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回家

一个星期以后

各项身体机能都恢复正常，且在医院养胖了一圈的秦小千终于获准出院。

高博站在医院门口语重心长的对小千说了句“下次别再来了”就被千御一脚踹开。一干医师、护士们抹着泪欢送秦小千离开，那表情别提有多感动了——终于解放了！

彦卿前两天被抓回去给洛凡克家族的社交宴会主持大局，直到今天都没赶回来。千御想到既然那个挑剔的家伙不在，就带着小千去逛天然农庄，顺便在那儿吃饭。

身体完全康复了的小千活泼得很。上了千御开来的军机艇就在里面瞎转悠，对各种高科技精密仪器发出赞叹，然后东摸摸西弄弄，玩得是不亦乐乎。

千御则是完全放任他——反正军机艇已经被调出智能程序进入无人驾驶状态，会拒绝一切不合理的操作指令——

此刻的千御看似一本正经的坐在驾驶座上，其实正捧着小千的游戏机杀老怪，且越杀越火大——秦小千坏心眼的给设置了副本重置。

于是千御刚杀完大BOSS就发现自己被打回原地，死了的老怪全部满血复活，好不容易招揽来的队友则团灭只剩他一人继续厮杀。

有那么一会儿，千御真的很想摔机子。

哔——嗡！嗡！

游戏画面暂停，跳出联络通话的提示音，千御看着上面显示的联络人名字，一双浓眉立刻皱紧。只见他抬头将手里的游戏机交出去，喊：“小千，是夏迩的联络信号。”

正站在一张椅子上试图去打开武器装备锁的秦小千猛然回头，露出一脸欣喜：“啊！真的？”

千御看着他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的身体，心头一紧，立即起身冲过去单手搂住他的腰把人给抱了下来。

秦小千伸手一把抢过千御手里的十寸荧屏，顺着被抱的姿势靠近千御怀里，迅速按下屏幕上的提示标接通了夏迩发来的联络信号。

‘滴’的一声响，十寸屏幕上方慢慢浮现出一团光影，随着光影的逐渐清晰，慢慢显露出夏迩的脸部投影来。

【小千，祝贺你康复出院。】夏迩笑得很真心，一双不见波澜的碧绿眼眸里也透露出愉悦的情绪。

“哈哈！你也知道我出院了哦？”秦小千伸手挠挠头，一脸憨笑。

【我走的时候问过你的出院日期。】夏迩点点头，随即面色一整，收起了笑容，【关于来GR学院深造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啊？那个啊！”小千一惊好像刚刚记起还有这回事，皱了皱鼻子，扭头望了眼千御才回过来对夏迩说：“其实我是很想去啦。不过，整整一学年都要住在波塞顿，只有新年放假才能回家的规定，我不能接受。”

【嗯。】夏迩微微低头，一脸深度思索的表情，【有这个规定是考虑到学生们上学的便利，也不是没有不住校的学生。如果你可以坚持每天往返于麦拉斯和波塞顿之间的话……】

小千根本不等夏迩把话说完就兴冲冲的答应：“好啊！好啊！来回往返我没问题！”

夏迩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小千，你不知道麦拉斯离波塞顿有多远吧？】

秦小千一愣，正想问是有多远，却被千御按住肩膀，手里的十寸屏幕也被一把夺过。

“把课程的时间表发给我。”千御对着屏幕上方的投影非常果断的说，“小千不会迟到的，你放心。”

夏迩抬了抬眉头，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好，我会让深海穿梭机在HC003号海滩接应小千。明天先送他过来办入学手续吧。】

千御伸手揉了揉小千的头，问：“几点？”

夏迩摊开手，姿态十分放松：【我随时都在，如果晚了，小千可以在我家住一夜。】

千御冷冷的说了声“不必”，想了想又问：“要带哪些东西？”

