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清脆的嗓音有那么些微刺伤了我的耳膜,我抬眼看了看堵在我面前的小男生。
小男生被我这样看着,突然耷拉下脑袋问道:“你不是忘了我吧,我是梁立军啊!”
哦,梁立军!
我眯起眼对他笑了笑:“哦,是梁立军啊。”
梁立军是个谁啊?
梁立军点了点头,说:“你不是想做家教么,前天苏老师说有个初三学生要补历史,你去不去?”
“去。”我不假思索。
实际上我已经忘了这码事,我突然想起来,梁立军不就是学校勤工助学部门的一个负责人么。
梁立军掏出手机,问我号码。
我给他报了一串号,说回头打给我吧,我去拿快递。
他说好,跟我扬了扬手说:“师兄那我走了。”
我看着他远走的板寸头,紧了紧外套。
来到校门口,马上看到顺丰的面包车,车门那围了好些人,我只好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等。
谁会给我发快递呢,八成又是庄芸。我抬腕看表,这时手机响了,我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心想应该就是梁立军。
按了拒接,保存了号码,想了想,还是给他编辑了个短信过去,说记下号码了,反正一个月100多条短信,老是用不完。
那边很快回了一个:
——哦
连标点都没有。
我被这赤裸裸的浪费行为搞得有点傻眼,正在想要不要再发点什么过去,那边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今天有空吗
不是刚见过面么,有没有空不会当面问?
我动起手指,很快回了短信:
——有啊,想请我吃饭吗?
又过了很久,在我以为小师弟被师兄的厚颜无耻吓得止步不前的时候,手机又振了振。
——是啊,你出来吗,我在你们校门口
……
感觉上我好像犯了一个错误。
我盯着手机看了很久,翻来覆去地看那几条短信,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忍不住发过去问道:
——你是梁立军?
这时候领快递的人已经走了很多,我挤进去,给那个派件员看了我的校园卡,很快拿到一个包裹。
我夹着包裹,翻开手机,对方的短信正好到了:
——我是单亦
……
啪嗒一声包裹掉了。我反应叫一个迅速,立马弯腰拾起它拍了拍,又旋转着脑袋环视周围。
目标对象正坐在20米开外公车站的长椅上,埋头看着手机,看不见表情,估计很疑惑。
我觉得我的心咯噔一声,好像要酥掉。
第七章:模特
半个小时后我们坐在麦当劳里。
我内心在泣血,难得请吃饭,居然吃垃圾食品,还真是有诚意啊。
单亦问:“你喜欢吃M记么?”
我连忙点头:“喜欢,喜欢。”
喜欢个鸟。
单亦说:“那就好。”
我谄媚一笑,估计这笑挺傻的,因为单亦看了之后,他也笑了。他一笑我心情就好,我拆开汉堡包外面那层纸,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突然找我吃饭?”
单亦捻起一根薯条,说:“路过,顺便看看你身体好了没。”
原来我是顺便的那个啊。
你就不能来看看我的身体好了没,顺便路过吗?
我咬了一口汉堡包,心里很不是滋味。
单亦又说:“你看上去精神多了。”
我点点头,这才看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个大包,包鼓鼓的,好像放了很多东西,便随口问道:“你早上去哪了?”
单亦说:“取材。”
这真是高深莫测的两个字,我能不能问说你去哪儿取材了?取的什么材?为什么要取材?这样会不会显得我特没深度?
肠子打了几个转,终究没问出来。
我低头啃着汉堡包,觉得再这么闷下去,实在不妥。
单亦似乎没什么胃口,只对着一包薯条发呆,我鼓起勇气,埋着头说:“单亦,你给我讲讲你的事吧。”
我已经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却听头顶上飘来一句:“好啊,你对什么感兴趣?”
