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你会在乎我——秦地楚烟
秦地楚烟  发于:2012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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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平复了心情,专注地看着余翔,他问,你什么时候出来,我等你,一直等。

余翔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突兀地笑起来。他一笑,那张脸的伤痕就跟着扭起来,怪异的很。他说,你别等,我就是出来了也不会再跟你好了。

为什么。赵志铭问,余翔的回答太让他失望。他以为他们当初只是意气用事,像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现在经历了这些,他们都长大了,应该能忘记过去在一起了。是啊,他赵志铭现在不是当初的心态了,他是想好好地能跟余翔在一起。

余翔眯起眼睛,他的眼睛没有从前大了,右边的眼睛缝了之后小了很多。一点神采都没有,他用这样的眼睛,看着赵志铭,那眼神平平静静地,一点情绪不流,他说,你们知识分子就矫情,有感情就能在一起了?你别哭,你没欠我的,我也不欠你。我这脸毁了反而好,戴着张好皮反而不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了。

这样的话,竟然是余翔说出来的。竟然是那个活泼泼的小兔子余翔亲口说出来的。赵志铭不信地看他,他想不到的是怎样的经历能让余翔说出这样灰心的话。

赵志铭觉得余翔的表情,余翔的言辞,都在大大地讽刺着他。他的真心,他的假意,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那时候明明他不喜欢周临,却一而再地保持着暧昧。他贪图着一个前程似锦,一丝不舍都没有地离开了余翔。离开后他又带着满心的思念和后悔,跟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在美国鸵鸟般过着。哪个是真心,哪个是假意?

赵志铭的一张脸变了几种神情,死死地咬着牙,他如今像一个彻底输掉了一切的孩子,无措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探监时间到了,余翔要起身离开。赵志铭突然扑到玻璃上,贪婪地看着余翔,他不漂亮了,甚至好难看,像怪物一样。他也不暴躁地骂人了,也不突然甜甜地撒娇了,他像一盆死水了。

赵志铭难过地说,声音大的几乎像是吼,“小翔,可是我后来真心了啊!真的!”

余翔即将离开的身体慢慢转过来,他站着看那个依然帅气到没边的家伙,时光一瞬间回到好久之前,他想起了好多,思绪却抓不住什么。只是那一眼,余翔没再看他,出了铁门往里走去。没人知道他在拖着手铐,走在那一条空荡宽敞的走廊上,眼角流下的眼泪,一滴滴从脸上那些伤疤上划过去。他不信了,什么真心啊,都是假的,都是骗他的。就像当初,赵志铭也不信他的真心一样。

赵志铭后来又去了几次城南监狱,却每次都被余翔拒绝探视。他默默地走出监狱,一个人走在路上又觉得无处可去。不悔恨是不可能的,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好好地跟余翔在一起。就平淡地念书,毕业了找个平凡的工作,去他妈的梦想,去他妈的美国,去他妈的野心。

头顶阳光浓烈,他抬起头眯着眼望着那太阳,他自问假设时间倒流,他能吗?能放弃这些吗?

回到了从前租的小区,冯凯和李燕还住在那间屋子,而他们当时住的那间已经早租出去了。

也是学生情侣,冯凯说。

赵志铭抱着茶杯坐着,对面李燕挺着大肚子,给他们削苹果。

冯凯从阳台上拖出两个箱子,拿湿抹布给箱子擦干净,笑着说,“你来的正好啊,我们过段时间要搬家了。”

“买房了?”赵志铭问。

李燕一脸幸福,“是啊,离这儿也不远。”

赵志铭点点头,“搬家我来帮你们啊!”

冯凯夫妻俩道了谢,赵志铭没再多留,又说了话拖着他当初寄存在他们家的两个箱子走了。

兜兜转转,他在这个城市依然没有立足之地,唯有去周临的房子。

赵志铭已经能自动把周临当空气了,周临站在房门口,静静地看他蹲着收拾箱子。赵志铭没让他帮忙,他也不好贸然搭手。其实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周临自己也觉得很无奈。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赵志铭不开心,一直不开心。成天愁眉苦脸地有很大的心事,他唯一的热情全给了工作。只有发奋的工作得来的一点成绩,才能让赵志铭快乐。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很久了。

箱子整理到一半,手机响了。赵志铭看了一眼是李王的号码,越过周临到客厅里接了。

周临倚在门框上看着他接电话,发现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僵硬,转而阴沉。

没多久赵志铭挂了电话。站在那里沉思了一会儿,大步走回房里,把刚刚打开的箱子重新拉上。又打开衣柜,把挂着的衣服全部塞到旅行箱里。

周临慌了神,忙拉住他问:“怎么了?”