夏迩摇头：【GR学院有身份识别系统，小千只要人来就可以了。】

“好，明天见。”千御把话说完也没给小千跟夏迩道声再见的机会，大手一摁，果断结束了通话。

秦小千完全没觉得自己被剥夺了通话权，脑子里还在纠结麦拉斯与波塞顿的距离问题。

“千御，那个……从麦拉斯开飞船到波塞顿要多久啊？”小千将头后仰，一双大眼睛里倒映着两张五官完美脸庞的影子。

千御低头，看着一脸疑惑的少年，沉声问：“小千，真的决定了吗？GR学院的确是座高等学府。但是我和彦卿并不在乎你的学历，也不在乎你有没有操控机械意识的能力。我们只想要你快乐。”

秦小千抬手摸摸千御严肃认真的脸，笑了起来：

“呵呵！我没告诉过你我在2011年的生活吧？在我那个时代，像我这么大的孩子都在上学哦！事实上啊，我是很怀念那段上学生活的哦！”

狗屁！一群混蛋成天围在他身边叫‘杂种’，不是撕他作业本就是把他推进女厕所，恶心透了！

千御一愣，这是秦小千第一次对他说起自己在远古世纪的生活，心头一暖有股莫名的狂喜席卷全身。

“小千，你好像说过自己的名字是爸爸取的？你有一个很美好的家庭么？”千御有点好奇，什么样的家庭教育能把这个孩子养成这种别扭的性子。

秦小千把嘴一撇，脸上露出抹厌恶来：“跟你说了，你不许可怜我。”

千御伸手将背对自己的少年扳过来，微微弯腰与他视线齐平：“好。”

秦小千深吸一口气，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脚面，低声说：“我爸妈在我还没断奶的时候就死了，我是被舅舅养大的。”

千御拧眉，小千的情绪莫名低落，已经充分表明了他过去的成长经历有多么不堪。

千御后悔了，觉得自己虽然是无意却还是揭开了小千心头上的伤，赶紧伸手将这孩子搂进怀里抱住，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慰：

“小千，吸血僵尸的生命在流逝的时间里是静止的，我和彦卿不会生病不会死亡，我们可以陪你一直到老的。”

秦小千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暗暗在心里吐槽：什么不生不死啊！就他亲眼所见都生生死死好几回了——不是生化人就是国际法，这世界对吸血僵尸就从来没有公平过！

想是这样想，秦小千的良心还不允许他打击眼前这个冷峻的军人。只见小少年抬头扬起大大的笑脸，特有说服力的开口：“嗯！我相信我们能在一起一辈子！”

切！他也不是废物来的啊！等找到属于自己的阿科玛，练熟了机械意识的操控，想要保护这份三人世界的快乐还会有问题吗？

秦小千在心头忿忿的想：所以说，要不是为了他的阿科玛，打死他都不要去上学啊！

千御笑着揉了揉小千柔嫩的脸颊，视线一扫，看着游戏机上停顿的画面，脸色又阴沉下来。

“怎么了？”秦小千看他眼神不对劲，立刻转头看向游戏机的界面。

“没事。”千御磨了磨牙，沉默了半饷才把游戏机举到小千眼门前晃了晃，问：“把这个砸了，重新买一台吧”这次一定要买最贵的，植入智能程序操控的，就不信老怪死了还能活！

“嘎？”自作孽的某人瞬间呈现石化状态，久久无法恢复。

晚七点，麦拉斯军区公寓。

彦卿刚停好飞行船出来，抬头看见千御住的公寓楼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纳闷这么热的天怎么还有傻子站外面喂蚊子，就听见了秦小千的声音。

“用召唤令啊，团灭怕什么！令牌一出，全团复活有没有！对，就是这个……”

彦卿加快了步伐走上去，才看见高的那个是千御，正捧着早前给秦小千买的游戏机。矮的那个光听说话声就知道是秦小千，瞧那孩子手指在屏幕是忙碌的样子，一准是在帮千御杀拉怪。

