情绪已经全然变成欢欢喜喜回门探亲的闹剧,带着个让自己时时想K一顿偏偏下不了手扔他下车的人,脑袋里转着“怎么样才能在父亲面前不落了面子”“爸爸会不会为难王君”“能不能看一眼就走不被发现”这样的巨大烦恼,就差没左手鸡右手鸭怀里抱个大娃娃了。

王君笑眯眯地往潘良嘴里塞了颗车厘子,打断了他脑中闲不下来的齿轮运转,换来大少怒视一枚,却被他当成情趣自行消化掉,并且秉持着“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的高尚情操又丢了几颗过去,乐呵呵地看着潘良没地方吐核子、只能含着核子困难咀嚼的暴躁神情,善良地建议道:“吐外面绿化带里不就好?”

“谁跟你一样没公德!”强烈运动的面部肌肉忠实地传达了主人此时的凶残情绪,一颗樱桃核“噗”地一声砸在了前方挡风玻璃上。王君见状哈哈大笑,捡起来扔出窗外,精准地砸进了绿化带的冬青丛中,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擦玻璃,又伸到潘良下巴底下等着,“水果残渣属于有机物,土地可降解的,浇浇水说不定还会长出棵樱桃树呢,再不济也能当肥料啊,为首都绿化做贡献,市政园林处会感激你的。”

“歪理!”潘大少别别扭扭地哼了一声,还是低头把嘴里的樱桃核吐在了王君伸过来的手上,王君笑笑,知道他皮薄,自行乐颠颠地算着距离种他的樱桃树,转过身来再黏糊死人地一颗颗喂大少吃水果。

潘良受的是美国教育,属于典型的惜时如金,平日里遇到早高峰堵起来总要郁躁一路,听着广播里经济新闻仍然觉得浪费时间。今天却觉得堵车也不算什么大事,吃吃喝喝讲讲话,听王君把车载广播扭开了听歌,一个小时转瞬即过,眼看着开到了东四环了,心里居然生出几分可惜来。

王君注意到他放松的表情,心里也是宁静而愉悦,他一向比较有耐心,对这种耗时间的事情很有办法。前年陪女友去看世博会,每个展馆都要排几小时队,那时他们感情还不错,买了两个小板凳,准备了一大包零食,也不用MP3手机打发时间,光是观察观察周围的人讲讲八卦闲话,困了就让女友靠在自己身上睡觉,往往身边人都已经被又热又挤的环境逼得大光其火的时候,他们却觉得“诶,这么快就排到了?”

即使最后因为种种原因分手,偶尔回忆起来时却都是美好的时候。

王君一向认为,恋爱就应该是这样的事情:彼此照顾、彼此安抚,让大家都快乐。所以他向来把身边的人照顾得很不错,恋爱态度也很认真,虽说不是天生严肃正经的性格,但也是每谈一次都怀着会永远的企望。会很光明正大地将对象介绍给亲友,在生活中彼此磨合、照拂忍让,也努力不在任何需要表明态度的场合让对方受伤。

可也许因为放下的心思总是不够,总也走不进对方的生活。

他的洒脱和君子,其实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无法迁就。

父亲曾经说过,他太过完美主义,以至于无法容忍感情中出现一点误会试探不信任,对方一点点失态的发泄都无法包容,总是第一次吵架就分手,殊不知把痛苦难堪的经历剥离出来以后,生活就成了一个徒有其表的螃蟹壳。

十、空屋·断笔·千只鹤(中)

“到了。”潘良将车停进地下车库,王君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下衣冠,确定够人模狗样了后才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拎出那两盒冬虫夏草,跟着潘良往电梯间走。

王君自觉脸色还算正常,毕竟泰山大人就是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顶头上司,这么长的适应期,怎么说也不能像个新嫁人的小媳妇样扭扭捏捏的,可潘良何等人也?别说他还当了王君几个月男友和几天的枕边人,单凭MOHO本色派王牌影帝的称号也不能看不出王君在紧张啊!看他下意识地挺直腰板,顿时有种风水轮流转的喜悦之情涌上心头,一脸嫌弃地鄙夷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不主动说要陪我来‘潘家园’,就怕成这样?”

王君摸摸鼻子,表情诚恳无辜,“我这不是怕岳父大人一个不高兴咱下季度奖金堪忧嘛!”

这就是办公室恋情的危险之处,尤其当小两口都在同一个饭碗里挖肉吃、而这只饭碗还攥在岳父大人手里的情况下!

潘良哼了一声,伸手拉了王君踏进电梯,“有本少爷在,他还能吃了你不成?放你一百二十个心,他敢给你脸色看我们掉头就走。”

王君莞尔一笑,这潘拾忆宠儿子的程度真是无远弗届,瞧潘良那得瑟的小样儿,一看就是被惯出来的。潘良和他不同,家庭关系虽然复杂了点儿,却还是很符合党中央对咱社会的道德期待,成员之间虽然经常来点小打小闹整个没完,但就跟那中日关系似的,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总也没个真闹翻的时候。

社会要安定祖国要维稳,何况鸡没吃到米缸就空了,多不可持续发展啊?王君这厢脑子里琢磨着这第一次以“女婿”身份拜访还是得给潘经理留下个良好的印象,别破坏了人家庭和谐, 手上就微微用力,象征性地挣了下,潘良瞄他一眼,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怎么,本大少就这么见不得人?在家也没见着你躲,合着到我家门口倒不能牵了?”

