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家君子+番外——商厉
商厉  发于:2013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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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人都傻了。

过了好半天,正当王君考虑着要不要伸手到潘良眼皮子前头晃一晃的时候,大少终于回魂了。眼珠子刚一活络起来就是一记卫生球,“看什么看,文科生没听过视觉冲击过大会导致大脑反应滞后?”

说着甩开王君已经没了知觉的手,三大步跨到电梯门口,“啪”地按了下行键。王君苦笑着跟了上去,眼看着那电梯门跟铡刀似的慢慢合拢,顿时觉得此刻还挂在自个胳膊上的那两盒冬虫夏草怎么看怎么多余。

然而王君期待的狗血家庭伦理剧没能如期发生,老两口大抵是被他们的脚步声吓着了,早在潘大少暴力踹开楼梯间门、准备在楼层公摊面积中来个捉奸当场之前就已逃之夭夭去也。王君一面在心中高声赞叹“岳父大人good job”,一边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义愤填膺的眼神和感同身受的情怀,摆出好哥们讲义气的架势揽住潘良的肩膀,想了想憋出一句:

“看来梦中情人变后妈的刺激略大啊!”瞧那一脸弃夫相,你正牌男人在这好吗?!

你不能怪王君没有同情心,实在是他觉得这事本身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年头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你看这儿子辈的性别都统一了,上一辈来场办公室恋情又怎么了?更何况据他所知,潘经理那也是正经拿了离婚证的,这五十不到的人孤身一人快二十年了,再婚不再婚另说,总不能连个恋爱都不让谈吧?

根据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原理,他早就推测潘良可能具有隐性的轻微恋父情节,现在看来,已经不是“轻微”能够形容的了,这心理阴暗面忒明显了啊,都快赶上厄勒克特拉杀母占父了。王君略幽怨地瞅着自家脸色发黑的大少,觉得可不开心了。

大少被个晴天霹雳雷了半晌,这下被王君一刺激可算逮着了出气筒,再想到这男人跟戴琳娜一贯交好,说不定早就知晓内情却一直瞒着自己等着看笑话,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一脸阴沉地瞪着他,阴森森道:“又看了出韩剧现场版你觉得很有趣很好玩很调剂身心是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就以捉弄我为乐是吧?你老是这样,别人在意得要死的东西,你半点认真的姿态都不屑给,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处事态度让身边的人很不爽?”

王君显然被这连珠炮似的人身攻击打得有点懵,他脾气好,跟客户下属说话从不疾言厉色,更别提对爱人了,愣了好一会儿,方欲开口,却觉着喉头发干,平日里的巧舌如簧跟秋天里的蚂蚱似的,在嘴里蹦躂了两下就蔫了下去,好容易咽了口唾沫想说话,却被潘良急促的语声打断了——

“对不起。”

“对不起。这真是??太难看了。”

“自己心情不好还迁怒给身边人、恶意伤人??这样的姿态,真的是太难看了。”

潘良咬了下舌头,努力稳下声音,“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从来没有这么以为过,刚刚是我故意找你的茬。对不起,麻烦??让我静一静。”

王君喉咙口一梗,轻轻摇了摇头,“是我不好。”

潘良烦躁地晃晃脑袋,“去我家坐坐吧,我爸??他们应该已经出门了。”

潘良自己有间小公寓,但不怎么住,也没带王君去过,算算这还是王君第一次到潘良家。想来这么自觉的客人也算少见,王君自嘲地笑笑,打起精神,进厨房找了电热水壶烧了壶热水,看桌上有个造型夸张颜色鲜艳的马克杯,一看就像潘良的品味,便倒好了敲开潘良房门送进去,自己拿了个玻璃杯倒了水,就这么抱着坐在潘良家沙发上发呆。