我的老天爷……彦卿无力的按了按直突突的太阳穴，突生感慨：快派个大仙来收了这俩养蚊子专业户吧！

“小千，你手别晃，我看着眼晕。”千御低低的抱怨，悄悄往旁边移了移，打算带着游戏机逃离秦小千的魔爪。

“哟！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你是不想带我玩儿了吧！信不信，我回家用电脑联机杀你个血本无归！”小千蹦蹦跳跳跟着千御过去，俩爪子伸出去就要抢游戏机。

彦卿捂脸，低低沉吟片刻后，才决定出声：“喂！喂！楼上的冷气系统坏了吗？要跑到这里来乘凉？”

“彦卿！”秦小千惊喜的转过身，没走几个正步就扑上去抱住了路灯下的他。

千御抬头看了看他，冷哼一声，继续埋头跟老怪厮杀。

“家里待着不舒服吗？怎么跑下来了？”彦卿抬手擦掉小千满头的汗，手上一提就把瘦小的少年给抱上怀里来了。

“啊！千御说饭后散步有助于消化。而且你不是说六点回来么？我就想着干脆在楼上等你回来一起上去了。”秦小千说这话自动自发挪着小屁股坐上彦卿的臂弯，小腿还悠悠晃了两下。

彦卿正准备迈步的脚抬起又放下，“你在这里等了我一个小时？”麦拉斯今天的气温该有三十九度吧！这孩子怎么受得了？

千御一边狠狠砍下一个青面獠牙的老怪一边冷着声抱怨：“谁让你嘴快非说什么六点钟回来！”

千御和秦小千五点钟吃饭，五点半下楼散步，走回楼下刚巧六点。

本来千御只打算等个五分钟，秦小千偏嘟哝着“快来了快来了”，于是两人围着一台游戏机在楼下当了一小时的蒸笼馒头。

彦卿讪讪的笑了一下，自知理亏，抱紧了小千快步往楼里走。千御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不时有老怪惨死的嚎叫声从他手上的游戏机里传来。

“以后别等我了，看你这一头的汗！”彦卿在公寓楼的走廊里才借着明亮的灯光看清楚了小千潮红的脸，明显是热得不行了。

“啊！没事儿！”小千特帅气的一甩头，“反正家里少了你也怪冷清的，懒得回去。”

彦卿忽然顿住脚步低头看着怀里的纯真少年，喃声轻问：“没有我……就不行么？”

秦小千抬头迎上彦卿的视线，正要说出口的话全被他那深情款款的眼神给噎了回去。

“小千，你不知道，在楼下看见你的时候，我有多安心。”彦卿将脸凑过去蹭了蹭小千的额头，低低叹息：“真怕几天不见，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秦小千彻底怔住，他很少在彦卿脸上看见这样动人的表情：欣慰，感慨，怜惜，还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在走廊的白炽灯光下，此刻的彦卿看起来柔情似水、情根深种，一双桃花眼里盛满瑰丽的光华。俊美，且魅惑力十足。

小千整个人都看傻了，一点没觉察出来彦卿的双唇在慢慢贴近，即将吻上他因为讶异而微微开合的唇瓣。

“回家！”

旁边陡然传来一声冷冷的呼唤，小千一惊，转过头去看正巧看见千御踏进电梯的侧影。

“哇！”瘦小的少年立刻拍着彦卿的肩膀大呼小叫：“千御！你等等！彦卿！快点，快点，他真会关上电梯门自己走掉的啊！”