赵志铭起身,看着周临,神情疏淡。他的眼神似乎是在看一个陌生的人,突然他抬手狠狠地甩了周临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几乎用了他全身的力量,周临被打的歪了头,眼睛摔在了地上,摔出好远。周临只觉得眼前一花,头都被打的疼起来。

他捂着脸,那一脸的刻薄面相因为被打的愤怒而露的格外吓人。

赵志铭抓起周临的衣领,他青筋暴露,言辞凶狠,“当初是不是你?是你打电话告诉贾胜余翔的行踪是不是?”每一字每一句都不能代表他此刻心中的愤恨。如果他手上有刀子,但凡他再失去点理智,他真想也让周临尝试一下一刀刀划开脸的感觉!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带着满腔的愤怒拖着他的箱子下楼,周临跟着他跑下楼,看着赵志铭离开的身影。心里的慌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周临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喊,“志铭志铭!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啊!”

可是赵志铭根本不听,任他拉扯着自己,却不管不问地冷面朝小区外走。

抬手招了辆的士,箱子放上去,啪地开门、关门。

周临很慌,他可怜地向赵志铭说听听解释,最后他拍着车窗跟着车子跑了几步。到底还是没有能让赵志铭停下来听他解释。

就这样结束了?最后我还是没能跟你走在一起?不是说好一起的吗……那些未来的憧憬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吗……

周临喘着气站在路中央,没戴眼镜的双眼茫然地望着前方。可是他没有觉得自己错了。他错在哪里了?!本来么,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就是要费尽心思也要得到么。可惜他到底还是没能把赵志铭绑在身边一辈子。

第二十一章:是我

早晨的阳光稀稀疏疏地照进屋里,屋子里一个男人正四脚朝天地躺在床上,呼呼地睡着。房间不大,却乱七八糟地散放着各类杂物。床头的墙上挂着一幅画,那是一幅没画完的素描,线条勾勒出大致的形态,却没有继续地抠描人物的五官神态以及种种细节。

画上的人倚靠在沙发上,好像是正在睡觉。从那线条能看出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身体。可惜没有画下去,不然就能看看这个男子是一副怎样的模样。

闹钟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床上的人挣扎地探出手拿起手机,瞄了眼,扔了手机。突然又坐起来,揉揉一头乱发。他长的出奇英俊,一张脸犹如刀刻出来的线条,最吸引人的是他的一双眼睛,深邃迷人,而此刻他显然还没有从睡梦中完全醒来,坐在床上怔怔地发了会呆。

突然跳下床冲进卫生间刷牙洗脸,又风风火火地跑出来换上衣服。拿着包跑出门赶地铁。

四年之后的赵志铭,像这座大城市很多的小白领一样,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生活平淡无奇。他在一家建筑公司工作,不算特别有名的建筑公司,薪水虽然不能跟那些国际设计院相比,但是工作环境还不错。他默默地工作着,也不想太多,只想做好自己手上的工作,对自己负责就行了。

“哎?听说市政府又要规划第三块经济区了。”一大早大家还没进入工作气氛,互相聊着天。

“是吗?政府说了好几年了,今年终于开始动工了?”

“可不是。周氏集团已经在那块买了地皮。”

“T大设计院有个周临,就上次咱们老大去竞标的时候有见过,你还记得吧?那个小子就是这个周氏集团的大少爷啊!”

“我靠不是把,这么有钱了还出来工作?”

“反正啊周氏集团这个项目不对外招标了,直接让周大公子接手咯!”