他就是再会找乐子,也不能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下乱看乱翻。

勉强笑了笑,王君打消心头某些久远的怀想,念着好久没看电视了,从茶几上一堆报纸底下翻出遥控器,开了静音看电视。

江苏台在播“非诚勿扰”,湖南台在放“我们约会吧”,浙江台有“恋爱亮起来”,河南台是“幸福一条龙”??全中国都在说我们寂寞,又有几个人真正珍惜相处。

明明和自己约好的,永远做个好情人,一辈子不和伴侣吵架,每分每秒都认真对待,按部就班很尊重,只要不吵架什么都能看得开??一定,让所有人都开心。

摘下特意戴上装斯文的银边眼镜,把暖到发烫的杯子慢慢捂到脸上,任汉奸头安静地耷拉下来,王君想,其实他总是在关系变得难堪之前分手跟对方一点关系没有。其实他总是单身跟完美主义半毛钱关系没有。

其实他只是太脆弱。

快乐不伤人,只想要快乐。

潘良再从屋子里出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一只手抱着个铁皮的巧克力盒子,另一只手伸出来给他,“回家吧。”

王君先生抬头看他一眼,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忽然觉得真心委屈。再看他眼眶红红,浑身一百二十四个不得劲,真跟个第一次到婆家就被虐过一轮的小媳妇似的。

潘大少叹了口气,挺自然地切换到追女仔版体贴MODE,弯下腰隔着盒子抱住他,“再也不吵架了,跟我爸也不,都好好说,原谅我,嗯?”他家王不群先生心眼可小了,半个月被喂回一百二的宗羽霖小姐前车可鉴啊。

“嗯。”王君伸手环抱住他,声音闷闷的。

随便找个地方吃了顿午饭,到朝阳公园转了一圈,又拐到新光买了几套衣服聊作发泄,两人也懒得再找饭店,直接上到六层,在鼎泰丰一人叫了碗面,吃完了便提着一堆大包小包回了家。期间气氛略显沉闷,就此略过不提。

石头剪子布决定潘良先洗澡,于是王君扒了外套歪在床边,盯着潘良带回来的巧克力盒子猛看。盒子挺大,王君估计那当年的巧克力至少是一百块装的。铁皮已经磨得很旧,基本瞧不出原色,更别提分辨牌子了。潘良洗澡出来,见王君还躺在床上抱着那盒子研究,顿觉无语,垫了条毛巾在靠枕上,爬上床躺到王君身边,“要不要看?”

“嗯。”

潘良掀开盒盖,里面的东西险些闪瞎了王君的眼。

满满一盒的糖纸,满满一盒的纸鹤。

潘良随手拿出一只压扁的纸鹤,随手摆弄了几下整成立体的,拉开两边翅膀递给王君。王君结果一看,左边是“希望妈妈早点回家”,右边是“希望良子妈妈早点回家”,一小一大,一稚拙一挺秀,但都是工工整整、一笔一划。

“我小时候被惯坏了,我妈不见了之后一直哭,跟我爸死磕,我爸怎么哄我都没用,后来我听班上女生说折一千只纸鹤可以许一个愿望,什么都愿望都可以,一定会实现,就缠着我爸要折。我爸多精的一个人,除了选女人,什么事都聪明,骗我说一定要一天一只,还要自己吃过的糖纸,才能心诚则灵。我听了着急,说那不行啊,我们得快点吃。我爸说我在长牙,死撑着不许,买了十盒一百块的巧克力,每天早上起来吃一颗,每天都充满希望。”

“这是最后一个盒子,可我们到底没吃出一千张糖纸,我牙换得早,吃到九百五十多颗的时候牙就换完了,跟我爸说要整牙,就没再吃下去,我爸也就安安静静地随我去。”

“这里面一共是九百四十七张糖纸,最后三张我没折。”

潘良把盒子倒扣过来,哗啦啦一片锡纸响,拿开一看,是一堆两头削的铅笔头,“我妈是学美术的,最会削铅笔,削出来线条特别长、特别好看,就像她人一样。所以我小时候从来不用削笔机削出来的铅笔,都是她每天给我削好了收到笔盒里。她走的那天,把家里什么都带走了,存折冰箱洗衣机电视机,连结婚戒指也没留下,一间空空的房子里,就留给我们一张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摞了一百根削好的铅笔。有几根上面还沾了血。”潘良随手指给王君看,“这头是我爸削的,他技术就差多了,有些事真是要看天分的。”

“那时候我家虽然不像现在这么有钱,但条件也算不上差了,她偏偏跟个穷学士跑了,真是个浪漫的人,对不对?”

