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雁行)——闻尔
闻尔  发于:2012年10月17日

关灯
护眼

阿耀一怔:“什么意思?”

“呵,什么意思?”姜远拉开乐乐使劲拽着自己衣服的手,走到阿耀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女朋友生病两天你连个电话都没有,平时一个星期也难得见到一次人影,从来不关心她在想些什么,凡事都要别人来围着你转,你到底哪点配得上乐乐?”姜远的样貌偏向于清秀,上次超市门外短短一瞥后阿耀还一直以为他是那种温柔包容的性格,没想到此时说起话来咄咄逼人,隐约间倒有些铭徽的影子。

阿耀被他说得哭笑不得,自己和乐乐相处多年一直都是这样,说真的的确不像在谈恋爱,但是这么久以来乐乐都没说过什么,看她的样子倒像是挺开心,因此自己也没多想过,没想到现在由一个外人说出来,倒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过了。

想想,阿耀还是选择了最保险的回答方法:“我最近家里出了些事,没能照顾上乐乐,是我的错。”

“那以前呢?”姜远问。

阿耀皱眉:“什么以前?”

“以前她不开心的时候、生病的时候,想见你的时候,你都在哪?”姜远指指阿耀的胸口,一字一顿地说:“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真的有把她放在心上过吗?”

怎么没有?阿耀觉得无奈。

虽然一直以来和乐乐的关系都显得不够亲密,但阿耀一直以为乐乐很清楚她在自己心中的重量。阿耀不是喜欢腻腻歪歪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果在乎了谁,就会把这个人放在心里好好珍藏起来,或许平时的表现里不大看得出来,但是每到关键的时候总是会认真考虑到。就像铭徽的事,明明知道自己心里想要在一起的人是铭徽,却由于对乐乐的不忍才始终坚持着不肯说破,让乐乐伤心,在阿耀的世界里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

可现在,这个人却当着乐乐的面这样问,简直就像是在替乐乐质问一样。

阿耀心里很不舒服,有些委屈。他没有回答姜远的问题,反而看着正低着头沉默的乐乐,轻声说:“这些是你的想法?”

乐乐没吭声,良久,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阿耀几乎是立刻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改。”

姜远不屑的哼了一声。

“不用了……”乐乐咬着唇,无措地看了阿耀一眼,又飞速低下头去:“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阿耀根本没在乎她说的内容,只是道歉:“乐乐,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这样挺开心的,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你……你别难受,好吗?”

乐乐咬紧唇不说话,旁边的姜远听不下去了,没好气的说:“和你分手她就开心了。”

阿耀一窒,良久才小声说:“你真的要和我分手?”

乐乐没回应他的问题,只是低低地抽泣了两声:“阿耀你先回去吧,我最近脑子很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顿了顿,她又说:“对不起,奶奶刚去世,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还闹脾气给你添麻烦……”

阿耀呐呐:“没有的事……”

然而乐乐却像是忽然放开了许多,擦了两把眼泪,索性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其实这么久以来,我一直觉得你能和我在一起就好了,也不要求什么,但是现在……现在你朋友回来了,你好像根本都不需要我了,我……我就是觉得自己对你来说好像是不多不少的一个人……这样想不对,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阿耀,我抓不住你,真的,你离我太远了……”

断断续续地说完,乐乐没再哭,却始终低着头不肯抬起来。

阿耀安静了好一会儿,渐渐领会了她话里的意思,喉咙里苦涩的一片,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我们分开吧。”

乐乐身子颤抖了一下,没反对他说的话,姜远默默地伸手过去将她揽住,这样看去,他们倒像是一对真正的恋人。

阿耀对姜远说:“请照顾好她。”

姜远没点头,也没承诺什么,只是挑衅地看着阿耀。

“我知道你比我好。”阿耀苦涩地笑笑,耸耸肩:“但是只要能让乐乐开心,这些都没关系。”

“说得好听。”姜远淡淡的。

阿耀不辩解,只伸手理了理乐乐微乱的刘海,凑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早点把病养好。”

然后就没再啰嗦,转身走了几步,回头,对着他们挥了挥手,隔着距离,阿耀的目光很温柔。

或许谁都不会知道,最早说放手的人其实最难放手,而被丢下的人一直踟蹰犹豫不前,却是因为心中有牵挂才不能走得坦然。

阿耀没有说过,自己是真心喜欢乐乐;也没有说,曾经有乐乐陪在身边的时候,他也会觉得很幸福。

有些人遇到的太早,有些人遇到的太晚,或者合适或者不合适,各人有各人的命运。阿耀走在路上,静静地想:也许姜远才是乐乐的命运,而自己——

手机蓦地响了起来,低头看了看来电显示,阿耀忽然觉得片刻前的疲惫顿时释然,微微一笑,他接通电话:“阿徽。”

“很开心?”铭徽笑着问。

“嗯……不是。”阿耀摸摸耳朵,坦白:“乐乐刚刚和我分手了。”

铭徽沉默了一下,随即故作不满的说:“那你的反应太奇怪了,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好事了。”

“也算是好事吧,乐乐不和我在一起会更开心,我也不用有太多负担。”阿耀仔细想了想,用力“嗯”了一声,“果然是好事!”