赵志铭听着同事们的议论,转头透过窗眺望江那边,那一块就是未来的新开发区么。就是当年周临拉着他,跟他说要在那块地方建一幢属于他们两设计的大楼。

他苦涩地笑笑,端起咖啡喝了口,拿了昨天刚出的图样看起来。桌上的日历上一笔一笔地划掉着过去的日期,赵志铭拿过来,看了看,还有一个星期了,小翔就要出狱了。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四年,发生的事太多。李王的公司搬去了位于全市经济中心的豪华写字楼;冯凯李燕的儿子要上幼儿园了;而他还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普通的建筑设计师,极其偶尔地在招标现场遇过两次周临,没事的时候去城南监狱外面兜一圈。

当初那么辉煌的梦想,最后在现实里化为了乌有。他没有成为著名的设计师,没有能在业界出名的作品,好像就这么碌碌无为地过了四年。

可是四年之后的他,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就是有时候会觉得缺点什么,好像是当初对工作对生活的热情,好像是从前对未来对人生的期翼,27岁的赵志铭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心态已经老了。对于余翔,他已经把他当做二十几年以来最美的一个回忆;对于周临,也已经无所谓到几乎从没认识了。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了。赵志铭等待了四年的这天,真正到了他却有些犹豫、甚至害怕见到余翔。天稀稀拉拉地地下着小雨,他抱着纠结的心情,打着伞去了城南监狱。这个地方他这四年来来过太多回,这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来了。

他下了出租车,打开伞慢慢在雨里走着。雨滴在伞上,滴答滴答地扰乱着人心。

他夹着伞,弯腰把裤腿卷起来,防止水坑溅出的水弄脏了裤子。他抬起身,正要往前继续走,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监狱门口,一把灰色的大伞下,两个男人并肩走了出来。个子稍矮的那个,穿着普通的长袖T恤,一张脸狰狞,露出的脖子却又皮肤白皙。

赵志铭愣在原地,望着那边。伞下的两个人也看到了他,停住了脚步往这边看来。赵志铭认出来,那个是余翔,四年没有见的余翔。他旁边的那个人,有些眼熟,但是他想不起哪里见过。

孙晋还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他撑着伞,不着声色地把伞往余翔那边去了去,转头问,“你要过去跟他说话吗?”他记得,那是赵志铭,余翔曾经的男朋友。

余翔又望了赵志铭一眼,雨帘让他看的并不真切。那个人站在雨伞下,世界好像都静止了般。

他轻轻地摇摇头,手摸上自己的鼻子,借着手掌遮住了自己的半个脸,“不了,我不认识他。”说着他垂着头跟孙晋往路边的车走过去。

赵志铭就这样默无声息地看着余翔跟着另外一个男人上了车,车发动了,掉了个头,从他的身边驶过去,溅起一地水花。

他没有理会被脏水溅着的裤腿,此时心情复杂地无以名状。雨越下越大,他站在伞下,蓦然觉得世界之大也只有这伞下的一片天地是属于他,其他的,都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嘴角泛起苦笑,是庆幸他终于可以从四年的桎梏里解脱,还是怨余翔有了新的归宿。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四年之后的今天,是四年前。只是他一直固执不承认,不相信,非要等到今天。

如果余翔还愿意回头,愿意跟他的话,他……赵志铭竟然对这样的假设没有好的回答。四年前他就有这样的假设,四年之后还是无法给自己一个好的理由。他在这铺天盖地的大雨里,突然就明白了,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投入进感情里,都没有用心去爱,去感受他的恋人。他不懂余翔要什么,也不懂为什么他觉得完全可以复合的今天,余翔选择了离开。

只怪当时年纪小,不懂所谓爱何以会伤人至深。

他沿着原路返回,慢慢走在行人道上。天空灰暗,城南这块行人很少。他低着头,小心地避开脚下的水汪。

身边也有行人撑着伞来来去去,突然一双脚停在前方。一双米色的休闲皮鞋,他顺着那双鞋抬头看,深蓝格子伞下,那男人戴着无框眼睛,头发整齐地梳着,穿着简单的条纹衬衫,面上表情镇静,好像对这样的相遇早就有了预料。

赵志铭张了张口,嗓子一时不自然地沙哑,几个字说的都带了颤音:“周临,是你。”

对面的人笑起来,不是多么动人的笑容,甚至带着些别扭,好像他们是第一次认识,他带着这样淡淡的微笑,向面前的赵志铭伸出手,“是我,志铭。”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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