小剧场：

彦卿：千御！我要杀了你！

千御：不管我事，这都是小掌柜的安排。

彦卿：小掌柜，我要杀了你！

我：哼！哼！信不信让你十秒钟内从硬起到软下？

小千：威胁！这是赤果果的威胁！不过我喜欢！

彦卿：小千……

小千：别跟老子装可怜！老子的菊花还想清静两年！

千御：……你们俩都给老子争气点！

40、真心

其实千御远没有秦小千想的那么勤快，他跨进电梯后仍旧埋头杀老怪，不要说关门键，就是楼层键他都没按。

彦卿追进电梯来的时候，真是好气又好笑，敲了一下咋咋呼呼的小千以示惩戒才按下操控键。

三人安安静静回到千御的单身公寓，趁着小千去洗澡的功夫，千御和彦卿从冰箱里拿出血浆袋来补充体力。十个平方的厨房里，因为站着这两位高大壮硕的军人而显得有些拥挤。

“小千是个孤儿。”千御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惊住了正在豪饮的彦卿。

“咳，咳……”彦卿先是捶着胸口猛咳一阵，才抬头急匆匆的问：“他在孤儿院长大的？”

千御摇头，“比那更糟。他被亲戚收养了。”

被亲人伤害远比被无关紧要的人伤害要来得痛苦。亲缘的背叛会从很大程度上破坏一个人内心的安全感和对社会环境的信任度。成人尚且不能抹平的伤口，小千却是从小就开始经历……

彦卿摸了摸下巴，低声感慨：“我说这孩子怎么浑身都是刺，原来是这种成长背景。”

千御重新把手里的血浆袋送回唇边，喝了一大口之后才再度出声：“阿卿，我们已经离收养他的初衷越来越远了。”

彦卿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你别告诉我，现在还打着把他养成药人的主意！”

药人，是文楚国内允许僵尸们豢养的人类宠物，是专门给饲主提供新鲜血液的活动血库。

当初在银城执意要将秦小千带回来的原因，千御和彦卿心里都有数——不是真心的喜欢他，想要他。而是这个少年的血过分香甜，过分珍贵。

对于吸血僵尸来说，食物是最重要的，那时的秦小千在这两个僵尸军人眼里就是一座稀有的活动血库。一旦通过僵尸公约所与这个少年签订归属誓约，秦小千就会成为他们的私有物。

所以千御和彦卿才肯为秦小千拼命，所以才会在那座边界所的小楼里逼这个少年立誓约。

即使到了最后，千御和彦卿寡不敌众选择让小千先走的时候，也是打着将这个少年献给楚军的主意。千御之所以启动自爆装置，也不过是为了毁灭秦小千来自银城的信息。

然而，秦小千明显出乎这两个军人意料的驾着飞行船回来救他们了！

在这个对吸血僵尸充满歧视的世界里，千御和彦卿第一次被一个胎生人类所救，也是第一次得到一个胎生人类的信任。

感动吗？也许吧。

眼神那么清澈的一个少年，心思又能污秽到哪里去？只不过表面看起来不讨喜而已。对于千御和彦卿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少年身体里储存的珍贵血液。

然而，命运总是爱开玩笑捉弄人。

带着秦小千回到麦拉斯以后遇上一连串棘手的事情，先是这个少年命在旦夕，接着又是一场致命的国际纠纷。

千御和彦卿的初衷一次又一次更改：从共同抚养这个少年的心愿开始，一步一步迈向想要守护他，因为喜欢而想要拥有他的诚挚感情。

秦小千根本不知道自己一次又一次因为害怕被这两个军人抛弃而做出的事，是在无意中一回又一回击中他们的软肋。

直至，他用带着哀求的语气说【能不能别用这种方式回报】。千御和彦卿在痛过之后才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少年已经付出了真心。

这是一个漫长的情动过程，是秦小千牺牲了尊严、拼了性命才能得到的真情。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又是他本人所不知道的。

单纯的少年在心底一直把这两个无条件宠溺他的军人当做穿越后的唯一依靠，唯一代表家之归属的存在。

“我不可能喝他的血！”千御面色一沉，随即警告：“不仅仅是不能喝他的血，更不能违背他的意愿对他做任何事！”

彦卿缓和脸上凶狠的神色，仰头将血浆袋里的液体饮尽，随后把袋子抛进身侧的垃圾桶转身就走。