“我妈当年怀我的时候跟我家老头子开玩笑,说当不成贤妻至少要做个良母,所以我取名叫了潘良。”

“我好多年不想她了,现在想起来居然发现我还是很爱她的。”

“有点好笑,对不对?”

王君摸了摸他的头发,没说什么。潘良对他笑了下,“我相信戴琳娜,只是忽然想到了很多事情,又不放心我爸??也许我实在太少关心他了。”

“之前怎么往家带女人他都不管,也没显出特别喜欢哪种型的样子,我还真以为他老了不行了。”

“这么些年,我居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依戴琳娜的性格,这样的事瞒着朋友,会很辛苦吧。一定有很多次想跟我说的。我爸也是,这么多年,我没做过一件让他高兴的事,除了老老实实住在家里。”潘良笑了笑,“这个总不能算。”

王君也笑了,“怎么不算?父母在,不远游,古人不是说了吗,百行孝为先,能留在他身边,就是孝了。”

潘良哈哈一笑,“孝顺孝顺,孝就是顺,我爸小时候总这么恐吓我。”想了想又忍不住笑着补了句,“这么看我爸倒像是我儿子。”

王君伸手揽过他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说开了就好。不想了,嗯?”

“嗯。”潘良把东西收回盒子里,盖好盖子,放到一旁床头柜上。

“你呢?”

王君沉默了一会,“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爸妈以前??经常吵架,有时候还会打起来,很厉害的那种。不过现在都好了。”

潘良伸手环住他腰,把脸埋进他胸口,“再也不跟你撂重话了,你相信我。”

“嗯。”

“听说做爱最有益于平息情侣矛盾了,所以才有所谓的床头吵架床尾合。”经过一下午加一晚上的平复,王君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嬉皮笑脸,在潘良耳边啄了一口,色色低笑。

当上则上,他这也算是取法家补儒家,弥补了孔老夫子的不足了。

潘良两眼放光,显然也对这一提议深感兴趣,“兄弟来一发?”

王君噌地跳下床,五分钟洗了个战斗澡,跑回来时甩了甩半干的头发,有点懊恼,“早知道还留板寸了。”

潘良嘿嘿笑,一把拉了人上床,“汉奸头好啊,温柔帝嘛。洗干净没?”

王君奸笑,满脸急色状,扑上去就是熊抱一个,“那种事骗骗外人不就好。在上头的洗那么干净干嘛,那块干净了不就成??”忽然兴奋地一声低吼,“倒是你!早有准备了对不对?”

潘良傲然抬下巴,“那是大少我让着你!”

王君搓了搓手,毫不客气地亲一口,“那我开动啦!经验有限,多多关照多多包涵。”

潘良被他逗得发笑,搂着人低低喘息,“别逗我笑??”

好一通翻云覆雨之后,两人推翻了之前的错误论断,原来床上笑点低不会导致阳痿??

剥去了或温柔精明或霸道嚣张的表皮后,这对小两口充分暴露了其二逼青年的本质。两人爱的初体验之后交流感受的方式充分表面了这一点:

“爽不爽?”——这是传说中的毒舌腹黑帝王君先生。

“爽??”——这是略显虚弱but难得诚实的傲娇大少小潘潘。

王君放心地抻了个懒腰,摸了一支事后烟点上,吸了一口后又在床头烟灰缸里掐了,侧过身来,一只手给潘良枕在颈下,另只手松松搭在他腰腹上磨蹭,神气慵懒餍足。

“你呢?”不满王君拿乔地不给表扬,大少捅了他一记,明知故问道。没错!你没听错!这软糯的语音是在质问,不是撒娇!王君先生很愉快地鉴定完毕,香了一口怀中的美人儿,

“跟你清空一个楼盘一样,过剩的睾丸酮以及肾上腺素从生理和心理上都得到了极大满足。我说亲爱的,咱以后的房内生活铁定很和谐,健康稳定的家庭生活很有希望啊!”

