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雯当然也不会放过，捏着他的下巴好奇，“你这个下巴真是没有整过？”

余翔扒拉开她的手，“哼，羡慕死你了吧臭丫头！”

小雯凑过去，“速速奉上你家那位照片！”

余翔跟小雯的关系早就好到两人无话不说了，小雯既然要看，那余翔也不躲着藏着，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打开给小雯看。

照片上两个男孩子头脸贴着脸，那男孩子的双眼皮尤其突出，眼眶深邃，好像混血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像比余翔大好几岁。

两个人凑着看照片，小雯还在点点评评赵志铭的长相，突然头顶咳嗽一声。

孙晋站在他们后面，万年微笑的样子。余翔赶忙把钱包收起来，不想越忙越乱，啪一声钱包掉在地上，恰好蹦在了孙晋的脚边。孙晋弯腰帮他捡起来，顺眼看了下那张照片。不动神色地又还给余翔。

“你们两今天很闲？”

余翔和小雯缩脖子。孙晋没再说话，转身走了。两个人对着吐了吐舌头，专心开始忙碌起来。

难得地赵志铭今天没有加班，准时下班的他心情很棒，于是决定温柔体贴一把，去接一下他家那只兔子下班。

站在光亮的大楼里，他坐在大厅里等着。余翔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说让他稍等稍等。结果这一个稍等就等了快一个小时。

又不好在大厅里抽烟，赵志铭窝在沙发上憋着。坐在沙发一旁的是个小伙，看样子也是在等人。那小伙子后来也实在无聊，于是两个人随便聊起来。这一聊才发现两个人等的都是13楼的《in尚》杂志社。

余翔站在一旁，看着忙上忙下的小雯，“臭丫头，你到底搞好了没！”

小雯也很着急，本来都准备关电脑走人了，突然发现自己的家钥匙没了。小雯从桌下抬起头，一脸苦相，“亲爱的你先走吧！”

孙晋恰好出来，听到小雯这么叫余翔，忍不住笑，“你们两都好到这种程度了？”

小雯无奈，“老大，你跟余翔先走吧，我再找找，放心我会关好门的！～”这时候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孙晋点了个头，余翔只好跟着他走去电梯。孙晋看他手上还拎着个大纸袋，好奇地问是什么。

余翔红了脸，“网购的东西……”孙晋说“我帮你拿吧。”没等余翔拒绝，就顺手提过来。

电梯一路下滑，等到他们两并排走出来的时候，赵志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余翔跑过去，孙晋跟在身后。赵志铭看了一眼孙晋，有种莫名的敌意。孙晋没当回事，把纸袋交还给余翔，摆摆手说再见。

余翔目送着他家主编走人，赵志铭不满地说，“小兔子，你怎么上个班都要勾搭下别人。”

余翔哼了一声，“你不是把我当鸭子么！”

赵志铭摸鼻子掩饰心虚。两个人别扭地坐地铁回家。

赵志铭很想跟余翔说，离那个臭主编远一点。话每每到嘴边就忍下来没说，倒不是说怕余翔生气，主要是赵志铭会想到周临。他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立场去管余翔，自己都没管好自己。

不过赵志铭也没觉得多对不起余翔，本来么他们的关系就见不得光，也就谈不上什么互相守信守身吧。再说他跟周临也没有什么不恰当的接触吧……额，那个吻除外。这样想着，赵志铭心里踏实了。

余翔坐在他身边，把手背在背后，偷偷地去牵赵志铭的手。跟赵志铭不一样的是，他心里还是很喜滋滋的，自己男朋友看来还是会吃醋的啊。这让他觉得赵志铭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在乎他。

两个人坐在飞速前进的地铁里，各怀心思，表面看起来却又平静的很。

赵志铭既然心里存了一个“同性恋人何必谈什么守身如玉”这样的想法，也就像一个要犯罪的人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不过跟周临玩玩小暧昧自然算不上犯罪了。赵志铭有些享受跟一个T大高材生玩暧昧的感觉，这跟余翔那样一碗水见底、说喜欢马上就能同居的感情不一样的。

