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翔叹了口气，转过头。隔壁桌那男孩子叫陈炜，是个大专刚毕业的。家里条件挺好的，于是也不着急找工作，天天背着相机包到处拍。不知道哪个筋不对了，跑过来报了个平面设计班，却又总是表示真正好的照片从来不是靠ps来的。余翔上了几节课就被他烦的不行，因为这个家伙总是上课不专心，每次到自由练习的时候就总是有千奇百怪的问题来问。

陈炜摆出个可爱正太模样，余翔拿他没办法，挪了凳子坐过去。拿过鼠标在界面上操作起来。

“喂喂，你慢点。让我看仔细了。”陈炜见他刷刷几下就要搞定，赶忙嚷嚷。

余翔不耐烦，“拜托，摄影师，你能不能上课认真一点啊。”

陈炜拉住他，“对了，我有个活儿你干不干？”

“什么活？有钱没钱？”余翔好奇。

“废话，没钱我告诉你干吗啊。”陈炜说着从他那个脏兮兮的背包里抽出本杂志给余翔。余翔拿了一看，是本时尚杂志，叫《IN风尚》。余翔翻了翻，他平素臭美，很喜欢买这种杂志看，不过这个《IN风尚》好像是本新出刊的，之前在报摊亭也没怎么见过。不过这类杂志也没什么大区别就是了。

陈炜见他乱翻，把杂志拿过来，翻到其中一页指给余翔看，“喏，就是这个版块”

余翔凑上前看，是个网购达人推荐版块，有商品推荐，包括这个商品的网店地址，还有模特上身演示。旁边还附有编辑煽情的推荐，就恨不得大家都去买，不买后悔。

陈炜接着说，“我现在是他们的兼职摄影，主要是负责这个版块的啦。他们现在在招些模特。”

“模特？那我可不行，我又不是专门干这个的。”余翔赶忙推脱。

陈炜看他那样，戳了他一下，鼓嘴道，“喂，你别自卑好吧！”

余翔扎毛，陈炜忙拉住他说，“其实他们也都是招的兼职模特啦，要求不太高，人长的帅，有身材就行的。”

“多少钱啊？”

陈炜一笑，摆出一手五个指头晃了晃，“一天”

余翔眼睛一亮，“这么好？！”

陈炜点头，笑的春光灿烂，“那当然咯。这周你有时间吗？去试镜吧！”

余翔天天有空，忙点头答应了。

回家告诉赵志铭，赵志铭笑话他别被骗去拍GV。余翔鼓气，拿脚踢他屁股，“有那么好笑么！”赵志铭正窝在床上，抱着手机玩游戏，被他踢一脚不在意。

嘴里继续叨咕，“到时候把你骗到某个110都找不到的地方，房子四周都有人看守，找几个大汉把你轮了，边轮边拍现场，哈哈”

余翔生气，扑到床上夺过他的手机，压在他身上打他。赵志铭不怕打，余翔打他根本舍不得用大力气。赵志铭趁乱抓住他挥动的两手臂，牢牢地捆在胸前。余翔趴在他身上，两个人离得很近。赵志铭抬头亲上去，一个翻身把余翔压倒在身下。

抬手关了灯。黑暗之中，窸窸窣窣的脱衣声。还有两个人还没有进入状态时的吵嘴。

“关灯干吗啊混蛋！”

“乖，关灯有情调。”

“轻点！嗷……”

“叫什么叫，班长听见了多不好！”

“我明天就告诉你们班长你是个死同性恋。”

“你敢！”

“嗯……啊……”

“舒不舒服？恩？舒服吗亲爱的？”

“啊……”

隔壁。李燕推推冯凯，“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冯凯正坐在床头看杂志，又仔细听了听，“好像有……隔壁又闹上了吧。”

李燕皱着眉头说，“赵志铭和那个余翔，不会真的同性恋吧？”

冯凯瞪了她一眼，“你可别出去乱说！”