潘良嘿嘿一笑,瘫下身子嘟囔了句,“真他妈疼,强烈要求下次换人??”

“不要了嘛,现在就很好很和谐啊!”

“度娘说,没有最和谐只有更和谐??”

于是以下的声音就这么被和谐掉了。

耳边是这人温存厮磨的呼吸声,周遭是这人惯抽的女式烟的淡淡烟气,夹杂着鬓边没干的碎发散发出的皂角清香,混成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暖感觉。能让他这么纵情,潘大少其实很是得意。这个人对于自己的欲望总是非常克制,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当然知道王君也有很多小毛病,比如私底下喜欢喝点小酒,偶尔也抽两根烟,但无论哪一种都很节制,烦恼时不抽,生病时不抽,封闭空间里更是不抽。

他认识很多有钱人、社会精英成功人士,大多数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癖好,底子厚压力大的爱抽点青的白的,没脸没皮的好点男女情色,脾气坏的容易酗酒,就是再健康一点像他一样的也有怪癖,一星期不去健身房疯上几个小时就全身不给劲儿。

是空虚,是寂寞,是精力感情双双无从发泄的烦躁。他们这样的人,不能让自己空闲下来。他们比平常人有更多更狂热的行动力,更饱满更急迫的激情,却缺少一个可以宽容承纳这一切的载体,一个能将恶劣的情绪发泄化为正能量的转换器。

从这方面来讲,运动不如做爱,做爱不如恋爱。无怪那么多人轻易沦陷,投进去的是糟糕情绪,得到的却是包容的怀抱和疲惫却满足的幸福感。彼此拥有,彼此付出,就像太极图在两个个体之间循环不息,混沌交融后终臻圆满。

而他多么幸运,在这个一窍不通的领域被人温柔引领,踩着最轻巧的步伐,不动声色地将他隐晦的苦楚和怨愤都化作温暖感觉,像是海水浪涛,又似母亲怀抱。

他想,这应该是爱。

难得狠狠煽情了一番,潘大少忽然打了个寒噤,王君那种现实主义者,听到这种表述大概会嘴角抽搐脑袋抽筋吧。潘良忽然想到小学老师铿锵有力的深情宣言,号召同学们要做“奶牛一样的人,吃的是草,产的是奶”。将王君先生和奶牛或者猫屎咖啡并排放在一起的联想让我们大少脑袋上顿时顶了一圈金光,双目炯炯有神,散发出阵阵邪气,一望即知其居心之可议。王君脊背一凉,捏捏潘良的高鼻子,“想什么呢?”

“没啥”,潘良眼珠子一转,十分熟练地转移话题,“就想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收服H队那群整天想着报复社会的讨薪前总监的。”

王君不愧是学语言出身的,只呆了一秒就从这么长的句子中准确地抓到了主谓宾!

“想知道啊?”

潘良虎躯一震,眼放精光,连连点头。

王君奖励性质地拍拍他脑袋,神色颇为嘉许,“虽说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不过小潘潘终于开窍了开始学会理解为夫了我也很高兴。夫子微言大义,好好听了啊。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蛮夷高压手段岂敌我中华泱泱文化,你爸那套无情的纯·市场经济竞争体制在咱大中华是行不通地,想要收服人心,莫过两点——”

潘良点头如捣蒜。

王君卖够了关子,又低头吃了口嫩豆腐,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表扬大大的有,奖金狠狠地发,没了。”说完双手一摊,嘴角眼角微微上翘,天真无辜又狡诈。

潘良的心跳得厉害,好一会才一记老拳捶在他肩窝上,“又耍本大少,作死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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