“呵呵,你小心别让乐乐听到。太没良心了。”铭徽的声音也轻松起来,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你现在是不是在乐乐的学校?我过来接你吧。两分钟。”

“你怎么知道?”阿耀惊讶,随即反应过来铭徽说的时间,更惊:“你在我们学校门口了?”

“嗯。”铭徽淡淡的:“到门口来吧,今天不是说好了去看周淼吗?”

“哦,对。”阿耀匆匆忙忙收了线,朝着门口跑了过去。因为距离比较远,等到阿耀气喘吁吁跑到门口的时候,铭徽的车已经安静地停在那里了。

“嘿,来的真快。”阿耀抓着车门喘了两口气,打开坐进去:“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铭徽侧过来替他系安全带,一面说:“案子都结了。闲着没事就提前出来。”

“唔。”阿耀忽然想到什么,问:“那个乔老的案子呢?上次不是说他儿子和继母在争遗产么?最后怎么啦?”

之前在画展上巧遇的时候,铭徽就在负责这个案子,后来和铭徽和好,闲着无事的时候阿耀也随口询问过几次,听说那个乔老先生虽说画画得好,但家庭关系却乱得理不清楚,前前后后总共娶了五个媳妇,最后一个比自己的儿子还小,每天在家里上演没有硝烟的内战,吵得人不胜其烦,连乔老最后猝死,这两个人在这其中都要负很大责任。

“联合继母把自己的老爹气死,再来争遗产,这些人真是疯子。”阿耀感慨了一句,见铭徽正若有所思,像是没听见自己的话,不满地捅捅他:“回答啊。”

“哦。”铭徽摸摸鼻子,却没回答,反而问道:“你还记得陶雨婷吗?”

“陶……”阿耀一怔,随即瞪眼:“怎么不记得!我一直觉得她对你有意思!”

“嗯,她是乔老的孙女。”铭徽平静地抛出一枚重磅炸弹:“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的。乔老的遗嘱里明确写出要将全部的遗产和画作留给陶雨婷。”

“所、所以……”阿耀半天没回过神来。

“所以,这个案子就这么结了。”铭徽偏头笑笑:“那两边的人闹得天翻地覆,最后陶雨婷叫来人把遗书拿出来一看,全都闭嘴了。”

“可她不是姓陶吗?而且这哪跟哪儿啊……陶雨婷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阿耀瞬间觉得这世界玄幻了,陶雨婷家里是很有钱没错,但是这和画画的有什么关系?以前也没听说过啊。

“她爸爸姓陶。妈妈是乔老的大女儿,只不过很多年前就和家庭断绝了关系,这次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那乔老还把遗产留给她……”阿耀全然不能理解:“这些人也太复杂了。”

铭徽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再复杂也和你没关系。”

阿耀眼睛一眯,满足地叹了口气:“也是。”

第二十四章

“不过,话说回来,我走之后你和陶雨婷怎么样了?”隔了一会儿,阿耀又凑过来,装作不经意的问:“她不是挺喜欢你吗?你们有没有在一起过?”

铭徽瞥了他一眼,唇角隐隐有些笑意,没说话。

“什么态度。”不满的哼哼一声,阿耀转过头去,打算大度的放弃这个话题小睡一下,却忽然听铭徽说:“她后来去了美国。”

咦?阿耀眨眨眼,美国?

“初中毕业就走了,高中的时候回来过两次,她跑来找到我,让我陪她去喝酒。”铭徽慢慢地回忆,眼中有些温暖:“她在那边恋爱不顺,回国找我发泄,结果没想到我比她还不顺。”

“你什么时候恋爱不顺了?”阿耀不爽。

“你一走那么多年,连个影子都没有,这叫顺?”铭徽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正好遇到十字路口亮红灯,停下车来,伸手将阿耀拉过来亲了亲:“她一早就知道我们的事了。”

阿耀不好意思地缩回去:“什么时候?我都不知道她就知道了?”

铭徽咳了一声:“……你当时才十二岁。”

“咦?”阿耀挑挑眉:“我那会儿好像不是在和你恋爱吧。”

“除了名分,该有的我们都有了。”铭徽淡定地回答。

阿耀:“……”

铭徽:“难道不是吗?”