李燕说，“我知道啦！”说着上床也关了灯。

租来的摄影棚挺简陋，倒是里里外外有不少人。兼职模特除了余翔，还有一个男生，两个女生。相比余翔，那个男模要更称职些，身材好，个字也高，除了长相没有余翔出彩之外。当然正好跟余翔相反，他的服装搭配就都是硬派风格的，而余翔就会穿一些更街头更文艺的搭配。

陈炜平时看起来很吊儿郎当，一工作就很认真。余翔被他的高要求弄的是浑身酸疼，从来不知道做个杂志模特也这么累的。

最后一组照片拍完的时候，已经是快近凌晨了。一群打扮时尚的年轻人打着哈欠，往路边摊去。余翔觉得杂志社这些人都不错，他以前也没想到自己会认识这样的一群人。他们都很年轻，说话也热闹，会玩，会闹，但是也会正经地做工作。余翔也不傻，显然知道这些人比他从前认识的那些朋友要靠谱多了。

一群男男女女叫了啤酒、烤肉，围在一起吃的很开心。于是等余翔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快要三点。一身酒气且意犹未尽的余翔，刚进屋便看到从卫生间里洗完澡出来的赵志铭。

余翔斜倒在沙发上，一张脸因为喝了酒而面颊泛红，他傻乎乎地盯着赵志铭。都说工作的男人最帅，赵志铭与一年前呆愣愣地模样不一样了，参加实习之后的赵志铭，每天都穿的一本正经地上班，身上那点学生时代的青涩味道越来越淡。慢慢地他就不叫男生了，该叫男人。赵志铭看到余翔那副德行，走过去踢踢他，“哪喝这么多酒？”

余翔打了个酒嗝，他没醉，但是却困了。赵志铭看着他要往沙发里倒的身体，赶忙拉起他往卫生间拖。

余翔被水一冲，又醒了。于是开始乍呼呼地边洗澡边说话，告诉赵志铭今天摄影的有趣的事，告诉他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朋友，告诉他那些朋友说了什么好玩的笑话。

赵志铭靠在墙上听他说，一脸笑意。这个余翔，明明比他大几岁，却让他此时从心底地想宠溺。

第十四章：周临

天开始慢慢暖起来，棉袄脱掉了，毛衫收起来了，天气预报再也不报道寒流的时候，春天来了。

赵志铭为了毕业设计已经忙的脚不沾地，况且还有设计院的工作。有时候甚至就在办公室凑合睡上几个小时，醒来接着忙。

而余翔的培训班也在有条不紊地上着。培训班还算负责，偶然周六周末还会请几个大公司的设计总监过来讲讲课。余翔跟陈炜反正都是无聊，就会过来听听。

说起来，余翔跟陈炜的关系越来越好。余翔自觉不是一个搞文艺的人，跟着陈炜呆久了，也开始学起摄影。顺带着杂志社那一群人，常常没事聚聚。杂志社里有个叫张龙的小子，玩滑板玩的很好。余翔这个见一个爱一个的家伙，又跑过去跟人家学滑板。嗖嗖地踩着滑板滑来滑去，偶然还挑战些高危险动作。余翔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快乐，很充实。

另一边，赵志铭跟周临，也慢慢亲近起来。周临的身边也没有几个朋友，别人都是看到他这个冰山要绕道而过的，赵志铭却不会。周临不再排斥赵志铭，偶尔会帮他看看设计稿，带他去参加T大举办的各类展览和讲座。

这天周六，赵志铭跟周临跑来T大图书馆借了几本书，两个人坐在T大有名的咖啡屋里。周临冷冷清清地看书，看到有意思的地方就给赵志铭看。赵志铭坐在对面，盯着周临手腕上那块表看。

周临说，“这表我姐送的，好看？”

赵志铭点点头，“好像是个奢侈品牌吧？”

周临不在意地说，“还行吧，我姐随便买的。”

赵志铭摸摸鼻头，这个动作快成了他的习惯了。周临老家在浙江，浙江人富裕果然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么想着，想到他家那个兔子。兔子翔好像没买过什么名牌东西，穿衣服也就是简简单单。比起来他倒更像个普通学生，而周临的穿着品味都太考究了。