我差点就脱口而出说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有兴趣,那样不行,太不矜持了。
所以我说:“讲讲你今天的取材呗。”
单亦愣了愣,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我的神,这哥们实在长得太俊,我看看边上目不转睛毫不矜持地盯着他看的的两个女生,只觉得喝下去的可乐都是酸的。
为什么只有我顶不住他的光彩,每次他一笑,我就恨不得双眼失明——但是又想看。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犯贱心理,明明觉得不能亵渎,却偏偏想亵渎。
单亦放下薯条,真的认真给我讲起了他今天的工作。
他说他凌晨三点上了莲花山,在上面架着相机等日出,拍完日出下了山,又改道去了附近的一所乡村幼儿园。
我想问哪所乡村幼儿园跟我们在市区里面的学校挨那么近,居然能让他顺路经过我们学校,功不可没啊。
但我没打断单亦,听他接着说下去。
他说日出很美。
他口中的美跟我所理解的美肯定有出入,我不能想象这三四月的日出美在哪里,实际上我从未注意过日出,就连那晚上通宵在山上放孔明灯,我眼睛里看得到的人也只有一个。
但单亦说美,肯定就是美。为了表示信任他,我插话说:“那下次带我去看看吧。”
单亦被我打断了一次,也没有生气,他笑着说:“好啊。”
听到这话,我差点热泪盈眶。
其实那时候我还真不能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但我知道,他就是我的那杯茶,就算没有魔力,也能让我深深着迷。
在那之前我从未相信一见钟情,可能连爱情都未曾切身体验过。
在那之后我终于明白,两个人在一起可以有很多种理由,你把那统统看做爱情,当你体会到真正的爱情时,你发现你连寻找理由的余力都没有。简直是心力交瘁。
杯具的地方在于,我喜欢他,他却未必喜欢我。
想到这里我就有了咬小手帕的心情。单亦还在讲他的见闻,我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最后单亦说:“白修和颜祈已经回去了。”
我不是很能衔接剧情,这个总结跟上文根本毫不相关,我在想要忽略他之前说的事呢,还是忽略他最后说的这句话,最后我还是对这句话做出了回应,因为对他之前讲的内容我无法做评价。
我问:“那你呢?”
话已出口,才想起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了,真是有点神经质,于是咳了两声,改口问道:“不是说他们两周后才走吗?”
单亦耸了耸肩,说:“白修有个课题要研究,颜祈说其实他的公假已经快用完了,再不回去估计得玩儿完。”
我说:“不是吧,这么严重啊。”
单亦说:“你不懂。”
我还真不懂。因为真不懂,所以他这句“你不懂”在我的心上小小地扎了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单亦这句“你不懂”的真实含义,原来颜祈就在他爸的公司里打工,由于前科颇多,老人家已经很不爽了。
单亦说:“跟你说这些你一定不感兴趣,以前白修一听就犯困。”
我说:“不会不会。”
如果是我成天背着摄影器材东奔西跑,我就会犯困。听你说你背着相机东奔西跑,我肯定不犯困。
单亦咬了一口薯条,对我说:“蓝岚,你讲讲你的事吧。”
我打了个激灵。
我想问你知道我让你“讲讲你的事”的心情吗?
这么随意的反过来问我,真让人胃疼。
我说:“刚有个师弟找我,说有人要找我补习。”
单亦问:“补什么?”
好问题,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会有人想要补……
“历史……”
单亦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他笑得那么高兴,甚至弯腰捂住了肚子。
我不禁有些莫名:“这么好笑吗?”
单亦含糊地说着抱歉,他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说:“这个学生真神奇,那你补吗?”
“我补啊,”我想了想:“我高中加试的科目就是历史,不过对方是个初中生,历史只是副科,我觉得很新奇。”
“会不会被骗啊?”单亦笑问,明亮的眼睛像两片桃花,泛着盈盈的水光。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身上也没什么可敲诈勒索的。
“应该是不会吧?”
单亦点点头,说:“那你小心点。”
我心潮澎湃却假装镇定地应了声:“嗯。”
单亦的话突然多了起来,我有些不适应,原本三两下就解决掉的汉堡包,为了顾及形象,到现在都没吞进肚子里。可能我怕吃完这一顿,下次要见到单亦就没有能扯的理由了,所以不想那么快吃完。
但不管我怎么拖,一个汉堡都撑不过半个小时,我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把纸揉成一团扔回装汉堡的盒子里。
单亦把薯条往我这边推了推,问:“你是不是很饿?”
经他这么一问,我才想起从昨晚到今天中午都没有进食,真是饿得很,便老实地点了点头。
单亦扣手抵着唇,笑得有些隐晦。
他说:“你现在忙不忙?”
“不忙。”上了大三大部分都是选修课,我把它们都排到一周的前三天,现在闲得很。我打算等这学期结束,再开始找实习。
单亦沉吟了一声,欲言又止。看他憋着话,我比他更难受,像小爪子在挠我的心窝,痒得不行。
我说你有话就说吧。
他点点头,说:“你想不想兼职,当平面模特?”
“……”
一时间我不是很能消化他的话,睁大了眼老半天都愣在那儿,脑子里面第一个想法居然是:相处这么久,你终于发现其实我长得还不错?