周临的一张脸自然比不上余翔，不过赵志铭也没有把他当回事。他自己在两段关系里都游刃有余地来来去去，这也算一种本事，赵志铭心里暗想。

周临的确会是能和他一起努力实现梦想的人，无论是这个伙伴的自身实力，还是他背后的家庭。没错，周临是个富二代。

这样的暧昧玩的很心照不宣，彼此享受。开会的时候，坐在一起的两个人会默默地在下面牵一下手；打开抽屉找工具的时候会突然发现一块巧克力；交换的图纸里会夹着一张纸，匆匆地几笔描绘下对方的样子。

以前上学时能把女生迷成这样还不足以让赵志铭有这么大的成就感。如今他看着两个不同类型的男孩子迷恋自己，这种感觉太飘飘然了。至于真心，见鬼去吧。就连李王都觉得毕业之后的赵志铭让他越来越没法说了。社会是个大染缸，泡在这个染缸里越久，身上就越脏。慢慢地就会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本来的模样了。逐步累积的工作经验让他从内而外地一点点褪去学生模样，从前不屑交往的人赵志铭现在也能跟他们玩的很好。李王看着这样的哥们，只笑不语。

不过赵志铭对他的同居恋人，他还是能保持着表面的温情的。比如此时，正摊在地板上撒酒疯的余翔，虽然吐了他一身，他也还是耐心地照顾。

余翔酒品实在是差劲，喝醉了就撒酒疯，各种闹腾。此时依然深夜，却还是不停歇地嚷嚷吵吵。赵志铭捂在他的嘴，希望他能安静点。

门上传来敲门声，赵志铭松开余翔去开门。已经不算班长的冯凯站在门口，困意浓浓地说，“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啊！哥明天还上班成不？”

赵志铭刚想说话，屋子里面余翔就嚷嚷着要起来，赶忙跑回去扶住他。余翔抱住赵志铭，好像突然不认识他。盯着他看了半晌，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一巴掌抽过去，把赵志铭的脸打的通红。继而还没等赵志铭发作，又抱起他的脸狠狠得吻上。他一张嘴就是满嘴浑气，赵志铭恶心地想吐。使劲推开，奈何喝醉了的余翔力道很大，死死地拉住他不让他挣脱。

冯凯这才赶忙进来帮赵志铭拉开纠缠不清的余翔。余翔也不反抗，认命地倒在地上，嘴里咕噜噜地说个不停，偶然自己傻笑，叫两声，慢慢慢慢地睡过去了。睡的不踏实，却也没刚才闹了。

赵志铭跟冯凯把他抬到沙发上，给他在肚子上搭了条小毛毯。这才松了口气，洗了把脸出看到冯凯还没走，坐在那儿好像正等他说话。

昔日同学的两个人于是站在阳台上，冯凯作为好学生不抽烟，赵志铭就在夜色里点烟自己抽。

毕业之后，冯凯和李燕并没有像其他大学恋人一样毕业分手，反而是两个人都留在了这座城市，找到了还算满意地工作，继续着同居的生活。冯凯说他们家里都很看好，大概明年要结婚了。

赵志铭说完恭喜恭喜，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冯凯说，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和余翔的事说出去的。可是……冯凯顿了顿，问，“我记得那时候你跟白倩倩好好的，怎么后来就喜欢男的了？”好学生如冯凯自然不会觉得赵志铭只是好奇同性恋爱而已，他以为赵志铭还真是有爱惨了这个余翔。

赵志铭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了，好像自从跟余翔在一起之后，就没好好看过女孩子。他当然不怀疑自己对女孩子的吸引力，不过也确实该像冯凯这样，谈一个温柔贴心的姑娘了。至少姑娘不会像里面那个小兔子一样，喝的烂醉回来，撒酒疯甩耳光的吧。还有那个周临，就现在来看估计也是一时间甩不了的了。赵志铭抽着烟，心里弯弯曲曲地转了好几个湾，胡思乱想着。