周临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轻轻一笑，“我从小跟着我姐过。我姐打扮我姐夫习惯了，所以就也买这些东西给我。”

赵志铭看他穿着白底淡条纹的休闲衬衫，外面的夹克放在一边，细边的眼镜架在鼻梁上。一副美国派，忍不住说，“其实也蛮适合你的。”

周临笑笑，嘴角的笑意还没散去，右手探过去，覆盖在赵志铭正拿着咖啡碟的手上。

一时间赵志铭楞了。周临见他表情，不在意地收回了手。转头看窗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淡地说，“学校的游泳馆开了，哪天去游泳？”

赵志铭心里还没平静，他在想周临刚刚是什么意思。这个周临总是一副白开水似的，该笑就笑，该不笑就不笑，从来没有多余表情动作。这个人真难看懂，他大抵能明白他刚刚的意思，但是又心里不敢确定。太惊讶了，以至于他都没听清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周临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嗤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

“……”

“呵，”周临看着他，神态依然，却气势泠然，“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赵志铭眼神流离，他知道了，却不明白怎么做才好。他还有余翔呢，就算他没有余翔，周临这样强势的人……赵志铭还是一片慌乱。

周临凑上前，盯着赵志铭笑意盈盈，“我猜的没错的话，你跟那个男孩子还在同居吧？”

赵志铭抬起头，周临狭促地笑。

“恩，猜得没错。”他自暴自弃地回答。反正这个周临这么聪明，瞒也没必要。

周临一副了然的模样，继而又歪着头笑，“那我也想做你的男朋友，你说怎么办？”

赵志铭内心起火，表面平静，“我都是压人的，你确定？”

周临盯着他，眼神很势在必得，“为什么不确定？”

赵志铭摇摇头，“算了，别说这些了。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是同性恋，现在跟余翔也是玩玩而已。早晚都要分手的。”

“那就现在分手好了。”周临冷笑。

“分不分手是我的事情，你没资格过问。”赵志铭有些火了。这个周临，也强势太过分了。

“如果我只是普通的同事、朋友，那我当然没有资格过问。但是我说了，现在我想做你的男朋友。”周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的很清晰，很明白。

赵志铭想骂人，看到周临那张脸，像极了他家隔壁那个想吃糖没糖吃的小孩子。他忍住了，低着声耐心地说，“别神经了周临。”

周临狠狠得剐了他一眼，等着吧，余翔。他这么想着，低头喝了口咖啡。咖啡苦涩，让他禁不住皱了皱眉。

赵志铭心想自己这张脸是不是该去整容，怎么尽让他遇到这种事。他自认为自己挺阳刚的，招了个余翔还不够，又来一个周临。哎，这个周临，比小翔可难搞定多了。这么想着，他愁眉苦脸地抽烟。早知道周临是这么个人，有这样的心思，当初何必去招惹他。可是当初他也纯粹只是抱着想交个朋友的态度去结识周临啊。赵志铭扔了烟头，一脚捻上去，这TM叫什么事啊！

不远处一辆车晃了晃大灯，赵志铭挥挥手，那车开过来，赵志铭开门上车。好久没见李王，他越发地富态了。

赵志铭随口问他实习的事怎么样了，李王摇头晃脑地说他爸公司随便盖个章就行了。赵志铭听完也没搭腔。最后到底没忍住，把自己实习认识了周临，以及周临那天对他说的话一股脑跟李王讲了。

他等着听李王的嘲讽，果然李王嘴贱，没少笑话赵志铭。

“你是不是中邪了，自打跟白倩倩分了之后，姑娘一个没招惹，帅哥一个个往你身上扑啊。”

“去你妈的”赵志铭随口骂。

“不过这个周临吧，听你这么说挺好的，有钱有学问。哎哥们，浙江人不是喜欢招入赘么，你赶紧甩了余翔跟他。”

“你TM能不能好好说话！”