这哪对哪啊?感觉潘大少手上用力,王君吃痛,委委屈屈地回忆了下两人平日里的相处,哪次不是躲得离街坊邻居十万八千里?去个超市还肩并肩隔半米一脸假正经地装社会主义好青年。开玩笑,他王君住的又不是什么高档小区,楼上楼下都是认识好几年的老邻居,时不时还互相走动下请顿饺子什么的,人情味十足的同时也意味着居委会大妈对邻里私生活和小区风气的关注仅次于楼里有几个高龄剩女。至于在公司,虽说那群出来混的老油条什么阵仗没见过,可有两人的约法三章在前,谁拉得下脸主动牵个小手偷个香?

虽然说到底还得他先自我检讨下,但潘大少其实也是个外表拉轰内心古板的外骚里闷小青年啊!都互见家长了,怎么也得有个法式深吻的程度吧?这么想着,之前的忍耐和逗弄仿佛就有点亏。王君先生一向秉持有过则改的良好品德,一旦承认了自己的失误便立即行动,当即清了清嗓子,往潘大少旁边挪了几公分,一只手绕过他脑袋捂住眼睛,略略低头凑上了他耳朵:

“听说漆黑的封闭空间里亲吻化学反应会特别强烈,所以坏掉的电梯和摩天轮一样都是爱情圣地。”

“切,听谁说的?”良子同学鼻孔朝天,不屑地哼了一声,脚下硬生生遏制住亟欲后退的应激性冲动半点不肯露怯,企图维持自己在感情中一贯的主动地位。王君嘴角微动,心道如果你的耳朵没有出卖你的心,这演技至少得是个金棕榈。

“偶像剧。”

潘良还待说什么,却被一向很君子的王先生彻底打断,“唔??”

半晌,王君将手指微微松了松,从指缝间望进去,低低笑道:“怎么样?”

潘大少拉长了脸平复着呼吸,“??靠!”

“我可以理解成你很赞同吗?”

“这不科学!”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张嘴??

“亲爱的,不要欺负文科生没有化学常识,光线和气压都属于反应条件。”

“唔??”

老祖宗说得好,防民之口胜于防川!为了避免潘良再发出任何扰民噪音,王君勉为其难地再次为社会安定献身了。又一个五分钟过去,在一场唇亡齿暖的混乱斗争中成功抢占上甘岭的王君先生心满意足地松开嘴,以一种非常严谨的科学精神摸着下巴道:“怪不得那些小青年爱来爱去的故事那么有收视率。”说着还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句,“下一次,试试摩天轮吧。”

换来的当然是某大少的一记大红脸,紧接着便被报以老拳。

当两人腻歪完又整理好衣服,拎上被冷落在地上很久的虫草盒子时走出电梯后至少一分钟,潘良忽然发现,由于在刚刚的激烈斗争中两人的脑子都不太做主,居然一个不小心坐到了三十五层??

他住三十四层很多年好吗?!

一直走到3405门口敲过门才发现不对头有没有?!

还两个大男人牵小手并排走有没有?!

于是将王君室外家庭暴力一顿后又走安全梯下楼。按照传统剧情,防火梯楼梯间是凶杀强奸案的高发地段,食髓知味的王君先生一脸大义凛然地牵起了潘大少的手,非常英勇地走在了前头——他本是想避免被潘大少用眼神必杀死或者非常没品地干出类似于摸人屁股又刚好被摄像头拍到的乌龙事件,没想到正是他的这一明智之举,避免了险些爆发的一场人伦惨剧。

十、空屋·断笔·千只鹤(下)

其实要王君来说这事儿也没什么严重的,情难自禁嘛每个人都有,刚刚他们不也胡闹了好一会儿吗?电梯上上下下一直升到了顶楼还不算完,这种程度的亲亲抱抱算的了什么?最多也就是个加强版的贴面礼,甚至都不能作为岳父大人老而弥坚的有力佐证。

然而两人正纠缠不清的手指头忽然就是一紧,王君顾不上多想,果断回身捣住潘良的嘴,几乎是半抱了人往回拖。一连上了三层楼又离开楼梯间,王君关上防火梯的门,估摸着这隔音效果应该足够了,才松开捂住潘良嘴巴的左手,望一眼自己已经被大少的手指头绞得发白的右手,呐呐地动了下嘴皮子,还是乖觉地没说什么。

虽说他当初是第一天就发现了潘经理和戴琳娜之间的火花,也不代表潘良作为局内人也有同样的敏锐度,自己的老爸和学姐关系暧昧对他来说似乎是个不小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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