冯凯倒也没再说什么，他也不是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不过是出于对方到底是同学一场，顺便地提醒了一下赵志铭，让他和余翔别太过，周围邻居也都不是瞎子。

这样的话虽然是善意的提醒，却让赵志铭有些恼，他觉得冯凯的话里有点瞧不起他的意思。

不过也确实能理解了，他和余翔这样的关系，本来就见不得光么。发现了的人会看不起也是自然。

赵志铭误解了冯凯，冯凯才不会有这个心思去看不起他。冯凯走了，赵志铭还站在阳台上。脚下是一地烟灰。屋子里渐渐听不到余翔的声音了，远远传来大货车走过的声音，空空荡荡的夜晚让人心里也没有着落。

去美国的事情，看老王透露的意思是基本已经确定是他了。周临跟他说他也会一起去，当然他是自费，不过周临家也不差那点钱。赵志铭靠在墙上，望着遥远的天空，他在想是不是应该借着这次去美国，跟余翔断了吧。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他有些腻了，想离开了。

回屋借着微弱的台灯看那个漂亮小子，赵志铭心里又有些不舍。最开始的余翔他有些记不清了，那时候余翔还是小混混，在酒吧玩儿，跟人打架。后来余翔变了，谁能想到现在的余翔每天正儿八经地上班，做着一份时尚杂志的美术编辑工作呢？可是他自己又何尝没有变。他们都变了，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在从校园到社会的过程里，没一天都让他们像光速一样地成长。单单纯纯的感情也在这样的成长里慢慢死去了。赵志铭依着沙发坐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小翔，咱们散了吧。他心里默默地说。

第十八章：再见

“今天！是李健先生与王娜女士的结婚庆典……”台上的司仪在饱含激情地说着祝贺词，台下的人们都抬着头看。赵志铭和周临坐在最边上的一桌，看着他们的同事，那个一心只知道埋头苦干的同事娶了个长相普通的老婆。

赵志铭歪头看了一眼周临，周临摆出个无奈的表情。赵志铭继续抬头看他，虽然这个李健跟他平日工作里没什么太大交集，不过同事既然发了请帖，不来又不好。他看着台上的男女，觉得结婚挺是一场热闹的表演。不自禁地跟别的人一样，看着台上的新婚夫妇而露出真心祝福的笑容。

周临低声说，“羡慕别人结婚了？”

赵志铭反问，“你不羡慕？”

周临不在意地笑，“以后我们也可以在美国结婚。”

赵志铭可没有他想的那么多那么远，不过也没开口打击他。周临见他不说话，就也没再说什么。他埋头打了个哈欠，婚礼好无聊。幸好他这辈子也不用娶老婆，不然非要疯了不可。

赵志铭和周临借口有事，早早地离开了，他们两都没什么性质去闹洞房。两个人慢慢的踱步在人行道上，周临拉住他，问道，“晚上回去吗？”

路灯下能清楚的看到他眼里的期待，一张没什么惊奇的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赵志铭抬手摸摸他的头发，敷衍地说，“以后有的是时间。”没给周临纠缠的机会，他扬手拦下的士，开门上车的速度好像在躲着周临。赵志铭朝他摆了摆手道再见，的士扬尘而去。

周临站在原地，目光冰冷。去美国之前，有些事他不能再拖了。

赵志铭照样没在家里看到余翔，这已经是第几回了？余翔的朋友圈他并没有多参与，但是他知道，余翔最近认识了一些所谓搞艺术的人，经常会出去喝喝酒。他倒在沙发上，喝了口水自己眯着，懒得再去管了。

门上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他眼皮跳了下，没站起来开门。余翔一身酒气的进来，扑过去叫了声“亲爱的”。

赵志铭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从他的身下抽出来。于是换成余翔倒在沙发上，一脸微醉，神情恍惚。

赵志铭耐不住心里的嫌恶，他踢踢余翔，余翔抬起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他。

赵志铭用最大的忍耐力控制着自己，“能不能以后少喝点酒？”