“行行行，怕你了行吧！”李王讨好地笑，“上次我跟我哥手下的人吃饭，就老跟着他出来的那个傻大个你记得吗，都叫他傻老鹰的，这个家伙退伍军人，身手很不错的，给我哥当保镖……”

“说正题，别扯没用的。”

“哦对，就这个傻老鹰，我跟他吃饭，说到何家龙么，就说到余翔。你们家那个余翔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虽然长的像个野百合似的，其实就是p。他上学那会私生活挺乱的，何家龙带着他瞎混，你说何家龙都那么个被包养多少回的货色了，余翔能好到哪儿去。”

赵志铭静静地坐着听，这回没骂李王。只是脸色铁青，良久才说，“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李王不屑地笑，“我早跟你说了，玩玩就行。你要真是说成同性恋了，那兄弟我也不会看不起你。余翔这个人么，我也不说什么了，反正你自己看吧。他们那些同性恋酒吧有多乱你也见过，你说你对一个酒吧里认识的人上心，你不是傻逼你是什么？”

赵志铭心里烦躁，他的确是没把余翔当个什么纯洁的小处男。可是这些话从别人口里听到，他心里不太好受。一切都挺好的不是吗，余翔上他的课，他忙他的事，至少他回不回家会有个人问他，晚上吃饭会思考一下吃什么好，偶尔可以一起在那张不大的床上疯狂一回。他没想长久，可是这段不想长久的恋情似乎注定要不平静地走完。

赵志铭觉得自己没爱上余翔。爱是个什么狗屁东西？就是有点喜欢，怎么能不喜欢呢，那家伙像个兔子似的蹦进他的生活，活生生地让他变成了同性恋，这辈子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几乎把他的命运给改变了。可是他自己又头脑非常清晰地想明白他们的后果，他们的结局。余翔又有多喜欢他呢？大概比他赵志铭付出的多那么点，但是估计也就是那么点了。说白了，他两就是寂寞，就是闲的，就是非得有个人陪着才能过的人。

赵志铭心里有些看不起余翔，虽然他不承认，但是无法掩饰对余翔的鄙夷。这种奇妙复杂的心情让他快要失控。因为身边还有那样一个强势的追求者——周临。

第十五章：暧昧

这之后周临真像赵志铭说的，“发神经了”，简直可以说是阴魂不散地开始追赵志铭。

周临是一个目标一旦确定，就一定想尽办法都要去达到的人。从前不觉得，但是现在赵志铭是真的怕了周临。

“你，在躲我？”午饭后的休息时间，周临走到楼顶的阳台上，他看到赵志铭正坐那儿抽烟，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

赵志铭心里叹了口气，“我怎么会躲你。”

周临坐在他身边，“没躲我你为什么不看我？”

赵志铭只好抬头看他，周临的眼底有一片难得看到的激动。他把头靠过去，倚在赵志铭的肩膀上。

赵志铭任他去了。这个周临，他已经快要招架不住了。外表看起来那么清冷的人，心里却一片火热。比起来，余翔简直一盆清水看到底。

周临喃喃地说，“他能给你什么呢？又不懂你的事业，不懂你的梦想，不会陪你奋斗，更不要说和你一起实现梦想。”

赵志铭左手拿着烟，右手撑在条椅上，抬头望天。周临说出了最现实的，也是他最不愿承认的，余翔确实什么都不能给他。

“而我却不一样。我可以陪你一起，做你喜欢的，去你想去的地方。你喜欢做建筑设计，那我就陪着你一起，我们可以一去去国外学习，去知名的设计院工作，我们一起设计，建我们俩设计的大楼。以后还可以一起开工作室，你做老板我就给你打下手。你看对面那片，是以后市政府会重点规划的第三个经济重点区，以后那里要是能建起一座我们俩设计的大楼，你说有多好？我觉得只要我们在一起这些就一定能实现的。”周临抬起头望着赵志铭，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梦想对未来的憧憬和执着。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话语太具有诱惑力，赵志铭望着他，心里几乎是风起云涌般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