阿耀脸红:“是的……”

当天晚上,在看望过周淼后回到铭徽家里,阿耀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喂。”刚刚沐浴过的身体清香温暖,阿耀舒服地舒展开胳膊,翻身稳稳地压住铭徽:“你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铭徽一手枕着后脑,一手漫不经心地拨着阿耀湿漉漉的头发:“你说呢?”

“嗯……小学?不不,那会儿太早了,那就是初中喽?不过我怎么觉得好像不是呢……”阿耀认真地琢磨着,丝毫没注意到铭徽的指头渐渐从发尖移到自己的颊边,直到被他扣住后脑按着亲了一口,这才反应过来,推了铭徽一把,怒:“我在说正经事!”

铭徽耸耸肩,阿耀又继续皱眉苦想。但实际上他和铭徽从认识到分开都还只是孩子,而且铭徽对待自己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他实在是判断不出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

“到底是什么时候啊。”阿耀认输,戳戳铭徽。

“嗯……”铭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忽然一个翻身将阿耀压在身下,垂头亲了亲阿耀的额头:“如果我说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信不信?”

阿耀怔愣了半晌,坚决摇头:“不信!”

铭徽笑笑,又亲亲他的脸颊:“真的。”

“不可能!”

再亲亲鼻梁:“真的。”

“骗人!”

这次阿耀没机会说话了。

好一会儿,铭徽放开气喘吁吁的阿耀,鼻梁在他脸颊上轻轻蹭了蹭:“我没骗你,只不过当时我自己也不知道而已。”

阿耀木木地眨巴眼睛。

“我小时候几乎没什么脾气,但是你第一次见面就把我惹怒了。后来那天晚上,你在阳台上哭,我听到了,莫名其妙地,就觉得心里不舒服。”铭徽拨开阿耀额前的碎发,柔声说:“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和你说的第一句话吗?”

阿耀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你说,‘别哭了’?”

“嗯。”铭徽表情温柔:“大概是从那个时候起吧,我就知道你对我来说和别人不太一样。即使不是当时不一样,今后也会不一样。”

阿耀蹙着眉,想要装作严肃的样子,但是绷了半天还是没能绷住,一下子笑了出来:“你还真早熟!”

“是你太晚熟。”铭徽微笑。

安静了片刻,阿耀忽然叹了口气:“阿徽,你说我小时候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哪个孩子会懂事?”铭徽反驳他。

“可是你就很……”顿了顿,想起铭徽从前死气沉沉的样子,阿耀摇摇头:“算了,你那会儿还不如我呢,简直跟行尸走肉一样。”

铭徽不做声地侧身搂紧阿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耳朵,淡淡的说:“我人生的前十年都不能算作活过。”

“嘿嘿,所以说我很重要了吧!”阿耀面露得色,挣扎着从铭徽怀里探出一只手来,捶了捶铭徽的肩膀:“你再怎么聪明厉害,没有我还不是不行!”

“嗯。”淡淡的回应。

“唉,就这点反应?”阿耀挠挠他。

铭徽挑眉:“你要什么反应?”

“这个时候你应该深情一点!说——”阿耀坐起来抓抓脑袋:“呃,说……”想想想:“说什么好呢?”

“对啊,说什么好呢?”铭徽笑着看他。

“……那还是就这样吧。”阿耀默默趴回铭徽身上。

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安静地靠在一起。阿耀下巴搁在铭徽的胸口,随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内安定沉着搏动着的心跳。

阿耀恍惚觉得,这好像就是最深情的答案了。

渐渐地,眼睛疲惫地一搭一搭,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阿耀依稀像是听见了铭徽轻轻的说话声:“现在好些了吗?”

迷迷糊糊地,阿耀嘟囔:“什么?”

“乐乐的事。我知道你一直很难过。”铭徽慢条斯理地梳理阿耀的头发,一面说:“你是怕我不开心,但其实你应该告诉我的。”

阿耀头脑一清,眼眸暗淡下来,闷闷地应:“嗯,好多了。”

“她很难过吗?”铭徽问。

“还好吧……毕竟是她提出来的。”顿了顿,阿耀说:“还有上次我们在超市看到的那个男生,他陪着乐乐。”

如果不是因为姜远的存在,或许阿耀也不会答应的这么干脆。相反地,正是知道了乐乐身边有比自己更适合、更能给予她幸福的人,所以在说分手的时候,阿耀虽然不舍得看乐乐难过,但也仍然答应了下来。不然,以乐乐的性格,有时候只会悄悄把自己逼到绝处都不肯开口。说起来,在这方面阿耀和乐乐的性格倒是惊人的相似。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