余翔不在乎地说，“反正你晚上也很晚回来，我自己在家也很无聊……还不如跟哥们几个出去玩……”

“你自己算算这是第几次喝醉回来了？浑身臭气熏天的”

余翔翻过身瞪眼，“喝酒怎么了？你管那么宽干吗？你不是从来都不管我死活的吗？今天怎么这么废话！”

赵志铭气的要翻眼，“我TM是为你好说你两句！换是个别人，死活跟我有个p关系！”

“少来吧你，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余翔扯着嗓子嚷。

赵志铭再也忍不住了，他愤愤地拉起余翔，“好！你说你都知道什么？！”

余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毫不客气地抬脚蹬上去，赵志铭被他蹬了一个踉跄。

这下子两个人都再也控制不住，扑在一起扭打起来。什么也不顾及了，互相问候着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知道对方其实就是小混混，打起来来也顾不得那点面子，都是使了劲往死里打。

最后是谁先流了血也不知道，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余翔的手掌被打碎的玻璃杯子划伤了个口子，一滴滴地滴着血。赵志铭坐在地板上，喘着气，突然眼睛里有些酸涩。他想这是怎么了，他好好一个人干吗变成这样了？每天他都在做什么，怎么跟这么个小流氓混在了一起！他跟余翔这样算个什么事！他从来没顾忌到远在异地的父母，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他那爸妈。顿时觉得一阵荒唐可笑，一切都是！遇上余翔是！跟他不管不顾地搅合在一起也是！太荒谬的事了，他要结束这一切。他要离开这个可笑的余翔，他就要去美国了，他会有新的人生。余翔这样的人，再跟他再一起只会毁掉他！

赵志铭看着他，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余翔，咱们还是……分了吧。”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倦，好像是一个走了很远路的人。他觉得自己很累，真的累，身体累，心更TM累。

余翔嘴角苦笑，手上的伤还带着丝丝地疼痛，却根本比不上赵志铭说出的话让人疼让人痛。

他为自己感到好笑，可怜他还一直觉得赵志铭是真心喜欢他。原来一切都是假的。现在他要走了，他有更好的选择，有更好的人生，怎么会要他这样的小混混继续呆在他的身边呢？哈哈，都是假的。从头至尾就只有他自己的心是真的，可惜这个人却一点都看不到。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努力地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可惜这个人根本看不上啊。

余翔噗嗤一声笑了，这一声笑好像把所有的痛苦都抹杀掉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留下的眼泪，他边笑边哭，好像很淡然很明白的样子，他说，“你赵志铭也TM是冲着我这副皮相来的吧！”

赵志铭垂着头，他觉得现在再说什么也没意思了。他当然不否认最开始确实是觉得余翔漂亮才会跟他玩在一起，后来……后来他也有动过真心的！可是他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也不想去澄清自己曾经也有过的一份真情实意。他也明白了，原来余翔内心也只把他当个嫖客。

到头来，谁也没懂谁。谁是嫖客，谁是骗子。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谁都没懂的。却也不想再去懂。

余翔站起来，扶着墙慢慢地走了。一滴滴血流在墙上、地上，鲜红地刺眼。赵志铭木然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心像被一把大手攥住了揉捏，痛的皱起了眉眼。他对余翔到底多少的喜欢，他这个时候才恍然明白。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黑夜过去之后是白天，他的生活离开了余翔只会更好。

余翔手上裹着纱布，坐在吧台上看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何家龙陪在一边，笑的很是人神共愤。余翔就也笑，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笑容，好像回到了一年前。何老板最近感情顺利，因而一身得瑟。李肃见不得何家龙在这酒吧里天天招摇，逼着他关门歇业，开个正经点的小店。何家龙没拒绝，他好不容易跟李肃抛开一切前嫌恩恩爱爱了，当然不想让李肃再生气。何老板的灰度已经开始外贴吉房出租了，余翔看着这个快要关门的酒吧，想想一年前就是在这里他认识了赵志铭。哈，怎么又想到这个人，余翔苦笑地拿着酒杯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