“是这样的,我在一本摄影杂志里开了专栏。”
“哇噢。”
“蓝岚,先听我说完。”
我悻悻地点点头:“你说。”
他喝了一口可乐:“这是我在美国的同学回国办的杂志。还在初期,知名度不高,收益也不高。他本来是想玩玩,但是既然做了,就想做好。”
“应该的,应该的。”
我真想撕烂我的嘴,好在单亦也没有很介意:“我刚到美国的时候他很照顾我,我想帮帮他。最近我在做一个专题,现在缺一个模特,但是……”
他有些为难,手指一直纠在一起打转。
我说你直说吧。
其实如果是薪水的问题的话,就算不给钱白做,只要对象是你,我都是十万个愿意的。
“孤儿。”单亦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嗯?”
“我在做的专题。”
“哦……哦。”我把他的两句话连起来,恍然大悟。
我以为我听错,但是我怎么可能听错呢?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是打着120%的精神在听的。
我干笑道:“哈哈,为什么找我啊?不是一般都会找年纪小的孩子吗?难道是我的形象特别切题?”
“我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想说如果你也正好想找兼职……”他解释说:“不是因为你是……才找你,而是你的形象很好,也很上镜。”
只是我正好是一个孤儿。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有点舌头打结我就乐了起来。
“我做。”
“啊?”
我说:“让我做你的模特吧。”
单亦愣了愣,半天才回过神,勾起嘴角笑道:“嗯,但是酬劳没有很多,你考虑清楚了?”
我看他总算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开心的表情,心里也不由跟着一甜,打趣道:“包吃包住吗?”
单亦摸着下巴看似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挑眉一笑,说:“有我一碗饭,就少不了你一双筷子。”
“是是是,有你一张床,就少不了我一条被子。”我接着他的话尾,说完才惊觉我说了多么不要脸的一句话。
单亦干咳一声,手背抵着唇,一看就是忍笑忍得辛苦,我是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在他面前,我总是会做出一些丢脸的事情,相信他也已经习惯了。
那是不是表示……我们已经慢慢地熟稔起来了?
我突然释怀了很多。
第八章:萧微
有了单亦提供的这份工作,的出现就显得不那么合时宜。
原本这件事可以带着“及时”“刚刚好”的标签往好的方向发展,在我最需要一份工作的时候,他找上了我,虽然补习的科目是让人匪夷所思的历史,但我相信那构不成问题,而且比起其它科目,可能还更容易驾驭些。但是单亦也找上了我,后来居上,这本来不是很道德,可谁叫他是单亦呢?
所以,虽然我还是如约接了这份补习,但还没开始,我就已经处于怠工期了。然而现实往往出乎我的意料,上周日下午我第一次去萧微家里,也就是那三个小时,叫我对这个补习历史的学生充满了敬畏。
那天我提前15分钟到达他们小区的门口,他却已经等在那了,我对这个小孩的第一印象很好,这估计跟他那张干净的脸蛋也有关系,我在他那个年纪还天天带着一身打球打出来的汗水,别提多遭人嫌弃了,哪能有这么斯文清爽的时候。但是往他家走的路上,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已经隐约知道这个学生不好相处了,但只是寡言少语,还是可以接受的。
事情就在门打开的瞬间开始了转变。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阿姨,说阿姨可能有点把她喊老了,她看上去不到四十岁,妆容精致,保养得很好,应该是女主人。
于是进门换了鞋后,我就站在一边,等萧微给我介绍,萧微却像忘了,自己换了鞋就直接往客厅走,我只能跟了上去,没想到萧微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像想起什么似地一拍手,指着阿姨说:“忘了介绍,老师,这是我家的钟点工。”
这算哪门子钟点工,我看着那位阿姨瞬间黑了脸,比人家京剧变脸还要快,一时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但门面还是得撑撑的,我冲她点点头,她也回了一个僵硬无比的笑容。才拐上阁楼,就听见“哐当”一声响,估计阿姨甩门而出了。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我入了狼窝。
我万万没想到,那只是一个序曲。
为了给他讲课,我自认用心地找了不少资料,甚至还找人借了高中历史书。然而才踏进他的书房,他一转身就给我划下一道楚河汉界,他说:“接下来三个小时里我们不要互相干扰,时间一到你就可以走了。”我甚至没来得及把手上的资料放到桌子上。
我忍着怒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什么意思?”
“我不需要老师。”萧微自顾自在电脑前坐下,头也不回地对我说:“你自便吧。”
这简直欺人太甚。且不说我是他请来的老师,光年龄上,我已经大他6岁,就算没学过思想道德,好歹还有语文课,他却连对人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他已经打开了游戏界面,我突然连质问他这么做的理由的耐心都失去了,于是我抄了包走人。
被这种小毛孩耍,我觉得很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